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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苦海无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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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临琛看着温钦随着太监离去, 向来古井无波般的眸眼微微泛着奇异的光。

    温钦,终于回来了。

    这是分别后第一次见到温钦, 温钦果然如他想的一样, 出落得神清骨秀,格外出色。

    只是分别了这么久,不知道钦钦还记不记得自己?看温钦刚刚的样子, 似乎对自己十分的陌生。

    稍稍失落了一阵子,谢临琛又恢复镇定。小孩子忘性大,再加上温夫人离世,悲痛之下想必也会忘掉其他。虽然心里微微有些难过,可若是追上去问他是否记得当初在皎月殿的那个狼孩子, 似乎更加难堪些。忘掉也好…忘记自己当初那样狼狈过…也好。

    再次相见, 你是温氏的公子, 我是翊王谢临琛, 我的身份也算与你相称,算是最好的初遇。

    出了宫,迎面遇上徐玉阁。旁人看不出谢临琛面色的愉悦之色, 徐玉阁却是一眼看出他心情不错。

    “这么高兴?”徐玉阁调侃道, “难道是见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谢临琛只是抬起眼皮笑着看了眼徐玉阁,“徐将军不要胡说。”

    “你这小子,怎得年纪轻轻这般正经?”徐玉阁向来知道谢临琛天赋惊人且奋发努力,如今不仅能力出众,性子也是捉摸不定。

    “是舅舅你太不正经。”谢临琛心情确实很好,眸光若灼灼墨玉, “他年纪小,不过十三岁,我与他自幼相识,是好友。”

    “好友?”徐玉阁一直知道谢临琛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个人,却没想到只是朋友。“十三岁,认识的时候不过是七八岁?”

    “嗯。”谢临琛点头,心情不错,话也多了些,“他刚从临安回来。”一直知道他在临安好,也没有多打扰,如今回了京城反而让自己又高兴又担忧。

    徐玉阁觉得自己真的是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外甥,当年遇到他的时候自己心情悲痛,他也不发一词,本以为他也只是一时沉痛,却不想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沉静。不仅如此,这两年更是越来越看不透他想干什么,手中的棋子遍布南北,形成一个密集的关系网,手段惊人。

    今日又多了一个故友,故友?算算时间…似乎是谢临琛还在皎月殿的时候。谢临琛既然一直这样在意那个人,看来一定是年幼时对他存了一丝丝的善意,否则不会牵挂这么久。

    徐玉阁凝神,微微叹了口气。当年带着谢临琛回了军营之后看到他身上的鞭痕和数不清的伤疤,一直不敢问,也不敢想,一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如何会有这般虎狼的眼神?

    “走吧。”谢临琛翻身上马。

    “你不再见见他?”徐玉阁问道。

    谢临琛回头看了眼,微微勾唇,“他啊,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估计要到午后用了膳才出宫。”

    徐玉阁半信半疑,默默嘀咕,“你又知道了…”

    而另一边温钦随着太监去了太后宫中,太后见到他眼眶微热,连连拉着他的手往怀里揽了揽,拍了拍他的背。

    “好孩子,回来了就好。”见温钦温柔有礼,相貌出彩。太后连连称赞,“赵家是我的母族,定对你极好。”

    临安风景优美,地处江南,男子女子多温雅如玉,重礼数重规矩。温钦也被养成了临安的性子,嘴角微微上扬、眸眼温柔含笑,一张青涩漂亮的脸和温和的性子实在是让人看着舒适。

    “多谢太后祖母,外祖母对我极好。”不知想到什么温钦眼底带了几分黯然,随后又淡勉强笑笑,“只是…钦钦没有母亲了。”

    太后看他这样子,心里有些疼,才十三余岁,还是需要母亲的时候。“钦钦乖,以后太后祖母会疼你的。”

    温钦乖乖点了点头,“谢谢祖母。”

    一直到午后,温钦回了府中。

    王氏手中牵着孩儿正在院中玩耍,遇到温钦时微微一愣,心里那种怪异感又油然而生。暗暗比较的心理又开始作祟。

    听闻这温大公子年仅四岁便可以背的百家诗,六岁那年更是应景作了贺寿诗送与陛下,被当今圣上称赞聪慧过人。

    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儿辉儿,三岁了还只知道咬手指,自己虽然努力教导他背一些诗句,却总是背了便忘记,与温钦相差甚远,更不要提什么聪慧过人。

    王云鸢看着越发光彩的温钦,心里隐隐地有些妒意。那赵明淑为什么不将她的好儿子一起带有,省的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都说慧极必伤,这温钦倒是身体康健。

    虽然心里想的恶毒,面上却是温柔贤惠的模样,“钦儿回来了,母亲给你备了一些水果在你房间,快去休息吧。”

    温钦听到“母亲”两个字,脸色微变,随后礼貌行礼,“多谢…母亲…”

    不过十三岁小儿,想什么一眼看得出,王云鸢立即看出他的迟疑与不情愿,顿时心中不悦。自己身为丞相之女,尊贵无比,若不是父亲极力促成这桩婚事用以拉拢温珂,自己怎么会同意?平白无故多了这个儿子自己还没有多言,他竟然这般甩脸色。

    见温钦离开,王云鸢也抱了辉儿离开。

    到了晚膳时,温钦恭敬地请了温父与王氏先坐,随后自己坐在一旁。王氏身侧一儿一女嬉笑打闹着,正是玩闹的年纪。

    “钦儿刚回来,还未让你先见见你的母亲。”温太尉淡淡道。

    时隔五年,父子间本就淡漠的亲情更是冰冷到了极点。本以为回了家会父子相遇泪流满面,谁知道对上的还是温太尉淡漠的脸。温钦有些不知所措,随后站起身行了礼,“之前见了母亲,母亲对儿子很好。”

    王氏娇笑,“钦儿还是孩子,想必对我这个母亲还是很陌生的,没关系,现在还不愿意以后再熟悉也不迟。”

    听了这话温太尉皱眉,“这是什么话?规矩不可荒废,钦儿难道不情愿唤你母亲?”

    王氏连忙握了握温太尉的手,“钦儿还小。”虽然这样说,可无疑是火上浇油,温太尉脸色更难看了些。

    温钦有些不解,随后还是站起身行礼,“是儿子的过错。”

    温太尉眼底带了几分不悦,“钦儿,你回了来就得知道,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死了,如今王氏便是你的母亲,以后再敢不尊敬母亲,便去祠堂好好跪一跪。”

    “是。”温钦低垂眸眼,心里微缩,难受的厉害。

    温太尉看着温钦低眉顺眼的模样却还是不满意,“口中认错不够,心里要知错才对。否则面上知错,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又有何用?”

    温钦有些惊愕,微微昂头看着温太尉,眼底也带了些泪意。

    王氏拿了手绢掩住嘴角的笑意,“好了,快坐下吧。”

    温钦刚刚坐下,王氏的儿子温辉从一旁与妹妹闹着跑回来,看到温钦坐下顿时不高兴起来,拿了勺子朝他丢了过去,砸在他的身上,凶道,“你是哪个不懂礼数的奴才,居然敢上座!还不滚下去!”

    王氏连忙拉住温辉,“辉儿,你真是胡闹,怎么能用勺子砸人呢?”

    温钦无措,手在锦衣上攥了攥,一向在临安无忧无虑的温钦哪里遇到过这样的状况,皱了皱眉,“我是你哥哥。”

    “我没有哥哥!我就是温家唯一的公子,你算什么东西!”温辉要上前推搡温钦,被一旁的王氏拉住。

    “他是你哥哥,你可要敬重哥哥,不要这样无礼。”王氏说完小心翼翼看了眼温太尉,见他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心里松了口气。

    见温辉闹腾,温太尉挥了挥手,“行了辉儿,这是你哥哥温钦,日后要对他礼貌些。”

    温辉不高兴,可偏偏是父亲的话,只得不高兴地坐在一旁。嘀咕着,“明明温家只有我一个公子…”

    温钦沉默着吃着东西,一向满是神采的眼底也带了几分黯淡。以往父亲虽然不亲切,可对他也算是和蔼。此时自己竟像个外人。

    同样有些不解的还有王云鸢,这温钦虽然离开温家五年,可也不至于一点父子情谊都没有,为什么温太尉丝毫对这个儿子这样苛刻。

    夜晚帐摆流苏、被掀红浪,王氏娇艳的趴在温太尉光洁的胸口,亲昵地亲吻着温太尉的脖颈。温太尉不过三十五岁,年轻英俊,官居高位。除了有个儿子这一点让王氏膈应,其余的都很满意。

    一场欢愉过后,王氏满脸红晕,贴着温太尉的耳边问道,“今日见了大公子,想必那位赵姐姐是个美人儿?”

    温太尉见她颇有醋意的问出这句话,心情很不错。怀中的美人身为丞相之女,身份高于一般女子,对自己却丝毫没有贵女的傲慢模样,很会取悦人。如今更是为自己争风吃醋,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

    “呵,赵明淑那个女人,美艳又如何?”傲慢而又自大,丝毫不知取悦自己的丈夫,床上更是放不开,木讷冷淡的很。温太尉想到她微微皱眉。

    见温太尉似乎并不喜欢赵明淑,王氏笑着亲了亲温太尉的下巴,“原来夫君更喜欢我?”

    “自然,你比她更温顺贴心,我自然喜欢你。”温太尉笑了笑。

    听了这些王氏似乎明白了,那赵明淑是有名的贵女,礼仪风范更是头一份,当年下嫁温珂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外人看着风光无比,可私下里温珂对于这个妻子似乎并不满意?

    自然是不满意的,温珂脸色冷淡。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可私下里赵明淑依旧对自己摆着贵女的傲慢模样。别人称赞两人的爱情坚贞,可嘲笑他是吃软饭、靠妻子往上爬的人不在少数。

    妻子强势而又高贵冷艳。许是因为出身高贵,而温珂出身卑贱,温珂只觉得自己做什么都被妻子鄙视嗤笑。他向来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心中自然不喜。可心中不喜,却又要装作恩爱欢喜的模样,实在是痛苦不已。甚至这些年连妾室都没有,就是顾忌着赵明淑的身份。

    为了能够得到想要的位置,温珂忍了这么多年,一直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如今赵明淑终于死了,她的儿子却又回了来。

    像是一张讽刺挖苦的脸,时时刻刻地提醒温珂自己到底是怎么当上了太尉。没错,温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赵明淑,只是刻意装作喜欢的样子。靠女人上位这句话一直是他的痛点。

    温太尉想想便觉得心中厌恶,今日这一见,温钦这个儿子自小在临安长大,生的和赵明淑那女人一模一样,虽然看似温柔,可骨子里的傲慢与嫌弃从来没有褪去过。那般高贵优雅的模样,像是要把别人踩在尘土里。

    王氏这下心里多了几分了然,心里对温太尉多了几分厌弃,这个男人到底也不是圣人,心思真是歹毒龌龊。不过自己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是尊贵的地位。

    两人同床异梦,各怀鬼胎。

    温钦一整晚没有睡,他想到的是外祖母临行前给他说的话。

    “钦钦,你平时就像你的母亲,娇软善良了些,若是你母亲有几分手段,自然看不上温珂这样的男人。只是她一辈子都傻。”慈爱的老人握着温钦的手,浑浊的眼睛带了几分锐利,“我不希望那个你像她一样傻,你这次回去,我实在是担心。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善良虽好,可有心机有手段也不一定是坏事。”

    当时的温钦似懂非懂,可此时却又有些明了,父亲真的爱自己吗?继母真的善良吗?

    温钦抱着杯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祖母说的要应验了吗?父亲真的不喜欢我呢。”

    实在是睡不着,温钦干脆坐起身披了外套站在窗下。月凉如水,大把大把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窗前,衬得窗外很是明净,温钦颇为难过的半趴在窗台上,出神地看着天空。

    深邃漆黑的夜空一颗颗璀璨的繁星点缀,其中一颗尤为耀目,为众星之首。天地众生似为之环绕,仰之臣服。

    “紫微星。”温钦眼波沉静,喃喃道,“帝王星。”

    正出神,忽而一个细小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微微侧过头竟看到一只鸽子立在一处,离自己很近。“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见温钦注意到自己,这鸽子不但不怕人,反而直直地飞了过来,落在窗台上。

    温钦一呆,整个人紧张地站直盯着这只鸽子。这只鸽子不但没有走,还冲着温钦“咕咕咕”叫着,似乎在指示着什么。

    “指示什么呢?鸽子…汤?”温钦咬手指,有些疑惑。

    听到“鸽子汤”三个字,这只鸽子炸了毛一般跳了跳,腿上的东西也随着它的动作晃了晃。

    似乎有一个像是小竹筒一样的东西跳进温钦的视线,小心地取了下来,打开竹筒,里面有一个纸条。

    “钦钦,多年不见。今回京与你相遇,心中欢喜。如今继室入门,若有难事可与我说。”

    这是…故人?温钦有些忘记了离京时自己有哪些朋友了,难道是一同上学堂的朋友?还是私交甚好的朋友?

    温钦眸光流转,不止如此,这笔迹与自己格外相似,还格外担心自己被继母欺负,看来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了。

    只是他为何白日不和我见面,反而选择晚上飞鸽传书?

    摇了摇头,温钦小心地点亮烛火,趴在桌子上给他回了一封信。因为是头一次飞鸽传书,非常新奇,高高兴兴地拿了绳子仔细绑了好几圈在鸽子的腿上。

    鸽子收到回信往外面飞去,只是绑得有些紧,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才扭转上天,哀怨地回看了温钦一眼。

    温钦:逐渐腹黑ing

    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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