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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满堂倒在自己屋子里,完全清醒过来后,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这么恶毒,还是被打的人本来做了不可饶恕的事。
她让新进的丫鬟留意客户动静,若梁家喜醒了立刻通知她。
入黑时分,丫鬟终于来禀,说是贵客已醒。
金满堂吩咐她把鸡粥送过去,让梁家喜先吃一碗再说,自己则换了身干爽衣裳,换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些怪异,怎么衣裙上面沾了……夏欣的味道?
他们今天有靠这么近吗?
奇怪。
金满堂甩甩头,抛开杂念,匆忙吃了晚饭才去了客房。
这时,一轮新月已现,薄云翩跹半羞半喜,星息微。
金满堂瞟了一眼,心想古人看到这美景要怎么吟诗呢?碰到梁家喜这情况,要怎么面对呢?
她心里希望梁家喜并无大恶。
“满堂丫头。”梁家喜一看到金满堂,连忙要下床相见,却被梁嬷嬷拦住。
“梁娘子,我们大姑娘既然高看你一眼,呼为姐姐,岂有你行礼的。”
金满堂深以为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屁股坐到梁嬷嬷适时搬来的圆凳上,“家喜姐。”
梁嬷嬷笑道:“大姑娘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她一向是个识趣的人。
金满堂点点头,看到梁家喜脸上消肿了些,也没血水渗出了,心里感激梁嬷嬷细心周到。
待门掩严实后,金满堂忙说:“吓死我了,不过你别怕,我既然揽下这事,就会保你。”
梁家喜慌忙摇头,“若你不自报姓名,我都不认得你了。我该死,家福来了次信,其中有一封托我转交给你,我私心太重,藏起了。”
“然后呢?”金满堂笑容微僵,说这个什么意思?
梁家喜泣道:“你哪里斗得过于家,我腿脚不便,你差个壮实的婆子送我出去吧,走后门,不要污了前庭。”
“你怎么就会污了前庭?”金满堂十分不解,这是很严重的自贱之词,杀人不过头点地,但起码要让人知道为什么死吧。
梁家喜抹了眼泪,仰面望着雕花格窗,“他们说我毒害丈夫的孩子,人证物证俱全,我已经按了手印,供状在胡雪青手上。”
金满堂越听越不明白,“所以她可以对你动用私刑?”
梁家喜捂脸,肩膀强烈起伏着,好久不哼声,突然悲呼道:“胡雪青凭这个,要了我两个儿子到屋里抚养,我的命根拿捏在她手上,她就是要我死,我也不能反抗呀。”
金满堂觉得这出戏,比陆鸣的要精彩。
“那你到底说清楚,害没害胡雪青,就是那个小妾流产?”
梁家喜无力地垂下肩,苍白地道:“自从她进了门,没一刻的安宁,使尽手段勾起我与姑翁的矛盾,还有夫婿,又趁我到铺面查帐,教唆我两个孩儿使坏。她好厉害的手段,三岁稚儿给她摆弄成工具,不久我就成了他们眼中盯肉中刺,恨不得我死了。”
“我夫婿还是有些恋旧,时常夜里与我道歉……”她顿了顿,“大人间那些事,就是那样,他又说他其实是相信我的,只是当时逼于无奈才鬼使神差地责难我。”
“后来胡雪青有了身孕,整个人就更加柔弱了,天天装作受气包似的,看到我就战兢恐惧,外人看来我容不下她这个肚子。大半个月前,她滑胎了。正是我听婆婆的劝,为了缓解僵局,亲自顿了安胎的汤送去……你说,这罪我逃得了吗?”
“公婆要休了我,夫婿以两个儿子为名,不愿意休,却任她百般折辱于我……我恨他,我不想活了,可是两个孩子怎么办呀,呜……”
梁家喜痛哭失声。
金满堂皱了皱鼻子,忽然站起来冲过去蓦地打开门,“表哥!我看到你人影了,还跑!”
“表妹,凉风有信,表哥我闲庭信……”
“信你个鬼,鬼都不信你,赶快来吧,坐屏风外面就是了。”金满堂没心情和他逗乐,觉得他既然偷听了,那就一起出出主意吧。
章珩只好入内,坐在屏风下,“那个,梁娘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找满堂,不想一时失神。”
梁家喜寻思这声音有些熟悉,忙抹了眼泪,触及痛处也咬牙不吭声,咬牙低声道:“先前是公子帮我逃出来的吧,谢谢公子慷慨。”
金满堂不悦地挥手,“不用你谢我我谢你了,赶快的,来想个办法。症结就全在那恶毒的小妾上,她是想干什么呀?假如我相信家喜姐,那小妾用自己的肚子想换什么?休又没休掉,死又死不去,搁那儿不是扎心吗?”
她想了想,感觉胡雪青有女皇帝手段的味道,可惜嫁错郎了。小户人家闹什么鬼,不安生。
章珩在梁嬷嬷出去那刻就来了,确实是想找金满堂,未想听到这种腌赞之事,脚步一停躲那儿听全了。
“其实这事不难解决,前提是梁娘子确实没下毒。”
他们两个对梁家喜的说辞,其实都有保留,万一有下毒,又不是这般说话了,要有顾忌。
梁家喜一听,激动得差点滚下地,还是金满堂眼明手快扶住了。“我虽然恨她搬弄是非,坏我家庭,可是她是我点头允许过门的妾,我早料到她会怀孕产子之事,又怎会加害她,还亲自害她呀。”
听了这席话,金满堂和章珩觉得梁家喜是个有些头脑的人,怎么会给个小妾逼到这地步?
金满堂疑惑地问:“家喜姐,我说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给人打压到小命差点丢了?”
“家福已经是举人了,他来信说他老师已经引他入太学,准备参加今年秋闱,我,我便心气高傲起来,觉得自己也是谦谦君子,不屑与难养的妇人与小人打交道……所以,后来,事情发展得不可收拾,我才知道错了,可是……哎,怪我自己。”
金满堂噗哧笑出来,这才是梁家喜嘛。好一会儿才憋住笑,问道:“好了,我相信你。现在你是想和离,还是怎么样?”
梁家喜神情顿时变得复杂,一安静下来,皮肉上的疼痛再次密袭,她握紧了双拳,“满堂,会不会连累你?”
金满堂不以为然地说:“没事的。我要怕,就不会答应你娘亲和兄弟了。”
梁家喜又喜又忧,“他们来了啊,我娘有没有对你……对不起。”言语间看透了洪氏的本性。
“不提那些不爽快的,你先管好自己。”金满堂心很大,对于洪氏还真没有怨恨。
梁家喜咬咬牙,“满堂丫头,我不想和离,我想和夫婿、儿子,好好一起过日子。”
金满堂觉得她这样想,真是对极了,她那天听说村里有个生了九胎还是女儿,而她一生两个丁,家有小富,不仅在古代,就是现代来说,命非常好了。
“那个小妾你想扫地出门还是如何?”
这关系到她怎么处置这人,又好奇问:“你不是可以卖了她吗?妾如奴啊。”
章珩立刻纠正:“表妹听谁瞎说的,这小妾又不是买来的家奴,怎可随意发卖,别听那些无知妇人瞎说糊了脑袋。”
金满堂扬眉称是,一副受教的样子,“依表哥之见?”
章珩为了表示自己善计谋,马上表示此事交给他处置。
金满堂不乐意,“你男人大丈夫去和那种恶毒小人打交道干什么,我去得了。”
章珩挤眉弄眼道:“我乃大才,只需坐阵中帐,既可指点天下,表妹等着吧。”他胸有成竹,说完已是站起,“话说,表妹,我今日可没吃到爆炒小河虾呢。”
金满堂心想上次她教大厨炒这味药时,章珩可以连虾须都吞了下肚,今日怎么就没吃上了?连忙眨了眨眼笑道:“表哥好好办正事,我明日亲自下厨给你炒一份独食。”
“一言为定!”章珩伸出右手与金满堂击掌。
他走后,梁家喜已经睡着了。金满堂俯身细看,觉得这男人真是不能轻易纳妾,可惜古代的女人了,做正妻拎不清是个悲剧,沦落小妾,大多不幸。
妈个蛋,将来我看中的人要敢纳妾养外室,我打残他丁丁。
金满堂这样一想,心里就舒服了。
清莲酒家有午市,晚市,兼营茶点,但没夜市,所以在戍时初就打烊。
金满堂去到铺面时,众人已经在刷地。小花和掌柜在清点银两,夏欣坐那儿,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月光抹在他脸上,好像涂了一层胭脂的白牡丹,清丽出尘。
金满堂轻咳一声,方才收回视线。
小花忙抬头,见是她,立刻迎上前,高兴地说:“大姑娘,今个儿营业额有四十两银子!夏公子还帮人订了两个特级汤,一个是明日中午送,一个是明日傍晚送。”
金满堂小心肝微颤,搓搓手,坐到夏欣旁边才问:“小花姐,这是有赚了吧?”
小花笑道:“送出去的食材统共价值二十八两,盈余十二两,就算扣除各项开支,也是赚的。总帐要月底结算呢。”
金满堂上下打量小花一转,“小花姐,你倒是懂,要不你好好跟帐房学,以后做他副手,等他不干了或者退休,你就接棒。”
小花眉开眼笑,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好哩,我学着,等你……可是我比较想当掌柜的。”
掌柜一听,警惕地探头,唯恐金满堂答应了将自己辞退。他今天可是忙得不得了,全靠一盅黄芪党参汤吊着气,而且是免费的,他也想养生呢。
金满堂慷慨地笑道:“好,咱们努力开分店,到时就交你管。”
小花高兴得绞起双手。
夏欣左眸张开一条缝,出奇不意地说:“等这家店打开名堂,我们把临安府拿下。”
心真大。金满堂觉得听听就算了,可是心又像猫挠似的痒起来。
“好,目标很好。”她与小花相视一眼,大家都咯咯笑开了。
小花还有事情要做,也就去忙。
伙计合上门时,突然有一个家丁模样的少年上前敲门,怯生生地道:“店家,麻烦做份点心好吗?外带呢。”
“官官,”伙计累瘫了,但还是保持笑容,“我们打烊了。”
“可是,”少年嗫嚅着,都知道打烊后就不做菜了,炉火全息,“麻烦帮帮忙,我家小小姐生病好几日,只进了点粥汤,下午贵店的黑芝麻糕倒是吃进了两份。现在她喝了药,一直说饿,要吃呢,求求你们了。”
伙计也很想帮忙,可是下午糕点拼盘也是免费的,李阿婆都累了,晚市前就歇了手,现在老人家估计睡下了吧。
“没人……”
“让他进来。”金满堂突然开了口。
伙计为难的神情立刻转为恭敬,忙开侧身让少年入内。
金满堂指了前面那桌,“你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要是吃,多买些备着,这天时又不会坏。”
“诶,姑娘说得对。”少年忙作揖。
金满堂往后厨走去,小花连忙捊袖子跟上,后来夏欣跟了过去。
为了让糕点不沾油烟味儿,金满堂特地在厨房左边挑了一间厢房做糕点室,还给李阿婆配了一个伶俐的丫头打下手。
金满堂虽然很久没动手做糕点,可是手法一点都没生疏,因李阿婆准备了黑芝麻浆,她只虽要把荸荠粉做成生熟浆,再调好浆液和放入适当的白糖,然后放进炉里蒸。
为了快速,她准备拿小盘蒸。
如果是现代的话,要加入椰汁、牛奶,会更加浓香爽滑,可惜她牛奶下午用完了,椰子也没存货,空间倒是有。
金满堂借故上厕所,进了空间取出椰子肉,研磨成浆倒进荸荠那盘中,用力搅拌,待她弄好水也开了。
大火蒸半刻钟就好。
金满堂望着沙漏,火候未到,已闻香气四溢。
小花肚子打鼓,金满堂肚子敲锣,就连夏欣也咕了几声。
把黑芝麻千层糕打包妥当交给少年结帐后,金满堂伸伸懒腰,觉得大家都要歇息了,便道:“小花你去睡吧,掌柜的你赶紧回家,明日巳时再来。”
掌柜的突然抬起头来,紧张地对金满堂道:“好姑娘,那个小厮好像是黄家的……”
金满堂摆手,“什么黄家蓝家白家,回家才是最紧要的,我可累了。”
小花白她一眼,“满堂小泼皮,喝了就睡,你累啥,夏公子才累呢。”
夏欣觉得金满堂说得对,小花也很对,可是金满堂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态令他心里很不舒服,他走到柜台,认真地对掌柜说:“掌柜的,劳你走一趟打听打听,有什么事直接去陈宅找我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