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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没太注意她刚才的所说,只是透过窗户朝着昏暗的街面望去,然后还提醒她说:“你看被马车拖在后面的小炮没有,兴许会有我们工厂的产品。”
科迪洛娃看他一脸喜庆的样子就随意的附和了一声:“真有你的,把个泥工厂都开进了军队,不简单,真的不简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反倒悟出了其中那句的玄机,便抓住时机就对她说:“哪里,这不用问也是米奇先生的能力,等见到他一问便可了知。”她点点头说:“但愿能早日见到他。”
张强给她夹了块她喜欢吃的酱牛肉片,把语气调节到了最为轻松的份上说:“您也别想的太多,反正米奇先生是个重义气的人。”当她抿嘴一笑说她目前还没拿定主意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后又向她凑近了一些小声地对她发问道:“你就不想想我今天邀请您来这里的缘由吗?”人们常说;美丽是聪明的化身,这话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只见她眯着眼,兴趣不减的盯着他说:“我就猜着今儿有好事,还不快说与我听听。”
“来,先喝了这口”张强卖起了关子。
科迪洛娃紧随其后也说了声:“好的”之后便只抿了一小口,然后就一直拿着酒杯就没有放下。张强就说:“我呀,我想让您加入到…,加入到我的工厂里来。”他是费了好大的勇气才把这最后的一句完整的给说了出来,因为这个主意是他刚刚才想起出的。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科迪洛娃非但没有拒绝他,而是十分坦诚的迎合了他说:“这到是个不错的主意,虽然我目前还没有拿定主意,可我会将你说的这些告诉尹弗斯基先生,我相信他也会支持你的提议。”她之所以没有当场应允,也是出于相识时间太短,担心给他带来不好的初交印象,毕竟这是商务投资而不是品茗聊天,这也许就是直觉。见他没有回答就接着补充说:“我不能不和他商量。”张强这才从迟缓中回过了神来说:“我想,他会支持您的,”紧接着他又恪守常规的为她添加了少许葡萄酒说道:“那好吧,先预祝我们会取得合作上的成功,也希望尽快能够在‘库兰尹’见到您的身影。”她嫣然一笑的说:“会的。”
她们二人一同仰起脖子喝尽了杯中的余酒,随之俩人的手也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与以往不同,天黑以后张强还没有回家来时,阿芳便和方姨、儿子一起先吃完饭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一直等到他的归来,这样的习惯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养成的。
今天晚餐的内容是儿子恒昌特别喜欢吃的油煎荷包蛋,外加炭火烤制的小麦面包和小米粥,尤其是那股烤制时散发出来的香气随着徐徐微风四散飘去,会让在这个晚秋季节的傍晚仍行走在大街上的路人感到饥肠辘辘。
饭后仍不见张强回来,她们便一如既往的坐在一起,或织毛衣拉拉家常,或逗着小恒昌说说笑笑,说着说着方姨就谈起了她在大街上经常看到许多军人的事情:“你说,这又不打仗的,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兵出现在大街上呐,”方姨见她没有回答就又说道:“我看他们都是往东边去的。”
阿芳这时才乜了她一眼说:“我也知道他们是往东边去的。”
方姨哭笑不得的说:“那,那你倒是回我一句呀,我瞧着不会又要打仗吧,不然那么多的兵都跑出来干嘛。”
阿芳最为担心的其实就是这个,听她这么一说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正面对着她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俄国人还想去报复日本人呢?”方姨实话实说:“这哪里能知道,但这也是很难说的。”
阿芳像是咽了一下口水,想说什么又停了下来,继续编织着她的毛衣,心里却窝着一团的极不平静,眉宇间渐渐形成了一个‘川’字:她在担心娅娅的安危。不过没过片刻也就舒展开了,因为她想到了争夺要点不是海参崴,只会是满洲。
心情格外爽朗的张强回到了家中时,方姨还特意小声的提醒他说:“她今天的心情不是太好。”他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什么时候心情能好”这也许就是习以为常的缘故。
这样的现象已经不能再和从前相比了,它现在已经恰恰走到了相反;记得刚来的时候,无论白天还是夜晚,等候他的总是带着满满的期盼、少不了的热情相拥,伴随他们的总是苦中作乐的欢声笑语,身在它乡的孤独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开心的笑声只能从缝隙中索取。从表面上看去,原来潦倒的身影俨然早已荡去,而内心里的真正苦楚比之以往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游荡,而是一家人、‘一大家子人’!这种摸不着的责任意识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扎下了牢固的根基。他想理顺,他更想补救到原先那样,但是他也更清楚,唯有各持己见,自持理正才是目前能够行得通的。
至于在羡慕他们的人群里有不少人也随着他们的变化在改变着,这当然也包括了方姨,因为她也说不清楚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她们俩人的面前也变得谨小慎微了,一来是老马的离去对她产生的阴影一直没有完全散去,二来则是她和契柯夫的事千万不能东窗事发。
张强笑嘻嘻的进了卧室,想以此消除因为忙碌而给她带来的不快。阿芳见到他更是满心欢喜的想把自己身体里的变化告诉他,然而,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今天不辛苦吧。”
儿子这时已经依在了爸爸的腿上,张强只顾着蹲下身去抱起孩子就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继续保持着良好的神态对她说:“要说今天累呀,我倒是天天想累了,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他想把今天最好的消息在第一时间里告诉她,让她开心、让她欢喜。
而让他在瞬间感到惊讶的是,阿芳也是欣喜的对他说:“我今天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张强抱着儿子木讷地对她看着一时无语,心想:千万别说出大麻烦来。可是他很快就将错就错的做出高兴的样子催促道:“是不是捡到了什么宝贝!”“呸,尽贫嘴”阿芳这时很自然的就流露出了原有的娇媚神色。
这时的张强已经把要说的话丢到了一边,他对孩子说:“来,我们一起听妈妈的好消息。”之后就放下了恒昌一起围坐到了她的身边,有意装出不着急的样子。
阿芳凑近他一点略带羞色的小声说:“又有啦。”“又…没有啊?!”他表情怪异的看着她却在心里说:‘我临时请她在一起说说事,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她怎么就会知道?再说今天晚上和她在一起也纯粹只是个任务,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反正是要告诉她的。
阿芳见他如此反常的语无伦次,便也急了,她干脆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假装生气的说:“什么没有,真的有啦。”“我的天。”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如释负重的长舒了一口气,两只手毫无意识的悟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对于她再一次的怀孕,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喜,只是平淡的对她说;“上次还说,明年春后要是碰上好运气的话还能跟随托索夫大叔的轮船回家看看,这下倒好,只能以后再说了。”
阿芳听了他的这些话怎么就是觉得不是太舒服,就好像这是她的过错似的,难免就让她失了兴致不好回答他了,为了能让丈夫不至于太扫兴,也想着让他在孩子面前更加舒心一些,便也学起他的调门娇甜的说:“那也只有往后推推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第一次回娘家就挺着个大肚子去的,那是有些不合适。”
他便顺势低下头去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你说得对,不去也罢,我还担心你在船上受不了呐。”阿芳听了顿时又联想到自己怀着娅娅时在大海上的那段经历,一股燥动的感觉便传遍了她的全身,她的面色随即也泛起了潮红,浑然天成的抚媚神色不知不觉的也就随之流露了出来,这是张强继杭州之后所能享受到的消魂柔情;她离开了他的怀抱,高高的将抬起的手臂勾在了他的脖子上,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细语柔声的感激着:“你还没有忘记我的磨难。”“哪能呢”张强爱抚的理着她的发丝说。
候在一旁的恒昌不乐意了,他仰着头大声的对他们嚷嚷道:“爸爸也要抱抱我。”两人听后同时扭过头来看了看儿子就相觑开心的笑开了。待方姨领走了孩子以后,张强就煞有介事的提起刚才被阿芳错误领会的好消息:“我呀,还真有一个好消息需要告诉你。”
正在整理床铺的阿芳迫切的停止了忙碌,坐在他身边说:“不会又是编个故事来哄我的吧。”
“瞧你说的,我现在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今天呀,我是约了一个有实力的人在一起用的晚餐,”阿芳一听站起来就想走,他急忙拉住她说:“别急嘛,”阿芳没好气的说:“吃个饭也叫事啊,又是个女人吧。”张强松开了她的手,也不再顾忌什么了:“你还别说,真就让你说对了,她还是尹弗斯基身边的女人。”这回阿芳可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紧皱着眉头说:“我都对你说过多少次,你不要再跟他斗了,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张强这时也明显的把脸拉下了来,想不说现在也没办法止住了:“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阿芳没吱声,他便接着说:“这事巧的很,她的丈夫还是米奇先生的教官(他把‘已故’二字给省略掉了),你说,我和这样的人结识有什么不好?”
阿芳仍然不屑一顾的肯定说:“和他的人在一起还能有什么花样?”他立即就答非所答的说:“不是花样,而是她有很多银子,更重要的是,她在寻找,寻找,你知道吗?”阿芳斜挑着眼珠子瞧着他没有再做搭理,她只在等待她的下文。
“我是想让她能够与我们合作,我认为这是可行的,这也许这将会成为我们第二次成功的例证。”“不会和尹弗斯基的签约相同吧”她的口气有所缓和。“不会,不会,我在想,巴普洛佐夫的经验倒是可以借鉴。”说到这里他信心满满的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的继续说:“我要利用好她的资金将工厂的规模翻上一番,用上最好的机器,利用现在最好的机会,再将我们的产品向西推进,我就不信制服不了……”说到这里,他明智地停了下来。
阿芳这一次明白他刚才没有把话说完的原因,她也不想再说那些个无用,一不高兴又会带来不悦。于是她换了另外一种腔调想让他更快的明白:“最好还是能够和米奇先生事先沟通一下,你可别忘了,既然尹弗斯基见财都不起意,我看这里面必定藏有什么诡计,他可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我说这些你也不要生气,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害怕有人在背地里为我们挖坑。”她的这番话还是如一瓢冷水浇在了他的头顶上,让他一时根本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了。少倾,自大的心态重新游离了回来,他像在工厂里一样严肃的面向她说:“走过的路,只有回过头来时才能知道对与不对!她会在近几天内来我们工厂了解情况,到时你也是要参加和她的交谈,那时我会让你相信我的眼光到底错了还是没错,睡觉。”他最后的举动气的阿芳眼睁睁的站在那里看着他麻利的脱去外套钻到被窝里。她也很有意思,转念一想:凡事不都要先说后做么。
事情果真没有出乎张强的预料,科迪洛娃在预期中的一天上午接近十点钟的时候走进了‘库兰尹’,这就说明尹弗斯基同意了。
她一身黑色的装束,只是在白色的内衣领口系了一根不宽的紫红色飘带,黑色的绒帽下隐藏不住金黄色的秀发,如果不是她自己介绍了她的年龄是不会有人认为她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在她的右手食指上还戴有一颗金灿灿镶有绿宝石的大戒指特别显眼,这是她有意要告诉大家她现在的个人状态。而三天前她并没有这么做。
经过交谈、猜忌、讨价还价、再交谈后,阿芳和契柯夫终于排除了异议,这是因为科迪洛娃除了说服了参加交谈的所有人外,还额外向大家预测了今后的发展趋势,并且讲述的相当入耳。
她今天的认真言谈与风趣的说笑以及她开朗、活泼的性格很有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最终,她决定投入了二千五百卢布,这可是一个能让人窒息的数字,也超过‘库兰尹’目前总资产的一倍以上,仅凭这一点就足可以证明她的诚意和对‘库兰尹’的信任。
因为时间因素和特殊原因:贺东平、叶列维斯基和傅二娃未能参与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联系上米奇先生,另外就是猎户既没有发言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在完成签约后,一行五人兴高采烈的又走进了‘特维尔贝加’酒店的第九号间。席间,张强向大家宣布:从今天开始,科迪洛娃在工厂里与他享有等同的管理权,他不在工厂时便由她处理一切日常事务,赵芳担负监督职责。这样的决定其实都已经写入了合作约定书中,他只是在这里重新再把它拿出来抖一抖而已;他停顿片刻又对大伙提出了一个更新颖的建议:“下一步,我准备把各个小工厂结合起来,成立一个大一点的集团,请大家动动脑筋先给它起个好一点的名字好不好。”他的建议首先就得到了科迪洛娃和契柯夫两位的响应。之后便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开了,各种花样的叫法都与酒甘、味香汇合到了一起,这么一来,桌上的气氛就比刚才更加活跃,在美酒佳肴的作用下,一个相当好听且富有愚意的名字被敲定了下来,它便是:‘兰芳集团’。它预示着‘库兰尹’开始走向辉煌之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也阻挡不了山茶花傲然怒放一样。
这个名称恰巧也与明清时期专门在南洋一带活动的广州最大的黑社会组织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