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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砳砳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少年, 干涩的嘴唇颤动一下,他想反驳自己没有哭, 憋在心底的情绪一下涌上来, 眼底的眼泪瞬间就溃了堤。
他别过脸,胡乱抹了把满脸的泪水,再回头时,总算是看清了眼前这个“人”。
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庞, 黑发黑衣,唇色浅淡,肤似白玉, 脂白细润, 却没有半点血色。
黑色上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他的身上,露出一对美人骨。
许砳砳看向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依旧雾蒙蒙的,眼白偏灰白色,与浅灰色瞳孔融为一体, 眼白与眼球的界限不清晰。眼型是温柔的鸣凤眼, 浓密的黑色眼睫尖部呈灰白色, 加上一双“盲眼”,乍一看竟有几分天真。
他眉眼间裹挟蔑视一切的冷情,唯独看向许砳砳时含着独一份热烈的温情。
许砳砳哑着声,不确定地叫他:“初……初?”
他听到许砳砳叫了他的名,显得很高兴,应道“是我”, 又摸摸许砳砳的脸,动作很是自然地捧着许砳砳的脸亲了亲,哄道:“砳砳不用怕,我带你回家。”
许砳砳的脑子里乱成一坨浆糊,却因为初初这句话,心里又是一阵酸楚,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这句话是昨天面对犀牛精的时候,他安慰初初的话。
如今立场对调,被初初捧着脸亲时,沾着泪珠的睫毛还打了个颤,将泪珠抖落成泪水,从脸颊滑到下巴尖。
少年心智还不成熟,懵懵懂懂入世,却已懂得承诺说保护他。
“……”
站在屏障外看戏荷花精见好戏被打断了,脸上的微笑再一次扭曲,她看向旁边的白象精,笑眯眯地切齿道:“白前辈,既然好戏落幕了,我们也别耽误了回去复命的时间了,赶紧动手吧。”
白象精此时也收起老神在在的敷衍姿态,他见螳螂精的头颅自被掀翻在地后就一动不动,“饕餮盛宴”竟也不过如此,他大失所望,再看突然从石头蛋里“化生”出来的妖怪,哪怕是他以妖气注入双目也看不清此妖本体。
白象精留了个心眼儿,不敢太大意,闭目凝神,再以双掌合十化为抚掌,再开眼时双目焕发金光。
——许砳砳原以为白象精无法对屏障之内进行攻击,但白象精此时猛地打出左手手腕上的金刚圈,金刚圈在高速旋转中不断增大,化作一道金光击进屏障之内。
金刚圈的飞行速度远超过许砳砳的肉眼所能看到的极限。
他只觉得金光一闪,金刚圈击破疾风的破风声在耳畔炸开来,等他再次看清战况,便惊慌失措地看到白象精的金刚圈套中初初的脖颈,并自动缩小。
初初没有做出反应,他双手抓着金刚圈,低头看了一眼——
金刚圈通体金灿灿,上面雕刻着美轮美奂的万佛像。
但是初初看不清楚,白象精也不等初初再看个仔细,白象精手上掐了个诀,金刚圈受到召唤,套着初初强行将他拖拽到白象精的面前。
初初的身体被拽向半空,许砳砳在初初被拖走的瞬间就想伸手拉住初初,可惜凭借他的力量,在妖怪施展法术面前连愤怒都成了徒劳,他除了绝望再绝望,注定无力回天。
初初与白象精之间隔着一面金光流转的屏障壁,他伸出白皙的手掌贴在屏障壁上,掌心运力一震,屏障壁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震开一圈圈水纹,将他的力气统统都化解掉。
白象精哼笑了一声,抚掌道:“此屏障以十八罗汉、八大金刚布阵而成,要围困a级的灾煞妖怪绰绰有余。”
说着,他握掌成拳,套在初初脖子上的金刚圈也不断地收紧,直至勒住他的脖子,将初初提到半空中。
荷花精站在一旁,一边催促白象精快一点动手,一边又虚情假意地叹息道“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啊”。
这副长相在妖怪中也是屈指可数的美貌,而美貌即是利器,只要能成了大妖物的心头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逍遥日子唾手可得。
对手毫无反抗之力,白象精却忍不住皱眉敛眸,毕竟这个刚刚破壳而出的“幼崽”在死亡面前没有露出半点畏惧之情,灰蒙蒙的眼睛看他时如视刍狗——不对,目光聚焦处并不是他,而是他额间的黄金眉心坠和他脚腕上另外两个金刚圈。
白象精:?
是在提防他身上另外几件法宝吗?
白象精正有惑,就见这来历不明的妖怪开口对他说:“我不能当着砳砳的面抢夺你的东西,要不你把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摘下来送给我当见面礼吧,态度要诚恳一点,我再勉为其难地收下。”
初初被金刚圈勒着脖子提在半空中,却还大言不惭,不痛不痒地伸出右手指指白象精的眉心和双脚,最后又点了点套在他脖子上的金刚圈。
“…………”
白象精气极反笑,他勉强维持了半天不悲不喜的修者形象当场破功,面目狰狞道:“砳砳?是了,这是那个混在ovary中的人族的名字,既然你不能当着他的面抢夺,那我便先替你杀了他,你再放手来……”
最后一个“夺”字还卡在喉咙口,白象精的眼中却先涌出难以置信的恐惧——
上一秒还被他的金刚圈提在半空中,没有半点反击之力的少年,下一秒就徒手击破屏障,一把掐着白象精的脖颈,连根拔了起来。
白象精最为得意的十八罗汉金色屏障在他眼前猝然崩裂,碎成一地金光。
初初稳稳落地,赤足踩在焦土地上。
白皙无暇的脚,与焦黑狼藉的土地,视觉对比十分强烈。
站在白象精旁边的荷花精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瘫坐在地。
转眼之间,白象精和初初的处境已对调,白象精眼里充满惊恐,他双脚离地,垂死挣扎,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想要掐诀召唤金刚圈——
他也确实是成功了,初初脖颈上的金刚圈猛地收紧,并以肉眼可见的力度嵌入那一截白皙的脖颈。
但是。
金刚圈没把初初的脖颈给勒断,反倒是把“自己”给挣!裂!了!
眼看着金刚圈也碎成一地齑粉,白象精在这一刻恐极惊极惧极!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这个刚刚孵化的妖怪施展出任何属性的妖力!
像是为了满足他的“夙愿”,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运力,释放出一小簇暗红色的火焰。
眼看着那一小簇如同在风中摇曳的妖火飘到他嘴边,白象精惊恐得双目凸起,连忙想要运转妖力护住本体,但这小火簇一碰到他的嘴唇就又熄灭了。
白象精懵了一下,心中又生出侥幸,旁边的荷花精见状也是一懵。
然而他们只是侥幸一瞬,白象精下一秒就双目圆瞪,他的表情痛苦得趋近于扭曲,紧接着他的全身像被暗红色的瘴气笼罩,他的五官化为流水态,像被融化了一般,全身骨肉最终化为一摊金色的血水。
火能克金,以火之精纯攻金之坚硬。
白象精在死前那一刻,看见少年眼神轻蔑冰冷,下巴高高扬起,还有脖颈上那片泛着银蓝色光泽的逆鳞。
他瞳孔紧缩,瞬间就了然:龙之逆鳞,触之必死……诚不我欺……
白象精死无葬身之地,连一缕妖魂也被当场掐灭,仅剩额间的眉心坠和脚上双环掉在地上,“叮当”作响。
初初背对许砳砳,表情天真又残忍。
白象精死得干脆,徒留荷花精瘫坐在地上被吓得六神无主,眼眦欲裂。
一声“下一个”令她的恐惧瞬间炸开,事态的发展已经大大地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谁他妈知道一个偏僻野村不仅有一只能饕餮化的螳螂精,还有眼前这个破壳初生就堪比t.g.m.的大妖怪啊!
她退无可退,惊恐地抬起头仰望着初初,哆哆嗦嗦道:“我是……万耀殿已登记在册的灾煞妖怪,你,你……你不能杀我!”
凡是通过万耀殿考核,并成为实名登记在册的一员,便是上了白名单,散妖杀了万耀殿的成员则会登上万耀殿的黑名单,被万耀殿所通缉追杀。
她身上这一件代表隶属于万耀殿的ovary保护协会寅午戌分会的队服早已又脏又破。
闻言,初初歪着头想了一下,真诚地问荷花精:“可我已经杀了一个,再杀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
确实没有区别!
更何况白象精的等级还在她之上。
但荷花精为了保命,吞着口水连忙辩解:“只要您不杀我,我……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刚才的事,并会把您推荐给阿尔黛殿下!以您的实力一定可以成为受重用的亲信!呼风唤雨百无禁忌!”
荷花精的推销词说得很流畅,但初初自顾自地用吸掌捡起地上两个金刚圈和金镶玉额饰,到最后才心不在焉地俯瞰荷花精,瞥见荷花精一副谄媚做作的表情,他嗤声一笑,接着问:“万耀殿……算是个什么东西啊?”
他语调微扬,嗓音含笑,但眼里话中的轻蔑之意不加掩饰。
荷花精哑口无言:“……”
她身为万耀殿登记在册的一员,必要誓死捍卫万耀殿的威严,万耀殿不容挑衅,阿尔黛殿下更是最忌讳不敬的罪名,仅凭他这一句话,就足以招来魔王军团杀他千次万次,鞭尸百遍挫骨扬灰,死后连妖灵也不得安生。
荷花精被内心的恐惧蒙蔽了眼睛,招安也忘了投其所好,比起加入什么万耀殿当那什么阿尔黛殿下的亲信,初初显然更喜欢金银珠宝。
他低着头欣赏手上的战利品,灵识已遍布了整片焦土地,他感应到终南洞的妖怪邻居们正匆匆赶过来也懒得看一眼。
终南洞的邻居们听到从焦土地传过来的打斗声之后,邻居们心惊肉跳地聚集在一起计划要大逃亡。
然而骆主任在清点妖口时,他们发现除了七号房的小啾啾关禁闭外,十三号房的石头精一家和十号房的螳螂精均未到场,他们又怕又急,秉承团结友爱,生同洞、死同穴的终南洞优良传统品德,他们二话不说又放弃了展开逃亡的想法,一致决定,必须要回去营救自己的邻居。
善良的终南洞邻居们无论妇孺老幼,全体手持菜刀和扫帚武装自身力量,把一切可能有助益的“武器”都捎带上了,胆小如黑熊精和妇孺之流,一边飙着眼泪和冷汗,一边夹在大部队中间往前冲。
他们心惊胆战,却又义无反顾地冲到了打斗的第一现场。
焦土地本就满目疮痍,映入他们眼帘的则是眼前这一幕——
看到许砳砳颓坐在地,他们心头一跳;
看到唐四娘身首分离,他们大惊失色;
看到ovary保护协会的荷花精仙子一脸惊恐地瘫软在地上,他们惊觉砳砳先生隐瞒顺产的事情恐已被拆穿;
再一看到有一面生的少年站在场中间,他们皆栗栗危惧,又都攥紧手中的“武器”准备上前与之生死相拼。
许砳砳的脑子乱得很,为了避免发生一场乌龙事件,他连忙朝少年喊道:“初初,回来……”
初初闻声猛地一回头,眼底的狠厉已无影无踪,只剩天真无辜,他撇下荷花精朝着许砳砳飞奔而来,还被地上一块凸起的嶙峋怪石绊了一跤,趔趄着扑倒进许砳砳的怀里。
像个冒冒失失的孩子。
许砳砳连忙抓着他的手腕扶住他。
邻居们听得又是一惊,但当下不是恭喜许砳砳“儿子顺利化形”的喜庆场合,他们又齐齐警惕地将武器对准已经丧失了攻击力的荷花精。
牛嫂一声嚎啕痛哭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她扑倒在唐四娘的尸体旁,扭头冲鹿几医生道:“小神医!小神医!你快点来救救四娘啊……”
织织姑娘和寡妇a 也几乎都要哭到昏厥,狐狸眼泪撒了一地。
鹿几小神医:“……”
作为终南洞里唯一一个医者,他被所有邻居寄予厚望,他的压力来自于邻居们盲目乐观地相信,他的医术逆天,全知全能,当得了妇产科医生,也能救死人。
鹿几小神医硬着头皮走过去。
唐四娘的尸身已凉透。
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来,落在唐四娘的眉间。
许砳砳知道那叫柳叶眉,唐六娘说青衣都会画这种眉型。
而她今天提前画好了妆,显然是准备今晚再唱一曲《愿为蝴蝶绕孤坟》。
唐四娘的头颅已经褪去狰狞的面貌,恢复了原本清丽的面容,她的眼眸是清透的黄绿色,唇边沾着褐黄色血液,口舌间还有血肉残渣,那是她自己的血,也是她自己的肉……
邻居们都捂着嘴巴泣不成声。
许砳砳呆呆地望着她的尸身,哑着嗓子对邻居们说:“唐四娘是为了保护我……”
他哽住了。
邻居们眼角的眼泪都还未干,却一个个都反过来安慰许砳砳:“如果是我们,我们也都会选择出来保护你的!我们是邻居啊,砳砳你不必太自责……”
李公豹温柔地说道:“这只是在妖界保持善良必要付出的代价,我们早都有所准备。”
织织姑娘抹着泪水,叹息道:“唐四娘能护得你周全,她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
终南洞邻居们所奉行的善良,与血缘亲疏远近无关,与私交好坏无关,“善良”是他们为构筑终南洞这一方世外桃源而共同不懈努力的方式。
他们也都知道,在妖界中谈“善良”的代价是鲜血和牺牲,他们知道,所以盲目乐观地过着每一天,却又随时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
许砳砳也才反应过来,在场的邻居们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抄家伙赶来“营救”他们,又何尝不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赶过来的呢。
明知前是死路,他们义无反顾。
可这种“觉悟”对于许砳砳而言太沉重了。
“我会保护你的”六个字,曾以为只是唐四娘和邻居们的客套一番,现在却压得许砳砳喘不过气来。
许砳砳连自责的立场都没有,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他留在这里除了“被保护”没有第二条路。
骆主任和一众雄性妖怪邻居们在商量要怎么处理荷花精,骆主任薅脑门几乎要把头发都薅掉一地,他愁啊愁,邻居们的商量结果是绝不能留下她的命。
荷花精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突然发笑道:“你们疯了吗?你们要像那只螳螂精一样为了一个人族和万耀殿作对?!!”
闻言,邻居们又是大骇!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许砳砳!
他们这才从荷花精口中得知,荷花精今日要取许砳砳的性命,不是因为许砳砳早产却隐瞒ovary保护协会,而是因为许砳砳是一个依靠假孕掩饰自己丧失法力的人族!
许砳砳在全体邻居们惊诧的目光中,手脚一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却撞上了初初的肩膀。
他回过头,初初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现场急速冰冻的气氛,眨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初初把手掌贴着裤子擦了擦,对许砳砳伸出手,可怜巴巴道:“砳砳,我的眼睛看不清楚,要你牵我的手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他眉眼间裹挟蔑视一切的冷情,唯独看向许砳砳时含着独一份热烈的温情——请跟我念:温(fā)情(qing)
众所周知,这还不是初初的完全形态嚯,现在是个装乖卖惨求抱抱的小可怜(bushi
昨晚熬夜笑哈哈,今天发烧吃药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