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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车的成功,让薛慎之这段时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看着源源不断的流水流向干涸的田地里,紧绷地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陈四哥,辛苦你了。”薛慎之松一口气,向陈四道谢。
陈四摆了摆手,连忙说道:“慎之,你别说这个,我们才要感激你。如果你不研制出筒车,咱们杏花村因为干旱,得减少许多收成,也增加不少的劳动力。有这个筒车之后,我们不用再担心干旱,也不用耗费人力摇水车,大夏天又热又晒,不少人中暑呢!”
薛慎之望着湿润的田地,望着高低不等的山地,沉吟道:“我们得开垦梯田,在田埂上一头一尾开两道口子,河水自上而下的流淌下来,能够更全面的灌溉田地。在最下面的位置,挖出一道水沟。”
这样一来,水槽就得连接到山顶上去。
陈四估算一下,觉得薛慎之的提议很好。如果不用梯田灌溉方式,那么水流不能全面覆盖田地。
“如果开垦梯田,我们需要等地里农作物全都收割之后再挖山地,我担心有一些村民不会答应。”陈四犯愁道。
薛慎之低声笑道:“不同意不必理会,我们并不勉强乡邻,他们不同意的话,我们开垦山地就绕开他们的地。”
这件事情,受惠的是村民,薛慎之并不怕有人不肯答应。
筒车如今已经造成,效果比他想的要好,还要令人惊喜,压在心口的大石总算落下。
村民们已经闻讯赶来,看着转动汲水的筒车,全都震惊地愣在原地。
他们对薛慎之能够造出他描述昼夜汲水,能够灌溉上百亩田地的说法,心里是质疑的。薛慎之反复几次失败,他们全都很淡定,就等着薛慎之瞎折腾不下去。
哪里知道,竟然真的给折腾出来!
这么大的水势,足够灌溉上百亩的田地。
陈族长震撼着筒车的汲水量,他没有想到薛慎之还有这个才能!如果这个筒车问世,对薛慎之来说,又是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神情激动地看着筒车,“好啊!这个水车好!咱们杏花村有这个水车,今后就不必担心干旱。商丫头农耕的法子也很好,田地里不缺水,粮食的收成一定不会低的!”
如今回想起来,陈族长无比庆幸,当初没有与贺良广狼狈为奸,将商枝赶出杏花村,否则就是他们杏花村的一个损失!
“慎之啊,你这筒车村民要汲水,有什么条件?”陈族长担忧地说道:“咱们村里没有秘密,你将筒车造出来,不出一天的功夫,方圆十里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会问你筒车是咋造的。你如果还是个白身不要紧,可你如今是状元郎,若是藏私不告知大伙,对你的名声有影响。你若是告诉他们,就怕有心人,霸占你的功劳。我看你心中要有一个底细,弄个章程出来,这个筒车要咋安排。”
“不瞒您说,这个筒车是枝枝想出来的,她画图纸给我造出来。这一份功劳是她的,到底该如何安排,还需要回去与她商量一下。”薛慎之倒不觉得是一个难题,别的村民问,他不会藏着掖着,不但给,还要大肆推广出去。如此一来,这个功劳他们便占不去,在百姓的心目中,筒车是他们夫妻造出来。就算有人研究出来筒车的结构与原理,也不要紧,只要他们知道这筒车的出处就行。
陈族长一点都不意外,他摸着花白的胡须说,“你也别谦虚,这筒车是商丫头想出来,但是你也功不可没,这些天儿付出的努力,大家伙全都看进眼底。你们夫妻是一体的,不论是谁的功劳,都是你们一大家子的成果。”陈族长感叹道:“你若是做官,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薛慎之垂目,嘴角微微上扬,“什么是好官?什么又是昏官?”
陈族长道:“身正影直,公道在心,就是一个好官。鱼肉百姓,贪污受贿,不为百姓主持公道,便是一个昏官。”
薛慎之却觉得做好一个官,并不是陈族长说的这般简单,你即便身怀公道二字,若不能为百姓谋福祉,在他们心中并不算是一个好官。做官不一定要给百姓主持公道,评断冤案,还要造福百姓,改善民生,方才是一个好官。
龚县令为人正直,两袖清风,每年考核政绩平平,不过得了中庸二字。
若不是商枝研制出伤寒与霍乱药,又有徐知府为自身仕途高升而提拔他,只怕依旧还在县令的位置上。
“官场沉浮,并非您所说的这般简单。当然,您说的也对,无论做什么切不可忘了心存公道。”薛慎之看完曾秉砚的生平志,更深的感悟到这一个问题。而商枝想到的这个水车,对他今后的价值,不可估量。他知道这是商枝对他的信任,他万不可叫她失望,最后并未辜负她所期望,将筒车造出来。
村民们在田地里欢呼,全都被水给淋得湿透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
薛慎之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渐深,他心里涌现出巨大的成就感,而这种情绪能够推动你做出更有意义的事。
商枝曾经对他说:“当你医治好一个人,看着他们不必生离死别而喜极而泣的时候,你全身的疲惫会因此而消散,胸腔里蕴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情绪,觉得这一切的付出是值得的,你会因为他们的感恩,而更有动力去坚持你认为对的东西。医者是神圣的一种职责身份,它已经融入我血脉甚至生命的一部分,我想我会直到最后再也号不了脉的那一天,才会卸下这一层身份。”
薛慎之在这一刻能够体会商枝所说的这一句话。
“薛状元,你真厉害,这筒车今后就给咱们杏花村汲水了吗?你不知道,大热天,地里旱,在太阳底下摇着水车,手臂都酸胀着疼,晒得人头晕眼花,也只能灌溉一二亩地,严重的时候,第二天躺在床上都动不了身。”有村民神色激动的说道。
“可不是吗?有这个水车之后,咱们只管干活,不用担心地里没有水。薛状元和商丫头,都是咱们村的大恩人!”
“对!谁若是与他们过不去,就是和咱们过不去!”
杏花村的村民,在这一刻,心中明悟过来,只有拢络住商枝与薛慎之,他们的心向着杏花村,今后定还会有比水车更厉害的东西造福他们。而且,薛慎之如今是状元,可是要做大官的人呢,他们若是巴望着,不将他给得罪了,村民们有点难处,他也会出手帮扶一把。
薛慎之趁着大家都在,便将他的想法说给众人听。
“这个筒车不会拆卸,会留作给乡邻们汲水灌溉农作物的水利工具。我们杏花村地势高,田地分布不均,我建议田地重新划分,哪一边用作种庄稼,哪一边用作种菜。用作水田的一边,挖成梯田的形式,水槽连接到山顶,水流由上而下的灌溉。”
村民们沉默了,如果这样重新划分,那就表示着田地有一定的变动,低等的土地会变成水田,这样能种出庄稼吗?而上等的水田,极有可能会变成普通种菜的土地,他们便不划算了。
“我们上等的水田用来种菜,低等土地用来种庄稼,咱们地里还能种出粮食吗?薛状元,你的提议是好的,但是对咱们损害的利益太大了。”
“是啊,有这个筒车汲水,就是因为地里不干旱,指望着多丰收,这样一改,说不准还不如之前呢!”
李大婶连忙说道:“乡邻们不用担心土地种不出庄稼,枝枝几亩中等水田,被她种出几千斤的麦子,这是咱们杏花村上等水田也种不出的产量。这说明啥了?说明这庄稼种得好不好,能不能丰收,和地没关系,和咱们的种法有关系。咱们地里干旱,有慎之的筒车,地里种不出庄稼,别急,咱们还有枝枝呢!有他们两人在,咱们别担心这地里的问题,只管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一定不会让咱们吃亏。”
商枝地里丰产,村民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商枝第一回种地,就大丰收,他们种一辈子的地,都赶不上商枝。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村民心里开始摇摆,打算跟着薛慎之与商枝走,当初他们听商枝的种药材,他们的生活得到巨大的改善,这种每天都能吃饱的日子,当初做梦也想的,结果真的实现了。
如果他们再相信商枝一回,会不会今后成为粮食大户?
这个想法,令人精神振奋。
“我们当然信得过慎之和枝枝,他们咋说,咱们就咋做。”
村民们纷纷表态。
只有少部分人,依旧不放心,当初种药材,商枝可是下保证了的,不会让他们亏银子。种不好,也就一年,而且还是荒废的山地。
但是这田地不一样,这可是他们吃饭生存的本钱,不是一年两年,而是长久之计,自然要慎之又慎。
“我们再等等看。”
如果大伙的地都种得好,他们再考虑改田地。
其他村民不干了,“你们不肯改,那行,咱们就绕看你们。以后要是想用水车的好处,咱们可不答应。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好处都让你们占尽了!呸!你们咋那么大的脸?这好处慎之给咱们,他可没有得半点好,你们还在这里计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今儿就把话说明白,要么改,要么你们别想得水车好处!”
几个村民脸色臊红,觉得要是退缩了,那就太丢份儿!
贺氏头一个说,“咱们老陈家不改,你们爱咋动田地都行,我就一句话,谁要是动我家的地,我就和谁拼命!”
贺继闵也附应,“你们弄你们的地,我们的地,你们别碰!”眼风凌厉的刮过薛慎之,“谁若是动了,这筒车就崩想造河里,我一定一根根木板给拆卸了!”
薛长东也不同意,“这筒车的好处,咱们就不稀罕了。我们都是靠种地饱肚子,这地都没了,咱还指着啥?就和继闵兄说的,谁动了咱们的田地,就别怪我们不念乡邻情份。”
说完,几个人就走了。
薛慎之面目平静,眉心都不动一下,平和的对乡邻说道:“感谢各位乡邻对我的信任,我定不会辜负大家的这份信任。若是同意,明天就开始动工。陈三,薛长东,贺继闵这几家的地标出来,绕过他们家的地引水。”
“行,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来安排。”陈族长觉得薛慎之和商枝为杏花村付出太多,他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他们分担。
“好,我明天将梯田图纸给你们,按照上面的来开垦。”薛慎之打算最开始第一天自己去监工,确定没有大问题,再全权脱手交给陈族长。
这边安排好,暂时告一段落,薛慎之平复心底激荡的情绪,疾步回家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商枝。
商枝正在书房里算账,她将几千斤的小麦,自留几百斤,其他全都交给龚星辰给卖了,用换来的银钱买了一千多斤的精米,留下几百斤在县城作坊里,两百斤放在镇上作坊,剩余的拉回杏花村,存储在地窖里面。
薛慎之推开书房门入内,商枝正在对账,听到动静,她转过头,看见薛慎之眼底浅淡的笑意,她心领神会,“筒车成功了吗?”
薛慎之‘嗯’一声,走过来,坐在她的身侧,将图纸拿给商枝,“筒车之前的问题,是没有建造堤坝储水,水的深度不够,筒车提不上水。建造堤坝之后,筒车大半部分浸在水里,水流湍急冲击它的木轮转动,水便提起来了。”
商枝聚精会神的听着,突然茅塞顿开,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一口,“我就知道你会成功!”她只是画一个轮子,简单的讲解一些原理,他居然将筒车给钻研出来。
薛慎之被商枝夸奖,眼底的笑意流泻而出,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娘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更令他血潮涌动。
“若不是你描绘出筒车的模样,讲解筒车的原理,终其一生,我只怕也钻研不出来。枝枝,你不知道一件物品,它的原理与构造有多重要!它们才是一件物品的灵魂,你的夸奖我很兴奋,但是却受之有愧。”薛慎之凝视着商枝,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筒车是你的心血,即便我们是夫妻,我也不能强占你的功劳。”
商枝顺势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双手抱着他的腰,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心里有一种莫名地踏实安定感。
“你既然说我们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不分彼此,你又为何与我分的这般清楚呢?慎之,筒车虽然是我率先提出主意,若不是你的努力,它也只能存活在我的想象中。是你,让它得以实物化,改善水利贫匮的工具。”商枝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眸子,眼底漫开动人的温柔,“你若是再与我见外,我会生气的!”
薛慎之莞尔,无奈地说道:“我并没有与你见外,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这个筒车有你的功劳。”
“你只怕早就与乡邻们说了。”商枝觉得他有时候,认真的太过分,分的太清楚。“你如今研制出水利工具,下一步,咱们可以提倡农耕之术。”
秦玉霜说元晋帝已经将清河县的县令,授官给一个同进士,薛慎之如今是状元,他却拒绝入翰林,若是清河县县令的缺位也没有了,他的职务还没有着落,商枝想给薛慎之加持砝码,让人无法忽视他。
“一步一步慢慢来,先将筒车普及之后,我们再设计农耕之术。”薛慎之知道商枝的打算,他叹声道:“你不必特地将功劳给我,农耕这一方面,我并未涉猎,你来传授给乡邻就好。”
商枝知道薛慎之有的方面很固执,无法劝服他,便只能另外想办法,从其他的方面入手了。
“好,我知道了。”
薛慎之展开一张宣纸,执笔蘸墨,规划梯田图。
商枝看后,心中惊奇,他描绘画的梯田,与云南梯田类同,却没有那般的壮观,的确更利于筒车汲水,但是工程却十分浩大。
“村民都同意?”
“有几户不同意,我打算将他们的地辟出来,他们的地,我在周遭建造凉亭,干活累了,可以在凉亭里休息。”薛慎之点出几个地方,说来也巧,这几乎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贺氏家的田地在最底下,而薛长东的则是在山顶上,贺继闵的在中间位置,正好分开,建造三处凉亭的话,并不显得拥挤,反而恰到好处,不用跑下来和别人拥挤在一起。
商枝眼底的笑意满溢而出,薛慎之这人还真的是记仇,这几个人当初为难她,她提出的意见也是持反对的态度。如今,他遭遇同样的处境,便提出建造凉亭,将他们的地与梯田给隔开,如此一来,即便他们几家后悔了,想要引水,也很困难,就类似于‘孤岛’。
只是得罪小人,只怕会他们会产生报复心理。
商枝见薛慎之凝神画图,合上账册,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去厨房里给他做一碗面。
一大早去河边,早饭没有吃,一直到现在才回来,肚子哪里会不饿?
薛慎之爱吃阳春面,商枝煮一碗阳春面,卧一个溏心鸡蛋。
商枝将面条端进去,薛慎之已经将图纸完成一半。
她将面搁在一旁,没有打扰他,直接退出去。
龚星辰正好提着一个包袱过来,他将包袱递给商枝,“找到蟾酥了,只是不多,你看看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用,我再让我的好友,想办法再找一些来。”
商枝拆开包袱皮,里面装着一个木盒,大开木盒,里面放着两个拇指大的小瓷瓶,商枝拔开木塞,‘阿嚏’打出一个喷嚏,蟾酥已经磨成粉末状,只有小半瓶。
“如果还能够找到,尽量帮我多找一点。”毕竟她已经有了手术刀,说不准以后还需要动刀子,代痛散那里面蟾酥是主要成分,不能用其他的药材替代。
“好。你要这东西干啥?怪恶心的。”龚星辰一脸嫌弃。
商枝白他一眼,“你别小看它,它用处大着呢!”
蟾酥已经找到,代痛散的药方算是配齐,其他消炎药也准备好,她调制出祛疤的药膏出来,就等着林玉儿腾出空闲来动手术。
她算一算日子,还剩下两三天的时间。
第二日。
薛慎之将梯田图纸交给陈族长,陈族长展示给乡邻看。而薛慎之在一旁给他们讲解,他们的地位置不变,该是多少面积,依旧是多少的面积。
乡邻最担心的问题解决好,其他都没有异议,反而看见薛慎之建造凉亭给他们做活累了纳凉歇息,对他更是感激。就算是凉亭被占去自家的地,也没有不满,薛慎之站在他们的角度为他们设身处地的着想,他们咋能为这一点地斤斤计较呢?
贺继闵看了图纸以后,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之前心里打着主意,田地不变动,薛慎之绕道就绕道开辟,到时候他们按照商枝提供的法子,真的种出大丰收的粮食,他再在别人的田埂上开一道口子出来,水流到他的田地里。如果建造凉亭之后,将他的地给孤立起来,根本没有办法引水。
贺继闵看着薛慎之的眼神,布满阴霾。
他一定是故意针对他们!
看着不远处转动的筒车,他心里阴笑几声。
走着瞧!
——
京城。
贺锦荣进入翰林院,他与裴焦都是授翰林院编修,而薛慎之则是翰林院修撰。
薛慎之回乡成亲为由暂时未上任,贺锦荣却从别处得来小道消息,薛慎之回乡是为了清河县县令的缺位,他的才学得到元晋帝的赏识,他以为自己会顶替薛慎之的位置,等到最后,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编修!
他的心情不快,每日回府除了探望豆豆之外,他一直关在书房里研究薛慎之那里剽窃来的图纸,就算有木匠帮忙,他研制出来的筒车,根本汲水不成功。方法用尽了,就算是效仿手摇水车,也只能汲出一点点的水,比脚踏式水车好不了哪里去。
贺锦荣心中有挫败感,但是他的高傲好胜与自尊心,不容许他认输。
最终,贺锦荣问贺岱要来一个人,派去杏花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薛慎之的原图。
果然,父亲的人没有让他失望,利用许氏降低其他人的防备,引走屋子里的注目,在书房里将薛慎之的图纸找出来拓印,顺利带回京城,也没有惊动任何的人。
他看到筒车完整的效果图后,贺锦荣自叹弗如,却被薛慎之给激起好胜心。
人人都尊称他为神童,有当年李玉珩的风采,他也自认为如此,甚至比李玉珩还要出色,京城同龄段没有人的才学在他之上,愈发心高气傲,心怀远大抱负。可是遇见薛慎之之后,接连让他尝到挫败的滋味,可惜他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贺锦荣拿到图纸,连夜去庄子上找木匠商量,按照图纸上的筒车,将他们造出来的筒车改善,果然能够提上水,只是缺少将水流引向田地里的工具。
木匠看半天图纸,也没有想出合适的方法。
贺锦荣拿过图纸看了一会儿,指着水槽的位置,“这个地方,应该是安装水槽的地方。我们在这里装水槽,筒车旋转的时候,竹筒里装的水倒入进水槽,顺着水槽流入田地里,不就可以灌溉了?”
木匠看一眼贺锦荣指的地方,又看一眼四面环山的庄子,他指着山顶道:“水如何引到山顶去?”
贺锦荣蹙眉,这的确是一个问题,水槽如何将水引向高处呢?
他与木匠尝试着做试验,看能否成功汲水。
可贺锦荣造出来的筒车,水只能流向低处,并没有往高处走。
在庄子上住三天,贺锦荣都没有研究出来,反而随着改动,汲水量越来越少,甚至到最后汲水不出来,他遇见了瓶颈,只能将筒车恢复成薛慎之画出来的那副模样。
贺锦荣终于有一点颓败,他收起图纸回府。
在府门口正好遇见准备出门的小高氏。
小高氏见到贺锦荣的模样,眼底充满了惊讶。在她的印象中,贺锦荣君子如玉,风度翩翩,时刻都衣着整洁,面上无须。
如今,不但锦袍皱巴巴的,就连下巴上也布满青胡茬,眼底是深重的青影,一点都不修边幅。
“相公,你这几日在庄子上出什么事情了?”小高氏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贺锦荣声音嘶哑,解释道:“我与你说过,我在造一个筒车,之前有一点眉目,住在庄子上与木匠商议该如何造水车,可惜几日过去,依旧没有进展。”
卡在最关键的一个环节!
“先回府歇息,水车一事不着急。”小高氏折身往府里走去,吩咐丫鬟去厨房,准备两样菜式,端来院子里给贺锦荣用饭。
贺锦荣浑身感到疲倦,在浴桶里泡澡之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方才感觉到轻松。
穿戴好,从净室里出来,坐在桌前用饭。
看着碗里精致的饭菜,贺锦荣胃口全无,稍微吃几口,便搁下碗筷。
小高氏看进眼底,心疼在心里,她想要劝贺锦荣,贺锦荣一贯有自己的想法与主意,他未必会听她的意见。
“水车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不能因为这水车,饭也不吃。”小高氏忍了忍,到底是忍不住关心贺锦荣。“豆豆若是知道你不吃饭,他要难过了。”
贺锦荣原来心里有些不耐烦小高氏没有眼色的絮叨,一听见豆豆,勉强将一碗饭吃完,“我去看看豆豆。”
小高氏看着贺锦荣连一句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黯然伤神,眼见他走进内室,强打起精神,脸上又是一派端庄的神情,走入内室,就听见豆豆在‘审问’贺锦荣。
“爹爹,你吃饭饭了吗?娘说爹爹不爱吃饭,这可不行,豆豆一顿饭,都要吃一碗哦!”豆豆身上的天花已经大好,只是还有一些痘印,搽着商枝留的膏药,已经慢慢变淡。
贺锦荣手指摸着豆豆脸上的痘印,温润地笑道:“爹爹有按时吃饭,方才还吃了一碗饭,不信,豆豆可以问你娘。”贺锦荣看向小高氏,满眼的温柔,“月儿,你告诉豆豆,我可有吃饭?”
“嗯,你爹爹吃了一碗饭。”高映月从贺锦荣手里抱走豆豆,豆豆却不舍得离开贺锦荣的怀抱,对贺锦荣十分的依赖,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拉扯间,掉出一张图纸。
小高氏将图纸捡起来,好奇的瞥一眼,就看见筒车的图形,忍不住将筒车的图纸展开,她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与备注,微微一怔,这上面并不是贺锦荣的字迹,而他告诉她,这筒车是他设计出来。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问道:“相公,这筒车是你设计的吗?”
贺锦荣连忙将筒车藏进袖子里,对上小高氏探究的视线,眸光微微一闪,不敢直视小高氏,低垂着头道:“难道我骗你的?这筒车我画出大概的模样,找木匠试验,也不见成功。原来的图纸涂涂改改,面目全非,这张图纸是被木匠重新画出来。”
不知为何,听他的话,小高氏心里松一口气。
贺锦荣陪着豆豆坐一会,看着他手里拿着一根竹棍,细小的竹棍,嵌进碗口大的一截竹筒里,里面的节片给打通,他站在睡莲缸边上舀水玩,竹筒里舀一勺水,豆豆举高了,竹筒里的水顺着竹棍流出来。
忽而,贺锦荣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匆匆回到书房里,将水槽画出来,让水流由上而下,从高往低。不能改变筒车的架构,唯一改变的就是地形!而地形什么样的更容易被水车给汲水呢?
梯田!
贺锦荣心里十分激动,按捺不住,他乘坐马车回庄子上。
木匠准备睡觉,第二天再准备充足的精神应付贺锦荣。陡然看见贺锦荣疾步走来,连忙从床上翻身下来。
“有事情要做?”木匠拿着几十两辛苦银子,跟着贺锦荣干了半个月,他觉得拿这几十两银子,根本不划算。
“有,我知道怎么建水槽!”贺锦荣让人从山上砍竹子下来,聚成一节一节的,从中间的位置,将节片打通,连接着水槽的位置,只要水流湍急,便能击着木板旋转起来,那时候水流便能汲出来。他将水引去山顶,用梯田的方式灌溉下来,不就成功了?
木匠猛然醒悟过来,两个人一起上山去砍竹子,取中间大小匀称的竹子,将竹子空心打通,用来做水槽。
贺锦荣与木匠耗费几天的时间,才将水槽做出来,而水要湍急,他们特地找一个水流大的位置,将筒车安装,紧接着摒心静气,等着筒车运转。
当看见水流汲上来,并且水流入田地里的时候,贺锦荣激动无比,立即让庄子里的奴仆过来。
奴仆都是附近村庄里的人,看到筒车的汲水量,瞪大了眼睛!
“东家,这是啥?你造出来的水车?”有人询问贺锦荣。
贺锦荣谦逊笑道:“这是我造出来的。你们有这个水车之后,就不用旧式的手摇水车,一天能够灌溉最少几十亩田。”
贺锦荣看着哗啦哗啦的水流,心里有一点失望,虽然汲水量胜过手摇式水车,却也仅此而已。奴仆们如此惊喜,是因为不用专门摇动水车,而流向田里的水流却比手摇水车多,他们如何不惊喜?不高兴?
奴仆们一听一天能够灌溉几十亩,激动不已,奔走相告,不一会儿,贺锦荣造出筒车,已经传遍方圆十里的村落,不过一个晚上,京城里差不多人尽皆知。
贺锦荣的大名,迅速被众人所知。
有的人为一睹这奇妙的筒车,一大早迫不及待的去庄子。
贺锦荣醒过来的时候,听说许多人来见筒车,将庄子下面的河流堵得水泄不通,他连忙起床跑到河边,就看见大家议论纷纷,都在称赞这筒车的精妙。
贺锦荣听到他的名字,频繁从百姓口中吐露出来,他的心情十分愉悦舒畅。
他算名扬京城了?
眼底闪过幽暗的光芒,薛慎之夺得状元之名,名声压他一筹,而如今他在筒车先他一步扬名,就算他之后献出筒车,也不过是‘剽窃’他的,模仿他贺锦荣的成果!
木匠道:“贺公子,筒车已经造出来,剩下的工钱,是不是该结了?”
贺锦荣出手十分大方,给木匠两百两银票,让他离开京城。
木匠拿到两百两银票,心中十分诧异,随即看着贺锦荣志得意满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道谢后,收拾包袱离开京城。
贺锦荣始终站在芭蕉树后,听着众人对他的赞美,直到日落时分,他乘坐马车回府,打算和他爹商量一番,将这筒车给举荐给元晋帝。
并非是他心急,而是这筒车若是薛慎之先于他一步,那么他这些天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他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薛慎之早已造出筒车,他更不能拖延下去。
贺锦荣回到贺府,便被贺岱请到书房里。
贺锦荣正好要见贺岱,脚步匆匆去往书房,方才一推开门,他便直言道:“爹,我造出筒车,日夜不停汲水,能够灌溉七八十亩地……”迈进屋子,就看见贺岱对面坐着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着二品官员蓝袍的工部尚书罗大人。
贺岱听闻贺锦荣的话,神色稍显和缓,“这是罗大人。”
“下官参见罗大人。”贺锦荣弯腰给罗大人行礼作揖。
罗大人虚扶贺锦荣一把,笑道:“果真是后生可畏,我今日看过你造的筒车,若是普及百姓,在水利上是一个巨大的提升。你高中不久,刚刚入翰林院,若是有这等成就,你今后若不行差踏错,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贺岱眼底布满骄傲,“原以为他不过一个书呆子,却没有料到他还有这等头脑。到底是太年轻,还有许多需要进益的地方,罗老,你不必如此赞誉他!”
罗大人摇了摇头,“你不会知道这个筒车问世,意味着什么,对水利来说是多么的重要!锦荣担得起这份赞誉,甚至是更多的荣耀!贺岱,你放心,我今日找上门来,便是与锦荣商议筒车一事,若是他觉得方便,明日我便给皇上递折子,请皇上微服私访,去见识一下筒车。”他看一眼贺锦荣,笑眯眯地说道:“我会特地向皇上引荐锦荣。他的才学,不该埋没在翰林院。”
贺岱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只是多了几分迟疑,“这筒车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贺锦荣一听皇上微服私访去看筒车,心里即兴奋又紧张,隐隐透着期待。
他希望借着筒车一事,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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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标题的亲亲们,看到这里的时候,估计忍不住给小绫子寄刀片了。咳咳,小绫子裹着被子,瑟瑟发抖,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