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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笙今天的表现可以用邪门来形容。
谁说她没有攻击力,没有攻击力能将吕罄打得直接昏厥过去?
这一上午,她凌虐了以往排名第一的江焕,干净利落地战胜了稳居前五的吕罄,这是要翻天啊。
中午会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在那之前,谭老国师宣布了第二轮出局的两个人。
有些出乎大家意料,这两个人既不是受伤无法继续比试的吕罄,也不是输了一场又一场的江焕,而是葛宾和安敏学。
不过谭老国师的决定必有其深意。
众人仔细一想,可不是嘛,吕罄就算接下来再无法出手,至少这一轮尽了全力,表现也不算太差。
葛宾败于文鸿雪,那是实力不济,至于安敏学,之前好歹也是二三名的常客,今天不声不响连输两场,众人目光集中在江焕、吕罄、顾文笙等人身上,还真是将他给忽略了。他和江焕不同,今天从一开始就不在状态。
剩下的六人里头,吕罄是铁定无缘前三甲了,大家都觉着只要江焕下午能恢复过来,谭老国师应该还是看好由他来做队长的。
众人散去吃饭休息,备受瞩目的文笙跟着师父回乐君堂换衣裳。
侍者早将饭菜做好,这会儿都放凉了,文笙看了看没有胃口,同卞晴川道:“师父先吃吧,我去睡一会儿。”
卞晴川也看出文笙自与吕罄一战之后不太有精神,挥手叫她快去歇着。
文笙回屋躺下,只觉头一阵阵抽痛,半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是被侍者敲门叫醒的,拥被坐起来,好半天未反应过来当下是白天还是黑夜,自己身处何地。
侍者隔着门恭敬地道:“顾姑娘,卞先生说时间不早,您该起了,下午还要几场比试要打呢。”
文笙应了一声,听到窗外传来熟悉的“噼啪”声。
怪不得光线这么暗,原来外边雨还没有停。
文笙洗了把脸,人清醒了些,睡这一觉令她同吕罄战罢的不适得到了缓解,头好歹不那么疼了。
她开了门,以帕子擦着脸走出来,想着要不要喝碗粥,脚下一顿。
外间屋多了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站在窗户前面。
虽是背影,但文笙根本不用看第二眼就认出来:钟天政。
他换了一身玄青色的软缎夹袍,银色发带低垂,衣裳袖子很宽大,抬手露出指尖,垂手就只见洞箫的一截。
“阿政,你来很久了?吃过了没?”文笙主动打招呼。钟天政回过身来,上下打量文笙,脸上是不容错识的关心:“怎么了,是不是和吕罄那一战你也受伤了?”
文笙没有隐瞒:“是有点儿,不过已经好多了。”
钟天政挑了一下眉:“即使这样了也要争?”
文笙不甚在意:“这算什么,不要忘记咱们打的那个赌。”
钟天政目光闪烁了一下,停了停,将脸转向了窗外。
文笙不大习惯他突然变得这么沉默,过去站在他身后,探头循着他的目光望了望:“看什么呢?”
“看雨。刚才我跟自己说,若是下午比赛的时候这雨仍然不停,我便能战胜你和华飞舟,拿到第一。”
“是么?”文笙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雨中斗乐明明对自己有利。
钟天政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文笙没有多理会,转身去厨房喝粥,然后漱了口,回屋拿上“太平”招呼师父和钟天政出发。
一上午冒雨作战,钟天政这会儿有了准备,他带过来两件油绢长衣,和文笙一人一件罩在外头,再戴上大斗笠,淋一两个时辰的雨都不成问题,如此就不会重蹈江焕的覆辙。
等到了同乐台,文笙才发现,她这一中午光顾着休息去了,原来不只是钟天政,华飞舟、江焕几人都有了差不多的应对,一个个披蓑戴笠,挡得严严实实。
吕罄也来了,情况看着大见好转,出于礼节,文笙过去问候了一下,表达歉意,吕罄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天阴沉沉的,这雨看起来还有得下,一墙之隔的玄音阁大街上看热闹的人远不如前两日多。
谭老国师带着两个儿子一到,便宣布比试继续。
越到后面,可以选择的余地越小。
这一轮吕罄带着伤,不管是否出战,淘汰已成定局。
大家都有意避开他,文鸿雪选了文笙,钟天政选了江焕,剩下华飞舟和吕罄都是北院的,吕罄松了口气,主动退出,送华飞舟更进一步。
文笙也松了口气。
剩下几人里头,文鸿雪无疑实力最弱,她也想多休息一阵,养精蓄锐,再来对决华飞舟和钟天政。
作为上午曾大出风头的人,文笙用时一个多时辰耗赢了文鸿雪,这在很多观战者眼中实属平常,甚至有些波澜不惊。
他们想看江焕和钟天政交手。
早在钟天政以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学习速度领悟了妙音八法第四重之时,大家便意识到,这新老第一人之间必有一战。
如今他二人是遇上了,却并非是光彩照人万众瞩目的头名之争。这主要是因为江焕,今天他霉星高照,连输两场,与钟天政这一战,会不会就此输上第三场呢?
江焕此刻心中充满了斗志。
南院的气氛向来松散自由,再加上钟天政是院长谭二先生的学生,谭家属意的谭令蕙夫婿人选,是以簇拥在钟天政身边学习新乐的人也特别多。
他早便听到了钟天政会很快取代他的那些议论。
乐师,还是要以实力说话。
上午,他输给了顾文笙,输给了华飞舟,不是他实力不济,是他没有调整好心态。
这场大雨,令顾文笙独特的技艺在雨中出现异象,叫他乱了手脚,跟着又叫华飞舟捡了便宜,但经过这一中午,若认为这些还会对他产生影响,那真是太小瞧他了。
谭老国师一轮一轮把他留下来,这是对他寄予了多么深切地期望,他若是不拼尽全力拿下这一局,还有何等面目站到他老人家跟前聆听教诲!
他携“鸣山”上场,稳稳坐好,如老僧入定,看都没有多看钟天政一眼。
等到开始,江焕一上来便使出了看家本领,八根手指如梦幻泡影,上下撞逗、拨剌滚拂,使得七弦同震,同乐台上再掀雷电风暴。
若是不知情的人闭上眼睛,听此刻的古琴声,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由一个人弹出来的。
数种旋律高低交错,来往应合,是夹击,是合拢,是要令对方陷于围困,束手就擒。
乐师们倾身向前,全不顾雨水淋湿头脸,台上那人头戴斗笠,看不到面目,这琴声、这气势,叫人恍惚间以为那是另一个谭四先生。
但更叫人吃惊地是钟天政。
面对着江焕如此恐怖的发挥,钟天政相当于同时在与六七个妙音八法四重的乐师交手,他竟不是在防御,而是在与对方对攻,以攻代守!
琴有七弦,每一根弦都可自成曲调,箫有什么?
钟天政的这支洞箫上只有六个音孔而已。
以一调对七调,钟天政的秘诀就是快!
他仿佛根本就不需要呼吸换气,气息在胸腹间随意流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箫曲中所有的气震音都要用到腹部的力量,很难控制到十分精确,这个令所有使箫、笛的乐师头疼的问题,在钟天政这里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妙到毫巅,偏偏轻巧地一掠而过,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因为够快,省略了一切不必要的间隙,他的箫声才能与对方针锋相对。
就听着“砰”“砰”“砰”空中像爆豆一样,音浪接连相撞,和着雨水炸开,变成一团团的白雾。
这一幕太震撼了,论年纪钟天政足足比江焕小了三十岁,后生可畏!
这样的技巧,这样的天赋,怪不得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
文笙凝神望着那两人激烈地交锋,心中却在想,包括谭老国师在内,大家都错误地估计了钟天政,他天赋是不错,但能做到这样,真正在起作用的,只怕是他那深厚的内功。
江焕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压力。
自从几年前拿到个人战第一,他就再不曾像现在这样渴望胜利,此刻身体里澎湃的热血竟令他觉着有些陌生,他可以的,挣脱束缚
突然之间,江焕就觉着身上一轻,突如其来的畅快感令他简直想仰天长啸。
谭大先生喜道:“好,突破了!”
谭二先生面露惋惜没有出声,江焕突破,意味着他率先进入了五重之境,此刻看着还与他势均力敌的钟天政自然也就不是对手。
徒弟发挥得这么好,可惜了!
但谭二先生只是刚刚转过此念,同乐台上风云突变。
江焕刚刚突破,还未及出手,钟天政那里袖子一动“砰”的一声响,白雾炸开的位置离着“鸣山”太近,几乎就在江焕的手指之下。
江焕还未觉出有异,右手名、中、食三指并连,以名指右侧傍着弦际,准备以一式“振索鸣铃”拿下比赛。
随着他摘、剔、挑,七、六、五弦的泛音竟没能随之响起。
江焕连忙低头去看“鸣山”的七弦赫然只有两根还完好无损,剩下那五根弦不知何时竟齐刷刷地断了。
其实以江焕的技艺,他要早知道琴上只剩下两根弦完好,一样能弹出曲调来,甚至有可能力压钟天政取得胜利。
但这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正是他突破之际,江焕怔怔盯着那残弦,全未反应过来,竟是就那样傻坐着,直到被钟天政打出局。
台下一片哗然。
出了什么事?这么厉害的江焕怎么又输了?
江焕还呆坐在那里没有回神,钟天政站起来,很客气地道:“江师兄,承让。”
主考席上两位院长都有些无语,就是谭二先生眼看着弟子获胜,竟也未觉着高兴。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一齐转向了谭老国师:“父亲,留江焕继续下一轮。”
谭老国师却微微摇了摇头:“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继续下轮其他三人他都已交过手了,即使取胜,又如何服众?”
两位院长这才想到,若留下江焕,淘汰掉的必是文鸿雪,那剩下的华飞舟、文笙和钟天政果如谭老国师所言都和江焕交过手,还都胜一局在先,接下来确实不好办了。
谭老国师叹了口气:“天意如此,到这里吧。”
有时候,遭受挫折对他而言不一定就是坏事。
随后谭老国师宣布这一轮淘汰的是吕罄和江焕。惹得台下一片叹惋之声,大家都觉着江焕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
剩下来的四人里头文鸿雪先后输给过钟天政和顾文笙,形势很明显了,前三甲不出意外,便是华飞舟、钟天政和文笙了。
至于三人里头谁来做这队长,还要打过了才知道。
老成持重的师长们当然是希望能够由华飞舟来担任,学了新乐的学生们却更信服钟天政,至于文笙,这时候五十人里头愿意听命于她的,卓玄,勉强算是有一个吧。
第四轮,华飞舟对战文鸿雪。
他二人交战的时候,文笙和钟天政站在同乐台旁等候。
周围没有其他人,文笙皱了眉悄声问道:“方才你搞的什么鬼?”
不知钟天政是觉着否认无用,还是想以此来吓唬吓唬文笙,加重她的心理负担,他轻抬手臂,自厚重的长衣下伸出手指来,几根修长如玉的手指空捻了一下:“你说呢?”
文笙不悦“哼”了一声。
钟天政轻声道:“我说过的,若是下午比赛的时候这雨仍然不停,我便能战胜你和华飞舟,拿到第一。”
此时台上,华飞舟几乎是未费什么周折便取得了胜利,文鸿雪痛快认了输,看上去心服口服。
人群有些骚动,接下来要上场的是同一年进入玄音阁的钟天政和顾文笙。
他们是对手,一直以来,他们又是朋友。
钟天政望了文笙一眼:“走吧,不要忘了你我的赌约。”
他率先上台,和文笙分两边坐了下来。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