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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望无边的水面伸出头,抬头可看见浩渺无垠的星空。星空搭成巨大的拱桥,我在桥下,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随着水面晃荡,逐渐被水淹没。隔一层清透的水可见朦胧荡漾的星空,夜晚,我从未见过这样轮廓清楚的星辰。
我在水里游荡,好像生为游鱼一般顺遂。水流渐渐跳出水面,往星空的拱桥搭过去,在空中停下了。身上传来一股脱力感,我睁开眼,从水底沉到房间。
坐榻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头顶是一绺黑发,不知怎么就垂到我眼皮上,抬起手撩开它,一身黑衣在我眼前。
白凤翎后背瘦弱,看她坐得笔直,我觉得她该是没事了,看看自己,双手双脚都完好无损,撑起身子来,听到高塔那边传来的轻笑:“这第九件宝物——”
已经第九件了?我先是一愣,便捶胸顿足感到错失了良机,一跃而下,却感到身体无比轻盈。
太过轻盈,我甚至不适应,把握不好平衡,摇摇晃晃,就一头贴在光幕上,被一只无形的手拎起来,搁在坐榻上。
“你好了?”我斜眼看白凤翎。
白凤翎那张假脸上的笑容令人越看越火大。明明看着是笑容,却因着能想到她内里如何冷漠。虽然看过她冷漠的脸,也已经习惯了,却还是会因着这虚伪的笑而感到不舒服。我可真是毛病多。
“……”白凤翎嘴唇抿紧一言不发,目光投向高塔。
“你这人——”我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莫名地怕挨揍,便不出声。
我不说话,她反而说话:“我收回先前的话。”
“什么?”
“你天分尚可。”白凤翎轻声细语地点评过我的天分,转头看了我片时,神情凝重起来,“你兴许是能升仙的人。”
“不是说吃了我就能成仙么?”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白凤翎揉揉鬓角,“若真是如此,你怎么还活蹦乱跳。”
我一听在理,便讷讷不发言,想了片刻,高塔那边开始竞价,我想去听听,可又想起惊鸿来,那柄断剑搁在那里,莫名就牵起人伤心事来,索性规规矩矩呆在原地。
好像一股子沉默的风吹过,我们就都把话咽回肚子中去。我想这人可真是没良心,是我牺牲自己救了她,连句感谢也没有,可她若是真感谢了我,我还能大大方方说没关系不成?
我突然想到她的毒来,便低声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会中毒啊?”
好似听到了个极傻的问题,白凤翎挑眉看看我,好似看猴似的。我被看得颇为不好意思,扭过头去:“不说便是了,总瞪着人瞧,你是厉害,等你发病了不还是要靠我。”
“因为苏子枭啊。”白凤翎似乎又是故意来气我,我便不信她这话,咬牙切齿道:“你这人好没良心,我踏踏实实来问你,你编瞎话诳我,又针对我师父。”
白凤翎便不说话了。我好似吃饭噎着了似的,出气进气都堵着什么,豁然起身,转头冲她扮了个鬼脸,到角落坐着去了。
“对人的期望小一些,日后失望便少些,不容易走入极端,也不会一直不放过自己。”白凤翎对着空气道。却是实实在在说给我听的。
我不喜欢她这长辈的口吻,我也不觉得她是我长辈这类人物。甚至,连师父对我而言,也不是长辈。我心中的长辈的模样是清嵘师父那类,还有镇上的阿婆大叔等等。无论是师父,还是白凤翎,都生得太过年轻,长得像是大不了我几岁,心性也并不太过稳重,虽然是我自己觉得,可依旧无法接受她是我长辈这类的口吻。
我便道:“你又年纪多大,怎么说话倒像是夫子教训学生呢?你又比我知道多了?那怎么我一生安稳,你却坎坎坷坷呢?兴许我化成莲花前活了好几百年呢!”
“两个你那么大。”白凤翎淡淡回过头来,“我也不是你的夫子,你听了,记不住,也都没什么。”
“那你怎么就教我呢?在西辞山的时候就教我要记住脚下的位置,也不告诉我记住有什么用,今天也教我一堆奇怪的道理,好像是自己活得失败了,便拿些空话来教训人。像是飞不起来的小鸟生出个蛋,孵出小鸟来硬是要人家飞似的。”我见她态度温和,大着胆子一口气吐了许多话。
吐完才隐隐后怕起来,她生起气来揍我一顿,便又是皮肉之苦了。而且她说两个我那么大,我十五,很快便十六,她——
我愣了愣,仔细回想回想她那张脸,无论如何都不能想象她三十多的样子。镇上的婶婶们二十多便饱经风霜了,三十多便皱纹满布,操劳蹉跎——我不能将婶婶二字挂在她身上。
白凤翎没说话。
我见有山雨欲来之势,便又补充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就是了。”
白凤翎似乎被我气笑了,淡淡地哼了一声:“我听见了。”
“那我也不介意。你只管生气。”我双手一摊,护好屁股往更角落的地方挪了去。
“不学无术偏偏碰着生来的好天资,苍天无眼。”白凤翎冷笑道。
我双手一摊,师父从前如何说我朽木不可雕我也并不以为意,她白凤翎说什么我又能当真了不成?但我回想起那莫名身处水中的细微好处,却又心痒难耐,苍蝇般搓搓手,靠近了白凤翎。
白凤翎离我远了些。
“你好歹也是我师父那一辈的人了,怎么小孩子气的。”我毫不客气地挤兑她,她抬眼瞧我,冰冷冰冷的,我预感将会挨揍,撒开腿拉开门出去了。
那枣红色衣裳的女子好似蹲点看我似的,在大殿中央站着,目光直勾勾地朝我而来,又撒开大步冲过来,我魂飞魄散,回身想开门,可我出来时太急,一不小心竟然关上了,我不知如何打开,便直面这女子。
她在我面前站定,好奇地打量我后头,笑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你见我就躲?”
我摇摇头:“你来势汹汹,不像个好人。”
“天岚宗的人还不是好人?天下没有好人了。”那枣红色女子自报家门,我却是一愣。想起众人如何说天岚宗弟子臭屁,便心中了然。
不过天岚宗的人不是都不戴皮囊么,她这是?
见我上下打量她,她抬手便在我头顶敲了一记:“我乔装打扮来,偷偷来的,你可不准说出去。”
我脑子又突然想起师父来,想必她一定知道师父了。
“你认识苏子枭么?”我突然上前一步,把她惊得往后退了退,“男女授受不亲,小丫头,你——”
“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姑娘家,就不要遮遮掩掩了吧?”我哀求道,扯着她的袖子便要哭闹起来,这女子被我扯得无法:“哎,你是苏师伯什么人。”
我正要自报家门,身后突然一把手将我扔了起来,抛进房间去。我在空中转了个圈,便往后摔了去。
是白凤翎,她总冷不丁地出现,我已经习惯了。
那枣红色女子打量白凤翎片时,张口要喊,白凤翎抬手一道水流,将她嘴巴封上了。那女子眼神大骇,但我远远打量,却意识到她似乎知道什么。
白凤翎将她拦腰吊起,也扔进房间内,和我挤在一处,回身关上门。
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阻碍,我眼见得枣红色衣裳的女子直直飞向我,稳稳地被扔在我身侧,心中更是大骇。白凤翎对待什么人都是扔来扔去么?
枣红色女子嘴巴上的冰突然解冻,消散在空气中。
她豁然起身,却双腿一软摔倒在我跟前。
虽然身在地上,可嘴上实在不屈不挠,她艰难道:“白,白凤翎。”
嗯?她认出来了?这副模样是怎么认出来的?
后来我才晓得门派之间因着相同的符文,实在好认……他们天岚宗的人都是在眉心两道勾连着的红色纹路,纹路背后是相同的灵力运行方式,如何震颤,如何旋转,都能产生微微的共鸣。因而白凤翎能一下子就知道师父在狐火城,而这个女子也能认出白凤翎来。
白凤翎抵着眉心,慢慢踱两步路:“你胡闹什么。”
“苏师伯要来狐火城,听说有个厉害宝贝,却不肯带我来。我来了之后却隐约感到你在,我就跟着你来了。”女子扬起了个极大的笑容,也不知是不是皮囊下真实的笑。
“等我离开狐火城再放你走。”
“不放我走也行的。”枣红色衣裳的女子死皮赖脸,我看不过眼去,扭头不看这两个互相认识的人。”
“苏子枭派你来的么?”白凤翎突然提起她的后领子,将她悬在空中转了两圈,“不要觉得我念旧情,自己老老实实说吧。”
“我来这里,师伯不知道。”
“他都知道我来,怎么能不知道你。”白凤翎揉揉眉心,“他这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他知道我在这里,也不来救人。”
我心里突突一跳,这个救人是说救这个枣红色姑娘还是……我?师父第二次晓得白凤翎在这里而不救我了。
突然,高塔那头传来一声极高的呼喊:“这第十二件宝物,仙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