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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昌山上东昌寨, 渔阳镇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组织。你可以不知渔阳镇镇守是谁, 却不可不知东昌寨的寨主。渔阳镇明面上属于邕州州牧统辖管理,但是暗地里谁不知道,东昌寨才是真正的地头蛇。他们说什么, 渔阳镇就做什么。那些不服从东昌寨的镇守,都会因为各种意外丧命。个中深意, 不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渔阳镇每年赋税三分之一交给朝廷,三分之二交给东昌寨。在渔阳, 就是皇帝来了, 也不一定比东昌寨寨主更有威慑力。渔阳镇,东昌寨寨主就是皇帝!
邕州州牧也不是没派兵攻打过东昌寨,奈何东昌寨地形实在太得天独厚。东昌山就像是一个面皮包饺子一样将渔阳镇包在其中。当年为了使渔阳镇不被北荒轻易攻下, 在各个山口都修建了高度慑人的城墙。如今, 这城墙反倒成了抵御自家兵马的拦路山。东昌寨再在东昌山外缘设置路障,渔阳镇便彻底和外界隔绝, 成了东昌寨的禁脔。而东昌山有天险葫芦谷, 易守难攻。叫人头疼。
渔阳官府形同虚设。
所以,渔阳镇也被称作东昌鱼,土匪镇。民风相当剽悍。
卢彦今年三十五岁,十年前,他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东昌寨时年方二十五, 于风华年纪流落邕州,得一李姓猎户一碗热粥救命。此后历经艰苦卓绝,生死危机, 终于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一方领土。
权利的滋味儿太过于美妙,他的野心也被滋养得越来越大。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渔阳镇,他想要邕州!甚至整个天下!
不过,今日卢彦心情没这么好,因为惯例在渔阳镇巡视的两个寨民皆重伤而回。虽无性命之忧,今后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寨内的大夫见过伤口后一致认为,这是高手所为。
继而,其中一人又手忙脚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句话,将在场众人都气个够呛。
好一个嚣张的拜访!
卢彦大为窝火,作威作福至今日,他已经多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无礼的人了。他随即命令守山寨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叫上数个好手,要给这个登门之人一个大大的见面礼。
岂料日渐黄昏,也未见一个陌生人进山。
卢彦坐在东昌寨大堂高座上,脸黑沉黑沉。底下一众属下大气不敢出。唯有卢彦身侧一轮椅代步,着青色长衫,居士模样的年轻人笑笑,安抚卢彦:“寨主何必生气,若那人不过是戏玩,大可不必用这般激怒您的法子。他若来了,凭东昌寨的守备,就算他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静心,静气。”
卢彦闻言,脸色方才转好,道一句:“蓬生说得是。”
尔后忽闻一清朗豪气声音响彻整个东昌寨。
“卢彦,那拜帖可喜欢?!”
此话当真嚣张不可一世,卢彦大怒,衣袍一撩,提过椅边长刀气势汹汹出门去。
越过大门,一眼便看到纷纷倒地哀嚎的守卫寨民。而用于悬挂灯笼的木杆上,熏红的烛火映照出一个颀长身形的人影。尖锐而棱角分明的盔甲轮廓在烛影中摇晃。
卢彦震惊,难道说这人一路送山门打上来的?东昌寨的防守可是抵挡过无数次官府州军攻击的!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克制住内心的震动,卢彦至少还知道,在众人面前,自己这个寨主不能先丢了气势。
“哦,原来你就是卢彦。我只问你一句,当年救你一命的李野,你可还记得?”
李野?卢彦眉目紧蹙,回想一阵才记起这是施过他一碗粥的猎户名字,想及当年落魄,卢彦心中不悦,却还是朗声道:“自然是记得。”
“不巧,前段时间,我对李野有救命之恩,他便允诺你对他的报恩转嫁到我身上。”
“……什么?”
“至于那枚充当信物的玉珏,被我当掉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渔阳镇的圆富当铺问。”
那边黑甲人话音刚落,还不待卢彦开口,他身后一位络腮胡子中年大汉已率先破口大骂。
“你这黄毛小子,我家寨主名讳岂是你等可直言的!别以为站在那木头桩子上就威风了,有本事下来和俺大战三百回合!俺定要将你……”这中年大汉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痛呼一声,反手一摸自己后颈,再看手心赫然满是鲜血。
这时众人才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注意到一个飘忽的黑影。
“常山,退下。”卢彦听到那黑甲人这般说道。黑影应一声:“是,少爷。”便再次隐匿于黑暗中。
至此,对方不过两人,却将东山寨所有人震得不敢妄动。
“卢彦,做敌做友,不过你一念之间尔。”
卢彦在东昌寨众人炯炯目光下沉默半晌,终是说:“既然你是李野的恩人,那便是我的恩人。恩人到来,当然是我的客人。”说着,转头冲属下一吼:“还不将武器收起来,成何体统!”
“这样就对了嘛。”
卢彦只见那黑衣人倏然从木桩上跳落地朝他走来,有清越铿锵刀鸣声响起,随后,黑衣人从一片黑色中走到灯光下,露出一张太过于年轻,太过于清绝俊艳的脸来。
他笑着说:“我是邬琅,来自苍云堡,卢寨主唤我五郎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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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琅进入东昌寨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有钱。
跟丫鬟似的黄龙寨一比,东昌寨简直是高端白富美。这一趟果然是来对了。
不过这寨主卢彦,看起来却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英雄气概。
在邬琅的概念里,能够建立东昌寨这种大势力的一方豪强怎么也要气度豪迈,个人魅力出众,这样才能吸引五湖四海的人才心甘情愿为其效力。
至于卢彦,一看便是二流胆气,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过,那一桌美食,只看色泽,只嗅香味,便知是出自一流厨师之手。邬琅可不会客气!
扫一眼这精致厢房的布置,又看看圆桌上的几人。除了卢彦外,只有两个身材壮硕的粗脸汉子陪坐。
邬琅脸上漾着笑意,在座却没人敢小瞧了他。
“贤弟方才说来自苍云堡,愚兄孤陋寡闻,不知这苍云堡所在何处?”
卢彦有意表现自己的知恩图报,加之邬琅的配合。刚剑拔弩张不久的两人现在已然称兄道弟。
邬琅微微一笑,心中腹稿已好:“卢大哥谦虚了。我苍云堡建于极北之北,终年飘雪之地,久不出世,不为外人所知,你不知晓也是正常。说起来,小弟我还要为刚才的事向卢大哥道个歉,是小弟无礼了。”
卢彦哈哈一笑,无所谓地摆摆手:“这有什么,不正好证明了贤弟武功盖世,不是凡人吗。”
邬琅笑着点点头,又举了酒杯面朝北常山削了一块后颈肉的大汉,“黄大哥,家仆无礼,得罪了。看在他是维护我的份上,还请黄大哥海涵呐。喝了这杯酒,便是给我面子,我先干为敬!”
那黄姓汉子先前被常山神出鬼没的功夫吓了个半死,现在听到邬琅道歉,心里是半分畏惧,半分怒气。在卢彦一个眼刀下,也就喝了那杯道歉酒。
ok,邬琅觉得现在可以开始装逼了。
“卢大哥,实不相瞒,我此番奉师命离开苍云堡出世,实为寻一明主为之效力。”邬琅余光仔细观察着卢彦的表情,见他先是一惊,随后很快恢复如常,但眼神也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
卢彦说:“哦,不知贤弟的意思是?”
邬琅说:“大商朝建国已三百余年,皇帝先后有十三任。当今圣上重文轻武,征夷大将军十几年前便因功高盖主而被灭满门,武将名门只剩天策府杨家,不过独木难支。漠西如今蠢蠢欲动,安西都护府分割在外已快三十年,音讯全无,或许早被漠西王族吞并。然而大商北有北戎虎视眈眈,东有齐国狼子野心。偌大边境线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先皇好大喜功,几次大兵北伐,国库不再充盈。现如今必然是需要修生养息了。只是,捕猎的豹子会因为羚羊疲倦而放过他吗。不,豹子更加会乘胜追击,一击必杀。”
“……贤弟慎言。”
“有何须慎言的,不过你我之间闲谈不是?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冥冥定律。”邬琅将斟满酒夜的杯盏往卢彦方向一推,笑言:“我苍云堡每一代只培养一名弟子,出世只为天下之主而来。琅不敢说文韬天下第一,武略却是略懂一二。这天下往后定是群雄割据的时代,卢大哥不妨早作打算。”
卢彦恍然想起邬琅那神鬼莫测的功夫,以及他那更为神秘的家仆,心下已然信了邬琅三分。他内心激动奋然,却要佯装镇定。
“贤弟看高愚兄了,愚兄不过是这东昌山的绿林土匪而已,怎么比得上那些出生豪门的王公贵族。贤弟有高才,还是另觅人选吧。”
邬琅心里发笑,面上陡然肃穆起来:“卢大哥这是何意,难道要赶我走?我游历大商这几年,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也只有卢大哥能让我生出一股跟随的冲动来。卢大哥白手起家以一己之力创建东昌寨已是不凡,其后又将东昌寨经营得如此辉煌,实乃不世之枭雄。那些吃祖上老本的纨绔怎能和你比。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卢大哥难道不想子孙后代也被称一声王公贵族?”
卢彦满眼震惊地看着邬琅,有些结巴:“贤……贤弟……”
卢彦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够看,不过看在他是二流人物的份上,不对他有过高的要求和期望了。
眼看着卢彦被夸得快要飞起来,邬琅话锋一转:“卢大哥在民政上本领过人,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
卢彦连忙追问:“然而什么?”
邬琅勾唇一笑:“然而,对于杨记川的精兵来说,东昌寨不过乌合之众。现下他只是被北戎骑兵绊住了手脚,待来日,他腾了空子,亲自带兵前来剿匪。我看,东昌寨撑不过三日。”
“龟缩于东昌山,利用山脉地形做防守不过权宜之计。别人打不进来,我们也出不去。若想走出东昌山,成为真正的一方霸主,你需要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当然,还有一个领兵阵仗的前锋大将!”
“卢大哥,你需要我,所以,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