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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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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理解你、原谅你,和你同修于好,咱们君臣携手一起共创美好未来?”

    莱斯的笑容微微僵硬:“殿下...”

    “那你就错了。”

    祁琅摇了摇头:“如果你只是我的侍女,我普通的侍从,那么我会放过你。因为我们之间的牵绊只限于侍从与主人,我付给你佣金、给你庇护,而你为我服务,你没有为我舍生忘死的义务,所以如果你有本事保全自己,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你不是,莱斯。”

    祁琅站起来,她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连我那个白捡来的、被我逃婚的任性行为挫伤了脸面和尊严的前未婚夫,都会尽可能地保全我的名誉而孤身追出来找我,但是你,我的副侍卫长,曾在皇帝陛下面前发誓效忠于我、与我有着三年友谊的骑士,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我,冷眼看着我走进敌人的陷阱里,成为你脱身泥潭的踏板。”

    莱斯抿住唇,脸色有些苍白。

    “我知道,骑士在如今不过变成了一种高贵的修饰词,不具有任何价值,但是我始终记得在古老的时光之前,真正的骑士准则,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灵性、诚实与公正。”

    祁琅笑看着他:“我的好侍卫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做到了哪一点?”

    莱斯脸皮轻微抽动了一下。

    “良禽择木而栖,其实平心而论,你也没做错。”

    祁琅双手插兜,轻描淡写:“你只是背叛了我而已。”

    莱斯嗓子干涩:“殿下……”

    “我给予你荣耀,你交付我忠诚,虽然我给你的荣耀不怎么荣耀,但是我也没想过弄死你啊,你却眼睁睁看我去死,刚刚背叛我,转眼又若无其事来向我献上你的忠诚,那之前的我算什么,你在我身边风风光光当侍卫长那三年算什么?”

    祁琅说:“玩呢?你当我傻啊?还是你觉得我玛丽苏转世,圣光普照啊?”

    “殿下。”

    莱斯突然开口,低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晦涩:“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而如果您处在我的位置上,那——”

    “——那是你的无能。”

    祁琅淡淡打断他:“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莱斯哑然。

    他想反驳,想嗤笑,但是对上少女那漆黑深邃的眼神,那些话突然就噎在嗓子里,一个字也吐不出。

    也许是的。

    三天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逃婚了的蒂安小公主逃不过“病逝”的下场,她要么死在绑匪手上,要么会作为保全皇室尊严的工具被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但是她跌破所有人的眼,她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还让皇帝陛下亲自开口保全她,逃婚的事被直接抹消,与西塔尔家族的婚约也就此中断,但是西塔尔继承人不仅没有与她结仇、反而和她建立了更为亲厚的关系,而她的身份更从一位联姻的公主变成了一位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公主...

    很多事不想还不觉得,莱斯一回想,却恍然这短短三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的地位和处境堪称天差地别。

    但是这一切,就那么理所当然又顺理成章的发生,甚至没有引起太多的水花,就直接隐没在她随性又轻巧的言行举止间,让人甚至不觉得震惊或者忌惮,而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过去,只当是某种巧合或好运。

    这一刻,莱斯突然感受到和克里斯那时如出一辙的后怕和齿寒。

    现在的蒂安公主,太可怕了。

    莱斯只觉得手脚发凉,他习惯性地低下眉目收敛表情,但是下巴突然一紧,被纤细的手指强硬地捏住,抬起来,迫使他直视公主的眼睛。

    “老低头做什么,又偷摸憋什么坏。”

    公主的语气又渐渐轻快了一些,柔软的指腹轻轻摩挲他下巴俊秀的轮廓,指甲在脸上若有若无的划过,光听她调侃似的声音和动作,会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该是多么亲密的老友。

    “所以现在你知道你自己以前真正错在哪儿了吗?”她用轻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莱斯死死盯着她剔透冷静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浑身都在轻颤。

    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这毫不留情的刨白、羞辱,无法挣脱的被掌控、被碾压。

    青年白皙的脸上泛起靡艳的红霞,他碧色的眼中有惊涛骇浪,化阴云般的晦涩幽邃,又在公主睥睨锋利的注视中,一寸寸烟消云散。

    他紧绷的肩膀渐渐松懈,连繁复礼服上挂着的勋章和宝石都像骤然黯淡无光。

    “我错在无能又自以为是,错在傲慢而不以为然,错在将忠诚与牺牲视为玩笑,错在为了浅薄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他喉结滚动着,一字一句,沙哑的像是生生从胸膛里挤出来,淌着猩红的血滴:“我忘记了骑士的荣耀,忘记了臣子的职责,忘记了为人该有的良知和美德。”

    说完这些话,就像最后一根脊梁被从他身体里抽走,他的身形一下子虚软,但是祁琅一手扶住他的手臂,生生把他撑了起来。

    她终于又露出那样美丽又生动的微笑,可是看在莱斯眼里与之前已经截然不同。

    “很好。”

    她说:“我希望你永远记得现在说的话,想要滔天的权势富贵自然也需要与之相配的危险和牺牲,你想从这里得到无上的尊荣,就必须先确保你已经把完完整整的自己献给我,而在你做出选择的这一刻,你就失去了再抱怨再后悔的权利。”

    莱斯缓缓垂眼,精致俊美的容颜显出难言的疲惫,他低低应声:“是的,我的殿下。”

    祁琅终于满意了。

    她在青年微微莹润的眼尾揉了揉,哄孩子似的说:“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要哭似的,让人看见了还当我是欺负了你。”

    莱斯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变幻语气和态度,就像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样,所以他只能木木地被她扶起来,半蜷着的手掌被摊开,放进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他像是被刺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他的怀表。

    “你的事情,父皇肯定心里有数,我需要表明我已经发现了真相、而不是被你糊弄了过去的态度,所以只能辛苦你去戒律院走一趟,吃一点皮肉之苦,不过你放心,我会吩咐下去,只是走个过场,等回来你还是我最信任的副侍卫长。”

    祁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理所当然地说:“把那块怀表上的荆棘枝换成我的私徽,作为我的人,总得有个标志不是。”

    已经彻底臣服,也就不差这些了,莱斯定定看了笑吟吟的公主几秒,柔顺地低下头:“好的。”

    看着莱斯慢慢退出去,大门合拢的那一刻,祁琅愉悦地吹了个口哨。

    “小伙伴。”她笑眯眯地对不知何时又冒出头来窥视的小奶音说:“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目睹整个凶残过程的小奶音被叫的骤然僵住,然后开始剧烈地颤。

    祁琅耐心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一声软软糯糯、超级委屈的哭腔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