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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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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酒知道许珍身边跟了个胡人, 还听说这胡人能住在长安, 全靠许珍在圣上面前撒泼换来的。

    她原本倒觉得这许珍是个好的, 愿为心上人不惜得罪圣上,可现在看来, 也不过如此。

    两人继续聊秋试内容。

    祭酒给许珍说秋试的会场布置。秋试是在各个省城或是皇城的专门大院举办的, 一般由礼部尚书或是侍郎主持。

    大部分学子考的都是进士科, 秋试需要考“经纶、策问、辞赋”三场,每场考三天三夜,完事之后交给礼部批改试卷选人, 再交给吏部守选, 特别优秀的可以直接授官,其余只要是通过考试的,都能参加第二年春天的殿试。

    殿试之后, 若能得到圣上赏识, 就基本能当个地方官或者中央小官了。

    今年秋试和以往不同的地方就是, 这次卷子是圣上出的, 因此能算作是皇帝主持的一场科举。

    至于批改之类的仍然是交给礼部。

    尚书要负责的还有监考。

    科举是个严肃事情, 不能马虎。

    祭酒在那头说着, 许珍似懂非懂的点头, 把重点给记下来了。

    最后两人聊得差不多, 祭酒又看了眼许珍腰间的小剑,笑着走了。

    许珍没懂那个眼神的意思。

    她今日刚当尚书,任务繁重,整理完祭酒说的重点后, 走回位置开始批改太学学生功课。

    功课宣纸上头写的大多是经纶辞赋,偶尔有作画的,画的梅兰竹菊,很有意境,但是许珍欣赏不来。

    她批改到下午,总算批改完了,疲惫的抱起作业送到太学去。

    唐焉知跟在她后头一块过去。

    走了两步,许珍回头问道:“你就这么出来,会不会被人打小报告啊。”

    唐焉知小心翼翼的跟了一路,是想为之前的事情道歉。

    若不是她太没用,许珍也不会因此挨骂。

    她刚刚一直在酝酿措辞。

    可许珍显然把这事给忘了,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许珍问唐焉知:“对了,太学往哪走?”

    唐焉知忙说:“东边,在开阳门。”

    许珍问:“哪边是东边?”

    唐焉知跑前头给她带路。

    许珍跟在后面问唐焉知这几日怎么样,又问唐焉知暴雨时候有没有受伤。

    唐焉知一一作答说:“这几日挺好的,暴雨的时候,我正好看了你给我看的册子,因此逃出来了。”

    许珍笑道:“那就好。”

    两人聊天之间,唐焉知终于不再拘束,恢复了原本话唠的本性,和许珍抱怨,说这几日和钟媚玩得好的那两人已经快发疯了,毕竟之前告状,现在靠山倒了,怂的不敢说话。

    许珍听后笑哈哈的。

    唐焉知又说:“而且我之前和你玩得好,现在你当上了尚书,还有人给我送胡桃讨好我的。”

    许珍诧异自己还有这种功能。

    唐焉知说:“总之现在你在礼部,已经是最厉害的了,看谁不爽,直接用权势打压就行!”

    许珍听了以后忙说:“还能这样吗!那真是太爽了!!”

    唐焉知说:“当然可以,就是容易得罪人罢了!”

    许珍:“……”

    她真是谢谢唐焉知,这次总算把话给说全了。

    两人走到太学。

    太学就建立在开阳门出去一点的地方,归属皇宫范围内,和书房差不多金碧辉煌,盖琉璃瓦,正门种植翠竹。

    走进去后,里面的石板路刚被擦洗过,泛起晶亮的光芒。

    许珍将作业交给门口的主事。

    太学主事接过宣纸,看着许珍小声问:“这位是新上任的尚书郎?”

    唐焉知率先回答:“是。”

    太学主事忙说:“尚书郎怎么亲自送功课过来了,这功课写的如何?”

    许珍诧异问:“这还能找人送来?”

    然后继续说:“作业都挺好的。”

    太学主事便作揖邀请许珍往里头走,走到一间书堂里的时候,请她给学生们做动员大会。

    许珍便说了几个故事。

    下面学生听得认真,太学的学生是很有真才实学的。

    许珍说完准备离开,走前随和的说道:“各位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现在问我。”

    结果还真有个站起来问她问题了。

    一名看起来表情淡漠的女生站起来。

    她抬声问许珍:“许尚书,我听闻你前几日给鸿都学馆的讲了试题,你就不给我们讲一些吗?”

    讲试题?……许珍想起来了,应该是涝灾结束以后,大家一块在搭棚下那会儿,自己说的题目。

    她正要解释。

    太学主事凑过来低声说:“这是归德将军家的二娘子。”

    许珍明白了。

    高官,不能得罪。

    她说道:“给鸿都学馆的讲题,是因为他们在水灾中不停救人,这种行为很好,正是国家需要的好官,因此我帮他们押了题。”

    二娘子说:“但是他们逾矩了。”

    许珍问:“啥?”

    二娘子说道:“身为学生,他们该做的就是读书而已,他们却去救人,那么那些该救人的官员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圣上指责?”

    许珍道:“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她话未说完,二娘子又道:“尚书郎,当年法家有个故事,说的是饥荒时候的人们跑进国都,圣上该不该开仓放粮救人。如果救了,就是无功受赏,灾民一点功劳都没有,但是和有功劳的受到了一样的待遇,这就是破坏规矩。规矩坏了,以后国家还怎么安定?”

    许珍说:“特殊时期有特殊时期的方法嘛。况且你如果不开仓救百姓,国家是安定了,谁来替你耕作和打仗呢?”

    二娘子正要说话。

    许珍忙说:“而且你当官,难道要当个讲规矩的官,像商鞅一样,最后被追杀,躲进小客栈里头,但是却因为自己设下的法律,导致拿不出身份户牒而惨死吗。”

    二娘子说:“若是为了国家安定,我定然愿意的。”

    许珍说:“那就太好了,国家需要的正是你这样的,你一定要加油科考,万万不可走捷径啊。”

    二娘子愣了愣,终于想起自己今日是想指责鸿都学馆的学生,而不是想要走捷径听押题之类的。

    她想要解释。

    许珍已经笑着跑走了,唐焉知跟在后头飞奔离开,太学主事拦都拦不住。

    太学这群高门子弟瞧见了,不禁感叹:这种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尚书郎的。

    走回礼部司的路上,唐焉知问许珍押题的事情。

    许珍忙说:“我当初就是随便说了点感觉会考的,毕竟今年圣上出题,我猜的怎么可能准。”

    唐焉知说:“你可千万别猜准了。”

    许珍问:“为什么?”

    唐焉知说:“之前的事情,听祭酒说,也是有人押题准确,可圣上不会管这些,他定会以为是有人泄题。”

    许珍笑道:“今年都是从各地万千试题册中挑出来的,我能猜得准就怪了。”

    两人嘻嘻哈哈的往礼部司走去。

    而圣上这会儿正在头疼三日后秋试的题目。

    他让人将册子弄散,从中胡乱抽了几道题目,可那些题目都写得什么??和礼部选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狠话已经放出,总不能现在让礼部司重新出题。

    圣上无比痛苦,只好认命的一张一张看。

    好在看了会儿,终于从中挑出了几道不错的试题,更有几份观点新颖,与先前帝师提出的治国之策不谋而合的。

    圣上眼前一亮,将几张宣纸捏起来,小心的放入丝绸袋中,之后又派人,去将帝师喊过来。

    ……

    长安的陌生学子越来越多,穿着打扮各异,看起来令人眼花缭乱。长安的城门口坐着不少老农,说是为家中学子送行的,众人都是喜上眉梢,期待未来一个好结果。

    许珍上下班的时候走在路上,看见不少坐在路边紧张学习的,忽的想找找青龙山的学生们,但周围没有江陵的熟人,不好打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来长安赶考。

    许珍继续干自己的活。

    三日后,阳光烈艳,秋风阵起,吹得酒香遍布长安,屋顶有人洒落红艳艳的花瓣,这是迎接重大活动才会有的行为。

    秋试,终于开始了!

    晨钟咚咚敲响,街上黑压压的人群攒动,纷纷挤压在考院门口。

    大街人声鼎沸,热闹的说着地方话。

    卖饼的大喊:“没带干粮的,快来买个饼!!要考三天!”

    声音很快就被压过去了:“纸笔没带的我这有!一两一套!!”

    还有考生们高谈阔论、互相吹嘘的。

    又是一阵钟响,震得人耳朵发麻。

    考院里走出两名将领,大声喝令肃静。众人这才缓缓的分开站好,开始验证身份牌子。

    许珍坐在考院里头打瞌睡。

    早上露水重,考场露天,地上湿哒哒的,案几上有些雾水,许珍令人用抹布擦干净了,随后挨个放上宣纸和文房四宝。

    考生们一个个走进来。

    她这边只是考场甲,旁边还有乙丙丁号考场。

    有几名鸿都学馆的分到了这个考场,瞧见许珍后和她作揖,许珍也和几人打招呼。

    剩下的考生大多不认得许珍,还有不少好奇许珍是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尚书的,难免多看了许珍几眼。

    许珍并不在乎。

    她等所有人都坐下了,侧头看日晷,见时间差不多,便让人打开檀木箱子,从里头掏出圣上发下来的六份试题,交给旁边的考官,挨个发下去。

    大家都是露天考试,带了吃的和被子,每隔五个人后面就有侍卫站着,监督作弊行为。

    因此许珍实在是很轻松。

    白天有人给她端洗脸盆,晚上也有被子盖,除了发呆,没什么事情干。

    然而她在无聊的时候。

    长安考场的某些考生,内心已经风起云涌。

    这几名考生大多是被许珍教过的,他们突击学习几天,抱着侥幸心理过来考试。

    可现在,他们现在看着自己的考卷,看着上面的题目,震惊到说不出话。

    秋试这些题目,不就是先前许先生讲过的题目吗??

    为什么会一样?

    ……不会是泄题吧??不对,今年的都是圣上挑的,而且还出了好几份试题!

    不可能泄题,那是怎么回事??

    江陵的几名学生很快就想到了许珍的试题本,他们内心激动,暗想先生果然厉害,出的题目竟然全让圣上挑中了!!

    而鸿都学馆的考虑的更多一点。

    有同考场的学馆学生抬头看了眼许珍,见许珍不停打哈欠,懒散的躺着,完全不是泄题以后的心虚样子。

    这几人想了想,觉得应该只是恰好撞上了,便没有将事情说出来,低头继续写自己的题目。

    好不容易过了三天。

    第一场考试结束了,许珍白天跟着一起收试卷,放到一起抱到礼部司批改。

    批改的过程也很痛苦。

    几乎只能靠许珍一个人,因为她是尚书,其他人没资格批!

    许珍简直吐血!

    她随便看了几张,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眼熟感觉。

    批到晚上,可算能回家了。

    夜里风大,她裹进袍衫回家,感受着秋日的降温。

    屋宅院子里,荀千春手持一根树枝,闭眼站在树边的巨石上,衣衫随风翻滚,脸小又白,看似清冷若悬崖峭壁的花,浑身却散发萦萦肃杀之气。

    许珍瞧见了,觉得像是在练武功,没敢打扰,在一旁静静看。

    荀千春很快便发现了许珍。

    她睁眼,浑身气息收敛,将树枝丢到旁边,跳下巨石走到许珍面前。

    她个子比许珍高一点,稍微低头和许珍说:“先生,你回来了。”

    许珍看着她墨蓝的眼睛,点点头说:“是啊,你刚刚在练武功吗,什么武功?”

    荀千春说:“家传的,剑法。”

    许珍问:“厉不厉害,能不能一个打十个?”

    荀千春牵着许珍往屋子里头走,说道:“若是练成了,不止十个。”

    许珍听后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股仰慕之情。

    不愧是大反派啊,武力值太高了。

    两人坐下又聊其他的。

    许珍问:“这几日我不在,你想不想我?”

    荀千春闻言耳尖略微泛红,但是脸色依旧淡漠,十分平静的说:“很想念先生。”

    许珍傻笑,她又问:“你这三日干什么了?”

    荀千春说:“念书。”

    许珍想到小叫花没能参加科举,又是一阵惋惜,她正要安慰,想到自己这三日的成就,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份户牒递给荀千春:“你看,新户口帮你做好了。”

    先前许小春的身份她们不敢再用,因此秋试前,许珍仗着自己尚书的身份,求唐焉知找吏部的,帮忙搞了个户口。

    这次的名字叫做许春春。

    荀千春瞧见了,嘴角扬起,握着牍片放在胸前。

    “谢谢先生。”

    许珍忙说:“谢我什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

    她说着觉得太生分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想了想,想到了三日前祭酒和她说的小剑。

    许珍思考片刻,从腰间将小剑掏出来放在桌子上,往小叫花那边挪了两下。

    说道:“对了,这东西——”

    许珍话说出口后,反而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荀千春看着她。

    许珍觉得不问又不太好,容易造成误会,她很婉转的说:“我听说,你们胡人的满月小剑,都是有特殊含义的。”

    荀千春点头。

    许珍问:“什么?”

    荀千春说:“是。”

    许珍扯她袖子:“你怎么话又这么少,说明白点。是什么含义?送给被人共度一生的吗?”

    荀千春低头看了看许珍手指,又抬头看许珍,解释道:“是有这种说法。”

    许珍听她这么说,回味片刻,震惊的问:“还真有??而且你还知道?那你给我这东西干什么!!这不是你们送给未来老公的吗??”

    荀千春凑过来,垂着眸子看许珍,她的长睫毛微微颤抖,不小心碰到了许珍的。

    许珍觉得有点痒,稍微退远点。

    荀千春疑惑的看着她。

    许珍说:“你有话好好说,别凑这么近。”

    “嗯。”荀千春道,“只要是共度一生之人,便能送。”

    许珍指正说:“共度一生的应该是你的夫郎,而不是我,你先把这东西收回去吧。”

    荀千春说:“是先生。”

    许珍问:“啥?”

    荀千春说的很肯定:“我想一直跟在先生身边。”她说完停顿片刻,“先生先前,不也答应我了吗。”

    许珍是答应了,她没法否认。

    可是这个小剑的含义和这个共度一生似乎又有什么差别。

    许珍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瞧见荀千春微微蹙眉的模样,顿时什么都说不出了。

    太难解释了。

    许珍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她重新将小剑塞回腰间,说道:“那等以后你找到更喜欢的了,记得来拿走,我现在只是帮你保管而已。”

    荀千春道:“不会。”

    许珍说:“你别说的这么确定,会打脸的。”

    荀千春没有再说。

    许珍将摸着小剑,想了不少事情,吃完饭后没收拾东西,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

    夜里荀千春过来钻被窝。

    许珍还没睡着,凑过去摸着小叫花的手,半晌后说道:“你在长安还是太危险了。”

    荀千春保持沉默。

    许珍说:“有机会的话,还是回江陵去吧,我和你一起。”

    说完又感叹几句,很快睡了过去,十足没心没肺的样子。

    荀千春却被她撩拨的一阵阵胸口发闷。

    到了半夜,荀千春依旧没睡着,她想着自己家里的旧事,又想着如今新认识的几个人,更多的还是先生的事情,心事重重,觉得整个人又开始发疼了。

    她给许珍盖上被子,干脆拎着小剑走到院子里,坐到巨石上,横剑膝前,开始思考武功。

    墙头忽然传来动静。

    荀千春抬头看去,瞧见个身穿蓝色裙衫的眼熟女子跳了进来。

    这蓝裙女子是荀千春姐姐生前的好友,自从上次旧宅见面后,便经常关注荀千春。

    夜访倒还是头一次。

    她跳下墙头,快步过来,正要开口。

    荀千春丢了石头,擦着女人身体丢到草地上,说道:“小声。”

    蓝裙女子笑了两声,将音量压低说:“虽然没过几天,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除了个子。要不是我见过你阿姐缩骨,应当是认不出之前的你的。”

    荀千春点头。

    蓝裙女子说:“我今日来是想问你,你想要趁之前的涝灾干点什么吗?我认得几个人,可以帮我们。”

    荀千春说:“太晚。”

    蓝裙女子问:“那最近的秋试?”

    荀千春没说话。

    蓝裙女子说:“你想翻案,不做出点动静可没人理你。”

    荀千春:“嗯。”

    蓝裙女子说:“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荀千春说:“再等等。”

    蓝裙女子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她笑了两句,又被荀千春丢石头,让她噤声。这女人不敢笑了,改为和荀千春聊天。

    快要离开的时候。

    荀千春难得的开口,发出声响。

    她问蓝裙女人:“你和我阿姐熟,知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病?”

    蓝裙女人愣了愣:“病?应当没有。”

    荀千春应了一声。

    蓝裙女子问:“你怎么了?”

    荀千春道:“身上,有点疼。”

    蓝裙女子问:“哪种疼法?”

    荀千春说:“不知道。”

    蓝裙女子调笑说:“别是武功走火入魔了吧,反正你阿姐是不会疼的,她上战场,身上被砍了五十多刀,也说不疼。”

    荀千春说:“原来如此。”

    蓝裙女子说:“那我先走了。”

    荀千春正要道别,瞧见蓝裙女子眼角晶莹发光,似乎是被风吹得流泪。

    她想问问,但是蓝裙女子已经跑远了,想问也问不到了。

    荀千春继续静下心,准备思考武功。

    只是这夜风幽幽,时不时的让她脑海中响起先生的声音,先生说过的话,先生对自己的好。

    荀千春十分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改日若是记得,还是问问先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先生抱抱就不痛了

    痛感设定,对小叫花来说就类似于那种嘴巴亲肿了或者种草莓的那种痛,因为她皮厚神经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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