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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
人群中,有黑衣人像纸鸢一般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着朝着远离人群的方向飞去,飞出十来丈之后,撞在了一侧的院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砰!”
声音落下,那人趴伏在墙面,就像是贴在上面一般,然后,缓缓地滑落在地,瘫软在墙角。
许久,他方才动弹了一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残阳已落,霞光渐淡,天空尚在黑暗边缘,是一种非常坚硬的青色,透着冷冽的光,这光照耀着关中大地,照耀着长安城,照耀着渭水,照耀着万年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将这方世界牢牢地罩在笼子里,而在笼子外面,黑暗正在一点点逼近。
院落内,杜睿这边只出动了三个人。
花冲和其中两个侍卫,排列成三才阵,花冲是箭头,那两个侍卫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紧紧跟着,仨人彼此间的距离一般长短,就像尺子量过一般,无论是进退还是挪移,就像心有灵犀一般,皆保持着同步,就这样,冲入黑蛟帮打手堂的那些黑衣武者中。
他们一路直进,就像菜刀砍进豆腐中一般,没有遇到任何阻滞。
不时有黑衣人飞起,向着四面八方飞去,要不就萎顿在地,二十来个武者,真正敢战的不过十来人,这十来人被花冲等三人击溃之后,剩下的那些已经胆寒的家伙也就不敢上前。
花冲向前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
有机灵一点的家伙也就退向了一旁,让开了通往中庭的道路,让站在台阶上的聂广和张超直面花冲等人,彼此间也就相差十余步。
战阵!
聂广轻呼了一声,面露惊讶,眼中掠过了一丝惊恐。
身为长安人,身为本地土著,聂广也算是见多识广,他见识过神策军的战阵训练,也瞧见过金吾卫如何抓捕江洋大盗,知道战阵的存在。
三才阵,四象阵,八卦阵……
说书先生在茶馆讲古的时候,经常会提到这些战阵,不过,在说书人嘴里,这些战阵一个个都有着惊天之效,战阵布下,就连大宗师也不敢擅闯。
聂广自然知道,那只是说书人夸张之言。
真正的战阵其实只是甲士们一些配合之道,三才阵乃是以三人为一个小组,这三人同出一门,修炼的真气有着同样的性质,一脉相传,彼此间相互牵引,相互依靠,便能够同出一心,只要气机牵引感应,同伴做什么,便会心有灵犀,配合自然是无比的娴熟。
这种秘法一般出自军中。
这时候,聂广联想到了刀疤六的来历。
据说,刀疤六的父亲是神策军的一个小军官,手底下管理着百来号人,若能管理百多人,必定是武者,多半已经打通了小周天,若是大周天圆满的武者,要嘛进入了卫指挥使的亲兵营,要嘛就是都尉,起码也要管理五百人,那样的话,也就不能算是低级军官了。
莫非,情报有误?
又或者刀疤六的父亲虽然是小军官,却和神策军的大人物有着关系。
单看出手的这三人,在军中的职位不见得低,哪怕不是都尉,也应该是隶属卫指挥使的亲兵,要不然,不可能摧枯拉朽一般将打手堂的这些武者击溃。
要知道,打手堂的浙西武者皆是江湖客,有的甚至是门阀世家的逃奴,手底下都有着两三条人命,江湖厮杀也是常事,不可能这般轻易就服软。
站在台阶上,聂广也感受到了花冲等人的气势,
何况,院子那边,还站着几个壮汉并未出手。
现在,只能实施缓兵之计。
“诸位,可是神策军的好汉……”
聂广拉了一旁有些愣神的张超一眼,走下了台阶,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像是在生意场一般和大踏步向他走来的花冲打着招呼。
“某是黑蛟帮的二帮主,有话好好说,本帮的错,本帮认,认打认罚……”
“呸!”
张超一把推开拉着他往下走的聂广,一口啐了过去,聂广忙不迭地偏开脑袋,却还是没能躲过去,脖颈上被张超的唾沫喷了个正着。
“你……”
他瞄了张超一样,张超黝黑的脸庞就像凃了一层丹朱,是一种热血上头的酒红色,下颌的胡须像钢针一般挺着,轻轻颤抖着。
这是他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这种状况下的张超,聂广是不敢招惹的。
这个莽夫!
他在心头低骂了一声。
他有些尴尬地笑着,什么都没有说,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士可杀不可辱……”
张超大喝一声,他撩了撩衣服的下摆,那姿态就像是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死士,其实,这个姿势是他从戏台上学来的,那些处于绝境的将军带着残兵败卒迎战强敌的时候,便是这样的表情,非常的悲壮,奈何,张超并不适合这个,很有点东施效颦的意思。
不但悲壮,反倒有点好笑。
伸手往一旁一捞,张超手中便多了一杆长枪。
枪头狭长,闪着森冷的寒光,下面垂着尺把长的红缨,枪尖若是刺中敌人身体,鲜血从伤口处涌出,便会被这红缨吸收,不至于顺着枪杆流淌下来,使得枪杆变得湿滑,不好掌控。
中平枪,枪中王,一枪更比一枪强!
这是歌诀!
张超修炼的正是中平枪,枪法配合着特殊的内功心法,除了携带不怎么方便之外,并不比那些持剑跨刀的武者要差,历史上,大汉帝国后期,群雄逐鹿,一代枪王常山子龙,就是凭借着一套中平枪法打遍天下豪杰无敌手,在战场上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血战,最后成为了大宗师。
长坂坡一役,他在数个宗师围堵,无数武者围攻的情况下,力保主公幼子杀出重围,也就是在那一战,原本只是宗师级别的他有所突破,晋升了大宗师。
正以为如此,方才保持了天下三分的局面。
直到子龙将军过世,蜀汉少了一个大宗师,这才只能自保,每一次进攻都没有达到目的,不过是徒耗国力。
相比江湖厮杀,中平枪其实更适合战阵之道。
“呔!”
张超低喝一声,身子像大鸟一般振翅飞翔,从台阶上跃在了空中,双脚在空中就像踏步一般向前,在虚空中一连跨了好几步,手中的长枪像灵蛇一般朝着院子内的花冲扎去。
花冲手中持着一把横刀。
先前杀入黑蛟帮帮众,他并未动用这把横刀,只是凭借拳脚就将那些乌合之众一一击溃,现在的花冲,已经打通了十二正经,所以,只要念头一动,真气便能激发,不像那些家伙,须得通过呼吸调整,这才能将丹田气海内蕴藏的真气搬运用来迎敌。
面对张超的长枪,花冲没有托大,而是动用了横刀。
很明显,张超和他一样,同样打通了十二正经,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对付的武者,当然,就算是单打独斗,花冲也不认为对方是自己的对手,只需要消耗一些时间,他一定能将这个家伙收拾了。可惜,他不能这样做,哪怕再有好胜心,也不能和对方单挑。
身后,杜睿还看着呢。
这时候,他不应该展现自己的武勇,而应该是一种实用法则。
面对摇曳着红缨扎来的长枪,花冲并未挥刀格挡,也会欺身向前拉近距离,毕竟,短兵和长武器较量,如果不能产生剑气刀罡的话。
距离最重要,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若是单挑,花冲自然会做这个选择,问题是他不是一个人。
称称称……
花冲踏着小碎步往后退却,视线却一直盯着枪尖,不停地逼近,不停地在眼内扩大的枪尖,面色平静,意念随着目光延伸过去,形成了气机牵扯。
就在他后退之际,原本站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的两个侍卫顿时向着一侧散开,转而向前。
如此,三才阵也就有了新的变化。
一开始,三才阵像是一枚箭矢,花冲是箭头,两个侍卫是箭羽。
现如今,三才阵像是一个螃蟹,花冲是螃蟹的身子,吸引着张超突进,从两旁绕过去的侍卫则变成了螃蟹的钳子,牢牢地将张超钳在了中间。
什么叫顾此失彼,张超这时候心中有数。
他顾不得持枪继续刺向花冲,人在空中,双脚尚未落地,便一扭腰胯,用力将长枪收了回来,以枪做棍,划出一道弧线,横扫八方,要把逼将进来的两个武者横扫开去。就在他收枪的那一瞬间,两个侍卫止步不前,花冲却变退为进,一个箭步,鬼影一般就窜到了张超跟前。
横刀下劈!
一缕寒光闪耀……
“呀……”
张超怒喝一声,颈项青筋毕露,肌肉变得通红,高高隆起,双手握枪上举,正好架住了直劈下来的横刀,真气顿时勃发,两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击不中,花冲如倒飞的大鹏往后跃去。
先前停滞不动的两个侍卫却突然猫身向前一窜,两把横刀一左一右向张超的肋下斩去,这时候,张超堪堪化解了入侵的花冲的真气,一时间无法抵御,眼看就要命丧刀下。
此时!
此刻!
院子内,光芒大盛!
就像有着一个小太阳在院内闪耀一般,这光芒驱散了暮色,驱散了晚风,甚至,几乎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驱散开来,让人无法视物。
一剑西来,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