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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细微安慰让阿芳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安娜更是喜欢的不得了,伸出手去将她的散发捋了捋,拖着长音说:“好,其实阿姨也舍不得离开你呀。”她现在打心眼里也不再想离开这里,她觉着这一家人与其他人很不相同。
从大量涌入的国民数量上可以断定国内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除了这里,比罗比詹和海兰泡,还有霍尔那里都出现了涌入这里的逃难人群,奇怪的是,这些地方的当局也都极为少见的不加阻拦,任意放行了,有的时候最多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出现这样的现象,使得科迪洛娃脸上的得意神色几乎很难消退,这不得不佩服她先前的预测得到了应验,而与她有着同样感受的人不用说也就数斯洛莫娃从事的那个行当了,她们开心一致的灿烂是没有任何理由去将它们分拆的;廉价给她们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也带来了市井的喧嚣,她们可以轻松自在地品茗茶香,不用再去过问那些嚼舌的高贵言语,战争来临之前的阴影对于她们来说,完全是不屑一顾的。
在逃难的人群里有一位脏兮兮的男人找到了厂里,那人一见到张强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不容易啊。”这位温饱不济的中年男人第二句话就是:“我快饿的不行了。”
当他看到一名女工给他送来饭菜时,他简直就是狼吞虎咽的把饭菜一扫而光。张强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等他开始抹嘴时才开口问道:“找我应该有什么事吧。”那人说话比起刚才利索多了:“当然有的。”说话间就将口袋上的一根棉线扯断,从里面掏出一张叠的整齐而被揉皱了的纸条递给了他。
张强仔细的在纸张上搜寻过后就对那人问道:“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的?”那人说:“我在码头等待北上的货船时,他给了我几块烧饼央求我尽量给他带到。”“那就谢谢你了。”张强谢过之后才仔细分析着所写内容。他知道二娃不识几个字,歪歪扭扭不说,错别字也不少,其中还有几个空当,但是他连看带猜还是能够看得懂,‘这已经很是难为他了’他想。
他看完纸条后又对蹲在那里的来人问道:“你现在还准备去哪里?”那人说:“还能往哪去,能有口饭吃的地方就行,”他咽了咽嗓子里的口水又说:“我真佩服那位只有一条胳膊的汉子,他对我说,只要他不死,就要把这个摊子守住。”张强听了也没多想就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话音刚落,那人就一个劲的给他作揖,口中不断地说:“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你简直就是活菩萨……。”
张强随即便对那位送饭的妇女说:“把他领到契柯夫那里去。”等二人走了以后,他这才坐下来更加认真的重新看起了二娃的字条,信中大意是说:派来的人已回去多时仍没有收到你的回应,很是心焦,这里已经不是皇上的天下,所有人的辫子都和你一样剪短了,只有极少的人还留着,我没看到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乱糟糟的你打我,我打他的,我把窑厂收拾的像个样子了,就等你来,否则又要废了,我实在是有点力不从心了,我好想你们,不多说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的字条。落款的时间是:一九一四年四月十日。末了还工工整整的写上了傅二娃三个字,看的出来,这封信他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它完成的。
他揣着这封信想了又想,直到夜深人静时还是把它递给了阿芳,他说:“你看看这个,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
阿芳在受到亚力托夫、科迪洛娃和安娜近来不同心境的影响下又有所改变;她和丈夫共同看完这张字条后抬起眼皮淡淡的看着张强,好半天也没有回答丈夫的等候,却回想起不久前才和斯洛莫娃的一次对话,她说:“在我没生赵褔之前,也就是去年的六月吧,我和方姨走在涅波西亚宫附近时,斯洛莫娃的马车在我们的身边停了下来,她和我热情的说了一些女人方面的事后还这么问我:‘据说,你们并没有把尹弗斯基想要了他的命一事告诉过大法官。’”“你是怎么说的?”张强急切的追问,也不提刚才的事了。阿芳说:“我那时就和平时一样的说‘他在我面前都没提到过这些,若不是您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我还能说什么。”“怪了,她怎么没有问过我这些?”张强在自言自语的同时又开始分析了,稍后就对她说:“难怪我感觉她有些不像从前那样了。”阿芳一听这样的话,就知道他还是经常往那里跑,噌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还好,这一次她也没有发作起来,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怎么好看,然后就抖了抖手上的字条说:“你没有用错人。”便不再搭理他了,其实这也是她的另一种担心。这个事过了没几天,东平又回到这里时,张强便约来科迪洛娃,他们三人主要还是围绕着老话题再次交换交换一下各自的看法与想法,交谈中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将会发生的战争、铁路和矿山机器的事,因为前仆后继的无本资源会给他们带来丰厚利润已成定局。张强主要强调的就是:“我们不能丢失日益看好的钢铁市场在哈尔滨的兴起,那里的铁路已经完全和这里连接,今非昔比,我的认为没有改变,这颗棋子不能丢!那样也不符合我们的利益。”听得出,他的朦胧忧虑依然存在,态度上却很坚决。
科迪洛娃似乎也有些松动的说:“关键是要有一个强有力的人在那里坐镇。”贺东平没有开口,他担心会将他派往那里,他可不愿意去受那份罪,何况他现在心里满满装的全都是安娜的影子。
此时的张强也在想这个‘强有力的’,不是指我,还能有谁?他也在等。凝重的气氛最终还是让这位当家人无法坚持下去,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科迪洛娃说:“我很想听听您的建议,您认为在这个时候派谁去会更为合适呢?”“啊,那里的情况我不熟悉,什么人可以胜任,还是让东平说说,”说着就转向了东平:“你认为谁去那里更能担得起责任呢?”‘你应该成为一位还不错的球员’东平这么想着,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谁去更合适呢,第一要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第二嘛……,”他不敢说出需要掌握一定技术的话,便改口说成:“还是傅二娃是最为恰当的。”
科迪洛娃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她镇定自若的补充了一句:“再给他一定的权力。”“对对对,再给他一定的权力。”东平没有发觉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衔接,以前他从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这样就直接导致让张强无话可说了,这也许与他总是在安娜面前说错话的习惯有着一定的关联。
张强很不满意的扫了他一眼后说:“我去!”
他俩相互看了一眼,谁都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作出这么一个决定,想反对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两人都愿插手这件事。
科迪洛娃这时索性干脆的说:“暂时这里的事情也不是太多,你亲自过去看看也好,安排完事后快去快回就是。”张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强调了一点:“在我回来之前,如果叶列维斯基回来了,一定要给我发份电报。”
新的电话局就建在工厂斜对面不到二百米的地方。
回到家中,他背着安娜又把他临时做出的决定向阿芳重新描述了一遍后说:“这也许是个契机。”阿芳默默地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这一决定。
外来人口的大量激增,虽然给这座城市带来劳工缺乏的问题,其他城市同样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利益,但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譬如:城市的安定、供给不足、物价飞涨和公共卫生等现象的出现就给了排挤外来群体的部分势力重新凝聚到了一起,其使用手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当地人暴露出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骄躁情绪也在日益攀升;相反,它同样也在刺激着一大波已经在这里立足群体的神经,虽然已经成立了华工团结小组,那仅仅只是个摆设,起不了多大作用,反而勾起了人们对故土的眷恋。
不仅如此,在街头巷尾竟然还能听到民众针对当地官员的流言蜚语,特别还能听到有关尹弗斯基的艳闻,当然,一些伪信徒窃窃私语传播出来的异闻还是最多的,这种现象搁在以前是不多见的。
阿芳在着手处理丈夫准备前往哈尔滨以后的事项,不经意的就和同科迪洛娃的腔调如出一辙的说:“把事情做好了就赶紧回来。”见他的表情不悦时又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大街上的人们都在传说些什么?”张强这时正在考虑怎么和她进一步商量自己的最新想法,冷不丁的听到了这些,就走近她问道:“都听到了些什么?”“哎呀,很不好听,说的都是尹弗斯基的‘那些事儿’,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张强马上就笑的非常舒心的说:“哪能听不到这些,只是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罢了,这与我想要的还差得八辈远啦,我说你呀,就跟着看大戏不就行了嘛。”
他见阿芳不是那么紧张了,心里也乐滋滋的庆贺着自己不择手段的伎俩终于有了非常好的效果,只是那个疯婆子的事……,他的大脑现在还不允许他考虑的那么多,发出来‘咣咣’的信号声响像是在提醒他:‘不可操之过急,当前最要重要的就是要犒劳玛莎’他想用她的肉体去摧毁这个老家伙。
这时的阿芳也觉察出了他有些恍恍惚惚的样子,就不放心的对他说:“你是不是有话憋在心里呀,我可是你最为可信的人,能有什么话不好意思对我说出了来的?”张强抓住了这个极好的机会就把双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演戏一样,艰难的挤出来这么一句让她吃惊不已的话:“我想把恒昌也带去。”“这怎么能行!他还那么小呀”这样的精神准备想都别想,也不可能有。
张强却不以为然的说:“男孩子嘛,从小就应该得到锻炼,你说现在哪里不乱?再说那里如今都民国了,辫子都没了,还不应该让他去见识见识?”阿芳想想也只能理屈词穷的说:“恒昌这孩子平时就不爱说话,也很少和这里的孩子在一起玩耍,到现在也只能说上几句简单的地方语言,”“这不是因为他笨,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学,你没瞧见娅娅拿了自己的压岁钱给他买了黑板、粉笔什么的,那天放学回来没有教他,”阿芳摇着头,摆着手的说:“别说了别说了。”这么一来张强就更来了劲:“这不是不说就能了事的事,这是他不想学,不仅如此你没瞧见他的拼音怎么写的那么好?还有就是他根本就和这里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哼,方姨都看出来了。”
阿芳痴呆呆的望着他,毫无生气的对他说:“你说得对,让他早学上一门手艺长大了也能派上个用场。”张强兴奋了,他把双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说:“这就对了,这些个以后你再慢慢想吧,我这一去,工厂里的事你肯定是要费一些心思的,身边少个孩子,也能给你省去些烦心,在我回来之前,除了工厂你哪儿也不要去了,好不好。”阿芳对他翻了个白眼后就紧搂住他了的腰说:“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不过,听说……斯洛莫娃和尹弗斯基之间近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张强眉头一紧,轻拍着她的后背打趣的说:“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阿芳娇嗲的说:“你最近不是去的少了嘛。”张强瞬间就停止了他的细微动作,他闹不清她这是在表扬他呢,还是在暗示他现在太不理事了?他在干咳了几声后还是冷静地开了口:“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哪儿也别去,更不要掺和他们的那些事,这里面有点复杂。”
听他这么说,阿芳就抬起头来对着他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去亲了她过后就把话题转到了安娜的身上,他说:“安娜有没有告诉过你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她卖起了关子说:“我倒是想把她留在这里,人家毕竟也是个出身高贵的。”“这么说,她还是想离亚力托夫近一些”他是这么判断的。“才不呢,”阿芳笑了,她笑的相当自在:“我也这么问过她,她说她愿意留在这里,说这里很安静。”“哦?还有这样的好事,这对我们来说就可以心如情愿啦。”“你呀,你不懂得女人是怎么想的,男人你总该了解吧?”“这???”他松开了她。阿芳也顺手将他拉坐在床沿上说:“你没看见东平每次来这里,只要和她碰到一起瞧他那个乱劲。”“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又说:“人家亚力托夫……”“哎呀,以后你就不要再往这方面想了,他们俩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人家安娜呀对东平是有那个意思的,她时不时的找东平说上两句后就不再理他了,还不明白吗?”张强这才露出了些许地笑意,神态却难以捉摸的说:“还有这样的好事。”阿芳伸手就在他的脑门上重重的顶了一下。
阿芳的内心深处想的却是:他们俩能成即好,免得再见到那双贼溜溜的眼睛。
两人很久没有顺畅的能把问题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吃晚饭时,方姨都看在眼里跟着她俩高兴着。
到了晚间,他俩继续谈论着安娜的事情:“我想让她在你去哈城的一段时间去沃尔科尔静养,一方面给他俩创造培养感情的机会,在那里她肯定也会给东平带去不少的帮助,再说,东平也不小了”阿芳躺在床上揺着扇子说。
张强有点漫不经心:“东平真有福气。”
阿芳加重了口气说:“说正经的,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亚力托夫是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原先是那样,现在有了布洛宁中尉的事还不够嘛。”
他乜了她一眼说:“别那么凶好不好,就照你说的办就是了,明天我就发份电报给他。”“发给谁呀!”“还能有谁,东平呗。”她听了后‘又气又恨’的又在他的脑门上狠狠的戳了一下说:“死东西,少给我胡思乱想。”
在阿芳的精心策划下,安娜愉快的接受了东平的邀请,并且很快的就喜欢上了这座小镇,因为它离开矿区就是绿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她们俩人的发展也如同预期:每天在一个相同环境中,安娜渐渐地还真的喜欢上了比她小一岁、做起事来总是认真负责的贺东平了,她开始替他织毛衣、帮他整理房间和工作室,这当然也与东平的为人和他的耐心以及对她的热情追求都是分不开的。
仅凭他对待负有责任的工作精神、与周围人群的友好交往,包括和工厂以外的人都能够和睦相处,特别是对她的百般呵护与无微不至的照顾,她都一一的记在心里,喜在眉稍。一股柔而无疵的力量促使她重新找回了以往地自信和对美好爱情的顾盼与渴望;东平的气色则显示出了少有的光泽,比起之前平添了一抹成熟的气度。
他和她现在已经几乎是形影不离了,每天早晨他都会准时出现在为她准备的资料室,同时也给她带来了她最喜欢的早餐,这样的日子久了,爱慕之心自然而至。当然,他们俩人都不会忘记巴普洛佐夫先生为他俩提供的帮助。
甚至有一天,安娜拉着他的手一同去做弥撒时,玛利亚教堂的巴扎耶夫神父一眼就认出了东平,事毕,还把他俩让进了侧室,品尝了咖啡的浓香,那时也没有对他们说出任何‘告解’的话语。
她还在东平那里看见他的案板上有书本下压着一张发黄的纸片,她觉得好奇,就把它抽了出来,上面写有一首小诗,其中的内容难掩当时他内心里的澎湃。她先是仔细辨认了一会,然后才轻轻地念出声来:‘飘游北方逆风行,回归故里遥无期;天仙宇通神佛间,今生梦中也欢喜。’她念完之后急忙将它按原样放好,带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坐回到了椅子上,嘴里止不住地冒出了:“他的确很可爱!”
舒适的六月,阳光温和地洒在人们的身上,就像为肌肤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刚刚感受到一些燥热,兴许一阵凉风就会随之而来。每当接近黄昏时分,大街上的行人就会越聚越多,道路边不少做买卖的也会争先恐后的向行人招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