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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一曲舞罢,轻盈之极地跃下银盘,玉脸微抬望向乙三号房的俊俏公子。即便隔着轻纱,也可以想象那双眸定是一汪春水脉脉含情了。极帅,有钱,多才,这样的二师兄,试问天下哪个女子可以抵挡他的魅力?
商羊舞无耻地推出自己二师兄:“这两句正是我二哥作的!自从见到小蛮姑娘的仙姿,我二哥便夜不能寐,天天跑到后院对月吟诗。我随便只记住了这两句。”
秦石林捋起袖子就要奔向三楼,但那帮文化人哪好让他在小蛮姑娘面前丢了大伙的丑,忙生生拉住。毕竞,今天群贤毕齐,举行的是文会。
吏部尚书大人的公子纳兰丹整整自己的衣冠,望台下施礼道:“小蛮姑娘说过,今日盛会,谁能根据你的舞姿写出技压全场的诗词来,便邀他进入香闺,解下面纱为他独舞一曲。楼上这位公子这两句倒也勉强可以入耳,可惜是数夜不眠的憋气之作,而且仅仅只有两句,算不得一首诗。愚以为当以鼓声为命,三通鼓过,当场做出诗来才是真本事!春风十里楼的姑娘素来风雅多才艺,不妨都叫出来做个评判,以红花为计,谁诗作上红花最多为优胜,如此可好?”
小蛮盈盈为礼,微微颔首,显然是同意了这种说法。
商羊舞心道:“这个纳兰公子真是阴险。这帮王孙日日流连风月魁首地的春风十里楼,想是跟这楼里的姑娘最为熟稔。自己二师兄最近才来过三五次,而且来了也只守在房里痴等小蛮的天魔舞,这样的评判,最看最为公平,其实哪有半分公平可言。除非自己能拿出比他们高出一大截的名作,判若云泥,那帮风尘雅伎自然不敢公然偏袒,否则不是坏了自己雅伎的名气?自己的脸面当然比任何恩客的脸面更加重要。”
念及此处关键,商羊舞忧心尽去,用手指捅了捅自己的二师兄,示意他尽可应下。除了灵窍未通不能修行,这世上就没有小师弟不精通的。陆乙十分有风度,气定神闲地站起,对纳兰公子和小蛮揖手,风骚地,言简意赅地,有古人之风地,吐出了三个字:“谨如约。”
小厮们飞奔而出,去请各楼的姑娘来参与这难得一见的盛事。小蛮姑娘亭亭玉立,接过丫环递过的披风,影子在巨烛下摇曳,更增风姿,却再也不敢看一眼神采飞扬的二师兄,似羞怯不已,缓缓后退一步,坐到台上的一方绣凳上。商羊舞的眉头愈皱愈深,盯住自己那正在努力表演的二师兄,道:“原来我被二师兄算计了。”
陆乙惊诧莫名,无辜而痛心地看向自己的小师弟,很明显地表达:“天哪,你,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是从来被你坑的老实的二师兄啊。”
商羊舞翻着白眼小声恨道:“你早就知道今日要拼诗,所以故意羞羞答答说起小蛮姑娘,勾出我的好奇心,然后又做出坚决不肯带我来春风十里楼的模样,让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最后才委委屈屈让我跟着,原来这里有个拼诗的坑在这等着我,哼!”
陆乙的心思被一一剥穿,也不敢再装,凑过去小声地威逼利诱:“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师兄水里来火里去在所不辞。要是今晚小蛮在别人面前脱去面纱跳起舞来,你藏起师父十数本神教经典的事,我可不保证师父明天就不知道。”
商羊舞恨出声来:“那可是你和大师兄窜掇我去偷的,说这种绝世经书还回去太可惜。”
陆乙双手一摊:“我不管,反正事实是你拿走的,我们最多算个知情不报。我说师弟呀,你也太胆大了,你这简直是陷师父于借书不还的可耻境地呀。”
商羊倒也当机立断,伸出小手掌与陆乙击掌为誓:“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今晚本师弟是一定会把你送进小蛮香闺滴。”
不片刻,鱼贯而入一群姑娘,绕着台上绣凳上坐着的小蛮一一站定,环肥燕瘦莺歌燕语,一场即将到来的文斗令她们很是兴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我看今晚小蛮是陪定纳兰公子了,纳兰公子素有才名,哪里是一般人可比的。”
“也不一定呐,据说三楼乙三号房的公子写出了‘掌中舞罢箫声绝,三十六州秋月长’这样的句子,应该是深藏不露的个中高手,说不定就是哪位天下名家。骆宾客,三杰之一的骆公子,才名满天下,听闻也是二十六七岁,也是这般英拔不群,三楼这位指不定就是风流无双的骆公子呢!这长得这般好的,又会吟诗的,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要是我是小蛮就好了,这么多公子围着我献诗,就是明天去死也值当了。”
“咄!你个花痴!都不知被这些书生骗着白白陪了多少回,还不长些记性!要我看,这些书生今日含情脉脉能为你作诗,明天就可以把你当赠品送人!风月之所有几个真心的?我宁愿我们的小蛮找个不解风情的,也好过这帮风月老手。”
“呀!又不是要梳栊从良,当然要找个嘴甜甜的相公才得趣。”
众女子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最后竟讨论起男人来。小蛮眼观鼻鼻观心,似乎这话中的女主角与自己毫无干系,不为所动。刚开始还用余光时而瞟瞟三楼那笑起来满脸阳光的男子,待到姐们们一一环台站定,就连余光都不递出去一丝了。
大汉扬起包着红绸的鼓槌,喊一声:“一通鼓!”行军令般敲将起来。三通鼓未挝,小厮们脚步如梭,从二楼的房间送出许多诗文来,一张一张叠在台上小蛮的玉足前面。
献诗献诗,一个献字足见媚态,玉足前的位置太适合这个媚字了。
商羊舞眼神转动,便招手唤来门外侯着的小厮,递过去一张大大的银票,一番耳语,小厮眉花眼笑领命而去。
三通鼓挝,骚客们都递出了诗作,唯有三楼的乙三号房不见动静。春风十里楼准备了一个唱诗的青年,那青年很显然,是个经常帮人唱诗的表演艺术家,声情俱茂中气又足咬字顿挫抑扬清晰之极。随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唱诗声,楼内响起一阵阵赏评——
“欧阳公子这诗用情是足的,可惜并不应景,你听听——
院小梅花瘦,风高月影长。
惊鸿惟一瞥,孤梦不成双。
对笺相思起,凭栏泪两行。
遥知千里外,暗香透兰窗。
全篇哪有半个与舞相关的?如果写闺妇怨声,这算一篇佳构,如果写舞姿,就只能算风马牛不相及的下下篇了。”
“嘻,想是欧阳公子的宿构,现如今的才子,想勾搭良人,谁手里不握几首宿构?”
“还是纳兰公子有才情,光一句‘广寒宫内逐花飞,等闲未知光阴去’,便道尽了我们小蛮的翩翩美态。仙人逐花舞,却不知仙人亦老春色易凋,就是不老的仙女也应该惜取春时莫误花期呀,既赞得大方脱俗,又劝得空灵有味。好诗好诗,如果没有其他的异军突起的诗作,纳兰公子是要轻松拔得头筹了。”
“三楼那个原来真的只是匹看马,银样腊枪头,我还以为他会再出惊艳之作呢,恐怕原先那两句也是从哪来抄袭来的,唉,可惜了一副上好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