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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孩儿倒是惧怕这账房先生,不觉得往后挪,头又低下去了,一幅孩童做错了事的样子。
账房先生是这客栈中除了老板娘唯一敢揍胖孩儿的人,他这样浑噩憨傻之人若是第一次被人打了,他没有胆子还手,那他就会一辈子惧怕这个人。
账房先生平日里是胖孩儿最亲近之人,他爱听账房先生那搜神一样的离奇故事,慢慢的账房先生在他心底就成了神奇的人,因而积累起的威严让胖孩儿不敢触犯,记得第一次账房先生用树条抽他的时候他只是哭着躲避,这也就促成了账房先生在他生命中这种状态的形成,幸好账房先生对他的爱绝不少于老板娘。
大家都没事,这对老板娘来说已是天大的喜讯。
老板娘看着胖孩儿的样子,笑意拂面,伸手拦着账房先生向前,她自己已走向胖孩儿,高抬手、轻抚着胖孩儿低下的额头,边说着:“好了先生,别吓他了,胖孩儿知道错了。”
账房先生叹了口气,胖孩儿的头抬起来,老板娘的手也就够不着胖孩儿的额头了,轻轻抚了一下胖孩儿的脸,边说着:“胖孩儿听话,到厨房把自己的刀具收拾一下,快点儿回来。”
胖孩儿呆呆的,待反应过来才应了声,也不问缘由,转身就大步进了厨房。
账房先生看着老板娘,没有说什么,可那眼神却是在问着为什么,他又一丝预感,他们要离开这一起呆了三年多的平安客栈。
老板娘看着账房先生投送来的眼神,她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却没有出口,柳平儿已出来,沈狂也跟了出来。
柳平儿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说什么,径直出了回廊,就在大家迷惑不知所谓的时候,柳平儿走出回廊口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传来:“不要出来!”
柳平儿已去了前厅大堂,沈狂呆呆的,顿了顿又向看着他一脸迷惑的大家说了句:“老板娘、我们到前厅去,你们和雨恒守着小蝶,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出来。”
老板娘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都涌到了顾盼生情的眼眸中,沈狂看着老板娘,他读不懂老板娘要说的话,可有一点他读得懂——老板娘的牵挂!这让他心底瞬间升腾暖流,可那无奈催生的落寞又在瞬间侵蚀着他仅有的希望。
沈狂已先出去,老板娘有些痴,可这痴态只是表现在茫然的相随上,大家跟着茫然追随沈狂前去的老板娘来到前厅。
柳平儿已站在客栈门前,一声惨叫就在沈狂和老板娘等人相继来到大厅之时响起!
沈狂已跃身来到柳平儿这边,客栈篱笆墙外二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堆高草密集之处,一条夜行黑影跃身而来,草丛中倒落着两名捕快,一人脖子已转了向,口中鲜血溢出,另一人却被自己的钢刀反手插入前胸而死。
柳平儿冷冷的看着飞跃过来之人,沈狂看向那边,他是理智的,不觉中也观望了柳平儿一眼,随着夜行黑影跃进篱笆墙,沈狂像是自语般急着说了声:“她好像是自己人!”
柳平儿稍微怔了一下,他的身子没有再动,就在沈狂的话语出口之前他的心已飞去,沈狂的话语阻止了他的身子。
老板娘已来到沈狂身边,忙着喊了一声:“小娟!”
夜行黑影跃进篱笆墙便停下的身形又向门口奔来。
老板娘有意无意的向沈狂说着:“她是快刀子、小娟,厨房里的。
小娟已在老板娘说话的档口奔过来,老板娘迈步来到柳平儿和沈狂前面,忙着说:“小娟、怎么这身扮相,你去哪儿了?”
小娟喘息着,摘下面巾,女孩儿白皙的脸上因运动过量而红晕泛起,心中紧张带的话音都有些抖,急着回答老板娘的问话:“姐、先生早早叫起我,说我们的客人带着麻烦来的,让我往通江方向走一遭,看看远路上有什么动静!”
小娟说着话也自然的看了看沈狂和柳平儿,老板娘当然会意这麻烦的客人说谁,可她此时已知道沈狂他们的麻烦,她更在意的是消息,便忙说:“那你去通江了?”
小娟摇着头,接说:“没、走到千佛崖附近我就被截下了,杀了两个探路的捕快,往前去、千佛崖那边到处是官兵和捕快,我还没来得及走,他们就有行动了,所有人马都往这边来了,哦裹了马蹄一路快马回来,下了大路才看到、院子外早有他们探路的捕快蹲守,我就杀了他们,探子在这里蹲守,那大队官兵和捕快的目标一定是我们这里。”
老板娘倒吸了口冷气,娟儿的慌张证明着世态的紧迫和严重,她们向来行事谨慎,没有招惹过官家,这样的大局行动她怎能不慌神儿。
小娟还没喘匀这口气,胸前起伏的看着老板娘,等待着应对之策。
账房先生缓步走出来,慌了神态的样子在他这里找不到,沉稳的话语向老板娘说着:“当家的、要是象娟儿说的,官家就快到了,我们还是先送他们走吧!后面那些人见财起意,黎明时分动手行劫,结果被人家杀了个干净,客人们见惹下人命官司,便出门往长兴方向逃了。”
老板娘不傻、沈狂也快,两人看着账房先生,不觉又对视一眼,账房先生想的退路已没有更好的替代了,只要官家从账房先生嘴里听到这话,他们就与官家去路南辕北辙、保了他们平安。
老板娘看着沈狂的眼神中那不舍之情已流露,可她知道什么为重,那儿女情长不是此时该纠结的事,老板娘把心一横,向沈狂说:“沈大哥、你们快走吧,后面过了荒冢、绕过映月清潭,出林子有一条小路,顺着小路走就能上官道了。”
老板娘说完大概是离别催的,眼眶中有了泪花。
账房先生看在眼里,他也明白了沈狂的安危对老板娘的重要,忙着又补了句:“客人上了官道不要进民胜镇子,城里人多眼杂,捕快、官差巡弋,还是直接往川地去吧,走得越远就越安全,官家大军也有不轻易涉足之地。”
沈狂听着账房先生的话,不觉的点了点头,他久在江湖历练,有些事他懂——官家根基虽已稳固,可川地边区尚有各种地方势力不易招惹,官家在哪里有驻守、有官府,可那只是维护地方民众平安,若是军队大举进入,那就会让地方人心惶惶,各家势力乘时谋动,难免会生出乱局,这是官家不想看到的,也更不是谁能担当起的。
柳平儿也在听着账房先生的话,可他的眼神却在远处,此时已缓过那呆滞神态,眼神亮了,缓缓的说了句:“他们快到了。”
沈狂听着柳平儿的话,心一静下来,便感应到了大地微微的颤抖,那是裹脚马队奔腾而来所造出的动静,沈狂的心中一紧,他再无法拖延片刻,忙着向大厅里的常雨恒说:“雨恒、收拾东西,我们走!”
沈狂看过老板娘一眼,人进了大厅,老板娘的眼神被牵着,柳平儿也从她身边过去。
沈狂知道老板娘就在身后,眼神不会离开他,可沈狂却不敢回头,已拉着小蝶往后堂而去。
常雨恒片刻间已从房中取了包裹,也懒得穿过道、下楼梯,直接从护栏中飞身而下,疾步赶上刚到后堂回廊口的账房先生,快一步上前,这会儿算是有了一丝机会,忙向被心思困扰而步太缓慢的账房先生抱拳说了声:“先生、谢谢你恩情,我和沈大哥会铭记在心,今日一别匆忙,日后定当图报!”
账房先生缓过神儿来,停身、微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常雨恒的肩,说着:“言重了,快走吧,有缘我们再聚。”
常雨恒也报以微笑,点着头,先行往后堂走去。
看着常雨恒,账房先生那微笑消退的很快,落寞已浮现在脸上,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不觉出口:“此事难了,有命我们再聚吧!”
账房先生的步子依然缓慢,又向后堂走去。
赵谦旺和梁启云、曹环三骑当先,黎空、王宇、钟怀平、许福生四人在后面追赶,再往后便是铁甲先锋骑队,后面拖长跟随的才是大片的骑兵。
卢廷和彭鉴是老同窗,可见面匆忙,他们寒暄的话语也无法说尽,便催马赶路了,为两人押后的是陈雄、杜盛、张青,后面跟着张强、李洞辉、周逢旗、吕欣、傅刚、崔明雨,还有彭鉴带来的莫青雨、汤露、陶纪纲、童举等平日里办案最得力的捕快,带着两处相聚近百名的捕快、官差随后。
沈狂回头看了一眼那几处荒冢,然后又不觉的看向树林边上,老板娘呆呆的站在一颗树下,眼里泪珠已在脸颊爬出两条水痕,她的眼神中不只是对老天作弄报以的委屈,那种不知能否再见的惆怅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