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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 姜鹤认真考虑了下顾西决生气的点, 然后品出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今晚她离开通讯大队之前,顾西决确实是可以称作历史性的友好。
……居然亲手喂月饼给她吃!
放了以前还不是糊她一脸附赠一句“爱吃不吃”?
我靠,这是为什么啊?
这不又搞出了断头饭的味道了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鹤突然毛骨悚然, 立刻认真地想了想今晚的每一个细节, 意识到顾西决的态度如同对待一名将死之人……
再结合他的质问。
姜鹤懂了。
—一行白鹤上西天:你是不是以为我被开除了?
对面估计手机就在手上,回复得飞快。
—西行:没有。
—一行白鹤上西天:还没有,肯定是!
电话这边拿着微信的顾西决心想他上辈子做错了什么遇见这个什么事都要刨根究底的ky少女, 完全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
—西行:说了,没有。
—一帮白鹤上西天:我没被开除,你放心。
—西行:哦。
—西行:好开心。
—一行白鹤上西天:不管今晚是因为什么原因,都谢谢你屈尊降贵陪我吹了一晚上风,月饼有点甜,吃了那么多你记得多喝水……
—西行:……
—一行白鹤上西天:嘻嘻嘻,顾西决,你好甜噢!
姜鹤发出的最后一句撕心裂肺的表白后面出现了个巨大的感叹号,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信号不太好,但是很快的她注意到下面还多了一行字: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 请添加好友后再进行对话。】
姜鹤:“……”
好的,又被拉黑了,这个人脸皮怎么能这么薄?
姜鹤不错的心情持续到回家。
吉普车驶入高档小区的别墅区,入住的人不太多, 有几栋连在一起的倒是亮着灯,其中一栋就是姜鹤家。
隔壁是顾西决家,隔壁的隔壁的对面是谢辛晨家,他家是最近几年才搬过来的。
姜鹤跳下吉普,从白鹰手里接过行李箱低声道谢,拿出钥匙刷开院子的大门时,白鹰靠在车门边点了支烟,星火点点中,男人吐出一股奶色的白雾。
姜鹤用屁股推开铁门,艰难地把箱子拎上台阶的时候,突然听见白鹰在不远处说:“阿鹤,我在你学校附近新买了个公寓。”
努力扛行李的动作一顿,姜鹤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要是……你要是在家里实在不开心,就过来住。”白鹰犹豫了下,“我平时都住在部队,就周末才回家,可以给你做饭……就是工作日麻烦了点。”
他说了一个地址,还有电子锁解锁密码。
姜鹤捏在箱子提手上的指尖动了动,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她小舅舅在说什么……意识到这是白鹰给了她多一条退路,她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放柔和了一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小舅舅。”
白鹰反而蹙眉,嘟囔着“你跟我客气什么”挥了挥大手。
姜鹤伸手摁了墙壁上一个按钮,电动门缓缓关上,隔了很久,她才听见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家里的门倒是开着。
把行李箱又拎上一个台阶,姜鹤伸手推开门,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看样子亲爹和亲妈都还没有回来,她把箱子随意推进去搁在门边,低头换鞋。
再抬头时,面前站了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盯着她看。
小男孩长得和姜鹤也挺像的,准确的说是长得像白秋棠女士,只是眉眼之间又沾染了一点他亲爹的英气,完美捡到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小孩说的就是这样。
“听说你被江市一高赶回来了。”
“……”
如果他是哑巴的话,搞不好就可以成为风靡全校虏获其小学六年级大学姐的传奇存在……可惜了,他不是。
姜鹤白了姜枭一眼,用无声以表达“关你屁事”。
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自己的白色卡通拖鞋,她弯腰穿上后,目不斜视地直直走向客厅。
“姜鹤,你真是没用的东西,我就跟爸爸说了你这样的人进了江市一高也会因为跟不上学习被开除,爸爸还不相信还把我骂了一顿,今晚我就要跟他说,说你调皮捣蛋!”
带着奶音又要强装成熟的童音在身后喋喋不休,让人想要把他拎起来塞进洗衣机里。
“姜枭。”
姜鹤猛地停下步伐,身后踩着拖鞋跟得紧的小男孩差点没刹住,一头撞在她腰上。
“干什么!”姜枭奶凶奶凶地吼,“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没干什么,”姜鹤弯下腰,两根手指一把拧住她弟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就想告诉你,你以后肯定不会有被江市一高赶回家的苦恼。”
姜枭一听,都顾不上脸蛋被拧得疼的事,鼻孔朝天:“那当然!”
“因为《小摄影师》都背不下来的人,连江市一高的门都摸不到,要把你塞进去,爸爸可能得给学校捐一栋楼。”姜鹤收了笑,放开她弟被她掐红的脸,直起腰看了看周围,“你今晚吃的什么?”
七八岁的小学生骂人词汇不太丰富,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姜枭还在大声的骂“你放屁”“妈妈告诉你我背不下来课文的吗,她胡说”,冷不丁听见姜鹤的提问一愣,然后骄傲地叉腰:“妈妈给我买了肯德基!”
姜鹤一回头,果然在餐厅里看见几个肯德基的外卖包装袋。
“你肯定没吃饭,但是我不给你吃。”姜枭上蹿下跳地炫耀,“饿死你!”
“哦,我回来前,顾西决喂我吃的月饼,”姜鹤说,“然后小舅舅带我去的私厨,我吃了牛排,烤鸭,佛跳墙,沙拉……你好可怜,只有肯德基。”
姜鹤说完,看着弟弟那张粉嫩脸蛋迅速因为愤怒和嫉妒涨红,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踩着拖鞋上楼。
“你做梦!你胡说!哥哥不可能喂你吃月饼!”楼下的短腿因为追不上,一边噔噔上楼一边气喘吁吁气急败坏大骂,“他讨厌你!”
世界就是这么魔幻,她亲眼看着出生的亲弟弟打从会讲话没好好叫过她一次“姐姐”,却上赶着倒贴隔壁顾西决叫“哥哥”。
姜鹤冷笑着猛地甩上自己房间的门,把姜枭吵死人的声音关在门外。
但是……
门外的小鬼很有毅力。
冲上来站在姜鹤的房门前叫她出来一战,门里的人毫不犹豫打开了音乐,妄图盖过小鬼尖细的尖叫。
看了看日历,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七天,距离第一次摸底考还有十五天……十五天,够她在第一次大型考试里把还在那傻乎乎站军姿的蒋净甩出三条街。
发帖夹住留海往上一贴,露出光洁的额头,姜鹤抽了浴巾走向浴室。
从浴室出来时,门外的小鬼居然还在并开始哐哐砸门。
干发巾包着头发,浑身香喷喷的姜鹤权当自己眼瞎耳聋,哼着歌拿出了《十年高考专项专题数学》,铺开在桌子上,翻出一支圆珠笔“咔嚓”一声按下。
圆珠笔在习题书上轻敲两下,姜鹤开始读题:“在一次跳伞训练中,甲、乙两位学员各跳一次.设命题p是‘甲降落在指定范围’……”
砸门声没有了。
气急败坏的小鬼冲下楼拿过家里的公用手机,又冲上楼,站在姜鹤的房门外拨通了一个电话,张口就是:“喂!哥哥!姜鹤说你亲手喂她吃月饼!我不信!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姜鹤:“……”
姜鹤翻着白眼带上了蓝牙耳机。
神他妈亲生的弟弟,她小时候可没有上蹿下跳像一只暴躁的花栗鼠,还性取向不明暗恋隔壁的大姐姐。
姜鹤坐在书桌前,就着八月十五的月亮,做完了一套关于“命题”的专项训练高考真题,这是高一数学第一个单元的学习内容,她猜测第一次摸底考里多少会涉及到一些……
除了f班的草包,江市一高剩下的五个班全部都是江市各个初中的尖子生,普通的题目根本拉不开差距,所以命题人肯定会塞一些超前题目进去。
……这个超前得超前多少啊,要不再看看“集合”知识相关的题目?
姜鹤翻开书,开始从零开始自学集合相关的东西,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过十二点了。
吹了头发打开房间门下楼,白女士已经回来了,煮了甜汤招呼姜枭去喝,听见下楼声愣了下,抬起头看见姜鹤,她才笑了下:“刚想给你把甜汤送上去。”
“嗯,”姜鹤面目表情地说,“我是回来了。”
白秋棠不说话了。
姜枭本来就对甜嗖嗖的东西没兴趣,这会儿见姜鹤,立刻兴奋得像个战斗小陀螺似的卷过来,大声地说:“我问了!妈妈说你小学的时候也背不好《小摄影师》,背了几天背不下来,被老师骂,还哭鼻子!”
“……”
姜鹤没搭理他,看向白秋棠,后者端着甜汤的动作僵硬了下,她放下碗,试图息事宁人:“你弟弟说你拿他背不下课文笑话他……”
“所以你告诉他我也背不下来,背不下来就算了还羞耻地哭,好让他反过来笑话我。”
姜鹤点点头。
刚开始语气是平静的。
到了后面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忍不住地跟了一句。
“你以为当时是谁让我变成那样的?”
屋子内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然后虚假维持的和平被打碎,彻底爆发了。
“姜鹤!”白秋棠终于受不了地提高了声音,“就那点陈年旧事你准备拿出来说到什么时候?!这些年我和你爸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着你了?你要干嘛就干嘛谁多说你一句了?大过节的你就非得一副全世界欠你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吗?”
姜鹤的一个提问换来了歇斯底里的七八个反问。
她沉默下来,姜枭也被突然爆发的僵硬冷气吓着了,一张耀武扬威的脸蛋忽然紧绷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他姐,又看看他妈。
他根本搞不懂,她们在吵什么……毕竟七八年前的事,那时候他才刚刚出生。
但是他最后都没有得到答案。
姜鹤把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她上楼拿手机和钱包,穿外套,出门。
中秋节这天的半夜十二点,姜鹤站在她家院子前的道路上,身后家里的门被人从后“砰”地一声狠狠关上。
姜枭那句“我姐还在”没能说完,声音就被阻隔在了冰冷厚重的门后。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区里空无一人。
姜鹤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该上哪去,并且头一次忽然有些后悔今天把那桶油漆泼在王蕊的头上。
一切的起源从那个动作开始,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现在站在这里,微凉初秋风中,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姜鹤不得不夸奖她小舅舅太有先见之明。
毕竟可能就连白鹰本人都猜不到,他好心给外甥女准备的庇护所,在他说出地址的大约三个小时后,就被启动了。
那个地方离江市一高走路十分钟,离姜鹤家走路二十分钟。
姜鹤心烦得很,跟白鹰在微信打了个招呼直接就过去了。
她很少见过半夜十二点的街道。
也不知道因为今天是中秋还是江市一直这样,出了小区离开富人区的舒适环境,外面的街道居然比想象中更加繁华……白天不开门的网吧、酒吧全部开门了,灯红酒绿,街上都是年轻的男女和造型颜色嚣张的豪车。
酒瓶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从巷子里传来,好像还有人在打架,骂声和金属击打人体的声音传入耳中。
姜鹤:“……”
拢了下身上的白色毛衣外套,不得不说对这样的场景还有点适应不来,姜鹤微微垂下头加快了步伐,与此同时拿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并拨通一串数字,电话响了两声,那边被接起,“嗯”了一声。
顾西决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浓浓的睡意。
姜鹤紧绷的背部稍微放松,她歪了歪头,脸更贴近手机:“是我,手机没上交?”
“没有。”
那边,大概是舍友都睡了,所以少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点气音,好像还带着一点鼻音。
“有事?”
这时,在姜鹤三米不远处有个大汉把一瓶玻璃酒瓶砸在了路边的石墩上,然后抱着石墩开始嚎啕大哭。
顾西决显然是听见了。
没等姜鹤回答他的问题,他再次提问,这次他声音听着好像稍微清醒了些:“你不在家?你那边什么声音?”
姜鹤瞄了一眼,报了大汉身后酒吧的名字,并老实回答:“有人喝多了吐了,是个路人。”
“……”
电话那头大概是琢磨了下这酒吧的地理位置,半天想起就是学校附近,转而又想起别的什么……
电话里窸窸窣窣声响起,大概是少年从床上爬了起来,当电话里的背景声变成了通讯大队夜里蝉鸣,顾西决才重新讲话,此时他的音量已经变正常。
并且听上去不太温柔。
“姜鹤,你在东桐街?现在?你自己?”
姜鹤拿起手机看了眼苹果自带导航,“哦”了声:“东桐街……哦,对,是叫这个名字。”
“我是问你这个?”
“哎呀,你吃□□啦?我跟我妈吵了架跑出来了,我舅舅给我在学校附近那个景澜花园弄了套公寓,我在离家出走去那边的路上。”
顾西决默。
姜鹤:“巷子里有人打架还有人喝醉,呃这里还有个姐姐扶着电线杆在吐……大姐你没事吧?……有点害怕,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顾西决:“姜鹤。”
姜鹤:“啊?”
顾西决:“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不会走大马路非要走东桐街?”
这一连不友善的提问,姜鹤被问晕了,就来得及回答最后一个。
“导航导的啊。”
顾西决:“……”
顾西决:“不知道打车?”
姜鹤:“大半夜打车不安全。”
顾西决:“……”
电话那边这次沉默了大约有十秒,再开口说话时,少年的嗓音听上去是恨不得把她脑袋拧下来。
“那你觉得你现在特别安全?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是邀请我共赏东桐街中秋的歌舞升平?”
顾西决很少讲那么长的句子,除非他忍不住。
每当他忍不住,他就会变得特别刻薄。
今晚的所有人好像都显得格外暴躁。
姜鹤张嘴想喷他两句,结果一抬头居然看见了路标,此时距离白鹰给她准备的公寓还差大概一条街,眼瞧着胜利在望,她毅然抛弃了刻薄的顾西决:“我到了,没事了,挂了哦?”
隔着一部手机,顾西决不知道姜鹤在哪,也不想听她胡扯,想了下说:“给我发个定位,然后找个亮的地方站着别动,我叫人去接你。”
姜鹤:“我到了啊!”
顾西决怒了:“你到了个几把,月夜酒吧到景澜花园走路至少十分钟,你把老子当傻子哄?”
……来了来了来了,机会来了!
姜鹤鼓鼓脸,假装很委屈:“你凶什么,还不是你微信把我拉黑了,我发不了定位啊!”
电话那边的少年一秒就知道她什么意思,幸好现在他懒得跟她飙戏。
“现在加回来,你通过下。”
把拉黑和加好友说得像吃饭一样那么简单。
什么人呐!
挂了电话,姜鹤撇着嘴切入微信,果然看见好友申请那多了个“1”的标志,通过了顾西决的好友申请,她顺手给他发了个当前位置。
—西行:1
—西行:找个路灯亮的路口站好。
姜鹤现在就站在一个路口,头顶就是一个路灯,街对面也有路灯只不过不知道被哪个酒疯子拿弹弓打坏了……再后面时一个黑漆漆的巷子,在她低头给顾西决发微信的时候,从巷子里面传来混乱的打架斗殴声。
背部紧了紧,姜鹤意识到这里应该不是顾西决建议的“标准站位地”,正想转身迈开步伐开溜,这时候她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操,姓韦的,这是你的地盘吗你他妈在这撒野!”
“滚!”
“你别你妈以为顾西决暂时不在就在这搞事情,等他回来跑得了你的?手给你卸一条下来!”
听见顾西决的名字,姜鹤条件反射地停下脚步,鬼鬼祟祟弯腰往巷子里看了一眼。
她看见了一个穿牛仔外套的少年靠在斑驳的墙上,沉默地吸烟,他旁边站着四五个看着像马仔的玩意儿……
在他们的对面,则站着七八个一脸紧张的小混混。
刚才在叫嚣顾西决名字的就是那七八个小混混里的一个,他们其中一个手里甚至有刀……但是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刀并没有使他们变得勇敢,他们应该是怵这个姓韦的少年的。
并且面对明晃晃的管制刀具,那个懒洋洋靠着墙的少年也丝毫没有露出要收敛哪怕半点的意思。
他微微眯起眼扫了眼那些人,然后露出一个邪笑。
“嗯,我现在就是要趁着姓顾的不在顺手拿回这条街,怎么了?”
这人嗓音沙哑,说话慢吞吞地带着懒散。
“不趁着顾西决不在给你们立新规,还等他回来给他打申请上位报告?”
声音落下。
趁着所有人都被“打申请上位报告”这个操作给整懵。
毫无征兆地指尖一弹,少年手中带着火星的烟头直接弹到了距离他最近的那个混混脸上,在那个混混痛呼一声捂着脸退后时,他飞快地一脚踹上了他的腰!
一群人在深夜的巷子里,如同野狗一般扑成一团撕咬起来。
姜鹤:“……”
欢迎来到深夜档版本江市一高。
顾西决,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看到了你被谋朝篡位的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哆嗦着手伸出破碗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