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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胡地, 镇北王所在境内, 有这么几桩奇事。
其余各个小国之间, 必定会有长辈坐镇,且邀请能人作为谋士, 不停出谋划策, 妄图独霸江山。
唯独镇北王, 身边只有猛将四五人,至于谋士,一名都没有。她打仗靠的是勇猛与不要命, 却又不是不经头脑, 白白送命,反而懂的谋略十分的多。
胡国前段时间,为了开拓市场, 迎合长安圣上以及贵族喜爱的绒毛小球, 而宰了许多马匹, 并且将过冬的粮食喂给马匹而非牛羊, 可谁能想到, 皇帝竟然被架空了??
因此, 这绒毛小球也不如以往之前。
就在胡国一筹莫展的时候。
这位镇北王来了, 她带来了很多粮草, 依旧在西北旱地种植粮草的书籍,甚至改革田制,带来了中天方法和新的兵器。
解决了原本胡国一直在担忧的问题,令胡国一跃成为乱世七大强国之一。
胡人们虽说曾经痛恨过镇北王, 但当看到这位镇北王带来的好处之后,这种情绪逐渐淡化,孩童之间也很快开始流传歌颂镇北王的歌谣。
混乱胡国,趋于太平。
有小将好奇的,询问镇北王,为何会有这么多粮草。
周围人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
却没想到镇北王回答了一句:“她为我攒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没人明白。
话里的她是谁,也没人知晓。
众人只知,这位镇北王在说完这句话后,面色更加阴沉,像是风雨欲来的狂风天。
除此之外,还有件奇事便是,这镇北王身为女子,却似乎好女色。
草原上不是没有爱慕同性的。
可这镇北王喜欢的类型,实在是有些令他们费解。
众人会发现这件事,是因为某日国宴上,有人发现镇北王盯着一名伴舞舞娘看了许久,目光幽深,似乎在透过这人思念谁,就连她最喜欢的白饼,都不曾吃一口。
坐在下边的臣子小心翼翼的顺着镇北王目光望去,仔细观察了那个舞娘。
那舞娘……肤白腰细,除此之外,再无特色。
这就是镇北王喜欢的类型???
那么多美艳妖娆的胡姬摆在面前,还有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壮士,可镇北王竟然看上了个貌不惊人的舞女?
……
…………
不愧是镇北王!
审美都和别人不太一样。
众胡人臣子感叹完,当天夜里就将那名白裙舞女送入了镇北王的屋子,只是刚笑着送进去没多久,这名舞女又哆哆嗦嗦的流着眼泪跑了出来。
事情显然是没成。
这下众胡人更加迷茫了。
镇北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也太捉摸不透了。
就在众人想不明白的时候,有名小将说道:“镇北王这是以身作则!不愿让我们跟着学坏啊!!”
原来如此!!
这句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众人恍然大悟,心服口服,对镇北王的敬仰又上了一台阶,这天夜里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镇北王喜爱长得鲜嫩可口的白裙舞女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从此,年轻冷艳的镇北王住所,开始频繁的出现各种身穿白裙的女子。
当然,最后都没得到什么好结果,有的甚至被遣送到军营当了奴隶。
……
镇北并无过多大风波。
在镇北王的管理之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可就在这个冬天,镇北注定会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此时相隔百里的雍州关口。
朔风大作,一辆棕色木质马车冒风驰行,缓缓进入城中。
车厢里,炭火微微燃烧,许珍盯着黑中泛红色亮光的火炭,她安静的坐着,双手放在膝上,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
和她一同过来的狐眼小乞儿翘腿坐在车窗边,手中抛苹果吃,吃了两口,还丢了个给许珍说道:“这东西挺稀奇,看着像沙果,却又比沙果好吃,我在江南没怎么见,你以前是不是住北边的,见过这东西吗?”
许珍暗想:这东西能这么甜,全靠本天才的科学种植技术。
现在冬天都能有苹果,看来雍州这块地方的果蔬产业,已经发展的不错。
可惜自己做了这么多,万万没想到成果被郡主抢了。
许珍没说话,恨恨咬了口苹果。
乞儿又拿果子砸她:“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理我?”
许珍想到自己现在还得依靠这个乞儿,只好笑嘿嘿说:“是住北边,但不是这里。”
乞儿笑着道:“你最好别骗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许珍点点头,内心开始再度思考起逃跑的事情。
雍州地盘归郡主管,她肯定不能在这边逃,不然万一撞见郡主了,怕是又会被老妪他们请客吃饭,耽误时间,想逃的话至少要去靠近出城的地方,方便寻找小叫花……
还没思考完毕,乞儿又问:“都走过了三个国家,你怎么一个都不去游说,不是要帮我拉联盟吗,难道就只拉胡国一个地方?”
许珍立马回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和小叫花的关系被发现了。
她看了好几眼乞儿,觉得乞儿只是随便问的,便说道:“决定国事的往往都是外交,西北胡地疆域辽阔,并且有牛羊,有骏马,那里唯一的缺点便是土壤不够肥沃,这一切正好和驻扎江南的你形成互补,一旦结盟成功,你们便占据棋盘的两个星位,可以开始收拢了。”
狐眼乞儿这两年听许珍说了不少话,这次总归有点耐心,听完后又问:“那为什么不拉拢其他几家,一起攻打镇北,然后瓜分这片土地。”
许珍心想,当然是那群人以前念书时候,几乎都被小叫花揍过,这会儿哪还有胆子打。
她咳了两声说:“你离西北太远,如果想打,只能从淮南或是山南开始,一路进攻北上,你想想,要是有人从背后帮你声东击西,肯定可以节约不少力气。”
乞儿努力听了,发现自己完全不感兴趣,不再询问,她吃完苹果,将果核丢到了外头,砸的果泥乱飞稀巴烂。
马车的速度渐渐变慢,又过片刻,车门外马车夫喊道:“驿站到了!”
许珍连忙拿了自己的包裹走下车。
车外依旧是雍州具有塞外风情的独特大地,古朴的酒肆茶楼矮矮的立在路边,风雪大作,将门帘不停的吹起又落下。
大雪堆满二楼栏杆,以及城墙上的金鼓和投石车,朔风刮过,幽幽吹来梅花花瓣,以及哀怨的羌笛声。
许珍很久没来,见孤城依旧烽火连天,黄沙席卷,不由的裹紧了脖子上的围领,她走上前两步,立即有狂风吹着砂石糊了她的眼睛。
乞儿戴上一顶白色纱幔的斗笠道:“去客栈一夜,明天再去胡地。”
许珍点点头。
两人绕过巷子走去,许珍走在前头,乞儿半眯着一双狐狸眼睛走在后头看管她。
气氛一时无比融洽。
可殊不知,许珍早在一下车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有个坐在茶楼喝酒的胡商瞧见许珍,打翻了茶杯,他来不及擦拭,激动的拍大腿,语无伦次的和身边人比划道:“绝品!绝品!”
皮肤白皙、腰肢纤细、笑起来还有半边酒窝。虽然身穿粉色红色的衣服,可这不就是镇北王喜欢的类型吗!
衣服不同,到时候换一件就是!这么符合镇北王口味的,要是错过了,以后上哪找去啊!
不止胡商,此处还有几个乔装的胡人瞧见了,纷纷动起了许珍的念头。
这么合镇北王口味的!
若是献给想要拉拢镇北王的人,岂不是能赚个衣钵满盆?
这笔买卖,绝对不亏啊!!
一个两个的都想出了坏主意,跑去和自家势力首领通风报信。
平凉街巷忽然变得有些热闹。
许珍对此毫不知情。
她继续双脚踢着积雪走,边走边和乞儿抱怨这鬼地方冷。
乞儿冷冷嗤笑:“是你要来的。”
许珍又问:“能不能早点去胡国?”
乞儿问道:“为什么要早去,你对那里似乎特别上心,那里有什么你的老熟人吗?”
许珍以为自己露馅,赶紧闭嘴。
乞儿见许珍不说话,觉得有问题,停下脚步问道:“你——”
然而话刚落下一个字。
四周忽然冲出一群手握弯刀,身穿铠甲的胡人!
“杀啊!!”咆哮声毫无预兆的四起。
许珍吓了一跳。
胡人?这雍州境内哪来的胡人??
兵刃交接碰撞出青色火花,大雪落地很快成了艳红色。
许珍后退几步,不小心坐到了地上。人群太多,拥挤着踩踏着,将她和乞儿分开,那乞儿起先大叫了几声,但很快就听不见了,所有声音都被喊杀声淹没。
北雁哀鸣,路人全部快速跑开。
许珍在地上爬了两步,躲进角落里,四周寻找乞儿。
慌忙寻了两圈,她蓦然醒悟,这是逃跑的好机会啊。过来打仗的胡人,应该是小叫花的手下,自己为什么不趁机钻进他们马车里,偷渡到胡国去呢?
许珍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
在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中,她起身准备去找胡人的战车。
可惜还没走几步,迎面冲过来一个胡兵,抬手用一块麻布捂住了许珍的脸。
许珍没有防备,也不懂这啥情况,她手忙脚乱的挣扎。
这块麻布上显然是动了手脚,上边有阵异香,将她捂得脑袋发晕,很快就昏了过去。
完全昏迷之前,许珍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句“卧槽”。
被胡兵抓走,不知道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许珍不敢断定。
要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次终于不是用棍子敲晕自己了。
满地脚印混乱,喊声打杀声不绝,过了很久,一切才终于消散,地上积雪被踏平,有人躺在血泊中,艰难的喘着气。乞儿从巷子里跑出来,发现许珍彻底不见了,气的破口大骂。
她一双细长眼睛冒出怒火。
看着地上的脚印。
她很快意识到,许珍逃走了,但这人能逃到哪里去??乞儿略微思索,想到许珍就是从北地逃到怀州的,内心略有思量。
这人,怕是回老家了。
狗贼果然本性不改!
小乞儿面色阴沉,扯了一匹马,直直朝着城门行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鹅毛大雪落满城门,早在半刻之前,早有一辆印着镇北标志的棉布马车滚滚形势,快速的驰骋朝着西北胡国而去。
这辆马车行的不算平稳,左右摇晃,乱石颠簸,一路悠悠行到胡国中心城池,马车中的麻袋被搬运出来,交给一位中年女子。
那中年女子打开麻袋口观察,顿时喜上眉梢,从怀中掏出钱币交给那运货之人。
麻袋中的人再经辗转,被换了一身丝绸白衫,涂抹脂粉,最后搭上运送珍品的马车,被送入镇北与雍州边境的苍茫大雪营地中。
白顶搭帐扎在胡汉边境的空地上,一片片幡旗不停被吹动。帐内暂时无人,这灰黄帆布的帐篷,不过是镇北王的其中一个住所,大部分时间,她还是住在城中的。
那献礼的奴仆佝偻腰身,小心翼翼的往麻袋里塞了张字条,咧嘴露出豁口的牙齿大笑,随后将绳扣系紧,和周边将士打招呼,一块搬着麻袋以及麻袋中的人进入军帐之中。
周围有人和那献礼者小声说:“镇北王不在。”
“我知道。”那献礼者说的同样小声,“先送着,镇北王反正隔三天定会来一次这里。”
问话的诧异:“你送的不是人吗?那这人怎么办?”
“无所谓。”献礼者用手背掸掸将士肩头解释,“本就是个买来给镇北王取乐的汉人罢了,成还是不成,看这人造化,也看我们造化。”
两人小声的笑了起来。
麻袋中略微有了动静,躺在里头的许珍,其实已经早就醒了。
她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内容,气的差点吐血。
这两人还是人吗!!竟然准备把自己丢在地上晾三天。
她想抗议,发出了呜呜两声。那拐卖的早就将她的嘴巴塞了布条,手脚捆起,她费很大力也只能发出稍许动静。
许珍懒得多动,内心骂了两句,不再抱怨。
因为镇北王,那不就是小叫花吗。
兜兜转转半天,这群人是带自己来见小叫花的。要是这群人和自己好好的聊,她肯定愿意自己走过来,还弄什么麻袋和捆绑。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会把事情弄复杂。
许珍满心欢喜盖过了哀怨。她被丢进了帐篷里,帐中这几日没人,因此也没有火炭,冷的可怕。那人还将许珍丢在了地上,帐中地面和戈壁沙土只隔了一层布,冷气不停的往上冒。
许珍觉得自己手冷脚冷,难受的不行,最关键的是小叫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
不会过三天才来吧……
乐观点,应该不会的。
她自我安慰着,平静的躺在地上,想了许多乐观的事情。
她想到自己和小叫花重逢以后该说点什么,大概是先叙旧,然后再祝贺小叫花年满十八岁。
许珍想着想着,觉得没那么冷了,还有点困。
她睡了一觉。
睡醒的时候小叫花还没来,许珍手脚僵硬,比先前更冷,觉得千里寻小叫花这件事情,真是比偷渡人间过日子还辛苦。
之后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人踏入了帐篷中。
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从许珍身边掠过,透过麻袋在光照下隐约的透亮,许珍努力的窥看,发现自己似乎瞧见小叫花了。
小叫花身边跟着个女人,正在躬身劝说。
“……主上啊,如今天下大乱,命硬的就是赢家,主上你早已及笄,有无亲戚,总该留个子嗣。”
荀千春沉默不语,在案几边盘腿坐下。
那人继续:“主上这两年军功卓越,但周边已经有用联姻手段,互相攀附的,若是我们再不有所作为,胡地即将成为人人觊觎之地。”
荀千春沉默片刻后:“出去。”
那人欲言又止,见荀千春不听,只好重叹一口气,无奈往外走。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被地上东西绊倒,摔了一跤。
“这什么东西!!”那人坐地大叫起来。
外边蹬蹬蹬的跑入几个奴仆,看了眼地面的麻袋,很快就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许珍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虽然她没法说话,但她能在麻袋里头制造动静!她用力晃动两下,并尽量大声哼了哼,来吸引荀千春的注意力。
结果不怎么理想。
被冻了这么多天,导致她鼻塞喉咙疼,根本没法发出声音来,只是在原地动弹几下,最后成功的将张纸条抖了出去。
就是先前那个运她过来的人,塞进麻袋的那张纸条。
那被绊倒的人瞧见了,弯腰捡起纸条一看,瞪大眼,连忙站起身跑回荀千春面前,说道:“原来是烈奴他们!送了这个人,想换一吨粮草过冬!他们既然能送人入军帐,这同时也是对我们的警告!证明他们能毫不费力的接近主上!!”
荀千春没说话。
那人问道:“主上,该怎么办?”
有奴仆过来点蜡烛,生火炭。
荀千春坐在榻上,黑色大氅尚未取下,她面容阴沉,眼睛下是深青色的眼圈。
仆役和身边人都不敢说话。
过了半晌,荀千春说道:“丢出去。”
那人愣了愣说:“主上,我问的是烈奴他们……”
荀千春重复:“丢出去。”
风中残烛摇曳不停。
许珍听到后气傻了,她躺在地上,用力踹麻袋,恨不得扑上去咬小叫花泄愤。
微弱的声音从麻袋中传来。
荀千春听见了,忽的心头一热,她抬眼望向麻袋,觉得有什么异常的东西在内心绽开。
她站起身,想上去看看。
然而这时浑身又是一阵剧痛。
她不自主地捏碎了手中石头做的镇纸,压抑片刻后,坐下身子,将碎石砸在地上,抬手抵住自己额头。
帐中众人知道这是镇北王犯病了,他们生怕被暴怒牵连,纷纷快步退出帐篷,顺便将装着许珍的麻袋也拖了出去。
茫茫雪天,许珍被拖了漫长的路,麻袋下边全部湿了,冷气充斥整个麻袋。她手脚冷,心也冷,肚子还饿。好不容易被拖得停下,麻袋口也被解开。
许珍眼前灰蒙蒙的。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许珍努力听了会儿,听见一阵沙哑的声音。
她抬眼聚焦看眼前人。
蹲在她面前的,是个和小叫花一样半张脸有刀疤的女子,这名女子年纪偏大,面容略松垮,无精打采的看着许珍,见许珍醒了,粗声重复:“以后在军营干活,懂了没?”
许珍没力气回话。
女奴说:“这是镇北军营。”
许珍颤着唇,艰难的伸出手,手惨白泛青,她比划了两下。
女奴看不懂,问道:“你要干嘛?”
许珍哆哆嗦嗦说:“给,给点饭。”
那女奴仆面容凶煞,心地却不坏,闻言点点头,从兜里翻出半个馒头给许珍,同时说道:“军营周围,全是雪狼猛兽,要是不想死,就别乱跑。”
许珍虚弱的应了句。
她不会跑的。
自己生气归生气,但隔了两年,好不容易逃出来,为的就是和小家伙见面。军营既然是小叫花所在的地盘,那她一直呆着,就迟早能见到。
这么一想,饿肚子的几天,以及感冒鼻塞,似乎也不算什么艰难痛苦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张应该能撒糖了,这章小虐一下qwq这样以后小叫花知道真相,就会痛哭流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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