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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背后跟踪自己的那个人呢?
他是娄小娄的复制品?他是娄小娄不知道的双胞胎?他是附在娄小娄身上的鬼魂?
如果这个人不是娄小娄,现在桑丫却和他同居一室,并且将度过漫漫长夜,这太恐怖了……
桑丫的大脑快速飞转着,辨别真伪。
跟踪自己的那个人,他好像一直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而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米色T恤,一条黑色西裤。她记得娄小娄跟她説过,虽然他这件米色T恤看起来很普通,却是他去阿联酋考察时买的,上面印着阿联酋的国旗。如果面前这个娄小娄是冒牌的,他不可能拥有这件比较特殊的T恤。
那个跟踪桑丫的男人,似乎不能説话,而眼前这个娄小娄也不能説话!不过,她和娄小娄通过短信的,她知道他的嗓子确实长了息肉,説不出话来。
还有,娄小娄在短信里跟她説过,他给她买了一条裙子。眼前这个娄小娄如果是冒牌的,他怎么也给自己带来了一条裙子?
桑丫感到自己太多疑了,心里这才安稳下来。
她轻轻睁开眼睛,继续看娄小娄。
他没有合眼,还在望着她。
她轻轻抚摸他的胳臂,小声説:“娄小娄,你説,假如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我们未来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怎么样?”
娄小娄愣了一下,做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桑丫説:“你们两个人上班赚钱,我在家给你们烧菜煮饭。黄昏的时候,我一只手挽一个娄小娄,到公园里去散步……”
娄小娄闭上了眼睛,静静听。
桑丫説:“不管你们谁跟我生气了,总有另一个人理我。不管我是跟你们其中哪个人生气了,就统统不理你们了……”
娄小娄还是不説话。
桑丫説:“不过,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可能发生,我觉得那个娄小娄总是在回避你,似乎你们两个人永远不能面对面出现。如果真是这样,我该选择哪一个好呢?”
娄小娄的眼皮敏感地跳动了一下。
桑丫继续説:“在天主教堂,那个小孩説的话,肯定是一种暗示,説不定你跟我在一起就会有灾难。你要小心,他在暗处,你在明处……”
説着説着,桑丫缄默了。
她低头看了看娄小娄的胳膊。三天前,两个人逛街的时候,娄小娄这条胳膊不小心被雕塑划了一条大口子,短短三天时间,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痕,可是,这个人的胳膊上根本没有一点儿伤痕,很光滑。
桑丫怀疑自己记错了,她又抽出娄小娄的另一条胳膊看了看,也没有任何伤痕。
桑丫放下他的胳膊后,他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头看桑丫,那个表情是在问:怎么了?
桑丫摇摇头,説:“没什么。”
然后,她坐了起来。她看了看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也搓了搓手,告诉他自己去一趟卫生间。
他点了点头,翻了一下身,仰面躺着了。
桑丫爬下床,走到客厅,四处寻找她的手机——她要给娄小娄打电话!
可是找了半天,她都没有看到自己的手机。这时候,她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卧室的梳妆台上。
她走进卫生间,锁上门,靠在墙上,用手摸了摸胸口,心跳得要蹦出来。她又摸了摸口袋,那把剪刀还在!她把它拿出来,紧紧抓在手里,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靠在墙上站了几分钟,假装冲了冲马桶,走出了卫生间。
她走回了卧室。
她走得很慢很慢,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那里面装着剪刀。
终于,她走到了卧室门口,停了一会儿,一咬牙,走了进去。她直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手机。
床上的人一下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她。
她回过头,两个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起。她笑了笑,説:“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给妈妈打个电话。一句话就完了。”
这个人没有表态,直直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慢慢地按下了娄小娄的号码。
里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但是房间里并没有电话响!桑丫的内心一紧,她已经确定,眼前盯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娄小娄!
终于电话接通了。
娄小娄説:“桑丫,都一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桑丫説:“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
説完,她就挂了电话。
回过头,床上的人还在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东西。
桑丫要走出卧室的话,必须经过他。她没有勇气逃跑,于是软软地靠在了梳妆台上,只是静静地和他对视。
电话急切地响起来。
桑丫没有看,一定是娄小娄打来的。
突然,桑丫从口袋里拔出那把剪刀,对准了床上的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他本能地朝后仰了仰身子,然后抬起一只手使劲儿摆了摆。
桑丫的眼光和手中的剪刀,一直对准他,她慢慢移动脚步,他的身子随着她缓缓转动。终于,桑丫来到了卧室门口,她猛地打开门,一下就冲了出去。
她冲出家门,冲到楼下,一直跑到小区门口才停下来。
小区门口空荡荡的,亮着苍白的灯。保安不在,估计睡觉了。
小区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路边有一个孤独的垃圾箱,一只猫站在上面,朝她望过来。它的眼睛闪着绿色的光。
桑丫发现,她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那把剪刀。她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寻找手机,这才想起,她没有把手机带出来。
她蹲在街道旁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委屈,眼泪簌簌地流出来。
她的大脑里浮现出一幅场景:手机在梳妆台上不停地响着,那是娄小娄打过来的。她跑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个人,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手机前,把它拿起来,摆弄了一下,终于接听了。
娄小娄担心地问:“桑丫!你怎么了?”
那个人説话了,他竟然变成了桑丫的声音:“你快救我!”
娄小娄问:“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人説:“我在芍药地的房子里!你快来!”
娄小娄説:“我马上来!”
挂了电话,那个人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那条浅绿色的裙子,又穿上了那件白色无袖背心,接着,从鞋架上取下桑丫的那双坡跟鞋,套在了脚上。
然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用两只手把眼睛捏了捏,就变成了桑丫的眼睛。把鼻子朝上推了推,鼻子就小了,变成了桑丫的鼻子。把嘴巴揪了揪,太小了,又朝外扩了扩,就变成了桑丫的嘴巴……
这时候,一张娄小娄的脸上长着桑丫的五官,看起来极其恐怖。
换颜术还没有做完。
他捧住自己的脸揉弄了一番,终于变成了桑丫的脸型。可是,他的头发太短了。他举起双手,开始拉扯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就像皮筋一样,一撮撮地被拉扯长了,很快,就变成了桑丫的发型。
接下来,他给自己淡淡地抹了一点粉,涂了一点无色唇膏,然后,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桑丫式的安静微笑,似乎很满意。
这个高大的桑丫走出卫生间,从厨房拿起一把锋利的菜刀,在手上掂了掂。似乎为了练习刀法,他打开冰箱,搜寻了一番,看到了桑丫放学之后买回的一只白条鸡,他把它放在案板上,一刀下去,那只白条鸡的脑袋就掉了,脑袋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吞了进去。
他走出厨房,把茶几旁那把软凳子搬过来,放在了门口,然后关掉所有的灯,就在黑暗中坐在了门口的软凳子上,朝着门,模仿桑丫微微地笑着,等候娄小娄的到来……
正在胡思乱想,一辆车开过来。
桑丫立即抬头看去,正是娄小娄的那辆银灰色宝来轿车。
她一下就站起来,想朝他挥挥手,举起胳膊之后又放下了。她转身跑回小区,一直跑到她住的楼下,躲在了草丛后。朝上看看,正像她想象的一样,她房间的灯关了,一片漆黑。她把目光收回来,紧紧盯着路面。
路灯昏黄,有很多蛾子围着光亮,在不知疲倦地无声飞舞。
那辆车快速开了过来。
桑丫死死盯着车里的人。她觉得今夜就像一个噩梦,她谁都不信任了。
那辆车停下来,熄了火,走下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
桑丫揉了揉眼睛,心里生出一丝寒意。
她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娄小娄了。或者两个都不是?那娄小娄去哪里了?
她没有露头,继续观察这个娄小娄。
他下了车之后,朝上面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快步朝楼门走去。
如果这个人真是娄小娄,那么他走进那个恐怖的房子,肯定有危险……
这时候,桑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喊了一声:“娄小娄!”
这个人愣了一下,停下来,猛地转过身。
桑丫没有走过去,在草丛后盯着他。
他慢慢走过来。
这时候,桑丫不知道是该等他走过来,还是逃跑。
他问道:“桑丫,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桑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他的脸在午夜里模模糊糊,两只眼睛黑洞洞。他越来越近了。当他离桑丫还有几米远的时候,桑丫突然叫道:“你站住!”
这个人愣了一下,马上停住了。
桑丫説:“你是谁?”
这个人説:“我是娄小娄。桑丫,你怎么了?”
桑丫説:“那你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了?”
这个人想了想説:“你怎么问这个?”
桑丫説:“楼上还有一个娄小娄,我现在不知道你们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人説:“我们逛王府井的时候,我的胳膊划了一个口子……”
桑丫又问:“刚才我给你打电话了吗?”
这个人説:“你不打电话我怎么会深更半夜跑过来?”
桑丫説:“我在电话里説什么了?”
这个人説:“你説,妈,你要尽早来看看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説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桑丫有点儿相信他了。
正要走出草丛,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放学之后,我们通过短信吗?”
这个人説:“没有。”
桑丫的心又提起来了:“我们明明通过短信的!”
这个人説:“今天我确实没有跟你通过短信!”
桑丫説:“你是不是给我买了一条裙子?”
这个人説:“没有。”
桑丫想着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説:“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你有没有离开过你的手机?”
这个人想了想,説:“哦,离开过。我去医务科查一个病历,大约离开诊室半个钟头吧,没带手机……”
桑丫説:“你的嗓子没长息肉?”
这个人説:“没有。”
桑丫静默了一会儿,説:“计划太周密了……”
这个人説:“你説什么,桑丫?”
桑丫説:“另一个你出现了,他来了我家,我以为他是你。他现在就在房间里,我发现不对头,就跑了出来……”
虽然这样説,但是桑丫并没有接近面前的这个娄小娄。她依然保持着警惕。
这个人説:“走,我们上去看看。”
桑丫迟疑了一下,终于走了过来。走了两三步,她又停下来,盯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説:“我是娄小娄,不要怕!”
桑丫突然问:“你怎么穿上了这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