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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形势一片大好,边境守军难免松懈,待等现敌袭,已陷入敌军的重围,连突围出去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浦苍军营受其害,深更半夜被敌军杀进营地,火光一起,士兵们才现营中将领已经九成遇害,登时乱了套,驻守于此的数千人几乎全军覆没。
接下来是距离浦苍军营十余里的柔宁。
柔宁县令熊德明曾是纪家军中一员将领,年纪大了,战场上受的伤一到秋冬就反复作,李承运掌管开州之后,给熊德明转了文职,他与浦苍军营的将官们有袍泽之谊,平时常常往来,互为依仗,共同守护开州的北边门户。
当晚因为年关将至,衙门快放假了,熊德明接受同僚和当地乡绅宴请,多喝了两杯,半夜被冻醒,现门窗大开,床榻边似乎有人,未等呼救,锐风袭来,被刺客一刀斩杀。
混进城的奸细们准备多时,对柔宁十分熟悉,刺杀数名官员之后夺下北边城门,放军队入城。
从浦苍被攻陷、柔宁失守到离水方面得到消息,只有短短两三个时辰。
但就是后半夜的这两三个时辰,敌军已经连下四城,行军近百里,真可谓是势如破竹。
对方早有预谋,四座城在地图上连成一条线,便是外行也看得出,这是直扑离水,冲着李承运来的。
一开始众人都怀疑战报有假,若非中了敌人的疑兵之计,便是前方守军为推卸责任有意夸大对方兵力,十余万人可不是小数目,朝廷之前派出的三路大军都没有异动,这又是由哪冒出来的,怎么瞒天过海开进密州,在边境上集结?
要知道纪家军的斥候可不是朝廷那帮酒囊饭袋。
但随着失陷的城池越来越多,将士伤亡情况不停报来,即使是新投奔而来的勋贵们也感觉到了不妙。
若照这样下去。两天两夜之后,敌军就会兵临离水城下。
为了应对朝廷三路人马,纪家军主力陈兵邺州以及开州以西,离水眼下只有三千多兵力。其中还有近半的水军。
这可该如何是好?
好在纪南棠现在离水,众人盼望着在他指挥之下,或能扭转乾坤,有奇迹出现。
一大早李承运在国公府召集众将紧急开会,商讨退敌之策。
堂上悬挂着巨幅的行军图。气氛异常压抑,众人目光只在李承运、纪南棠以及米景阳三人身上逡巡,等他们拿主意。
李承运也知道事情麻烦了,童永年率兵在邺州,牵制原先隶属朱子良的七八万人马,孟振国在侯阳一带,盯着杨延麾下十余万人马的动向,兵力本已是捉襟见肘,纪南棠要兵没兵,要将没将。一看书?w?ww1如何化解眼下的危机?
但眼下必须得早做打算,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南棠,你来说说,咱们该当如何御敌?”
纪南棠先冲李承运拱了下手,转过身来,同在座诸将道:“诸位,事起突然,情况愈是紧急,我等愈是需要冷静。”
李承运微微点了点头。
“要对敌,先要搞清楚敌人是什么来头。这个我已派人去查了,虽然对方到现在也没有打出旗号,但相信不出半日,就会有确凿的报告。”
说到这个。堂前诸将登时有些炸锅。
“十余万大军,总不会是有妖人撒豆成兵吧?”
“难道是东夷和列登人贼心不死,想要趁乱捡便宜?”
“东夷和咱们打这几回,国内总共也没剩下十万精壮,列登到是有可能,说不定还是鬼公子捣的鬼。”
纪南棠抬手压了压喧哗声。沉声道:“这是一个可能,但自从钟天政率余部退到海里,东海包括铁福港在内,咱们的水军一直盯得很紧,没有现有大队船只往来。”
李曹在座,水军一直是他在调度,众人闻言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李曹起身,向纪南棠道:“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米景阳不安地动了动屁股,他想说管来的是什么人,先商量怎么应对,是战是退早做打算,时间耽误不起啊。
可对方是纪南棠,别看二人年纪差不多,他带兵的时候,自己还在族学中念书习武,不管是资历还是名气都完全不能比,就像现在,自己脑子里乱成一团,对方还跟没事人一样。
“国公爷,我想来想去,觉着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吉鲁国特慕尔的大军。”
此言一出,堂前竟然静了一静。
随即是诸人的窃窃私语声,说这话的也是就纪南棠,要换成别人,怕是立刻就会遭到大家的一致质疑。
李承运皱眉:“人数上到是差不多,但不是说,特慕尔已同谭家达成协议,退回肃州,从那里回国了么?”
米景阳坐不住了,自从杜元朴等人出事,离水方面的碟报一直是他派人在管,突然出现十余万大军,纪南棠又猜测这是早应回国的吉鲁人,叫他不禁觉着脸上火辣辣的。一?看书?1要k?a?n?s?h?u?
“回国公爷,吉鲁国退兵千真万确,咱们是从朝廷军方得到的消息。”
自从杨昊御被谭家挟持,朝廷诸将各怀心思,想与离水方面结个善缘的大有人在。
纪南棠说这话自然不是针对米景阳,他道:“咱们的消息来自奉京,怕只怕吉鲁大军的此次行动连奉京都一起瞒下了。因为离得远,我们忽略了他们,吉鲁国的军队因何而来,又为何而退,放他们入境的是杨昊御,但付兰诚在其中起了关键的作用,付兰诚当时奉的是白云坞主之命。”
李承运倒吸了口寒气:“你是说特慕尔与白云坞早有勾结?”
纪南棠一说,众将都反应过来,白云坞的大周余孽们武艺高强,连谭三先生一时不慎,都残废在他们手里。
这么看熊德明等官员将领接连遇刺,绝非偶然。
这分明是一步一步早就计划好了的,这段时间白云坞的人销声匿迹,很可能便是潜伏在开州各县,确定好了行刺的目标,只等开战。
很可能特慕尔提出和亲的条件。用意也不过是想挑动谭家和离水方面的矛盾,谭令蕙之死令得谭老国师火冒三丈,迁怒顾文笙,终至二人双双坠崖。谭家人全部归隐。
白云坞不费一兵一卒便将谭家赶出奉京,而吉鲁国更趁着密州顺金山斗乐的混乱,将十万大军化整为零,顺便陈兵密、开边境。
好狠毒的一石数鸟之计。
米景阳失声道:“付兰诚呢,不是说被咱们控制起来了。叫他来问问。”
付春娘已经带着付兰诚去了南崇,杜元朴回道:“控制他的丹药所剩无几,我安排人带他去别处想想办法。自从他被迫服了白云坞的丹药,整个人就如同提线木偶,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李承运坐在座上,两手慢慢攥紧,沉声道:“若是白云坞作祟,只怕敌人来得更快。若是死守离水,援兵几天可到?”
杜元朴道:“国公爷,眼前诸县能凑起五六千士兵。加上离水的守军和民众,人数在万人左右,除此之外,最近的是彰州各港水军,能抽调出差不多万人,将军已经传下命令,叫他们立刻由水路赶来,差不多三日能到。”
东拼西凑才两万人,还要三天才能凑齐。照敌人推进这度,说不定三天时间离水早破了。在座众人皆成为阶下囚。
纪南棠接过话去:“国公爷,依末将看,眼下不如做好几手准备,第一。就是迎敌于外,争取时间,好叫开州各地守军往离水聚集,敌军来的路上有几处关隘,可以据险而守,拖延一下。我看在座诸位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开州的地势,就由末将亲自带人去迎敌。”
满座一片寂静。
危急关头,纪南棠要亲自出马,他说得客气,在座的没有比他熟悉地形,但其实是因为这是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对方挟十余万大军,还有白云坞的亡命之徒开路,离水才多少兵,只有三千!就这三千人纪南棠还不能全部带走。
李承运忧道:“南棠,你准备带多少兵去?”
纪南棠合计了一下:“国公爷,此去是为牵制,我带一千人足矣,沿途经过咱们的城镇,还能再收拢些人马。至于您这里,这段时间咱们对白云坞疏于防范,说不定城里也混进了刺客,我们大家以国公爷为,所以您的安危乃是重中之重。”
说到这里,他转向米景阳:“景阳,我走之后,国公爷和离水城就交给你了。”
米景阳郑重道:“将军放心!”
纪南棠点了点头:“元朴心思缜密,精于排兵布阵,我把他留下协助你。”
杜元朴忍不住叫了声:“将军。”
按杜元朴本意,纪南棠那一队缺兵少将,才是最危险的,若是带上自己和那帮练惯了奇门遁甲大阵的兵士,说不定还能抵挡一阵,谁知将军竟让他留下。
纪南棠目光坚定:“你留下,好好配合米将军。”
杜元朴只好应是。
时间紧迫,纪南棠先吩咐景杰前去调兵,准备出,趁这工夫转过头来,又点了李曹:“彰州兵马来援,不一定赶得及,你视情况调齐所有船只,以备不时之需。”
李曹领命。
他跟随纪南棠多年,自然明白自己将军的言下之意,什么是不时之需,那就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不能叫李承运和这么多文武死守离水,被敌人一窝端了,由李曹率水军船队载众人撤入东海,去与彰州兵马会合。
纪南棠怕将话挑明,李承运身边大有怕死之人,怂恿他早早弃守离水跑路。
他将水军全部留下,只带一千马兵迎敌,又留下了杜元朴,皆是为此。
景杰只用不大会儿工夫就整好了队伍,李承运率领众人送纪南棠出。
出乎众人预料,匆匆聚集起的人马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何止千人,打眼一看三千人都不止。
景杰回禀道:“将军,其他的都是离水民众,听说您要前去迎敌,自聚集起来,要跟您一起去。”
其实兵和民很好分辨,甲胄鲜明的是纪家军,穿着布衣,连趁手兵器都没有的是老百姓,汪奇等很多江湖人都在其中。
纪南棠不禁虎目微红,叹道:“偏劳大家了。”
景杰道:“将军,要来的可不止这些,属下担心去的人太多,没人帮着杜先生他们守城,故而劝阻了大伙。”
纪南棠点了点头,与李承运和诸将告别,翻身上马,长戈横于马上,挥了下手,示意出。
战旗猎猎,这队人马出了离水西门,很快绝尘而去。
送走了纪南棠等人,米景阳暂时接手了离水城的军务。他命人找来了县令诸洪、典史白士元,叫县衙配合抽调民壮,全城戒防,逐家逐户排查可疑之人。
一整天很快过去,整个离水城气氛虽然紧张,但好歹没出什么乱子。
到傍晚,附近几县的驻军和民壮来援,离水差不多聚集起了七八千人马。但与此同时,来的还有各县的老百姓,他们听说有大队人马杀来,先想到的便是拖儿挈女,赶来离水寻求程国公和纪将军庇护。
米景阳十分为难。
照这样下去,百姓只会越聚越多,离水城的物资供应不上不说,这么多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乱军的探子,又或是白云坞的刺客。
他不敢擅专,将情况报与了李承运。
李承运叹息一声,下令开城放行。
果不出纪南棠所料,他离开之后还不到一天,便有一帮勋贵文武跑来向李承运建议,放弃离水,坐船撤去彰州,以便与那边的守军会合。
这些人推举了铭王杨安的次子,李承运的表弟出来做说客。
李承运想了想,命人将李曹和诸洪叫来,吩咐道:“既然离水装不下这么多人,先安排百姓撤离吧。”
这半天已有很多权贵去找李曹询问船只,李曹烦不胜烦,趁机请示:“国公爷,很多大人也想跟着离开,您看?”
李承运恨恨地道:“这些贪生怕死之徒,随便找个海岛扔上去,叫他们自生自灭。”
李曹喜道:“好。”沿海有很多岛屿,来回一趟只需两三个时辰。
李承运又想起一事,特意交待:“现在离水的乐师还有多少?叫他们随百姓一起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