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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禅栽倒的最后一瞬,他心底不断发出不甘的声音,“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从21世纪,到现在,我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候走背运呢!”
尽管他很想要突破生理极限重新站起来,可是他做不到了。
宇文禅感觉自己不会因此而死,他只是太累了,又失血过多,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救下他的话,他肯定能恢复过来,可是一睁眼只能看到身边围过来的突厥人,他们这一次恐怕不会给自己机会了。
宇文禅轻轻伸着手,正午的日光有些刺眼,他只能贪婪地想要再看这世界一眼,突厥人齐齐围了上来,又暗下来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随即两眼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昏过去也好吧,就好比死刑打了麻药,至少不用经历痛苦的死亡过程了。
“都让开”,这是咄苾的声音,他一声大喊,从马上下来,推开身旁两个想要搀扶他的手下,快步来到宇文禅身边。咄苾看着眼前这个汉人少年,刚刚他还在活力十足的与自己缠斗甚至一度生擒自己,如今已经倒在了地上任由自己宰割。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生出主宰他人性命的快感,第一次生出了这样的感觉,原来汉人其实也和草原人一样勇猛。
如果咄苾没带着身边这帮臣属,宇文禅大可以直接将他杀死然后离开,在咄苾心中,这场生死大战,其实自己是失败的一方。
他本来只是对这个汉人少年有些惊讶和不多的敬意,毕竟他是一个敢于亮剑的勇士,可是如今更是多了几分畏惧,如果这个人活下来到了自己这般年纪,也许他将会成为突厥的大敌!
苍天助我,让我今天碰到了如此的少年英雄,能够将其扼杀。
是的,咄苾很尊重宇文禅的行为,可是这种敬重越深,他越是要杀死宇文禅。
至于心底那份对于真正勇士的敬重,就用最男人的方式来实现吧,他抽走了宇文禅的佩刀,打算用这把刀砍下他主人的头颅,并且,他要带走这把刀!
“你们都退开,他是真正的勇士,不可侮辱他”,咄苾对着身边的臣属说着,随后拿起宇文禅的佩刀来到他身边。宇文禅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肩部咄苾的刀伤还在不断流血,双眸素静,似乎仅仅是睡着了一般。
“你是天生的雄鹰,可惜错投了汉胎,下辈子投胎到草原来吧”,咄苾一边说着一边高举长刀,正要斩断宇文禅的脖子。
突然,他心底一惊,一种本能的恐惧让他回头一望。不远处,正有一群人远远望着这里,其中为首一人俏立马上,弯弓搭箭朝着他瞄准,咄苾暗道一声“不好”,极速闪身。
箭矢应声而至,速度极快,在咄苾脸边划过时候都带着些冷风,尖锐的破风声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咄苾作为草原战场上常年征战的首领,在战场上防流矢的意识一直都是极佳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到今天,这一箭堪堪划破他的右边脸皮,擦出一条血色痕迹,贴着他的耳朵飞出去。咄苾反应足够迅速,他身后的臣属则没怎么幸运了,身后的一个突厥汉子胸口中箭,箭矢的强大力量使他稍稍退了几步才倒在地上。
身边另外几人见到此情景,赶忙驾来马匹团团围住咄苾,他们自己死了没事,三爷回去肯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可要是三爷今天有个闪失,不仅他们本人,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得死。
此时,惊魂未定的咄苾回过神来,急忙躲在马匹背后,他的周围还围上了一圈臣属,也各自寻找着掩体,准备在危机时候能替咄苾挡下致命的攻击。
咄苾在马后轻轻抬头,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射暗箭,他仅仅探出半个头,看见那人竟然是个女子,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又是一箭飞来。咄苾赶忙低下头颅闪躲。
“三爷,快走吧,这里太靠近长安了,被唐军发现了就跑不掉了”,他身后的突厥人说着。
“该死,待三爷领草原儿郎来长安,今日之事再做计较”,咄苾骂了一句,随后率先开始拉着马往林子深处而去。他身后的突厥人各自以马匹为掩护开始交替撤退。
那边的女人不断拉弓搭箭,又有两人倒下,咄苾终究是成功逃离,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宇文禅,不无遗憾地撇嘴。
那女人追出来了,她骑在马上,半身挺立,腰身纤细灵活,与长弓结合在一起看着竟然莫名有些出戏,上身挺拔,随着她骑马的动作不断晃动,风情极佳,一副经典关中女子的小巧脸蛋上满是肃杀的凌厉感,与她端庄的样貌极不匹配,她正冷冷地望着咄苾逃走的方向。
她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脸蛋白皙,一头青丝整齐地绑在后脑,形成一个干练的单马尾辫,琼鼻精致小巧,活脱脱一个绝世美人,一双红润樱唇紧紧闭着,似乎正恼怒自己放跑了突厥人。
“初雪,去看看地上那少年”,她冷静地吩咐道。
被唤作“初雪”的女子一直紧跟在她身后,与她年纪相仿,齐肩短发,眉毛浓黑一些,冷厉的眼光中又带着欣赏,正走近宇文禅去查看情况。
“还活着,左肩被捅穿了,性命无忧,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上些药修养一段时日便好”,她探探宇文禅的鼻息,又检查了他肩上的伤势,走回那女子身边回复道。
“带他回去,请个御医瞧瞧吧”
“是”
初雪唤来两个男性侍卫,将宇文禅抱上马,径直往长安而去了。
方才射箭的那女子则是望着咄苾逃走的方向,沉思良久,“突厥人,这个功劳应该够大吧”,说完这句不知什么意思的话,她回身上马,也往长安而去了。
宇文禅很艰难地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不禁感叹,自己穿越仅仅一年时间,竟然已经两次经历如此生死危局。他正躺在一间房子里,小床靠墙,床边坐着一个一身灰衣的中年人,正轻轻挥动扇子,轻微的风儿从他身边一直传到宇文禅身边。
“去报初雪姑娘,客人醒了”,见到宇文禅睁眼,他向着门口说了一声,随即传来一声“是”,外间的一个侍女便直接从门口退走了。
随后中年人回身看向宇文禅,“孩子,你的身子骨还挺硬啊,老夫本以为你明日才能醒过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从挎背着的药箱里取着什么东西。
“呵呵,确实吧,这是哪里?”宇文禅看向那中年人的笑脸,他自己可并不希望有这种濒死迅速恢复的体质,经过这次事情,宇文禅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好像自己这一年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吧。
“这里是平阳公主府邸,昨日平阳公主府上初雪姑娘差人来宫里寻老夫,说是公主府上有个少年重伤需要救治,老夫才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宇文禅床边,撕扯掉了宇文禅左肩处的药膏,随即重新贴了一贴上去。
“宫里?”伤口骤然被牵扯,宇文禅感觉自己稍有些痛,只能继续发问以求转移注意力。
“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夫乃是宫中御医”,老者动作迅速地为宇文禅换好膏药,随后一脸自豪地捋着胡须,轻轻抬头,故意不看宇文禅,傲娇地等着宇文禅的夸奖一般。
“原来是宫中御医啊,久仰久仰,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称呼?”对于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命的傲娇老头子,宇文禅心中十分愿意顺着他的心情。
“老夫姓陈”
“陈御医”,宇文禅直起上身,双手合拳,对他行礼,肩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即使有所牵动,痛感都不甚强。
“不必多礼,老夫也是受平阳公主殿下之命罢了”,嘴上虽然推辞着,但是宇文禅从这陈御医的表情看起来,他还是很受用的。
平日里高级的御医救治的都是皇帝后妃和王公大臣,想来很少被人感谢的吧,骤然被自己的病人感谢一下可能都会有些不适应感的。
“陈御医,我怎么会在,会在平阳公主府呢”,宇文禅对于平阳公主这个名字是有一定印象的,但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他只记得自己劫持咄苾正要上马离开的时候,就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了,难道是这个平阳公主救下了自己吗?
“老夫也不知,待会儿初雪姑娘过来,你可以问她”。
两人正说着,方才出去的使女带回来一个年轻女子,说是女子,但是宇文禅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这时代女子身上少有的男子气概。
这是一个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英气十足的女人,宇文禅看着那女子,虽然她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但她眼神中的凌厉意味和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场是掩盖不住的,恐怕也只有李渊这样的王公之家,如今的帝王之家的公主身边才养得出这般气质的女子吧,想来这就是刚才陈御医口中的初雪姑娘了。
“你醒了”,初雪开口了,她的声音极富磁性,有一种后世降央卓玛一般的中性声音,宇文禅骤然听见感觉有些少见,但是仔细回味的时候又觉得莫名好听。
“初雪姑娘?”宇文禅笑着发问。
“你知道我?”
“方才听陈御医说过了。”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
“若非亲眼所见,我恐怕很难相信你会同突厥人拼命到那般境地。”
“你死我活罢了,他们不给我活命的机会,我也就只能以命相搏了”,听到初雪提起突厥人,宇文禅心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只要他们放过自己就能相安无事,他们却非要他的命。
“你倒是血性”,初雪称赞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倒是不曾变化,依旧是冷冷的,宇文禅晃神间似乎看见她笑了一下。
“承蒙公主殿下和初雪姑娘救命大恩,宇文禅无以为报,我这升斗小民无甚势力也没本事,若今后公主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当赴汤蹈火”。
宇文禅感觉自己这套话术都快要形成定式了,每次被人救命都得说,说得自己都小脸一臊,毕竟救自己命的都是袁天罡和公主这样的当世名人,这些人实在是用不上自己吧,老牛鼻子那个虚无缥缈的时机不算。
“你可不是升斗小民,大儒孔先生的弟子都是升斗小民了,真正的黎庶百姓又当如何自处?”初雪冷着一张脸开玩笑的样子还颇有一番风情。
宇文禅则是震惊于当前这人手眼通天的本事,自己的身份竟然一天之内就被她扒出来了么,如果他们细细查下去,该不会把自己另一个要命的身份也查出来了吧,可是他眼下似乎什么都阻止不了,只希望他们查到孔颖达就打住吧。
“我生性顽劣,在山上待不住,如今遇了危险反倒要师傅来为我担心了”,初雪提到孔颖达,宇文禅才想起自己昨天是甩掉孔方自己跑掉了,虽然是被突厥人胁迫下山的,可是终究是下山了,违背了袁天罡和孔颖达跟自己的约定。
平心而论,孔颖达对宇文禅完全就是对待入室弟子的态度,他想要自己传承他的衣钵,半年来虽然不时会因为学业上宇文禅的离经叛道骂他两句,但是宇文禅感受得到,这个倔老头是真的对自己很好。
可是宇文禅因为贪玩甩掉孔方让自己陷入险地,实在是有违孔颖达对他“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教诲,恐怕回去之后少不了一顿戒尺伺候了。其实在山上的这半年,孔颖达并未对宇文禅真正动过戒尺,之前都是被宇文禅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时候用戒尺来吓唬他。
“如今大唐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圣上求贤若渴,孔先生虽然隐居山林,大名却为天下所共知,身为孔先生的高足,宇文公子怎可让自己陷入那等困兽搏杀的境地”,不知道是不是在惋惜这样的一个儒学人才差点陨落在街头斗殴一般的场景中,初雪的口吻不无责怪之意。
“以后不会了”,宇文禅知道是自己理亏,尤其是面对救了自己小命的冷美人的时候,实在生不起怨愤,只能这般回答着。
“也罢,孔先生派人来接你了,临走之前,殿下想见见你”,初雪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