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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 墙里墙外长出芳草, 碧绿连天成了成了一片好风景。
许珍坐在城门口打哈欠。
路上来了几个风沙满面的行商, 许珍稽查身份,顺便从里头买了点葡萄和番茄的种子, 准备趁着秋日太阳好种下。
她将种子藏进兜袋里。
旁边有住在这里的平凉人隔着一道墙看见了她, 小声议论。
“那就是上次龙门战役中, 出兵法的关令。”
“让开我看看——哎呀!长得也没特别厉害啊,这是从长安贬官来的?”
“对啊,和她一块的还有个胡人, 那日杀了好多同族。”
“哇!!”
感叹声顺着凉风送到许珍耳边, 许珍听后笑了笑没理会,等老兵吃完饭回来,她直接不要脸的翘班了。
回到家中, 许珍开始种地。
这几日她已经种了不少, 天冷的时候用大棚保持光照和温度, 现在不少植物已经长出了小苗苗。
商城不更新, 她也不舍得耗费过多功德点去购买水稻种植的书籍, 干脆直接自己凭借记忆写了一本, 以官员的身份发放给几户农家, 要求大家互相传阅, 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她。
走到某处,农户打开来看了看上面内容,见到杂交、缩短时令之类的内容,大大诧异, 觉得完全不行。
那农户骂道:“你非农家出身,不知道我们农家内中深奥,上应天时是最基本的,你这就是逆天而为。”
许珍笑着解释:“这怎么算是逆天,《淮南子》说要上因天时,下尽地财,中用人力,我不过就是利用人力,凭借天地而扩大生产罢了。”
农户说道:“荒谬!”
“而且最重要的并不是逆时令,而是种水稻的技术。”许珍并不担心惹怒农户,她说道,“平凉虽为旱地,好歹还是能种个单季稻的,你们如果好好利用清明以前的这段时间,今年就不用担心收成问题。”
最早在北方旱地发明种植水稻的,是清朝顺治皇帝,出家为僧之后取名为“行痴和尚”,他因悲痛北方饥荒,因此潜心研究,发明出了旱地种植水稻的方法。
有几家农户听后看了看那本宣传手册,不敢置信。
还有几个依旧破口大骂:“你个儒生,懂什么农学!”
许珍说道:“不管我懂不懂,这上头的东西都是可以实现的,而且若是你们不这么做,而邻居这么做了,到时候差距悬殊,可千万别觉得惊奇。”
挑拨完以后,挥挥袖子走了。
留下几户农家面面相觑,不知到底该不该种。
最后不少人内心暗暗决定,要不用一半的土地来尝试一下吧。
农田方方正正躺在四面八方,黄沙吹来,在干涸的土地上留下滚石。
许珍并非一定要这些人种出什么厉害的农作物来,她有钱,完全可以去周边购买。只不过若是这些农户种的多,价格就能便宜不少。
她内心打着小算盘,走去书院上课。
这段时间,小叫花又回军营,许珍觉得生活无趣,只好继续布谋自己设下的局。
春日殿试将近。
书院近日读书气氛良好,葛喜儿准备殿试,不再跑来书院,许珍身边换了个小跟班。
是先前一块去龙门花楼的学生,名叫明月。
明月这姑娘,和普遍尚武的平凉学生略有不同,她看似聪明,可脑子仿佛少根筋,被许珍帮助后,就一直缠着许珍,说要给许珍做贴身婢女。
许珍不要。
明月也不走,还时不时的询问许珍:“许先生,你到底是怎么想出的兵法,我何时才能像你这样?”
许珍很擅长回答这种问题,她语重心长道:“当然是刻苦学习,要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每天早上卯时起床,辰时到书院开始早读,念完书去操场强身健体,戊时才能回家,晚上还要写很久的功课。”
明月听后震惊了:“先生,那一整日岂不是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实在是了不得,这简直比练武还辛苦。”
许珍说:“差不多吧,身边同学都在努力,就连前人都在凿壁借光、悬梁刺股,我总不能不念书。”
明月听后惭愧不已。
许珍谈到以前念书时候的情形,有些怀念,随口算算,自己穿越过来已经一年了。
这一年还挺丰富,教了几个学生,赚了点银钱,见到了古代皇帝,升官又被贬官,如今在边塞地区安心养老。
再过几年,自己应该就记不清穿越前的事情了,可能会记忆衰退,彻底融入这里的生活。
她该留下点什么的。
但不论如何,好在自己身边还有小叫花,还有学生。
许珍脸上露出笑容。
走进书堂,明月回到位置上坐下,许珍开始讲课,说的是百家内容,以及她还记得的一些现代知识。
讲到中午午休时间,有一名学生和许珍高喊:“许先生,我们有学生马上要参加殿试,你可有什么可以传授的内容?”
许珍很震惊。
原来平凉书院的这些尚武分子,也参加了策论常科考试?
她好奇的问道:“你们有几个人要参加殿试?”
下边学生站起身来,一共三人,两名女生一名男生,脸上略微傲气,在平凉能够通过秋试,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许珍问:“你们想让我传授什么?”
那学生说:“希望先生传授圣上关注的问题。”
“关注的问题无非就是百姓的问题。”许珍笼统的说了说,接着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政治抱负?”
那三学生说的也简单,一个“非攻”,一个“无为”,一个“重农抑商”,总结下来就是墨家、道家和农家的思想。
朝堂就是个大杂烩,百官各有各的信仰。
许珍说道:“按照你们所想的,表达出来便好,百家学说各有所长,也有所短,当你们阐述自己抱负的时候,肯定会被圣上挑错,可那又如何,世上没有绝对的圆。”
三名学生问道:“先生当过官,可知道圣上有什么喜好?”
许珍说道:“你们这样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们,圣上重儒。”
三名学生听后,若有所思。
许珍问:“你们打算做什么?”
学生没说话,但明显是准备将自己的抱负往儒学上贴。
许珍意识到了,问道:“但是难道这样,你们就打算放弃自己想的吗,你们得明白一个道理,你们入世,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国,而不是为了去迎合别人。”
放在以前,她不一定会说这种话。
只是现在,礼乐快要崩坏了。
社会即将重建,以后是哪种思想来维持世界的运转,谁也不知道。
今年的殿试,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小插曲。
不论是书中剧情,还是自己所谋划的道路,都已经清晰昭示了一切。
天下动乱,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其中,有她的责任,也有其他无数人的责任。
想到这,许珍内心不忍。
学生们垂头依旧各有思考。
许珍将书本合上,思考一会儿后,起身和几名学生说道:“诸位同学。”
学生们抬头看她,目光疑惑。
许珍说:“长安路途遥远,这次殿试,诸位,还请多多保重啊!”
话音落下,教室之内没有任何动静。
这些学生听过许珍不少的课,也听许珍说过大道理,平时没觉得什么,这会儿却有些忍不住的感动。
不止这三人,其余学生也纷纷起身,一个人给许珍行了礼,剩下的很快跟上,全给许珍行礼。
许珍回礼,随后抱着书走出学堂。
她期待学生们能一展抱负。
但也知道,理想国只有一个,不可能所有人都能实现抱负。
这还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死局。
第二日,初春落小雨,浇灌在城门之上,湿润泥沙与尘土,草色只有若隐若现一点绿。
学生们驾马行至城门准备离开,走之前,许珍身穿一身白袍,站在城门口与几人道别。
葛喜儿是许珍教的最早的学生之一,许珍对她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三位学生更深一点。
此时葛喜儿带着斗笠,骑马停留在城门口,拉着缰绳,背光看着许珍,朗声说道:“先生,我虽曾经尚儒,可现在,学的是你的学说,我想要实现的理想国,也是你所展示给我的理想国。”
许珍揣着袖子靠在墙边,问道:“我哪有什么学说。”
葛喜儿说:“自然是有的,我虽只能领悟其中的千万之一,但已经窥见从未见过的汪洋大海。”
许珍笑道:“你也太会拍马屁了。”
葛喜儿摇摇头说:“这是肺腑之言。”说完以后,她又夸几句,最后和许珍道别,与身边其余三名学生一同驾马远去。
马匹绝尘,跨过丝线般细细的小河与荒芜的缓坡,朝着正东而行。
许珍远远的看着几人身影快速消失。
之前总是她被人目送离开,这次难得目送别人,心中略微觉得不舍又奇异。
春风拂面,带来粗糙的石子和缠绵春雨。
许珍晃晃头,撑起伞,回家去了。
家中小叫花不在,许珍要忙的事情便多了很多,她要耕地除草施肥,然后晒了点肉干备用,最后才开始炒油菜做饭。
没多久,小叫花回来了。
许珍知道小叫花今天可以休息,期待很久,见小叫花来了,赶紧冲上去迎接,抱了一下小叫花,又松开。
荀千春摸了摸许珍脸上的泥土,帮忙擦干净。
许珍笑着说道:“好像是刚刚种地弄脏的。”
荀千春说:“先生种田辛苦了。”
许珍道:“为了秋天有好的收成,应该的。”
荀千春道:“我过几日再升职,能回来的日子可以变多。”
许珍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她拉着小叫花往内屋走,说殿试的事情。
荀千春跪坐在方桌边安静听着。
许珍说完以后,总结道:“殿试的机会,应该不多了。”
荀千春看向许珍,等她继续说。
许珍解释道:“政治思想不统一,国家肯定无法长久,你以后若是……那什么的话,记得一定要设个五年目标之类的,还要统一核心思想,这样才能让百姓信服。”
荀千春点点头,记下了。
许珍又说:“还有选拔人才,不该选那些只会读书的,经商和重农同样重要,若是如今圣上手中,能握有重大商脉,那么事情或许还能有所转机。”
荀千春问:“商脉是什么?”
许珍说道:“就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大庆现在的状况已经是分崩离析,七零八落了,我前几天看驿报,去年关南灾害,圣上开仓放粮,可自此之后,一直在收购粮食,粮仓有限,他持续不断收购,又加重税赋,说明他手中并没有一条和粮食有关的商脉,国家的粮仓,应该还是空的。”
荀千春说:“先生见解深刻。”
许珍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感兴趣,反正你不用管这些,这种东西我帮你看着,你先在军营打仗吧。”
荀千春闻言,神色略微有些忧虑。
许珍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喝,荀千春喝了口,没说话。
许珍扯她袖子。
荀千春眉头微微蹙起。
许珍不懂小叫花这是怎么了,只好直接说:“你别不说话啊,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荀千春看了许珍一眼,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过的很好,都在想先生。”
许珍嘿嘿的笑:“你嘴上是抹了蜜吧。”
荀千春下意识解释:“没有抹。”随后意识到许珍这是在调情,便凑近了,眼中带笑,语气缠绵的说道,“确实抹了,先生要不要尝一口。”
她的声音灌入许珍耳朵,令许珍浑身痒得慌,皮肤瞬时染上了粉色,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许珍连忙把小叫花推开:“不尝!”
荀千春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带了些愁苦。
许珍问道:“你怎么了?”
荀千春内心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确实有不小的事情发生,令我有些忧心。”
许珍内心一个咯噔:“什么事?”
荀千春说:“昨日,胡人进攻破了座城。”
胡人攻城?离上次不过两个月,这也太快了。
许珍有些傻眼:“打的哪里?”
荀千春说:“黑水被攻破了。”
黑水就是黄河在雍州的河水,横截昆仑,临近扶风,算是个十分优秀的地理位置,这个地方被胡人占据,雍州要守,顿时难了。
雍州未来的命运不是两人能抉择的。
只不过这一攻破,许珍原本的计划又被打乱,必须加速,将时间缩短。
她拉住小叫花的手,问道:“你没受伤吧?”
荀千春摇摇头。
“那就好。”许珍说道,说着又想到了不少事情,她正要说话。
荀千春忽的坐过来,低声说道:“先生。”
许珍问:“怎么了?”
荀千春抬眸看许珍。
半晌后,她认真的说:“先生,这几日不安全,你少出门,我定会,将雍州守下来的。”
窗外春雨停歇,天光乍现,带来了阴雨沉沉之后的一抹黄昏。
在柔和光线下,荀千春继续说道:“我能守下来,只是,实在担心先生。”
连绵不绝的凉风透过门帘吹入,许珍的心思,被再度吹乱。
小叫花啊……
许珍曾一度以为,小叫花会让她归田,一起离开这个地方,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可她却忘了这人是这样的性格,从将门走出来的,哪有什么软骨头。
这是未来的大反派,是会为了自己,守住一方城的小叫花。
这人能为父母而卑微苟且,也能为社稷而傲骨铮然。
许珍想: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她看着荀千春,内心百感交集,过了会儿后,缓缓说道:“我和你一同入军帐,要说兵法和计谋,我这里多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造反副本了,紧张紧张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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