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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您醒了?”林生故意提高了音量,安娜闻言脊背一僵。
她锁着眉头,想着此刻是放下小宝离去还是进病房跟凌晨希打声招呼。在没看到小宝之前,她确实是打算悄悄离去,可是现在,凌晨希又醒了,真是进退两难!
“妈咪,我们进去找爹地好不好?”凌小宝伸出肉呼呼的手指按平安娜的紧锁眉头,替她做了决定。
安娜怔了怔:“好。偿”
“妈咪,小宝下来自己走。”小宝挣扎要从安娜怀里下来。
安娜把他放了下来,有些疑惑,“妈咪抱得你不舒服吗?”
她除了小宝,很少抱过小孩子,她想可能是自己手势不对,硌得小宝哪里疼。
小宝摇了摇头,拧着眉头的样子像极了他父亲,他神色认真道:“爹地说妈咪的手受过伤,小宝沉,妈咪抱久了会手酸。”
安娜没想到凌晨希私下跟小宝说过这种话,小宝的贴心让她鼻头一酸,她搂着他,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妈咪不怕。”
“可是小宝不想让妈咪难受。”小宝捧着安娜的脸,重重地吧嗒了一口,“小宝和爹地一样爱妈咪,等小宝长大,长成男子汉,就可以跟爹地一起保护妈咪!”
安娜揉了揉他的头发,心窝有股暖流缓缓流淌:“妈咪不需要小宝保护,小宝只要健健康康长大,妈咪就很开心了,走吧,我们去看你爹地!”
她站起身,把他的小手包进掌心,牵着他朝病房里面走去。
林生拿着两个枕头垫在凌晨希身后,扶着他半坐了起来,他还挂着水,高烧的让他的嘴唇有些苍白。
“爹地,你是不是很疼?”小宝趴在床头,泪汪汪地看着他,他每次生病扎针都很疼,他想,凌晨希现在应该也很疼。
“凌小宝,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医院是什么地方,谁让你跟着来的?”凌晨希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悦。
“我……”小宝心知理亏,聋拉着脑袋不出声。
凌小宝自小大病小病不断,凌晨希最害怕的就是他出现在医院,所以此刻,他的神色有些严肃。
林生是理解他的心思的,但看见小宝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为他辩解了一句:“Boss,小宝也是担心你。”
“担心?”凌晨希看向林生的眼神有些凌厉:“小宝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吕玲也不懂事?”
安娜在一旁听得有点火,她冷着脸道:“小宝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凶什么凶,有脸训他,也不想想你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你都几岁了,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不清楚吗,喝酒喝到胃出血,还高烧,你就很出息了是不是?好好好,喝酒就算了,还倒在人家门口,我要是不救你,是不是还得落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
她这一段话噼里啪啦说下来一句都没有停顿,林生目瞪口呆,他看了眼自家Boss尴尬的脸色,真的是活久见了
!
面前这个,真的还是路曼吗?林生捏了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置信。
凌晨希抿唇,沉默不语。
“没话说了是不是?凌晨希,你说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你真当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是不是,你喝酒喝得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小宝怎么办?”
安娜越说越火:“有本事喝酒,那你现在就起来啊,半死不活地躺着这里给谁看?我他~妈的就是心软,我应该把你直接丢到小区门口任你自生自灭,还送你来医院干嘛?等你好了,又跑去喝酒祸害人,那我真是罪大恶极!”
这话似乎过火了,林生摸了摸鼻头想着要不要开口劝一下的时候,却听见凌晨希暗沉的嗓音响起。
“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会在乎吗?”
安娜拧眉:“别转移话题!”
“我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会在乎吗?”凌晨希重复了一遍,墨色的眸子锁着她,此刻他没有戴眼镜,安娜的脸在他的眼里有些模糊,可他眯着眼睛,不想错过她的一丝神情。
林生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流连了一会,抱起小宝走出病房,房门合上,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林叔叔,为什么我们要出来呀?”小宝咬着手指,不解地看着他。
林生拿下他的手指,瞧着小宝的软濡的眉眼,脸上勾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很喜欢孩子,有时候他总梦想着自己能有一个孩子,可是他的孩子会长什么模样呢?
想至此,他的脑中忽然出现一张局促的小脸,抱着小宝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林叔叔?”小宝见他不答话,疑惑地唤了一句。
林生回神,晃了晃脑袋,他最近是不是太累的缘故,总是爱胡思乱想,调整了神色,他才揉了揉小宝的脑袋,温声道:“你爹地和妈咪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小宝不能听的吗?”
“小宝刚才不是说要车模型吗?叔叔带你去买好不好?”
“爹地说小宝要的东西只能他买,不能收外人的礼物!”凌小宝咬着手指有些纠结。
林生再一次拿下他的手指,他在想是不是孩子都特别喜欢这个动作,他板了神色故作不悦道:“在小宝的眼里,林叔叔是外人吗?”
凌小宝急忙摇头:“林叔叔不是外人,林叔叔是小宝最喜欢的叔叔!”
“那林叔叔送你礼物你还不要吗?”
思索了一会儿,小宝终于点了点头:“小宝要!”
林生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他想,里面二人的心结或许可趁此机会说清楚,多数人以为凌晨希冷漠,但是有时候冷漠恰恰是最完美的伪装,伪装那份过命执着的在乎,而很多事情也并不像表面的那般!
就好像路曼从来不知道,六年前凌晨希为了不让乔家曝光订婚宴上的事情,曾经给乔父乔母下跪过。
他虽然知道路曼无罪,却没有证据,乔家步步急逼,凌家又施加压力,他无奈之下,只能兵行险招,让陆雁南故意在拘留室说那些话让路曼死心,从而配合他装疯,再和楚宁唱双簧,减缓她的罪行。
可唯一没有想到她会真的疯了……
“林叔叔,你在想什么?”小宝见着林生看着病房的方向发呆,好奇道
。
林生的视线回到了小宝凌小宝的身上,“叔叔在想,小宝喜欢什么样的模型。”
“我要布加迪威龙!”小宝挥着小胖手兴奋道。
“好,那我们就去找布加迪威龙!”林生捏着小宝的鼻子,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深处。
病房内,安娜愣愣地看着凌晨希,没有答话。
凌晨希怅然垂眸,他盯着自己的手背,挂水一点一点的流入自己的血管,苦涩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在乎。”
他的青茬儿似乎又长长了一下,病痛让此刻的他显得有点憔悴。
安娜的心猛地一揪,她扯着唇苦笑了一下,不在乎吗?刚才看见他一动不动躺在小瑾门口时,她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样,那一刻,她的脑袋几乎无法思考,以前什么过往她都不想追究,她只要他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对她来说,凌晨希是她的执念,是她的魔魇,她爱过,也恨过,可就算内心怎么逃避,也无法对他无动于衷。
就像此刻,看着他失落的眉眼,心底层层卷上的酸涩几乎要把她吞噬。
安娜吸了口气,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刚才话说多了,嗓子有点干。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转移了话题:“医生说,幸好这次的出血不是很严重,但是最近一阵子只能吃流质的东西,以后不能再喝酒了!”
凌晨希看了她手里的水杯一眼,拧了拧眉头,安娜注意到他的目光,晃了晃水杯:“你要喝吗?”
“口干。”高烧烧的他口干舌燥,很难受。
“那怎么办,医生说你现在需要禁食,不能喝水!”安娜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
凌晨希傲娇地把头一扭,不喝就不喝,他还能渴死不成!
“真的渴?”
凌晨希不答话。
“那你等着,我去问下医生,看你什么时候能喝一点水?”安娜起身,是真的打算去问医生。
凌晨希半探着身子,把她的手拽住,安娜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你拉着我干嘛?”
凌晨希脸色有些别扭:“不喝了!”
其实,他内心里就是怕她等下问医生问着问着人就不见了,刚才他就醒了,就想看着她是不是会偷偷跑走,果然,如果不是小宝来得意外,她是存了那份心思的。
“你真麻烦!”安娜不悦地拧眉,呵斥道:“放手,躺回去!”
凌晨希哑然,不甘不愿地放下手倚回枕头上,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让安娜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她无奈地拿过棉签濡湿,坐到了床头,凌晨希握住了她的手腕,警惕道:“你干嘛?”
“你别动,我拿棉签给你润润唇,不然唇部干裂会很难受。”
凌晨希放开手后,安娜小心地用棉签在他唇上润了两遍,询问他:“这样会不会好受一些?”
他的目光有些深沉,安娜以为自己弄得他不舒服,把棉签递给他:“要不你自己来?”
他也不接只是定定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奇妙:“怎么了?”
“那水你喝过
!”良久,凌晨希的嘴巴里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对啊,是我喝过的……”安娜的话语戛然而止,耳根子起了一抹微红:“凌晨希,这都是什么时候,你胡思乱想什么啊!”
凌晨希唇角勾起,就算生着病嘴唇有些脱皮,他的笑容也让安娜没有抵抗力。
“我记得你以前不爱笑。”安娜撇撇嘴。
“那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呃?”
“以前不知道笑给谁看。”凌晨希淡淡开口,眉目温软。
安娜得嘴角不禁也弯了起来,凌晨希最近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窗外冷风轻抚,病房里却漾荡着淡淡的暖意,安娜坐在一旁一边盯着凌晨希挂水的进度,一边拿着手机玩着单机游戏,时间一点一滴逝去,岁月却难得安稳。
“曼儿,做回路曼好不好?”护士进来换了一瓶挂水后,凌晨希看着安娜认真地开口,她心里对他有恨有怨,他明白,她想发泄,他受着,也可以慢慢化解,但是他不想让她缩在季煦给她搭建的龟壳里,一昧地逃避。
安娜闻言,眸光闪了闪:“做安娜很好。”
没有过去,没有伤痛。
“曼儿,淘淘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只有一个,就是你和我的小宝。”
安娜不在意地耸耸肩:“这话你说过很多次,我也听过很多次了。”
“我的意思是我跟淘淘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五年前,我没有碰过意之,我没有背叛你,我对意之只有愧疚,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凌晨希沉了沉眉,终于说出了迟来五年的解释。
安娜的手机从手里脱落,屏幕上的单机游戏由于没有受到主人的关注,马上显示出游戏结束的界面。
她想,她听到这些话应该开心,因为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可能性,可是事实上,她很难捱。
“我知道了。”安娜捡起手机,语气很淡很生疏。
凌晨希以为她不信,急忙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证明……”
安娜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无需证明,我相信你的话,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所有人都认为淘淘是你的孩子。当年你不解释,现在解释有什么意义吗?你放任乔意之,不就是默认了孩子的存在吗?”
“我只是不想让这件事情成为我们两个之间的心结,曼儿,五年了,我不想再有这样的下一个五年了。”凌晨希喃喃着:“我知道你都想起来了,但是你在逃避,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可你却抗拒不了我,曼儿,无论你有没有记忆,你都是爱着我的,不是吗?”
这些话像打在安娜心上一样,可她又不得不承认凌晨希是对的,她从十一岁开始被他接到凌家,事无巨细,都是他在打点,到出事的时候,总共八年,八年的时间很长,足够去了解一个人,就像她之于凌晨希,他了解她的思路,他了解她的生活的每一个习性,他对她了如指掌,所以总能很轻松地把她把控在手里。
而她呢?很遗憾,她太笨了,相处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看透过他的心思
。
她阖了阖眸:“凌晨希,我是抗拒不了你,所以我假装自己只是安娜,我自然而然地接受你的爱意,然后欺骗自己说过去的那一切都不没有发生过,我可以为了小宝和你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事实呢,安娜是不完整的,我是路曼,路曼被自己最爱的人送进过警局,路曼为了求生断过手,路曼未来逃避法律发过疯,路曼遭受过背叛,路曼曾经差点被自己男人放的一把火烧死,路曼差点失手杀死自己的孩子,路曼承受过这么多事,你让我说放下就放下吗?”
“为什么不让我做安娜?我只想做安娜,安娜没有疼痛,没有过去,安娜可以活得肆意张扬,你为什么要一点一点逼着我接受曾经不堪的自己?凌晨希,这样的你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凌晨希口里苦涩一片,开口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因为一句‘对不起’而一笔勾销。”安娜神色冰冷地看着他,病房里的气氛像一把绷紧的弓,一触即发。
而这时,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宝清脆的笑声打破了一室的僵持。
“妈咪,你看林叔叔给我买的模型,酷不酷?”小宝不谙世事,他跑近安娜,拿着林生给他新买的布加迪威龙模型炫耀着。
安娜舒了口气,她看着小宝手里并不便宜的模型,笑道:“酷,你有没谢谢林叔叔?”
“谢过了!我再谢一遍!”小宝转身朝林生有模有样地作揖:“小宝谢过林叔叔。”
安娜瞬间目瞪口呆,这文绉绉的姿态谁教的,凌晨希?不能吧……
“跟小章学的!”凌晨希看懂了她的神色,嫌弃地撇清关系。
小章这个人,安娜记得,是跟随了凌晨希很多年的保镖,当年她在别墅,也是小章带人看着她的。
就是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小章,竟然会这么极品!
“林助理,下次别给小宝买玩具了,我看小宝房间里已经有很多玩具了,而且这个模型肯定也不便宜吧。”安娜踌躇地朝林生开口道。
林生笑了笑:“不贵,小宝喜欢就好!”
他说完,目光瞥向自家Boss不太好看的脸色,小宝看不出来,不代表他也看不出来,他刚才带着小宝进来的,病房里明显弥漫着一股低气压,所以,是谈崩了吗?
不过似乎,看凌晨希的反应,他把小宝带回来得应该还算及时。
“妈咪,爹地生什么病了?还要在医院住多久啊,什么时候能回家陪小宝?小宝想听爹地讲故事,不然小宝都睡不着!”小宝天真地问道。
安娜看了凌晨希一眼,她不知道怎么跟小宝解释凌晨希的病,只能含糊道:“爹地不乖,偷吃东西,要打很久的针,妈咪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宝恍然大悟,黑葡萄似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爹地是不是偷吃鸡腿了?”
安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小宝曾经因为吃了炸鸡腿发烧住院的事情,于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对。”
林生:“……”
凌晨希的脸瞬间就黑了,而此刻的他大概想不到,这件事将会成为他一辈子的笑料。若是知道,他今日绝对会开口解释。
喝酒喝到胃出血,怎么都比偷吃鸡腿出息吧?
---题外话---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