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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五先生发现了什么?
“总不会在那些箱子里又发现了一本希声谱。”
文笙说完这话,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回想今天在朗月斋所见所闻,没理出什么头绪,只能等着把袁墨所说那几个人都一一见过了再说。
不过由这句话,到引她思考起一个问题来。
确切地说,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在困扰着她,并不是今天突然起念。
希声谱是打哪来的,由何人所创?
按说创下希声谱的这位前辈应该至少通晓书中九首曲谱,如果希声谱确实如传言所说,共有九首的话。
否则他怎么能断定这九首曲谱中蕴含巨大的威能,单独把它们汇集成册?
这样一位开创先河的大家,应该声名显赫,至少是像谭梦州那样,一提起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已经作了古,也不应该籍籍无名,在史书里头没有留下半点作为。
王十三本来还有些蠢蠢欲动,想着不会每次都那么倒霉流鼻血,耳听她翻来覆去,手都伸出去了,就势给她掖了掖被子:“快睡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思虑太多容易头疼,他在袁家做了什么没有避人,我们慢慢查,总能查得清楚。”
文笙合上眼睛,甜甜地道:“你也睡。昨晚都没有休息,最近几天这么折腾,铁打的也受不住。”
王十三还是忍不住将大手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一直摸到枕上散开的秀发,随口感慨道:“顾文笙,你真是能要了我的命。”
文笙听他这语气,闭着眼睛笑了一声:“要你的命。那你给是不给?”
“自然是双手奉上。”王十三咕哝道“你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敢骂鸡。”
不等文笙笑,他又道:“你觉着我爹散功最后落个家破人亡蠢不蠢?可要不是还能找点事情做,我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要刀枪不入做什么,能和你睡一回。粉身碎骨都甘愿。”
他虽然说得粗俗。文笙却未觉着多么刺耳。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被子掖得太严实。热气跑不出去,她觉着身上像着了火。
这小子,你骂他吧,每一句话都是掏心挖肺的。没有掺半点假,你说可怜他吧。他这么口无遮拦,什么荤话都说,再一纵容那还了得。
文笙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睡觉”翻了个身。假装睡着,再不作声了。
王十三那里也没了动静,只闻呼吸声悠长。
过了一阵。两人不知是谁先睡着,相继陷入黑甜乡。
等到第二天清早文笙醒来。发现王十三已经起了,穿戴好了衣裳,正坐在她身边打坐练功。
文笙没有急着起身,大睁着眼睛躺在被窝里先观察对方。
王十三很快觉出有异,停下来打招呼:“醒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文笙摇了摇头,坐了起来。
她一边收拾,一边随口问王十三:“在练什么,明日真经?”
王十三没有作声,文笙顿住,向他望去:“还真是啊?”
王十三一时有些狼狈。
文笙觉着事情脱离控制,变得有些严重:“已经到了不练不行的地步?”
“练了会觉着舒服些。”
王十三说得轻描淡写,文笙听着心里却是一沉,她脸上没有显露出来,岔开话题:“等我洗漱了,咱们去找董大哥一道用早饭。”
王十三应了一声,起身蹬上鞋子下榻,开门出去。
住在袁家不方便练武打拳,他就在院子里简单活动了一下关节,等着文笙收拾好出来,今天董涛那里还有一场重头戏要唱。
果然袁氏兄弟一大早就请了两位大夫过来,介绍给董涛认识。
“来来,费大夫,范大夫,我给二位介绍,这个穆老是安陆侯世子从京里请来的,三位都是妙手回春的神医,不知以前是否听说过对方。穆老,这位是顺安药铺的范正青范大夫,这位是乾坤堂的费辛费大夫。”
董涛起身,与二人见了礼,范正青六十多了,看着比董涛易容化了妆之后还老,不过身板很硬朗,一看便精于保养,说话底气也足。
他上下打量董涛,目光里透着谨慎:“穆大夫从奉京来,敢问是京里的御医么?”
若安陆侯世子是从京里带了位御医来,那没得说,他自要退避三舍,袁老爷子怎么治都由对方来拍板,若对方没什么不传之秘需要他回避的,他还可以在旁打个下手,以期能学到点东西。
董涛硬着头皮道:“我不是御医,因为不耐烦受拘束,也没有个固定的药堂诊所。”
范正青闻言“哦”了一声,目光低垂,脸上带出点自矜来。
大夫这个行当,完全就是拼名气,拼资历,说到底是要看真本事的,绝不是攀附上权贵就能横着走。
董涛只得继续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走南闯北见得多了,碰巧治好过一些比较少见的病症,侯爷和几位老大人信重,这才命我跟着世子爷一道过来。”
范正青听这话不由暗吃了一惊。
事实上,真正有点水平的大夫大都爱惜羽毛,很少有把话说这么满的。范正青可没料到眼前是个连脉都不会把的冒牌货,只道遇上了医道高手,只怪自己太过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对方。
果然一旁比他少了十几岁的费辛神情微动,急切地道:“费某听说,我大梁有一位名医正是姓穆,妙手回春,神乎其技,常年在大梁各地走动,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您”
董涛觉着十分对不起穆老,点了点头:“名医不敢当。正是老朽。”
费辛很是激动,喜道:“太好了,有穆老在,定可药到病除,治好袁大家。两位袁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氏兄弟叫他如此一说,更是对董涛这冒牌货充满了信心。
不过想起昨晚,神医在为老父把过脉之后。并没有给个明确的答复。心里终是有些没底。
袁文浩道:“不知穆老经过昨晚,对医治我爹的病可有什么建议?”
范正青闻言两眼紧盯着董涛,费辛更不例外。他们二人在袁家已经呆了好一阵,为医治袁大家的病可谓是绞尽脑汁,都希望自己的方案能够得到神医的认可。
就在这个时候,王十三带着文笙和两个随从过来。
他迈步进门。笑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董涛松了口气。和袁氏兄弟一齐站起身,招呼道:“世子来了。”
袁文浩将范费两位又给王十三介绍了一遍,王十三也不知道听进耳中没有,浑不在意居中坐了。道:“听穆老怎么说吧,他说怎么治,你们就怎么医。肯定不会有错。”
范费二人与安陆侯世子地位相差悬殊,王十三不叫坐。他二人连个座也没有,还不敢露出不豫来,暗自羡慕那“穆老”能凭真本事令权贵折服。
王十三和文笙一到,董涛登时觉着心里踏实多了,见诸人都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状,谦和地笑笑:“世子爷谬赞了。在老朽看来,病人的症状虽有千变万化,内里却遵循一定之规,解决的办法,其实大家都差不多。”
差不多?差多了
袁氏兄弟听他第一句话似乎还颇有道理,可范费二人给出的治疗方子根本截然不同,他们又不敢在老父身上一一试验,这才是最叫人头疼的,怎么能一句差不多就应付过去?
咦,等等,穆老如此笃定,他应该是有了主意,给另两位同行保留点面子吧。
袁氏兄弟张了张嘴,将质疑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董涛已经转向了费辛:“费大夫,我听说你是主张开刀切除的,能具体说一说么?”
费辛不防有假,为什么要开刀他和范正青已经争辩过多次,为得到穆老的支持,他张嘴就来:“袁大家颈上的这个肉瘤是大量毒火淤积形成,好在毒素目前只是集中于这一点,看他神智清楚,心肺都在正常运转,这与前朝名医巫清所著北山医鉴里面提到的一例极为相似”
他侃侃而谈,自前人的诊例又讲回到病理,董涛手捻胡须,微微点头。
范正青脸色不大好看,碍于在场这么多人,尤其还有一个医术好像很是了得的“穆老”由始至终闷声不响。
等费辛说完,董涛微微一笑:“不错,老朽昨晚去给袁大家把了脉之后,也基本赞同你这意见,不过说实话,以袁大家的情况动刀会有很大的风险,而且这个肉瘤只是果,不是因,就算顺利切除,你又如何保护它不会再长?”
范正青神情微动,这正是他的想法。
费辛连范正青都说服不了,对着“穆老”更加没有底气,讷讷地道:“那穆老您的意思”
董涛道:“切一定要切,但切之前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有一个方子,照着配药,可滋养袁大家的元气,将残余的毒素暂时压迫到肉瘤中,确保刀到病除。”
不提两位大夫听他夸下海口多么吃惊,袁氏兄弟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低声下气到几乎要给他下跪:“还请穆老赐下这个方子,只要能治好家父的病,不管什么条件我袁家全都答应。”
董涛起身将他俩拉住:“两位袁爷,千万别这样。我来就是给袁大家治病的,一个方子不值什么,只是这里面有几味药材不好找,要不然我早把药配好了。”
费辛奇道:“不知是什么药,难道乾坤堂和顺安药铺没有么?除了我们两家,关中还有很多药铺,相信知道是袁大家要用,大伙都会提供方便。”
董涛微微一叹:“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含烟花平津草?”
两个大夫互望一眼,费辛摇了摇头,范正青若有所思:“平津草我好像曾听人说过,此物有吊命之用,入药堪比千年人参,却又比人参温和。”
董涛偷偷瞥了文笙一眼,心道:“娘诶,还真有人听说过。”
他重新坐下来:“范大夫说的不差,这便是为难之处,这个方子必须用它,人参却不行。我走过那么多地方,只早些年在江北见过一回。”
袁氏兄弟一时忘了江北已经落在南崇手中,急道:“那我们赶紧再去江北找找。”
董涛苦笑:“含烟花平津草这两种草药都喜欢温热的环境,一般人根本养不活它们,我怀疑当年见到的那点儿是从南崇走私来的,好在袁大家的病一时还拖得起,”他冲王十三拱了拱手“至于两味草药能不能找来,还要看世子爷的。”
袁氏兄弟顿时恍然。
可不是嘛,靠他们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安陆侯世子有权有势,说一句话下头人跑断脚,实在是得天独厚。
王十三不等兄弟两人来求,笑着站起来:“放心吧。我马上修书一封,叫下边人拿着去江北跑一趟,实在不行,咱们哪怕是过江去南崇,也要把药找回来,医好袁大家。”
袁氏兄弟感激涕零。
王十三写了信,叫两个仆从拿着,前往江北。
他写的其实是封引荐信,引荐那两人同离水方面前往拜月族的人接上头。
等到了南崇那边,自有云鹭去想办法,反正按照文笙的意思,等联系上燕白,便叫燕老帮着想想办法,一定要将袁大家治愈。
再说好久没有南崇那边的消息传来,王十三很是挂念外婆,不知道她老人家这会儿有没有希望多个孙子。
忙完这件事,王十三便带着文笙继续去朗月斋。
袁墨显是得了袁氏兄弟授意,不知道多配合,按照王十三的要求,将相关人等逐一叫来,给他问话。
连成业看上去是个书呆子,不用去找,整个白天便呆在朗月斋,捧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看完了,分门别类在书册上添上名字。
王十三盘问了他几句之后无奈放弃,按他估计,换谭五先生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袁老爷子的弟子赵康也见到了,对答恭谨,是位典型的读书人。
两个下人袁丰常安透着忠厚老实。
王十三和文笙相对无言,袁家看上去一切正常,谭五先生从哪里找到了希声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