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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无声, 只有风吹山峦, 树木簌簌,头顶明月相照,眼前火光跳跃, 幼春依偎阿秀怀中,只觉得此刻安稳喜乐, 更胜先前,喃喃念了几句之后, 正欲闭眸睡了, 却听阿秀急急一声,幼春惊了惊,急忙问道:“大人, 怎么了?”
阿秀眸中火光簇簇, 按捺胸口情绪,说道:“春儿……你、你可记得张天师教你背的全文?”
幼春听他问的是这个, 就放下心来, 不以为意说道:“我也不知……过了好久了,好似有些地方忘了也不一定……”朦胧抬眼看天,天幕黑蓝,繁星灿烂,困倦一阵阵袭来, 便靠在阿秀胸前,仍想睡去。
阿秀哪里肯叫她睡,伸手抓了她肩头摇一摇, 说道:“春儿,等会再睡。”
幼春皱眉睁开眼睛,茫然看着阿秀,问道:“还有什么事?”
阿秀迟疑片刻,说道:“春儿,你试着想想,把张天师教你背的全文……背给我听好不好?”
幼春眨眨眼,问道:“为何?那个好没意思的……又这样晚了,还是先睡……明天再背好么?”她白日走的累了,又贪图此刻的安稳喜乐,眼巴巴看着阿秀一会儿,就又扑在他胸口欲睡。
阿秀犹豫片刻,抱着她肩膀,终于说道:“春儿乖……先待会再睡好么?你好生想想,背给我听……这个……这个我很想听的……春儿……”他虽然心急如焚,但却不想强逼幼春,只在她耳边低低地求。幼春哪里知道他的用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大人为何要听这个,好没趣,我怕我背着背着,也就睡着了。”
阿秀啼笑皆非,然而此刻却又不能同她直说,便低头在她脸上亲了口,说道:“你乖乖听话,背好了,我自有奖励。”
幼春一怔,这才有几分兴趣,人也渐渐清醒了些,伸手揉揉眼睛,说道:“真的?什么奖励?”
阿秀将她的脸抬起,在那粉嫩的唇上轻轻吻过,低声说道:“先不跟春儿说……日后就知道了。”
幼春虽然不懂其中意思,却被阿秀这般口气说的心动,嘟起嘴来说道:“那好罢……大人别忘了。”说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阿秀将幼春揽在怀中,看着她娇态,忍不住便微笑,敞开衣襟将她包住。
幼春凝神想了一会儿,就说道:“那我说啦……隔得太久,几乎都忘了,会说的慢些,你不要着急哟。”阿秀只点头。幼春这才张口,说道:“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默视法界中,四生三有备,六根六尘连,五蕴并三途……”
背到此处,便又打了个哈欠,看阿秀一眼,却见他面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幼春心头一怔,就也有了几分凝重,接着说道:“造化生成理,从微而至著。一言透天机,渐进细寻思: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元气,气无理不运,理无气莫着。交并为一致,分之莫可离……”她呜里哇啦背到此处,到底觉得不耐烦,偷眼看阿秀,迟疑说道:“大人,你还要听么?”
阿秀此刻凝眉沉思,闻言点头,说道:“春儿,你继续说。”
幼春叹一口气,很是无法,只好继续说道:“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透石,水火可与并。并行不相害。理与气即是……”如此想一阵说一阵,一直背到“具此幻化质,总是气之余。本来非我有,解散还太虚”才停下,转头看向阿秀,很是苦恼,苦着脸说道:“大人,我背完了。”不知他究竟想要如何。
阿秀将幼春紧紧抱在怀中,起初还面无表情,渐渐地便透出一丝喜悦来,说道:“好春儿,真能干!”低头在幼春的脸上频频亲了几口,幼春本正背诵的焦躁,见阿秀这般高兴,心头才也高兴起来,说道:“大人,你喜欢听这个么?这又何用?”
阿秀说道:“这个极有用的。”一时之间情难自已,想了想,又说道:“宝贝儿,再给我背一遍,可好?”幼春吓了一跳,问道:“还要么?”
阿秀虽然聪明,却不能如幼春一般做到过目不忘,何况是这样高深难懂的禅宗经文?阿秀一求再求,幼春只好慢慢地又给他背了一遍,阿秀从头到尾想了想,虽然具体字句不记得,但因他所练的功夫跟这经文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不由地把自己难懂的那些诀窍紧要之处同经文里的内容也契合起来,自然是更顺畅百倍的。
阿秀从头至尾想了一遍,见幼春着实困了,便不拦阻她,幼春见他终于不再叫自己背诵,就放心地伏在他胸口睡了。阿秀等幼春睡熟这段,心中便又连过了几遍,此刻抱着幼春,虽然不敢运功,但已经觉得身体隐隐地有些变化,一直等幼春睡得沉了,阿秀才一手抱着她,一手解开自己外衣铺在地上,把幼春放在上头,又拿衣裳细细地盖了她的身子,自己到了旁边,盘膝打坐,默默运功起来。
第二日幼春醒来,见火堆已经熄灭,旁边阿秀端然坐着,也缓缓睁开眼睛,幼春见他脸上带着一丝倦容,便有些担心,急忙爬起来问说道:“大人,你怎么啦?”
阿秀说道:“没事,不必担心,春儿,我口渴了,你再去帮我取些水来。”
幼春本能地答应一声,要起身的时候忽地一怔,扭头就看阿秀,说道:“大人,你不会是又要支开我罢?”阿秀见她学乖了,便一笑,想了想,便也不打算瞒着她,就说道:“春儿你过来。”幼春走到他的身边,阿秀将她抱入怀中,低头亲吻她的头发,说道:“春儿,我昨晚上参透了若干破解功禁的诀窍,一时贪功好进,一夜运功,因此有些劳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只是,我运功这段时候,不能被人打扰,春儿你就替我守在这周围,不过别靠近过来也别同我说话儿,行么?”
幼春想了想,说道:“唔,昨晚你叫我背的那个,难道跟此有关?只是……你会不会再吐血?如果还会的话,就不要练了好不好?”
阿秀说道:“你乖,绝不会再吐血的,你就在周围看着,我若有不妥,你自也能见到的。”幼春忧心忡忡,阿秀又劝慰了她几句,她也无法,才撅着嘴走开一边去。
阿秀从早上便开始运功,慢慢地将到了中午头,幼春远远地看着,开始还担惊受怕,渐渐地见他毫无异状,才也放了心,到了晌午,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便自包袱里泛出一个干硬了的馍馍,咬了一口,却不好吃。
幼春出了会儿神,见自己距离前头的长河不过百步,就想过去捉两条鱼,怎奈又不敢离开阿秀,正犹豫间,却见阿秀身形一动,幼春急忙从地上跳起来跑过去,将到阿秀身边,正巧见他睁开眼睛,面色虽然更见憔悴,但是双眸却比之先前越发见了神采。
幼春问道:“怎样怎样?有无不妥?”伸手就摸阿秀的脸。
阿秀一笑,将脸在她手心一蹭,说道:“极好的,并无不妥,嗯……春儿饿了么?”幼春手中正握着那馍馍,见状就递给阿秀,说道:“大人你也饿了么,你吃罢,我正想去捉两条鱼来烤。”阿秀顾盼左右,说道:“不如我去林子里打两只兔子……”幼春吓了一跳,说道:“那不用了……我去捉鱼罢,你暂时不要运功,等我捉鱼上来再继续,好么?”阿秀只好答应。
当下幼春欢欢喜喜下水去捉鱼,此地水质清甜,鱼儿肥美,幼春潜水又是极好,极快的捉了两条大鱼上来,也顾不上衣裳湿淋淋地,就拎着到阿秀跟前邀功。
阿秀正也生了火,见幼春拎了鱼回来,果然将她大大夸奖一顿,亲自动手将鱼烤好了,原来阿秀深知幼春的厨艺极是恐怖的,因此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他亲自操劳。幼春本也不知……只是有此她做好了饭菜给阿秀吃,阿秀吃的面不改色,她一吃之下却都吐了,才知道自己不是做饭菜的料,因此也都交给阿秀。此刻便规规矩矩坐在边上等候。
阿秀把鱼架在火堆上,回头看幼春,见她身上湿淋淋地,心头不免一动,说道:“春儿,快把这身衣裳换了。”幼春说道:“一会儿就干了。”阿秀说道:“会着凉的,快换了。”幼春很是为难,忸怩说道:“这里不方便的。”阿秀咳嗽一声,说道:“你到火堆这边来,我不看就是了。”幼春脸上发红,说道:“我不要。”阿秀见她不听,就将人捉过来,说道:“难道要我帮你不成?”幼春大惊,叫道:“不要,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阿秀哈哈大笑,只是觉察幼春湿漉漉的身子在怀中扭动,已经是少女的身体,跟先前颇为不同,感受也分外真切,阿秀不由心底一荡,却不敢造次,急忙将她放开。
当下阿秀便背转了身子,幼春躲在他身后,果然把湿衣裳换下来,重新整理好之后,阿秀才回过身来,却把幼春换下的湿衣裳拿那树枝架起来,放在火堆旁边烤干。
不一会儿功夫,那两尾鱼也烤的熟了,自架子上嘶嘶地往下滴油,幼春看的垂涎,见那油脂滴落火上泛起火光,时不时尖叫。阿秀便将一条取了,让幼春吃,又嘱咐她小心鱼刺,不料这边的大鱼骨刺是极少的,味道更是鲜美,幼春竟吃了大半个,阿秀也吃了一条,两个人吃饱之后,阿秀便重新原地打坐,幼春仍旧转到周围去。
如此反复,一直又到了金乌西坠,明月在天。幼春远远地望着阿秀坐着不动,他周身所在,隐隐地竟有一团白色的云气缭绕,幼春开始还没在意,后来才发觉,情知必定是阿秀运功所致,她手托着腮怔怔地,心想:“就算是不破那什么功禁,也不碍事的,我跟大人自能亲亲抱抱的,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何苦这样辛劳凶险的呢?”想到此处,未免就叹了口气。
幼春正出神,隐隐地见阿秀所在之处背后,慢慢出现一物,幼春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后来却逐渐看的真切,一时毛骨悚然,急忙自原地跳起来,冲着阿秀身边跑去。
却见自阿秀身后山岗上来的,竟是一只黑乎乎的大黑熊,慢悠悠地向着这边晃过来。
幼春心惊胆战,本能地想叫阿秀,却又记得阿秀同她说过的话,于是急忙闭嘴,尽量放轻了步子绕过阿秀身边,挡在他身后不远处,冲着那突如其来的黑熊挥舞手臂做威胁之意。
不料幼春这样的举动,反更引致了那熊向着这边靠近而来,幼春慌张的很,见那熊越来越逼近,似乎能看到雪白锋利的牙齿若隐若现,匆忙里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劈头盖脸打向那熊额头上,那大熊被她激怒,顿时吼了一声,掉转头冲她而来,幼春见它跟着自己,反倒是放了心,压抑着尖叫,急忙转身撒腿就跑,那大熊四肢着地,也跑的飞快,就跟着幼春追上去。
幼春一口气跑的离阿秀有几百步远,那大熊的速度也不慢,几度差点给他追上,都被幼春及时跳跃闪避开,眼见那熊越追越近,幼春咬了咬牙,纵身一跳爬到前头森林边儿的一棵树上,与此同时那大熊人立而起,手掌向着这边一挥,幼春觉得腿上一痛,心知是被大熊伤到了,但也顾不得迟疑,手脚并用地爬到树枝上去,那大熊扑在树身上,拼命拍掌摇树,幼春在树枝上被摇的头晕脑胀,心想幸好这树有了年头,不然的话,定要给这畜生给晃倒了。
大熊晃了一会儿树,气咻咻地停了,人立起来做张望之态,幼春却又怕它回身去找阿秀,看了一眼远处阿秀还盘膝不动,她便伸手掰了一根小树枝,用尽全力向着底下的大熊头上扔去,大熊被她一刺激,重新跳起来,这回竟发了狂似的,爪子在树上划下好几道深深的爪痕来,抓了一会儿,又拼命地以身向着树身撞过来,撞得整棵树如被狂风卷起一般,晃个不停。
幼春见惹得这畜生恼了,也暗自心惊,只死死地抱着树不动,感觉身子如怒海中一叶扁舟相似,不知要被甩到何方去了,连手臂都渐渐地发麻了,只苦苦撑着,幼春心头暗暗叫苦,望着底下大熊不时张开的血盆大口,吓得闭上眼睛。
正在难以支撑之时,忽地听得那大熊一声吼叫,竟停了动作。幼春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却见那大熊人立而起,却不是看着自己,而是向着阿秀的方向。
幼春一惊,正想要再引那熊回头来,却见远处一道影子急速赶过来,月光之下,风驰电掣,快的叫人看不清行踪,幼春呆呆地望了会儿,那影子闪到树旁,人未到,一掌发出,只听得那偌大的黑熊怒嚎一声,整个却被拍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几下,终于打了个滚儿,昏头昏脑爬起来,一边哀嚎着一边逃得无影无踪。
幼春惊魂未定,却见眼前人影一花,有人纵身上来,说道:“春儿松手。”幼春不由自主一松手,那人将她抱住,纵身落地,幼春仰头一看,叫道:“大人!你……你……”阿秀笑影微微,一双眼睛在月夜之中耀光溢彩,说道:“春儿……我……”刚要说,却觉得手上湿湿地,低头一看,见幼春腿上一道口子宛然,血淋淋地,阿秀又疼又怒,拧眉说道:“好个该死的畜生!待我去把它宰了给春儿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