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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琳娜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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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琳娜的信

    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月牙儿早已沉没下去了,星星也早被雾水吞没了,老花猫倦缩在饭桌

    底下,它也早已睡熟了。海面上浓雾弥漫,钓鱼岛上也弥漫着浓雾,雾水把我们的渔船像棉絮一般

    铺盖着,也像粽子一般把我们的渔船包裹着。我们好像处在一个浑浑沌沌的世界里,处在一个连呼

    吸都感到困难的大溶炉里。可是此时此刻,当我们发觉了那枚集束炸弹原来是纸老虎之后,想到武

    本秀胜这家伙是在恐吓我们之后,认识那两个侏儒也是在恫吓我们之后,我们就都不想睡觉了,也

    再无法入眠了。于是我们围在饭桌前面,商量着下一步应当怎么办。

    父亲望着桌子上那些塑胶炸弹的散件,首先开了口。“要么我们把这假炸弹原封不动放回去吧。”

    阿福把弹头拧到假炸弹的身上说:“我想这样最好,不然武本秀胜知道我们揭穿了他的阴谋,

    会对我们不利的。”

    爷爷突然说:“趁着天未亮,又这么大雾,我想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从巡逻船相反的方向驶回

    去,像我昨晚说的那样,从北边回去。这个机会的确难得。”

    “能回去当然更好,可我怕柴油机的响声会惊动武本秀胜,这家伙这么狡诈,他一定不会不时时防着我们。”母亲说。

    “这层我也清楚。所以我们不能打着柴油机,要悄无声息地离开。”爷爷说。“我昨晚也是有

    这种打算。”

    黄记者望出窗外忽然搭进话来。“是啊,我也想赶快离开这鬼地方,不然明天我都不知怎么办

    了。但是,现在雾水那么大,几米远的地方也看不到,你有把握吗?”他看望着爷爷说。

    “应该没有问题。”爷爷说。“现在是夏秋之交,钓鱼岛附近的海水多数是往南边流的,可是

    如果我们不能把渔船划出岸边四五百米,离开这股回流的话,就会被冲到南边去,撞到巡逻船上去。

    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把船撑出了这股浊流,把那三张都扯起来,趁着风势向西边驶去,朝我们大陆

    的方向驶去啦。”

    阿福又抓起假炸弹的尾巴。“可是,我想日本人一定有卫星在监视着我们,我们一走,他们就

    会追过来的呀?”

    “这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黄记者接着说,“这么大的雾水,即使日本人的卫星也失灵啦。”

    “卫星也会失灵吗?”我问黄记者。

    “就算卫星不会失灵,让武本秀胜知到我们离开了,我想这家伙也不敢追来的。”阿海说,“难

    道他就不怕撞到暗礁里去吗?等到雾水散了,我们都不知到那里去了。”

    阿福又要说话,爷爷猛地站了起身。“那就这么定了吧。”他用硬口气说,“我们赶快去划水

    的工具吧。”

    爷爷说完吹灭了马灯,一片漆黑,谁也瞧不见了谁的脸。我们于是都好像担忧会惊动日本人那

    样缄口不言了。我摸着黑跑到里厨房里,把那只锅盖拿到手上跑到爷爷跟前问他,我用这个锅盖划

    水可以吗?爷爷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说,船舷距离水面少说也有一米高,别说是这只锅盖了,即使

    给你一把西洋铲,你也够不着呀,你还是跟在我的身边吧。我们船上早早存放有七八把西洋铲,以

    便在柴油机坏了的时候用得上,不单是我们,其他人的渔船都准备了这种划水工具。说完爷爷说罢

    拉着我走到驾驶楼上,站在船舵旁边。爷爷抓紧了船舵,对着船头喊道:

    “阿海,铁锚拉起了么?”

    雾蒙蒙中传来了阿海的声音:“拉起啦。”

    爷爷跟着又问阿海:“岸上那根大绳呢?”

    雾霭里父亲的声音:“也脱掉了。——我开始船撑船啦。”

    父亲的声音刚刚从海面上沉下去,渔船忽然像醉汉一般摇晃了一下,我身子一歪差点跌倒下去,

    紧接着渔船又好像发生地震一般晃动起来。我正想问爷爷是怎么回事,渔船却猛地像箭一般住后退

    去,但是退了三四米——也许有七八米,渔船忽然又像失灵的汽车似的奔回岸边,比退后时候的速

    度要快得多,急促得多。刹时,我被这突然其来的一颠一簸弄得晕头转向,我站不稳了,我抓住窗

    台的手松开了,骤然摔倒到爷爷的身上。这时,爷爷也没有理会我,他牢牢地抓住船舵,眼睛紧盯

    着前方。我于是咬紧牙关又爬起来,抱紧窗杠往船头眺望。在雾蒙蒙之中,只见父亲和阿海一起抓

    住那根十多米长竹竿,把竹竿插在岸边那块大礁石上,在渔船即将靠近岸边的当儿,他们就用这条

    竹竿把渔船撑住,然后再次把船撑出去,撑得竹竿好像弯曲弓那样,再一边撑一边往前走,走到船

    头的尽头之后,又把竹竿猛地抽出水面,退后几步又把竹竿插到另一块礁石上,接着又一步一步地

    往前奔跑,跑到了船边后,又继续把竹竿插到另一块礁石上,当渔船终于离岸有三四十米时,我已

    经看不到有礁石时,他们又把竹竿插到了水里,一直撑到竹竿的尽头。父亲和阿海在奋力撑着船时,

    船底下叽叽咔咔地响动着,随着渔船离岸越远,响声就越大,有四五十米时,响声好像桥梁断裂房

    屋倒塌一般,我有点害怕了,于是问爷爷是什么东西在我们的渔底下,是不是鲨鱼在船底下又拱又

    咬。爷爷于是扼紧着船舵边说,是浪涛冲击船浆的声音,如果渔船离岸边越远,浪涛就越大,声音

    就会越响的。我接着又问他,那么什么时候才不会响呀?爷爷回答说,只要到达到三百米,离开了

    这股寒流后,我们顺着风向行驶就不再响啦。

    渔船离岸约有七八十米后——我看不到对岸,也看不见钓鱼岛,我是从船的速度上来推算,估

    计有这么远——父亲和阿海突然把竹竿从水里提了起来,把竹竿放到船舷旁边后,每人立即抓起一

    把西洋铲跑到蹲了下去划起水来,与姑姑母亲阿福黄记者他们一齐划起水来。顿时,一阵阵整齐划

    一的划水声盖过了船浆的叽咔声,渔船于是一边晃荡着一边一沉一浮地往后退去。听着这样激扬动

    人的划水声,我想我也不能再在驾驶楼里看热闹了,于是也抓起一把崭新的西洋铲,跑了下去,趴

    在船舷上,趴在母亲的身边,使劲地拨起水来。我们在使劲地拨动着海水时,不一会,渔船一边往

    后退,它就一边往南拐。南边好像有一大块磁石吸拉着我们一样,叫你有时候觉得渔船根本没有走,

    又有时候感到渔船似乎要撞到那些暗礁上,或者撞到日本人的巡逻船上。

    两个小时之后,我感觉到了渔船正在慢慢地拐着一个大弯,接下来不到一分钟,渔船打横了,

    船头指向了北边,船尾指向了南边,我并没有拨动海水,母亲也没有拨动海水,渔船就自然而然地

    向前流动。我于是拱起身体拱起头,出神地望着渔船流去的样子。接着,母亲也坐到了甲板上,喘

    着粗气。母亲划水时用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我怀疑她那只手也累到要脱臼了。不一会,母亲望了

    望我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们的渔船终于冲出了这股急流啦。母亲说完就把铁铲放在脚下,

    抓紧栏杆撑起身。我们见母亲站了起来,也都站直了身子。

    这时,我们大家都不再划水了,也不用划水渔船就徐徐地向前行驶了。接着,我和母亲以及姑

    姑往船头走去。当我们走到船头时,阿海和父亲已经站在那根最大的桅杆前面,正在把那面最大的

    风帆扯上去,阿福和黄记者也正在把那面小风帆扯上去。这时,随着那两面风帆越升越高,越张越

    大,风也越吹越猛,渔船就越驶越快,几分钟后,它好像一头脱缰的野马一般奔跑了起来。这时候,

    雾水稀簿了很多,随着晨曦的出现,我们完会可以看得到一百来米远的海面了。

    渔船正在鼓着风帆奔涌向前,不一会,阿福突然抱着桅杆惊叫起来,只见他指着前方颤颤抖抖

    地说道:

    “你们看,巡逻船已经停在我们前面啦,它把我们挡住了!”

    其实上,我也早已窥见了有一团黑魅魅的东西像墙头一般挡在我们前面,但我当时以为是一股

    浓雾,或者是一片黑云,所以也就没有理会它,更没有感到大惊小怪。可是现在,见到阿福这样惊

    叫,他这般惊世骇俗地说是一艘日本人的巡逻船,我就不得不提起精神睁大眼睛了。当然,不单只

    我,阿海他们也在凝神屏气地盯着前面那个黑糊糊的物体。过一会,随着渔船不断地奔涌向前,那

    个物体也就越来越清晰了起来,它的轮廓渐渐地从雾茫茫里浮现了出来,一个骷髅头和风帆也从雾

    蒙蒙里也浮现了出来。

    “是一艘海盗船!”我猛然扯着父亲的衣服叫道。

    父亲望着阿海。“确是海盗船,怎么办?”

    阿海立即跑往船舱,跑到驾驶楼上,我和其他人也跟着跑到驾驶楼上。我们聚集在爷爷的身边,

    聚集在窗口前面时。阿海盯着那艘海盗船好像也没了注意,只见到他突然问爷爷:

    “前面的是海盗船,是原来劫持我们的那艘海盗船,怎么办?”

    爷爷按着船舵。“我想从海盗船的前面驶过去。”

    “那不成,海盗会向我们开枪的!”阿福说。

    “是啊,海盗一定会向我们开枪的,到时,枪声一响,那巡逻船就会追过来了。”父亲也跟着说。

    “我们能不能绕到北边去?从北边绕过去?”阿海接着说,“我们最好不要惊动海盗船,也不要

    惊动日本人。”

    “我想不用,你不是有那水雷的摇控器吗?”姑姑突然扯了一把阿海的肩膀说,“如果他们胆敢

    向我们开枪,你就按下摇控器,把海盗船炸了。”

    阿海一拍额头。“但是,那控控器不知掉到那里去啦?”他惊慌失措说。

    “那你赶快找找吧!”姑姑说。

    我和姑姑正在桌子旁边寻找着,父亲忽然拉了拉楞住了的阿福说:“我们也要帮忙找呀。”

    阿海走到了床头前面,突然又一拍脑袋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跳到海里,游到岛上时,

    那东西就已经掉了,已经掉到海里去了,你们也不用找啦。”

    听罢阿海这样说,我于是紧盯着爷爷,也紧盯着那艘海盗船,希望爷爷能够转动船舵往北边驶

    去,摆脱掉眼前这艘海盗船,尽量不要惊动它,这样,既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又会不惊动南边那

    艘巡逻船。但那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其实我十分清楚爷爷脾气,他从来都不会轻易地改变主意的。

    果然,这一次也是这样,他没有听从我们的劝告,还是一意孤行地依据自己的判断行事,继续往海

    盗船的船头驶去。我们的渔船慢慢地接近海盗船时,我于是很快就看清楚了这艘海盗船的全貌。它

    的确是原来那艘海盗船,因为我永远都无法忘怀它那高高的船头,它那密封着的窗口,忘不了那些

    海盗旗和那些骷髅骨。我对这艘海盗船可以这样说是刻骨铭心啦。

    当我们的渔船接近海盗船的船头时,从它的船头经过时,海盗船上却出乎我的意料,它却异常

    清静,静得好像已经睡着了那样,只有那些密封着的窗口和那些骷髅头望着我们,那条垂到了海里

    去的铁索望着我们,我没有见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也没有见到火炮迫击炮六棱炮,也没有见到一

    个海盗出现在船头上,也没有一个海盗站在船舷旁边,那些海盗们似乎也睡着了,也已经睡死过去

    了。顿时,我绷紧着的神经松驰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船上所有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我们

    刚刚松完这口气,渔船驶离海盗船有十多米时,海盗船的船舱里忽然跑出了一个人来,跑出一个胖

    乎乎的女海盗来。那个女海盗正是琳娜,当时她披着一件睡袍,空着双手,赤着脚,披头散发。她

    那身体上的睡袍敞开着,让我瞧见了她那像吊桶一般的胸脯。琳娜跑到了船头后,接着就把睡袍捋

    起来,把她的胸脯藏匿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猛力投掷到我们的船上,扔到了我们船头的甲板

    上。我还以为是一枚炸弹,吓得我马上呆住了,还差点晕倒过去。不一会,当我胆战心惊地睁开眼

    睛发现那东西既没有冒烟,也没有爆炸时,我才敢动一动身子,挪动一下脚尖。

    阿海立即跑了下去,把那东西拿上来。原来是一颗光滑的小石头,石头上裹着一张写满了英文

    的信纸,还有两颗金色的钮扣。阿海打开了那封信,把信纸上的内容念给我们听。那是琳娜写给阿

    海的一封信,信上的字写得很潦草,甚至乱七八糟,我想一定是琳娜冲冲忙忙写的。我记得信的内

    容大概是这样的:

    亲爱的海:望你现在不要胡乱猜测我们这艘海盗船为什么会停泊在这里,我们的船现在停泊在

    这里纯粹是因为雾大的缘故,可是,无论我到了那里,我们的船停泊在那里,我也不会忘记你的,

    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你掳走了,我的心已经永远属于你的了,尽管我现在甚至以后都无法回到你身边,

    你现在甚至以后也不可能回到我的身边,但是我也已经属于你的了,永远属于你的了。。。。。。祝你一

    路平安,平安一生!——永远爱你吻你的琳娜。

    念完琳娜这封情深意切的信,阿海把那颗小石头和那颗钮扣交给姑姑。他说,这颗小石头是宝

    石,是琳娜父母送给她的传家宝,她以前一直想着送给我,我却没有要,当然,如果要了的话,那

    我就得跟她结婚了。那颗钮扣是琳娜的订情物,她们那里有一个习俗,结婚时,女方就得给男方一

    颗这样的金钮扣,如果男方拿了女方这颗金钮扣的话,也就承认了永远成了女方的丈夫了,因为金

    钮扣代表了女人的那颗热情洋溢、忠贞不渝的心。

    说完,阿海默默地走到驾驶楼背后的小窗口上,朝海盗船望去,朝琳娜望去,他的眼眶里渗透

    着泪水。我和姑姑也来到那小窗边,朝海盗船望去,朝琳娜望去。这时,琳娜已经坐在船头上,一

    边朝我们挥手,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泣着。顿时,我们的眼睛也湿润了。我望着海盗船的影子,望着

    琳娜的身影,在渐去渐远之中,在迷迷茫茫的雾海里,我仿佛听到了琳娜的哭声,琳娜的身影仿佛

    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