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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不停的从窗户中钻入。
许珍握着小叫花的手, 发觉小叫花不太对劲, 又问:“冷吗?”
荀千春摇头。
许珍道:“哪里疼吗?”
荀千春说:“手。”
许珍问:“手疼?不会是被铁栏弄疼了吧, 还是你缩骨出现问题了?”
荀千春说:“不知道。”
许珍将小叫花的手往里推,边推边说:“那你收回去, 别等下卡住了。”
荀千春没动静。
许珍握着小叫花的手继续往里推, 怎么也推不进去, 她震惊,小声问:“你怎么了?缩骨术失败了?卡住了吗?”
荀千春解释:“不想收回去。”
许珍问:“为啥?”
荀千春道:“想握着你的手。”
许珍笑了笑说:“那就继续握着。”
她依旧捧着荀千春的手。
荀千春的手烫的灼人,脸上易容纸似乎泡软了, 皱起许多折痕, 许珍伸手帮忙摁平,防止被人看见。
水位渐渐上涨,雨声越来越大, 敲打墙壁发出哐哐巨响, 空气中原本潮湿的气味, 如今成了各种混杂在一起的水腥味。
等水位快到学生们胸口的时候, 荀千春终于收回了手, 并且让许珍出去。
许珍:“水还浅。”
荀千春道:“不能等了。”
许珍问:“为啥?”
荀千春指了指外头的窗户:“漏的, 水位不会高了。”
许珍看过去, 这才发现窗户上全部是镂空的格子, 与外面通风,藏里并非密闭空间,水不会填满整个阁楼,但这样也好, 至少大家不会淹死在里头。
她松了口气,看着荀千春说道:“我再等你会儿。”
荀千春点点头,走到一旁,开始办事。她不顾旁边几个扒拉着书架的学生,掏出小剑,将柜子的木板砍下来,丢给几人。
那几名学生问她:“你干什么?”
荀千春看了他们一眼,道:“扶着,别沉了。”
她说着又踩上书架,书架不够高,即便踩踏顶部,依旧需要踮脚才能触碰到天花板,荀千春轻功好,这才又借力跳到木梁上,掏出小刀在天花板划了两下。
第一次没弄破。
第二次划出个口子,厚重的木头砸入水中,随后一大片喷涌挤压着冲下来,是三楼堆积的水,如同瀑布般凶猛。
很久之后才停下,之后依旧有水柱向下淌,但没起先那般汹涌。
荀千春顺着口子将天花板弄大。
下面有人说她:“你将藏的书都弄湿了!!”
荀千春没有理。
她不知道为何手痛的不行,若只是砍木头的话,以往可以很顺利的劈开,这会儿却有些费力。
好在还是劈出了不错的口子。
她弄完便顺着书架下来,旁边有人喊她骂她的,她置若罔闻,游到许珍面前说:“先生,你先走。”
许珍见小叫花已经开辟出了新出口,放下心,不敢拖后腿,和小叫花交代了几句,随后往外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喊:“你早点出来,一刻钟瞧不见你,我就过来找你!”
荀千春应了声,转身留下一个挺拔背影。
许珍看着那片湿漉朦胧的背影,眼眶不知为何有点发涩,好在又是一阵雨水冲来,冲进她眼中,成功湿润了她的眼眶。
外面风雨交加,狂风大作。呼呼的杂音充斥许珍耳朵。
跳到原本广场上的时候,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堆积了一层水,雨水依旧不停的下。
许珍抱着胳膊在下面等。
顺便看了看系统界面。
功德点没变化,主线任务没变化,商城又刷新出一颗伤药,要三百功德点。
许珍想到刚才自己抚摸到的小叫花体温,连忙买了下来,偷偷藏进腰带。
水位持续不断地上涨着。
依旧没人下来,许珍冷的发抖,正准备爬上去,主事跑过来了!
主事远远的大喊:“员外郎!!员外郎!!”
雨声哗哗哗。
许珍站在雨中回应:“我在这!”
主事撑着伞跑到许珍面前,摸着被雨水糊住的眼睛说:“员外郎,你怎么还没走?!外面宫女要赶时间回宫,先离开了!”
许珍道:“那就让她离开!”
主事道:“员外郎你还等什么,快回去吧!学生们早就都回家了!这雨实在是大啊!”
许珍听后心头一梗:“都回家了?”
“是啊!!”主事说。
许珍问:“他们回家干什么,水都积到这里了,你让他们去安全点的地方啊!”
主事道:“说过了,都不听!”
许珍这会儿实在没力气,放弃的想,爱听不听吧。
随后她又问主事,之前怎么不过来。主事惊诧不已,表示之前根本没人去找他,全都是撑伞回家的。
许珍听后差点吐血。
两人在下面聊了几句,许珍见小叫花还不出来,觉得不太对劲,和主事交代两句后,顺着树干爬进了屋子里头,水位已经到了窗户边。
里面有人说话的回音。
许珍顺着过去,听见有人凶狠狰狞的喊叫:“她是胡人!!杀过我们的祖辈!!你们愿意接受她的馈赠吗!”
有人说:“不愿意!!”
“我们就在这和胡人同归于尽!!”
还有个女声轻声道:“我觉得,大难当头,不需要计较这些。”
“你连骨气都不要了吗!!”谢阿广大声斥骂,“我虽不成器,但我手中若有一把刀,我定手刃这群胡人!”
荀千春站在书架边,冷冷的看着这几人,她没有动作,这几人也没有动作。
只有谢广。
谢广自己不想活,不让别人活,也不让荀千春活,他上前想要拽住荀千春,但是被荀千春躲开了。
他冷笑:“你果然是胡人,贪生怕死的胡人,你如今身处此地,难道还想活命?”
他又招呼身边一个玩得好的,让这人一起上来拽荀千春,不让她踩着书架上楼。
荀千春并不在意,因为她武功厉害,这两人打不过自己。
她抬手准备打人,可是忽然,手指处一阵疼痛,痛的她皱眉,手臂软绵绵的垂了下来,被那两人抓住。
周围一声惊叫,有划水走上来劝说的,有痛苦不已的。
暴雨的吵闹声导致一群人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完全依靠本能,想要将眼前的这个胡人摁入水中。
水面不停跳跃细细密密的水花。
许珍听着几人吵架,急得不行,还没游到窗口就已经大喊起来:“喂!!”
那两人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摁住荀千春,几乎要将全身力量施加在上面,将她摁入水中。
许珍好不容易游到前面,瞧见这一幕,吓得浑身一颤,继续大喊。
荀千春瞧见她来了,便挣扎想过来,可是浑身发痛,力气也逐渐流失,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弯着身子直直看许珍。
许珍已经急的快哭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压抑住怒火大喊:“你们搞什么啊!!!”
那几人愣了愣,看向许珍。
许珍抓窗户狠厉道:“你们抓着一个无辜的人不放,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国难当前,胡汉战争的时候,你们在哪?!沙场流血,饥荒饿殍的时候,你们在哪!你们就只会在这里欺负人吗!!”
她喊得用力,声音到后面已经沙哑的听不出来,但是遮盖住了层层暴雨声。
整个世界安静许多,似乎只有她震耳欲聋的咆哮。
许珍又喊:“你们杀一个人能改变什么!你们现在想要杀的,是个能改变未来,给国家带来希望的人!你们能做到改变这个国家吗!你们能改变胡汉对峙的情况吗!!”
没有人能回答,一群人怔怔的看着许珍。
唯独谢广依旧狰狞,手上暴起骨头与青筋骂道:“胡人铁骑侵我大庆,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就算真的让大家一起在这陪葬,我也不会让这胡人活!!”
许珍喊:“你杀一个是犯罪!你上战场,杀一千才是立功!!”
可那谢阿广根本听不进去!
他依旧想用弄死眼前的胡人,看着许珍和荀千春的视线狰狞可怖。
许珍握着窗户劝,不管怎么劝都没有用。
她说的舌头都麻了,有什么东西从嘴里留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眼,在昏暗之中似乎见到了渗开的血花。
许珍真是恨啊,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狗日的系统就给她塞了本左传。
左传有什么用?读书有什么用??
和读书人讲道理,只能靠拳头啊。
许珍在窗户边大喊:“小春!!你快打他!”
荀千春点点头,正好力气恢复,一拳将谢阿广打晕了。
同时许珍也由于太过激动,一下子撞到了铁做的窗户上,晕了过去。
好在手勾着窗户,没有沉入水中。
荀千春一把将谢阿广推入水中。
外面风声嘶鸣,尖锐的摩擦过所有人的耳朵。
荀千春看到许珍靠墙昏着,蹙眉向上走。
身后一群人没有动静。
有个女学生没忍住问她:“我们可以跟着一起上来吗?”
荀千春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几名学生从刚才起,就看着荀千春被谢阿广他们欺负,没有任何作为,他们读书、懂道理,知道这会儿荀千春肯定恨透了他们。
但是有两人先前听过许珍说的气节与命,经过深思之后,发现自己更加惜命。
每个人都撑着木板浮在水面上,脸上湿润反光,沾满了雨水和泪水。
荀千春平淡的看着几人,转头继续向上走。
那女生愣了下,还想再问。
忽的听见荀千春冷漠的声音传来:“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
要生还是要死,要苟且还是要保全大义,都是自己选的。
选错了,怨不得别人,选对了,也不一定会快乐。
荀千春触碰到屋顶木板,抓住后向上跳跃,跳上三楼,在浅浅的水瘫中走出房门,摸索到墙边的一块木板,割开后跳了下去。
二楼屋内,没有人说话,只有那个女生快速的游,眼中全是惊恐与害怕,她在哗哗水声中用力抓住书架,踩着往上爬。
随后几个浮在水中的,纷纷选择了同样的方法,其中一人还抓过了谢阿广,往书架游去。
……
雨夜漆黑一片,丝毫没有光,只有偶尔的电闪已经怒吼的雷声,暴雨已经不停落下,砸在各个角落。
许珍听到了熟悉的暴雨声,虽然听得麻木了,但还是被这声音给震醒。
她隐约觉得有点颠簸,自己似乎在一个柔软的背上,她微微睁眼看了看,瞧见片素色麻布,以及削瘦的肩头。
过了会儿,这个背着她的人,扶她背,将她放在凉快地面上,凑到她耳边喊:“先生。”
许珍半阖着眼,听着这个熟悉又沙哑的少女音调,反应许久,不确定的问:“小春?”
荀千春低声说:“是我。”
许珍目光所及处,只能瞧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黑影,这个黑影看起来极瘦,扎着马尾,身上似乎在不停滴水。
……这是小叫花?
许珍更不确定了,她问道:“这是哪?”
荀千春用干净的帕子给许珍擦脸:“北边,山洞。”
许珍撑着身子起来问:“哪?”
荀千春说:“渭水在南,我往北边跑的。”
许珍道:“这里距离长安多远?”
荀千春摸她脸说:“不知道。”
许珍又问:“你跑了多久?”
“六个时辰。”荀千春道,“天快亮了。”
许珍经过提醒,这才发现外边的乌黑云层边隐约的透出一点光芒,但效果不大,只能照出淡淡影子。
这里是长安北部的高地,是水灾不会侵袭到的地方,这里很安全。
许珍想着,松了口气。
她下意识的去摸荀千春的手,摸了会儿,却觉得触感不怎么对。
她顺着这双手往上摸。
虽然由于雨水的阻碍导致摸起来不怎么顺畅,可真的太奇怪了。
原本的小叫花,应该不是这个手感。
许珍又摸了好几把,发现自己摸到的手臂变长了,手掌变大了,肩膀也变高了。
她想到了自己刚刚看到的身影。
难道是缩骨术失效了?
许珍好奇问出口:“你是不是恢复体型了?”
荀千春应了声。
果然如此!
许珍感叹:“我就说,你怎么好像变高了。”她说着又问,“为什么突然变回来,你不是说变来变去的话会疼吗?”
荀千春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刚刚就是因为太疼,才无奈变回来的,正想说的时候,又合上了嘴,下意识的不想让许珍担心。
她思考片刻,说道:“背你。”
是因为个子太小就背不动自己?
许珍觉得这个理由还挺合理的,接受了。
她正想起身干点什么,发觉自己的脚扭了,有点疼,随后又感觉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摸了两下腰带,将里头东西拿出来感受,这才记起这玩意儿是自己之前给小叫花买的伤药,先前过于匆忙,她忘了给小叫花,好在系统出品的东西质量很好,即便在雨中泡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融化,药效应该还在。
许珍连忙扯了扯荀千春的袖子,说道:“你低头。”
荀千春低头。
许珍在漆黑中瞧不清楚,只能伸手去摸小叫花的脸,沿着下巴向上,缓缓摸到了柔软的嘴唇,将药丸塞进了小叫花的口中。
泛着甜味的药丸在荀千春最终弥散开来。
她心头再度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正想说点什么,动唇的时候,舌头不小心触碰到了许珍冰冷的指尖。
暴雨与狂风吹来,同时刮动了两人的心。
许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指间传递到了脑中,似乎是烟花炸开的感觉,她很少有这种感觉,思考了会儿,暂且将这种感觉归为是劫后平静的喜悦。
她收回手,顺带着摸了把小叫花的脸蛋,笑嘻嘻问道:“你怕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
荀千春没回答。
许珍说:“你说话啊,这会儿我都瞧不见你,你再不说话,要是被风吹跑了我都不知道。”
荀千春应了声,忽的没头没尾说道:“甜的。”
“什么?”许珍问完后很快反应过来,“是不是我给你吃的药?甜的也有可能是毒药啊,你怎么就不害怕啊。”
荀千春说:“不是。”
许珍问:“那还有什么是甜的?”
荀千春说:“你,手指。”
许珍愣了愣问:“啥?”
荀千春语气平缓说道:“刚刚舔到了。”
许珍说不出话来。
她刚刚触碰到小叫花的舌头,本来就有点难为情,这会儿见小叫花还光明正大说出来,更加害臊,赶紧解释说:“不是!不是甜的!而且不是手指!”
荀千春压着声音,凑到许珍耳边问:“不是的话,是什么?”
热气吹到许珍耳朵上,让她浑身发痒,忙捂着耳朵退远:“你突然这么近干啥?”
荀千春解释:“你耳朵红,我以为你冷。”
“才没有!!”许珍骂,骂完又问,“你看得见我耳朵颜色??这会儿不是一点光都没有吗!”
荀千春道:“能看见。”她说着,补充,“我有武功。”
武功厉害还能提高视力??
许珍不信邪,瞪大眼看前头,也想努力看看现在变大以后的小叫花长什么样,可惜努力很久,依旧是一片黑影。
隐约中,她听见了一声轻笑。
许珍问:“是你在笑吗?”
荀千春没说话。
许珍拉她袖子:“刚刚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荀千春说,“雨小了。”
许珍点点头,有点困,片刻后感觉自己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靠着小叫花胸口,摸了两下,发现这小叫花虽然个子高了,但胸围完全没有增长,暴露了真实年龄。
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心情放松啊。
许珍忍不住的打哈欠。
过了会儿,她想起一件事,抬头问小叫花:“你胡人身份都暴露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荀千春摇头。
摇完想到许珍瞧不见,便说:“不知道。”
许珍嘿嘿笑,故意吓小叫花:“要是连累到我,我就把你赶走,和你一刀两断。”
荀千春带着笑意低声说:“听先生的。”
又是这句话,就不能叛逆点吗。
许珍既欣慰又难受,感叹道:“你都不反抗,太么劲了。”
荀千春没有说话。
许珍有些要睡着了,她想到了自己好像还有什么事请要做,但是实在太困,她决定等睡醒了再管。
快要睡着的时候,许珍听见小叫花声音在耳边响起。
“先生。”荀千春道。
许珍懒散的应了声。
荀千春说:“我会反抗的。”
许珍口齿不清的问:“啥啊?”
“我不想被赶走。”荀千春道,“我想和先生一起看山,看水,想每日起来,第一眼就能看见先生的脸。”
许珍迷迷糊糊的听着。
荀千春说着停顿了会儿,问道:“先生,这种想法,汉人是如何称呼的?”
许珍随口说道:“师生情吧。”
荀千春点点头,嘴中一阵阵的发甜,她有些欣悦的想: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许坚强:太么劲了
小叫花(暗暗思考):多舔几下,先生应当就有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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