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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茹雪笑了笑,点头道:“老师果然是老师,上道。”
濮阳昔擦了擦冷汗道:“那凌……”
“凌什么……我们这次出来是为了寻找离家的太子,是秘密中的秘密,并不曾遇见什么萧琴。再说,江湖之事与朝廷并无大的关联,皇上不会干涉,本王也不会。”
“是是。”濮阳昔赶紧点头,“那接下来……”
“接下来……”褚茹雪望了望山顶,“去送送故人吧。”
观云山上观云亭,观云亭上观云崖。
登观云山,过了观云亭向上走,便是观云崖。观云崖是附近显有的高耸地势,相传在这里,曾有人望见过云尽头的仙山,“观云”二字由此而来。
濮阳昔不知道褚茹雪为什么突然来了兴致要登山。好吧,他得承认,这两个徒弟,一个是最狡猾的,一个就是最难以琢磨的。褚茹雪在想什么,就是他这个老师,往往也猜不透,道不明。
一路上,褚茹雪并不怎么说话,濮阳昔也不好问什么。
二人只带了两个可靠的部下,并未调集长乐人马,看来也不是去打斗。那么,他到底是想干嘛?
刚走过山腰,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褚茹雪看了看雨势,却是不萧脚下泥泞,继续向上走去。
“茹雪!”濮阳昔两步赶到他跟前,“阴雨天不宜上山。”
褚茹雪笑了笑:“这雨不会大的,我只上去走走,随便看看就下来。大少你累了,不如先回去吧。”
濮阳昔叹息:“什么话,我身强体健哪里就老到那种不中用的程度了?”他只是很无奈,到现在,他这个学生还是看不开。其实看看又如何呢,徒增伤怀罢了。
二人又走了一段,果然如褚茹雪所料,这雨并不见大,只是淅淅沥沥地飘着,那不缓不急的样子实在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个人。
“大少?”
“什么?”
褚茹雪虽然开口,却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这是秋雨吧?”
濮阳昔一怔,随即想了想,点头道:“是啊。还真是……真快,都立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又要凉了。”
“是啊,宫里怕又要添置好些衣物……咱们出宫也有些日子了。”
细雨如丝,竟连衣料都打不透,只带来一股潮气。
褚茹雪想了想,忽又问道:“咱们出宫多久了?”
“一个多月了。”
褚茹雪点点头:“是该回去看看了。”
濮阳昔看着前面的背影,却突然有些辛酸,他这两个徒弟,命偏生都是很不好的,竟一个比一个难过。
回到宫里,也有很多烦心事等待着他,其实远不如他在此逍遥自在。或许,褚茹雪对萧琴的怨恨,也有一部分是嫉妒,嫉妒她可以放下一切飞出去,而自己却不能,因为他姓褚。
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皇上最重视的亲弟弟,在这些虚无的荣宠背后,谁又知道他要面对多少危险,多少暗潮汹涌,多少阴谋陷害。
也难怪这孩子从小就老成,为了生存,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回去?”濮阳昔看着褚茹雪突然停下的身影,又问了一遍:“回去?”
“回去。”褚茹雪转过身,眼神中是不容否定的坚毅。
“现在?”
“现在。”说着,褚茹雪开始朝山下走。
濮阳昔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都走到这里了,现在回去不可惜么?”濮阳昔话里有话。
“没什么可惜的,不过是山而已。”
“下次上山的时候,可能便没有这雨了。”
褚茹雪笑着摇头:“本就该如此,晴天才适合登山。”
濮阳昔皱眉:“茹雪,你到底怎么了?从琴儿一走你就怪怪的。”
在雨里呆久了,发间竟然已有水珠滴落,褚茹雪抚了一下,道:“没什么。只不过觉得自己做得一切都很让人费解。”
“让谁?”
“我自己。”他凝神望着自己和那个人共同的老师,“我竟然会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也许正因如此,萧琴这次才会频频落入他的陷阱吧。因为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个理智冷静的十三皇子,感情用事不是他回做的事。可是这次,他不仅让她失望,也让自己失望了。他需要时间静一静。
“何必苛求自己,你也是人,是人就不能全然无情。”濮大少的人生观向来开明得令人兴叹,但有时候,却的确有其道理。如果宽恕自己能让关心自己的人安心的话,何乐而不为呢?再者说,在他这个旁观者看来,那一位,这次也不是全胜而归。
“但是,已经没有必要往上走了啊。”褚茹雪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观云涯,摇了摇头,不知道在否认什么,可能是自己,也可能是别人。
突然,濮阳昔望向山下,随即言语中有了笑意。
“你想要的,也未必一定要往上走才有。”
褚茹雪苦笑:“我想要什么,我自己又不知道。”
濮阳昔却所闻非所答:“这里其实已经很高了呢。”
“什么?”褚茹雪不解。
“这里已经很高了,可以望见江面了。”就不知某人冒雨登山,可是为了这江面一景。
褚茹雪的视线终于落于江面,却是一阵失神。
“又或许你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却知道呢?”
无边丝雨细如愁。
江面上,一叶扁舟荡漾而来,飘摇如浮萍,舟头有一长衫女子,淡紫色衣衫轻扬,如微雨中的花瓣清新。
悦耳的声音在飘渺风中更添轻灵,自带一股风流。
江面雾气迷蒙,歌声隐隐。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她到底还是没让你失望。”不用看,濮阳昔也知道这歌声的出处。
观云崖底,是乘舟必经的水陆,扁舟渐行渐远,最后只余歌声回荡在迷雾叠起的江面上。
“今朝醉却今朝酒,笑看旧时少年愁。江湖路远君珍重,不望相思不望忧。”
褚茹雪听过,闭目,久久未曾言语。
听到那最后一句,濮阳昔也是眉尖一紧。
“茹雪……”
“大少,我们回宫复命吧。”
“那太子那边?”
“只要能保证他的安全,让他在外磨练一阵子也未尝不好。”
“……是。”
濮阳昔最后望了一眼空荡荡之余雾气的江面,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