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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至103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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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接在手中抿嘴眯眼地认真审阅着,他的和颜逐渐被严肃替代:“写的不错!”愣愣站着等候的小海波终于等到了满意褒奖,乐得连倦意都消失了:“那今天您能替我发出去吗?”“当然能,不过,这个字如果这样修改一下效果就会大不一样。”老刘的循循善诱还是有一套的,从头至尾,他都没给孩子带去丝毫工作时的氛围。

    爷孙俩就跟在玩一样默契地同伏案上,一个解说,一个聆听。

    走过来的娅琴原本是要招呼他俩去吃早饭的,看见两人的认真样子就不忍心地踮着脚尖退了回去,她隔着缝隙窥视着老刘的提笔移动、海波会意地频频点头,等到海波抬起头来对着爷爷现出天真时她才重新走了出来。

    “还有,”老刘瞥了一眼娅琴接着说:“你得把它翻译过来。”

    “知道,我这就重新去写,马上就好”他收拾收拾便活蹦乱跳的去了自己的房间。老刘这时才向妻子竖起了大拇指,满意的说:“小家伙写的真不赖!耳濡目染可改人生,后生有望啊。”

    原来,海波采用的是对联形式,不失童心地表达出了心里所想。上联是:高山白云两地飘逸连我心,下联为:月隐月浮一江奔腾不断流。横批最有寓意:两国一家亲。刘思敏只是引导他将上联的‘高山’修改为‘山涧’,并且对这一字之差的道理进行了详尽细致的解释。娅琴有所悟的说:“兴许,他是喜欢上了这里。”

    的确如奶奶悟!小家伙的稚嫩灵魂已经对于受人尊敬与尊敬别人有了过早的认知。

    娅琴本人也随着群情激奋之下一浪高过一浪的工农业大生产的热火朝天中更加完善了自己,为响应中央政府‘一定要做好民族大团结’的统一指示精神,她的足迹在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里踏遍了四十六个民族乡镇,整理完善了一整套为偏远乡村妇女和儿童的扫盲计划;忘我的工作也结出了宝贵硕果,为此,也得到了组织给予她的多次表彰。每每这时,她总是这么说:“我没有理由不去这么做,我的弟弟和我的儿子就是我的榜样。”

    曾经的撕心裂肺与痛苦演绎成如今的榜样和骄傲,夺目耀眼的光环给她带来了多重身份的荣光,推动着她发奋向前的步伐也就更加坚定有力,尽管每日操持内外,每周她都要抽出两个晚上加强对英、日两国文子的巩固,读报、做笔记的良好养成从没停止。

    老刘见她这样也是疼在心里,喜在眉梢,渐渐便也习惯与她围坐在一盏灯下阅读文件,默默作陪。他的这一变化也驱走了娅琴时有的困乏。

    有一次,她有意凝视着他,用日文对他说出了埋在心中的肺腑:“你给了我真正的幸福,真正的一个家。”原来持反对意见的他在认知上也发生了明显改变,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态度却是温和的真假有别:“别对我说这些,影响我的工作,等学好了和他们说去。”她莞尔一笑,把他的最后一句作为了学习动力。

    巧合的是,在少之甚少的妇女问题交流会上她结识到了几位美、日友好人士,从而弥补了她发音上的不足,现在发出的口音连小孙子听了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并且还说:“奶奶和外国人说话都快分不出来了。”

    生活中遇到不满意的事也是常有的,有一次是在临近休息时,她斟酌再三还是把自己的发现说给了老刘:“哎,最近我怎么觉着要把工作精神落实到基层越来越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好些地方我都有些想不明白。”刘思敏伸了一个懒腰故作安静地送给她一个擦边球:“你应该知道,国家的底子现在还很薄嘛,毛主席都在想办法,这不,老冷的天,前月还去访了莫斯科。暂时出现的一些问题不久就会慢慢被攻克,你就放手去做吧。”“可是眼下……”丈夫用手势阻止了她:“该熄灯休息了,别弄醒了娃儿。”

    经他这么一说,娅琴便不再往下问,可是新的、不易启齿地纠结又来了,那就是他每况愈下的健康体魄!在这一点上,无奈她心里想的很是周全,每到需要阻止的时候却没了拒绝勇气,想推开他,又没了那份力气,之所以她每每都会这样一再迁就,就在于他说出的那句话:‘你问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原因就在于人生的第一次婚姻基本没有爱情可言,即便有,那也是不成熟的,所以…,’当时她就伸出手去堵住了他的嘴。当然,后悔也是她唯一传递给他最为温柔爱抚的结果。

    唯有一点是她没有意识到的就是自己身上的衣着慢慢的本土化了,漂亮的长裙可能已经垫在了箱底。这正是:韶华幼世,无泪惜别亲兄弟!致远美景磅礴海蜃!眼前有道路难行。双亲异国殉,孤零零,终使世恩暗自抹泪。虽说是,赢了逆风又得情,左儿右女天伦炫。到头来夫化烟云,子随硝烟女失音,欲哭无泪遭欺凌,幸命它乡未早归。建新国祭子鬓白,春发冬藏知新爱,抛尽了酸楚从头来?未完的事儿愁又布满了天。

    表面上大大咧咧、心里却藏着绣花针似的刘思敏并没有忽略爱妻这一微乎其微的变化,一心只想着怎么才能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好好的放松一下,缓解她疲于奔命的辛劳;一个未完的心结恍然而现,何不可利用新年的几天休假带上小海波一起去趟抚顺?这样既可借成全她念着周秘书的名义也可为自己了却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晓的青春萌动而未果地单思负重,还可给周秘书带去意外惊喜,少不了还会给心中一直放不下的姐姐捎去怎样的一番感受呢。

    他拨通电话的当晚,三张车票就送到了家中,“好啊!这么重要的安排也不提前吹个风,万一明天我有个安排,那还不乱了阵脚?”娅琴是喜在眉梢、趣在口头地假意埋怨道。

    老刘乐呵呵地向她透了个底说:“吹什么风,一吹就有泡汤的危险,给你来个突然袭击,明儿再有什么事你也在路上了。”

    “这都是打游击打出来的结果,不过,你能这么做我就已经高兴的不能怎样了,去看看老姐也是应该的嘛,不能因为她的伴儿不是劳苦大众使得你们姐弟二人知底不认的,我都为她暗鸣不平,这下好了,在这里我又多了一位亲上加亲的大姐。”

    刘思敏既不反对她的结论,也不支持她的说法,看见小海波凝望着他的眼神就改变了即将脱口的轨迹:“这次出门跨越三省,也好让小家伙多长些见识。”海波立刻就回过头来对着奶奶说:“爷爷处处都想着我,等我长大了,一定带着您和爷爷一起去北京,去莫斯科。”娅琴合不拢嘴的冲着丈夫说:“听见没?”“好小子!”老刘也乐的伸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奇怪的现象总会发生在关键的节骨眼上:三百公里的路程在轻松舒适的车厢内飞逝而过,中午十二点时列车到达了长春车站,广播喇叭里传出了“停车八分”的声音,刘思敏对趴在窗口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小海波板着指头说:“加上倒车,还有十来个小时才能赶到,待会爷爷需要睡一会儿,就不再给你讲故事了。”“嗯,”海波随口应了一声又回过头去指着窗外好奇地说:“爷爷,奶奶你们快来看!”两位老人以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急忙都凑了过来,原来是人流的末了有一个挑夫挑的不是物品,扁担两头的箩筐里装的是两个裹得厚实的娃儿。

    两人面面相觑、难有结尾的瞬间还是刘专员来得快,他灵机一动就改变了尴尬的前奏:“要是你哥哥一块儿来的话,我也会这么挑着你们。”“那一定很好玩,就像荡秋千一样。”

    娅琴给了海波一个轻柔的巴掌也生出了俏皮话:“还想让爷爷挑哪,再过几年你就该挑着我们俩了。”“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的爷孙俩发出了一连串不可揣摸的憨笑。

    月台上的阳光变得没了力量,很快便恢复了静止状态。

    二十八分过去了,并列在两股道上的列车都吐着白雾,间歇的喘着粗气纹丝不动躺在原地。

    老刘急躁地看看手表说:“走,去餐厅吃了饭睡上一觉再说。”在经过拥堵的普通车厢时,娅琴注意到了小孙子的多种不友好的表现,这就使她联想起从贵宾室入口时出现的诡异表情,便趁着小家伙去了另一张桌子依着一位小女孩津津有味地翻看画报时的空档对老刘提醒道:“我才觉着海波现在有些不对劲,以后你可不能老是宠着他,毕竟他今年快满十二岁了。”老刘不以为然的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娅琴回过头去看了看说:“他出现了傲气的苗头。”老刘还是不以为然的说:“男孩子嘛,没个精气神的,往后还不成个怂包样子来?”他见小家伙转过身来就立马改口道:“不看啦?来,坐我这里来,饭菜都齐了。”“这么好看的画报我还没看见过呐”海波不情愿的挪步过来。

    娅琴侧过身去向小女孩的父母送去了友好示意,咽下了所有想要说出的话,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表情依然如常的往老刘和孙儿的碗里夹去他们通常喜爱吃的可口菜,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观察着孙儿的细微变化,确信刚才的话没有被他听到之后她的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同样的疼爱有着不同的理念,老刘的大无畏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就是要把海波培养成一位对革命事业有用的人才,娅琴显然要比他多想了那么一层,即:传宗接代,也算是为赵家延续香火。

    临别前,俩兄弟的表现就已经迫使她把所有的希望与寄托都押在了海波的身上,甚至比和老刘百年之后的念头想的都要透彻,她并不想让孙儿今后能出多大的风头。

    广播喇叭里循环播放着几首渲染大生产高亢而有力的歌曲,若是在平时一定会有不少人跟着旋律哼上几句,今天却没有一个能有这样的心情,一个多小时的等待,让每一位旅客的烦躁表情都挂在了脸上,就连耐着性子给海波讲革命过渡时期最为艰难过程的老刘不时也难免会皱起眉头朝窗外探究一番。

    月台上来回张望的列车员以及招展的旌旗和鲜明的大跃进宣传横幅多多少少起到了安定心情的作用。

    晚点的原因终于从播音员的委婉声音中传出,手持话筒的列车员随后也在各个车厢里进行了重复陈述:一股强劲的西伯利亚寒流横扫华北地区,致使辽宁大部突降暴雪,沿线军民正奋力除雪抢险,恢复通车时间暂时不能确定,旅客们…可以出站改签或退票……。逆来顺受的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地抱怨起这该死的寒流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有序地拖扛着行李,顺着人流涌向出口。

    老刘也不例外,只不过像是有意说给身边人听似的大声嚷道:“奶奶的,走不了亲戚,我带你们逛逛‘宽城子’。”

    娅琴白了他一眼,接过话来说:“看这天色怕是要有落雪的样子。”“北方人,哪个还没见过雪!”

    机灵的海波发觉了不对劲就朝奶奶摆摆手,又向爷爷问道:“宽子城离这里远吗?”“就在你的脚底下。”“就是长春呐,那我要和爷爷您好好地逛一逛,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刘思敏在他稚嫩的肩上拍了拍说:“换好了车票就去热闹的地方活络活络筋骨。”海波再一次回过头来给了奶奶一个得意的表现。

    默不吱声跟在后面的娅琴又何尝不理解丈夫此时的心境?她知道,他能做出前去看望姐姐的决定已经是他的极大克制与最大的让步,她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在沿途就想做到尽量让他满意。

    换乘时间是夜里二十三点零五分的,“有没有早一点的么?”“对不起,这是今天最早返回的一班。”“换两张带卧铺的,带一个孩子。”“对不起,这趟临时返程列车不出售卧铺票。”售票员板着脸从小窗口递出了他的工作证,片刻又催促着说:“买还是不买?”

    老刘把手中的二十元钱往台上一放,窝了一肚子的不明怨气等于是撒向了娅琴:“买买买。”

    嘴上说是要好好的逛一逛,其实也就是顺着斯大林大街绕过吉野町又从胜利大街绕上这么一圈再回到原点。不过,仅就这一圈转下来也足以让小海波开了眼界。

    这里的街道两旁几乎全被三至四层的水泥建筑物占据了,它们是集商业、金融、住宿、游乐为一体的繁华商业街,汇集了长春最着名的商号和店铺,如玉茗魁、益发钱庄、协和商场、南世一堂、达仁堂、大陆书局、同兴茂、中原洋行等,也是集巴洛克、古典主义、文艺复兴和折衷主义等艺术风格的建筑也是随处可见。

    虽然地处闹市,宽阔的街面上倒是不显拥挤,这可不是哈尔滨所能及的。对于它的繁荣初始,老刘说着说着就会跳过下一段,弄得小海波不停地反复追问,娅琴就是一个劲的装笑,老刘更是装腔作势的一个劲的绕。

    为了寻找方便的地方解决内急,他们仨在一条岔路上止足于一座门前冷落、小有规模的庙宇高墙下,抬眼望去,朱漆败落的大门上方三个‘磐若寺’的白底黑字还依稀可见,借来的怨言抵消了费尽苦心地周旋,他对着娅琴长叹一声就说:“你瞧瞧,哈尔滨的极乐寺不去,这里还有这么更安静的般若寺也不来,偏偏要去那么远的中原。”娅琴知他指的是老王,也随他叹道:“他骨子里的东西只有翻天书才能知晓。”“天书他也看不懂。”小海波听了爷爷和奶奶莫名其妙的对话又来了兴致:“天书是什么书?”“天书就是……,”刘思敏倒是快捷的拈到就来地抢了过去:“这个天书嘛,就是天上有书地上翻,翻出名堂是天才。”

    他这句子闹得娅琴是前仰后翻,海波却被他俩弄的傻傻望着晦暗的天空痴痴发呆……

    娅琴没有去惊扰于他,而是借题发挥的对老伴说:“天才非你莫属。你能猜的了姐姐和侄女现在在想些什么吗。”“好!让我想想……,”他假意做出思考问题的状态,而后故作神秘兮兮地告诉她说:“她们还跟从前一样,姐姐误以为我死于战火,”“去你的”娅琴打断了他的天才猜测。

    “你看看,你看看,唯心主义的观点又来了不是?她除了柴米油盐的,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他的诡辩倒是给了娅琴找到了新的契机:“那侄女呢?”“她嘛,倒是经常会想到我们,不过嘛,我们这次的行程她们是绝对想不到的。”

    “天才的名份算被你捡到了,若不是遇上了这般鬼天气,这次准要把她们不曾知道的惊喜一并送给她们的。”感动与惆怅同时飞也似地掠过了专员的容颜,他略微掩饰的拉住海波的手说:“我的家乡今后一定是要带他去的。”

    这里没有天才,只有混沌;突然降下的暴雪足有一米之高,整个城市与乡村除了呼啸的北风连个狗吠都听不到。

    周秘书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眼角,守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边无计可施地拿不出一点办法来,“娘,喝口水吧,现在大雪封门,女儿也是叫天天不应的,好歹喝口水睁开眼来看看窗外的世界也不枉我不去请医生啊。”

    她的悲戚现在只会变成同样的回音让她独自承受,要么怎么会偏偏在这样的时刻不省人事呢?“xxxxxxxx。”妈妈说话了,可惜她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妈妈,妈妈,您喝口水再慢慢告诉女儿。”喂进嘴里的半勺温水又从嘴角流了出来,她就是这样喂了擦,擦了又继续喂,“你的叔叔来看我了。”这一次她听得非常清楚,赶紧凑近她的耳边问道:“叔叔?我哪来的叔叔?”

    母亲睁开了毫无光泽的双眼断断续续地吐出:“你的…叔叔…x思敏正…正朝这里走…走来”后就闭上了双眼,再无声息。

    此时的刘思敏正焦虑不安的在返程的列车上搜寻着窗外。

    母亲的遗言留给了周秘书一个无序的遗憾,广意上的叔叔犹如逆天而降使她永久不能对外松口,更不用说还能联想到是自己的上司了。她毋庸置疑地便将这一遗言视为母亲对父亲的不忠,自然而然就把它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本可以即将明朗获得到的欢天喜地,转瞬之间竟生成为一个永久也无法再见天日的神秘清白。

    一成不变也在变的举国上下一个接着一个辉煌成绩的号外涌出之际,春暖花开的季节又给火一般热情的人们捎来了一份艳丽地画卷:鸟雀鸣舞,清馨枝翠。

    大飞跃式的生产进入了深入人心的发展阶段,昔日的劳苦大众纷纷响应号召捐献出自家用不着的铁器和多余的锅碗瓢盆支援国家的钢铁建设,娅琴的妇女组织工作也离奇地在这一时刻变得轻松起来,她感慨的对丈夫说:“这里人的思想觉悟被完全调动了起来,人们都是出于自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