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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谢、马匪首率领匪股,追到王茂屯。李德林和几个走瘸了的匪兵留在大甸子。
当侯、谢、马匪的骑兵到了王茂屯,已是十三点了,又扑了一个空。他们顺着小分队的脚迹,又直追到东山脚的烂石崖下。这儿马是很难上得去的,一百五十几匹马,要全上去,也得半夜。于是他们便派了十几个匪徒,上去侦察小分队的行踪去向,以便绕路追击。
当派去的匪徒回来报告,共军行踪是奔向大锅盔时,侯、谢、马三个匪首大吃一惊。马希山顿时暴跳起来,骂道:
“妈的!小**崽子,诡计多端!我中了他的调虎离山计啦。”侯殿坤呆如木鸡似的说:“别急!共军没骑兵,我们快返回去,还不要紧。给他个回马枪。”
马希山心想:“大锅盔只有一道进山隘口,我急奔回去,卡住隘口,定可致胜。并且电台留在山上,若失了电台,将来和沈阳杜长官就联系不上。同时这样把队伍拉到吉林,他们也不会服我。”想到这里,他把牙根一咬,“往回赶!
少剑波调我离山,我来他个回山吃顺口食。”
可是那些马,从下山已经跑了将近二百里没吃草料,跑是跑不动了。那些步兵更狼狈,一瘸一拐,踩的雪地吱吱嘎嘎。又没吃上饭,一瘸一瘸的,哪还走得动。有的骂道:
“老子到了王茂屯,见啥吃啥!”有的说:“吃炖鸡!”有的说:
“杀个小牛!”还有的嚷着:“要烧小猪羔吃。”有一个家伙大骂道:“操他奶奶!让两条腿的跟着四条腿的跑!”
狂如疯狗似的马希山,命令骑兵沿路告诉那些沥沥拉拉一瘸一拐的步兵,赶快回头走。
这些步兵听到又要往回走,有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有的骂道:“走你奶奶个膣。”
这时正碰上几个怒火烧心的匪徒赶回来,马希山顿时枪毙了两个,其余的匪徒,吓得悄悄地跟着回头走了。
侯殿坤在马上,边走边喊着:“快走啊!别掉队,掉了队共军赶来挖眼扒心,你们没看见杨三楞叫共军给打死了吗?”
跑一阵又喊一阵:“回绥芬大甸子吃饭,睡觉,吃啥都行,睡多久都行,随弟兄们的便。”
侯、谢、马三个匪首和骑兵,回到绥芬大甸子,已是夜间八点了。李德林睡在恶霸范千金家里,从沉睡中惊醒。
他双目柈眬,满眼昏花地看到三匪首进来,迷迷糊糊地迎接着他的伙伴:“专员!司令!马到成功!马到成功!”
“别***罗嗦啦!”马希山气势汹汹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满心的怒火,全转嫁到李德林身上,“你那些尿泡兵,还能打仗?”
李德林像是初醒中被浇一瓢凉水,迷糊和矇眬全被赶走了,瞪着老鼠一样惊惧的眼睛一声不响。
正在这时,范千金披着个大皮袄进来,点头弯腰地说:
“专员!司令!马到成功!本人……”
“别罗嗦!快拿酒饭来!”马希山怒目地吼道。
“哎!是!是……”范千金小屁股一扭跑了出去。
一会儿,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走进来,端着大烟盘子,穿着绯色的睡衣,妖声妖气的,尽情慰劳着匪首们。
那些骑兵散在老百姓的家里,杀鸡的杀鸡,煮肉的煮肉。
“奶奶!”“丈人!”“小舅子!”骂声不绝,大甸子搅得一塌糊涂。老百姓哭也不敢哭,叫也不敢叫。只有被捉、被杀的鸡、牛、猪、羊一起挣扎的惨叫声,间杂在匪徒们的叫骂声中。各种叫声笼罩着整个绥芬大甸子,间夹着几声冷枪声。
范千金的两个小老婆怎样千媚百怪,也驱不走匪首们的暴躁和烦恼。马希山一个劲地捋胡子,跺脚;侯殿坤一个劲地擦眼镜;谢文东一个劲的摸秃脑门。
“马弁!”马希山的喊声干拉拉的。
“有!”
“命令!快吃饭!快吃饭!”
“是!”马弁跑出去,房子里的空气更加紧张得甚至要同房子一起爆炸。
天还没亮,侯、谢、马匪首,率领他的群匪急急向大锅盔回窜,正午十二点,迈上七子峰。七子峰是大锅盔的影壁,峰北便是大锅盔的前怀,在峰顶可以瞰视大锅盔的全貌。
当匪徒们一登上峰顶,望见了大锅盔冲天的浓烟,漫山的大火,随着微微的北风,吹来了火药味和燃烧树木的苦辣味,匪徒们惊的像一棵棵树楂子。只有饿急的马,趁着停步的机会,喀喀地歪着头啃着树皮,舔叼着雪地上露出来稀稀拉拉的几棵枯草梢。李德林呜呜地哭泣来,口口声声地唠叨:“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马希山眼睛通红,脸上跳起道道的青筋,狠狠地把马鞭一甩,干拉拉的嗓子吼道:“弟兄们!是拚命的时候了,失了大锅盔,我们就没了命!共军就是摆上刀山,我们也得爬,现在只有一条路,就是夺回大锅盔。”
侯殿坤接着吼道:“拚掉共军,夺回大锅盔,每人晋升三级!”
侯匪颤抖的话音刚落,马希山狠狠地朝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全部骑兵一起喊声:“冲啊!”都把马狠狠地抽了几鞭,向大锅盔凶狂地奔去。扬起的雪雾,掩盖了群匪的影子,像一股大旋风扑向大锅盔。
到了大锅盔峡谷要道,马希山驰在最前头,掏出手枪打了一梭子,拚命的打马向山上奔。后面的匪徒一起跟着驰马涌上。刚迈上山顶,马希山的马腿不知绊了一个什么,马一惊,奔驰得更快。大约六秒钟的光景,正在匪徒大队奔驰当中,轰!轰!两声巨响,把匪徒们的队伍斩成两截,后面的拥成了一堆,中间的爆炸处,人仰马翻,哇哇乱叫。炸断了的树枝纷纷下落,有的落在雪地上,有的挂在树枝上,有的打在匪徒们的脑袋上。前截已经奔上山的匪徒喊起一起杀声、骂声,山上一起枪声。
及至后面的匪徒涌上山时,马希山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脖子伸的长长的,脑袋搭拉在胸前,其他的匪徒坐在雪地上,手扯马缰绳,哭丧着脸,看着焚毁的巢穴,怒视着滚滚的浓烟。
十几个没有下山的女人,边哭边念叨,走来见她们的主人。
“什么都完啦!连一粒米也没剩,这怎么办哪!天老爷!
快想办法呀!这些没良心的**,真是杀人放火。”
“快追吧!快追吧!天不亮共军就走啦!”
确实匪巢已在二十四小时的冲天大火里,化为灰烬了。匪徒们眼瞪着他们的大锅盔,倾家荡产。马希山狠狠地咬着牙根骂道:“少剑波!少剑波!我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计。”
原来小分队把马希山调下山去,经过一天的滑行,在太阳一贴近大完颜分水岭的南山岗时,他们已迈过了七子峰,到了大锅盔的隘口,这时匪徒们还狼狈地走在王茂屯回绥芬大甸子的路上。这隘口的两边,全是陡壁巨岩,上面挂满了对搂多粗的象鼻般的大冰凌柱,看去头昏目眩,寒气侵人,只有中间一条十丈多宽的林带,可通进山。
当时少剑波命令杨子荣小队和马保军的机枪班埋伏在这里。第一要把回头的敌人堵在隘口外面,保证毁匪穴的任务顺利安全完成;第二要保住隘口以备下山。
少剑波率其余部队,进了大锅盔。少剑波先进了匪徒们的洞司令部,那些为马希山庆贺的酒宴,还没有收拾,杯杯盘盘,残汤冷酒,都冻成了冰。他对栾超家命令道:
“先把所有的粮食库、被服库全架上干柴和松树明子,干柴越多越好,保证烧透。”
他看了看这个山洞,修的实在坚固,便又命令刘勋苍道:
“把敌人所有的弹**,全搬进这个洞来,多找些日寇丢下的地雷炮弹。”
最后他命令:“准备好了,先来报告。听命令一起点火。”
刘勋苍、栾超家各带自己的小队,分头执行任务。
少剑波、姜青山等,便在匪军司令部翻开了文件,找到了电台。最可笑的是白茹在电台旁边,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杜长官!共军小部队今天已被我歼灭,活捉了少剑波,还有他队里的女医生小白鸽!
下面的日子签的是昨晚十一时,再下面是些阿拉伯数字。
白茹笑着递给了剑波。剑波接过来微微一笑,幽默地道:
“侯专员!你报告得太早了!看看谁活捉谁?”接着他望了一下白茹说:“我们的小白鸽还满天飞呢!”
正在整理中,小董领了十几个女人、小孩走来。这群女人中有老太婆,有中年妇女,吓得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全身抖颤,口口声声求饶,都说是被抢上山来的。
可是内中有马希山的太太和姨太太,尽管她们头上包块大毛线围巾,把头藏在一个老太婆的后头,却被姜青山看出来了。上前一把撕掉了头巾,骂声:
“你们俩装***什么洋蒜,剥皮不认得你们的骨头?臭婊子……”
马希山的两个太太马上倒在地上,吓得面色像黄蜡,两个眼直瞪瞪地望着姜青山发抖。
姜青山又一阵威吓,马希山的两个太太说了实话,指出了这些人中哪是侯殿坤的大姘头、二姘头,哪是李德林的老婆子,哪是谢文东的老婆子和大女儿。
姜青山举起枪,“妈的!干掉算啦!”
少剑波马上制止道:“不!我们连俘虏都不杀,何况家属,更不能杀!”
“这些狗娘养的!都是些坏人,都干过坏事!”
“那等将来由群众来清算,现在留下她们会成为敌人的包袱,会成为敌人的累赘,对我们还有好处的。”
随即又命令把她们押到一个小木屋伙房里,然后命陈振仪等收拾好有用的文件、报稿,装了一大包,走出匪徒司令部。这时刘勋苍小队已把所有的弹**、炮弹等堆在这个大洞门口。还有一些不知干什么剩下来的一箱多年的陈炸药,也可能是当年开山炸洞剩下的。
刘勋苍在一块点着的大松明子的照耀下,皮帽子掀在脑后,向炸药箱里面下手榴弹,他是要用手榴弹代替雷管。
剑波笑了笑道:“爆炸大王又闻到炸药味啦!多下几个,好保险。”
“没错!”刘勋苍边捆边答道。
姜青山领着剑波到处检查了一下,到了栾超家负责的粮库、被服库,只见栾超家正指挥着在向被服、皮子上倒两大桶豆油,这豆油是从伙房翻出来的。栾超家看了看剑波,似有惋惜地说:
“二○三!这么多的粮食、皮子,烧了太可惜!”
少剑波仰看着垛的高高的被服堆和粮食堆道:
“是的!太可惜了!不过为了长远的胜利,目前必须这样做。”
只是有一捆日本军用大衣,少剑波命令留下来,让每个战士拿上一件。
半夜时分,一切准备就绪,战士们静静地等着信号,山上是那样地平静。此刻马希山等匪首却正在绥芬大甸子暴跳如雷。
李鸿义一梭子大肚匣子响后,接着便是刘勋苍的炸药爆炸了,引起全洞的子弹、炮弹连续爆炸,震得山摇地动。
栾超家把火把丢上大粮垛,丢上了被服库。大锅盔遍山大火。中锅盔、小锅盔也应时火起。三个山的巨大火光,交互辉映,照的满山通红。轰轰隆隆!必必剥剥!活像一个大战场。火舌冲天而起,舐着乌黑的太空,雪地也映染成红色。
匪司令部的大洞塌下来,匪巢彻底毁灭了!
少剑波看了看表,是二十四点,他自语了一声:“来得及!”
随即命令,饱饱地吃一顿干粮。战士们早把匪徒伙房里的肉饭拿在手里,陪着熊熊的大火,大吃起来。谁还舍得吃自己的干粮。剑波看了笑道:
“真能抓紧时间。”
战士们逗趣地望着剑波:
“二○三首长!你不是告诉我们吗,要会打,会吃,会睡,会走吗?”
刘勋苍大口吃着肉说:“这叫做取敌之肉,填己之肚!这是小分队的新战术。”
栾超家插了一句道:“不这么着,到哪弄吃的!”接着他脖子一伸咽了一口没嚼烂的肉说:“咱们给国民党来‘吊孝’,他不请吃顿饭那还像话。”
已经是零点二十分了,少剑波命令下山。到了隘口,杨子荣、马保军的掩护部队让过了小分队,他们俩又在后头喳咕了一阵,又弯腰在摆弄什么东西,然后才赶上小分队。
原来他俩捆了两束手榴弹,每束八个,下在要道的两旁,中间用一条铁丝连着,铁丝的两端是拴在手榴弹的弦上。马希山的马蹄正挂上了铁丝,因而把匪徒的队伍截断炸烂了。
“想办法呀!这可怎么办哪!喝西北风吗?”十几个女人涕一把,泪一行,在向她们的几个主子诉苦。
“到哪去呀!这可活不了啦!”
“哭你妈的吊。”马希山一蹦跳起来,朝着那群老少娘们一阵臭骂。眼睛血红,连仁丹胡子都翘的老高。可是为了安定匪徒们的情绪,一转眼又变得温和了。转头向垂头丧气的匪徒们哭丧着脸说:
“弟兄们!我们要从死里求生,你们在伪满都当过警官,现在又是**的官员,是共军和穷棒子的仇敌,被共军捉到,被穷棒子捉到,不是抽筋剥皮,就是活埋……”
“这我们都知道。事到如今,怎么办吧?司令!”
马希山又捋了一下仁丹胡子,刚要开口,却被侯殿坤接过去:“怎么办?只有干到底!报告诸位一个好消息,昨天刚来的电报说:**已拿下陶来昭啦!几天就到哈尔滨。蒋总裁又从葫芦岛运来大批坦克、大炮,支援杜司令长官,美**事顾问团也已经到了沈阳,共军眼看就完蛋。还有,整个哈尔滨也用不了一个原子弹,牡丹江连半拉都用不上,就可以全给翻过来。”侯殿坤神气十足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又说:
“到那时,我们捉共军就像捉小鸡一样,一个一个地掐死!”他手一比划,嘴一闭,活像马上就可办到一样。
谢文东也插嘴道:“是呀!弟兄们!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今天的苦,就是将来的甜,谁能熬过苦,谁就能升官发财。”
李德林还是垂头丧气,哭丧着脸一声不响。
“我们现在没吃的,肚子饿怎么办?”匪徒们冷淡地瞅着匪首们。
马希山眼向山坡下一撇道:“没吃的!老天爷饿不死睁眼的野鸡和四条腿的狼,刚才下面死的些马,还不能吃?”
话刚说完,群匪徒哄的一声,各人拔出匕首,涌向半山的死马,各拿一块血淋淋的马肉,围在似尽未尽的火堆旁,拨弄着炭火烧起来。马希山不停地各处走着,苦思着他的计谋。
在匪徒争闹声中,他又大吼一声:
“弟兄们吃饱再干!我马某不消灭这股共军,誓不为人!”
然后握着拳头,点着头道,“我量这小股共军去之不远,咱们撵着他的脚印,穷追到底。看看他两条腿快,还是咱们四条腿快。嗯!”最后还自信的把拳头向空一挥,点着头,*我量他跑不远,难逃出我马某之手。”
“对!弟兄们!”侯殿坤挂着一副哭笑的脸神,踏着一块大石头说,“猛虎捕食冲三冲,我们两冲未成功,吃饱了,再来第三冲,打他个疲腿饿肚子走不动。我想共军的腿不是铁打的,咱们再来他个猛虎回头冲。”侯匪这个创造性的词句,小分队此刻正在给他实践着。
二十四小时以前,小分队滑下山来,顺着原路,顺坡而下,夜间滑行,当然是赛虎领路。连连昼夜的行动,战士们已是十分疲惫了,时常有因为打盹而被摔倒,滚了雪球,有的撞在大树上,可是一滚雪球,一碰大树,瞌睡马上就没了。
栾超家发现了这一点便又活跃了起来,从前头跑到后头喊道:
“谁有瞌睡病?不用找白茹,大树是治瞌睡病的大夫,碰两碰保险解决问题。”
引起战士们的一阵笑声后,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天亮时还没有到达预定地点,在大甸子东北的山岗上,已看到了匪徒们的骑兵在大甸子里,向大锅盔回窜。后面是步兵,沥沥拉拉,队不成队,伍不成伍。
战士们马上来了精神,虽然每个人的脸上因为连夜飞袭都好像瘦了许多,可是现在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疲劳来,他们纷纷地嚷道:“二○三首长,好机会,干他个埋伏吧!
趁热乎!”
少剑波摇摇头微笑道:“别忙!”随即拿过望远镜,从匪徒的前卫,慢慢移动着他的镜头,嘴里低声地数着:“一二三……”
在少剑波数到一百二十的时候,杨子荣早已数完,摸了一下他的胡须,咧着嘴笑嘻嘻地向剑波道:“二○三首长!一共是二百五十七。”
少剑波道:“子荣同志!你有什么判断?”
杨子荣道:“匪徒们一定是没扑着我们,又追,又没追着我们。发现我们向大锅盔来了,怕毁他们的巢穴,所以就连夜返回。看那些步兵,走得那样狼狈,又有将近五十人没上来,肯定是掉队的,或者是在老百姓家睡觉呢!”
“完全正确。”少剑波肯定地说。
“那么我们就打他个累瘸的驴。”刘勋苍一拍大腿道。
“二○三首长!你不是讲军事课讲过吗?避敌锐气,击敌疲弱,以少胜多。现在正是时候,给他个迎头一棒,拦腰一刀。”
剑波微笑地摇摇头道:
“现在为时过早,这样我们要花很大的代价。对这些匪徒来讲,我们犯不着,等他们西北风喝饱了再说。现在不是迎头一棒,拦腰一刀,而是要切掉他的屁股。”
“看到了吧!”少剑波环视了一下站在他周围的战士,*敌人本来有三百人,山上没留,可是现在敌人的队伍只有二百五十七,其余的五十人,还在屯里,定是分散各家还在睡大觉。这是匪徒的特点,现在我们要先吃这一口,坚决吃掉。”
“保证连汤喝完!”战士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回答。
少剑波愉快地笑道:“好极了同志们!我们再忍受一下胜利前的艰苦,马上行动,打个被窝里的敌人。”
接着小分队便向绥芬大甸子的东山头前进。这个山头是离大甸子最近的地方,一条山岗凸伸在大甸子里边,大树已被砍伐,全是一片灌木丛,山脚下就住有人家。
到了山顶,少剑波下马,要穿滑雪板,杨子荣等看他那负了伤吃力的臂膀,便立刻严肃地建议道:
“二○三!你不能去,我们完全保证,和你去了一样地完成任务。”
战士们全都这样要求,少剑波只得答应了。他静默了一下,笑嘻嘻地向战士们说道:
“好吧!你们优待伤员,我在此给你们安下帐篷,煮饭做菜,等你们回来吃得饱饱的,暖暖睡一觉。”
战士们哄笑了一阵。
少剑波用望远镜,看着大队敌人已远离大甸子,转进山里,距离已有二十多里,便立即命令道:
“这次战斗,杨子荣同志全面指挥,现在马上安排行动。”
杨子荣复诵道:“是!这次战斗我负责全面指挥。”
他马上命令战士,全部换上刚从匪巢里得来的日本军用大衣,留下马保军的半个机枪班和几个骑兵以及白茹,在山上扎帐篷做饭。规定了集合信号,集合点,还有特别情况的信号,最后向战士们道:
“现在我们的身分是匪徒的收容队。”回头又请示剑波道:
“俘虏怎么办?”
刘勋苍急忙插嘴道:“这都是些警察特务、匪骨头,为了连续战斗,我们又带不了,又送不走,我看都叫他回老家去吧!”他说着用刺刀比划一下前进直刺。
“不能!为了连续战斗,缴枪还是不杀,他们暂时还有用处。”少剑波纠正了刘勋苍的主张。然后他低了一下头,略一思索,眉头一皱继续道:“范千金、赵大发这两个恶霸是要死的!执行枪决。”
杨子荣答应:“是!”率领小分队,顺灌木丛滑下山去。
剑波目送他们进入了灌木丛,便命令山上的战士,一面了望太锅盔的敌人是否回头,一面安排扎帐做饭。
少剑波站在山顶,用望远镜扫视着大甸子的一切。
大甸子的雪地上,被早晨的太阳照得灿烂闪烁,小分队三个一组,向几个集团家屋扑去。
刘勋苍带着两个组,先进了恶霸范千金的大院,从被窝里掐着脖子提出了范千金。
范千金睡眼矇眬,一看刘勋苍,他只当是匪徒又来勒索他,便装腔作势地吓道:
“你们不要脑袋啦!我告知马司令,要你们的命!呔!真胡闹!”
刘勋苍用力一掐,把个范千金掐的唧哇乱叫,然后狠狠地一推,范千金一屁股坐在尿罐子上,把个尿罐子坐得稀碎。
刘勋苍手提一把刺刀,笑嘻嘻地道:
“范恶霸,我叫你死个明白,奉我们剿匪司令——少剑波的命令,来要你的脑袋,今天早上开市大吉,你是头一个。”
范千金大吃一惊,哇的一声,向炕上一仰,倒在他小老婆的枕头上,右手插进枕头下,摸出一支手枪,刚往外一拿,刘勋苍上前一刺刀,插进了范千金的胸膛。小老婆吓得哇的一声。大被蒙上了头,露出两条白白的大腿和半截屁股。
蒙着的红缎子绣花被和她的身子一起乱抖。
刘勋苍走到院子,另一个组已从范千金的东西厢房捉出了四个赤脚光屁股的俘虏。刘勋苍命令把缴来的枪栓拿下,让匪徒穿上裤子,拿着没栓的枪,领着搜。
战士们用枪指着匪徒们的后脊梁,匪徒们哆哆嗦嗦穿上裤子,领着战士们逐户搜捕。
孙达得带着两个组,进了赵大发的大院,一进东间,地下桌子上满是酒杯剩饭,满屋的酒肉气味。炕上大红缎子被下面盖着赵大发和两个日本女人。孙达得用刺刀尖向被上一绞,向空一挑,缎子被飞向房盖,三个人哇的一声爬起来。孙达得没说话,一刺刀把赵大发从背后穿了个贯通,回身走出去。
战士们从西屋拉出了四五个匪徒,一瘸一拐,声声哀告,有一个还跪在地上。孙达得和刘勋苍的办法一样,下了枪栓,叫匪徒拿着没栓的枪,逐家搜查。
少剑波在山上望着大甸子,小分队像穿梭一样,活动在各个集团家屋之间,队伍不断地增大着,由三个一组变成五六个一组,每进一个屋之后,总有点增加。
十二点半,是在侯殿坤在山上大谈“打他个腿疲肚饿走不动”的同时,大甸子的雪地上,烧起了一堆大火,战士们押着他们的“战利品”从四面八方向火堆走来。少剑波向留在山上的战士们喊道:“同志们!战斗结束了!”
白茹道:“怎么一枪没打呀!”
马保军道:“被窝里捉死猪,用不着打枪。”
大家一起笑起来,连蹦带跳,“快做饭,来了好会餐。”
少剑波翻身上马。白茹没来得及阻止,他已飞奔下山。来到杨子荣的指挥部。小分队已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杨子荣迎上去,行了军礼报告道:
“奉您的命令,战斗全部结束,俘虏五十四名。”
少剑波笑着站在队前:“感谢同志们的辛苦!同志们打得巧,被窝里捉俘虏,切掉了敌人的屁股。”
战士们一齐敬礼,喊道:“首长指挥得英明。”
少剑波面含歉意地向大家摆摆手,然后转向蹲在地上的那一堆俘虏道:
“你们掉队掉得好,不然要跟侯殿坤去喝西北风。现在你们愿回家就回家,向人民请罪。如果还要干土匪的话,不久咱们还要见面。那时你们可是罪上加罪,可别后悔。我和你们的侯专员、谢司令、马司令也快见面了,你们遇到他们的话,告诉他们我在这个山上等着他。”说着回头向山上一指,俘虏们偷偷地看着山上一股浓烟。少剑波继续道:“我们就住在那里。”
少剑波马上命令小分队回山,把俘虏全放了。留下栾超家等三人,向屯里大地主筹备十天的大米,并让几个地主亲自送上山来。
小分队回山后,饱吃一顿,饱睡一场,醒来天已黄昏。栾超家在大甸子要的给养,命令十个地主亲自送上山来,小分队正在帐篷里开着娱乐会,会上的主要节目是讲故事,正当地主们来的时候,是刘勋苍讲收拾范千金和孙达得讲收拾赵大发的经过,并把他们通匪害人的罪恶一一说了个清楚。
那些地主们听了,吓得颤颤得像几块凉粉,不敢直腰,弯弯的像个大虾,口口声声:“老总!长官!没事我们走吧!老总!
……长官……”
少剑波立起身来,朝着几个地主严肃地道:“别害怕,只要不和国民党匪徒一块作恶,我不要你们的命。回去把你们的粮食、钱财、土地老老实实地分给群众,再别翻把。要不然早晚老百姓饶不了你们。听明白没有?”
“明白!明白!一定照办。”十几个地主连连地鞠躬。
“明白就好!明天上午十二点,你们再送几个脸盆来,我们战士们要洗脚擦澡。”
“办得到!办得到!”
“去吧!”
十几个地主一听少剑波让他们走,像夹着尾巴的狗,一溜烟地向山下急奔。到了灌木丛,像惊了枪的狐狸,偷眼贼神地回头望了望,然后撒腿就跑,有的滚了雪球。
这群地主走后,小分队便静静入睡。
大甸子里被释放五十四名俘虏,有的想洗手不干,又怕落在老百姓的手里;有罪恶的不敢回家;有的想再回大锅盔,又怕他们的上司不肯饶恕。特别是马希山,对他的部下不留情的责罚,更使他们害怕。因此都集聚在范千金的家里,似丧家之犬,一天一夜踌躇未决。有的主张这样,有的主张那样,整整一天一宿一点没睡觉,一直在议论。最后终于统一了主张,就是“宁死上司手,也不亡于穷棒子”。所以冒险决定晚上要假装向南分开走,各自回家,再拐回向北,回到大锅盔。有吃的混上一冬,春天来了,重干。上司如果责罚,大家一齐跪下苦苦哀告,常言道:“法不制众”。又商量,立下誓书,将来立功折罪。
匪徒们商量出了头绪,接着又商量怎样走法,大伙都主张单走,一齐走怕碰上小分队再捉着可轻饶不了。单个走,捉着三个五个也不要紧。并规定到七子峰集合,一块回山。
正商量到热闹处,突然听得外面马蹄乱响,群匪一齐跑出去探头张望。马匪的大队骑兵,已经进了大甸子,队当中是侯殿坤、马希山、谢文东等匪首。这群被放的俘虏,满身颤抖迎上前去,一齐跪在马前,口口声声:“司令!饶命!我们有罪。”
侯、马匪首一看这等模样,早知事情不妙。火烧了巢穴,又割掉了屁股,顿时怒火冲天,吼骂道:“滚起来!你们的枪呢?”
这群丧家犬,谁也没敢爬起来,谁也不敢第一个答话,都低着头一声不响,侧眼偷看着他们的同党。
马希山更怒了,朝着跪在他跟前的几个,狠狠地抽了几马鞭。“你们不说实话,我拿机枪突突了你们。”说着又是几马鞭。“快说!快说!”
挨打的几个痛急了,从嗓子眼里挤出两声:“被共军缴去了!有罪!有罪!”
“你们没打吗?”
“打不过!”
“你们怎么没死?怎么没伤?打死共军多少?”
匪徒们谁也没敢承认真情,任管马希山如何追问,一个回声的也没有。有一个匪徒被马希山抓起来,“你说!不说!
我一刀砍了你。”
那个匪徒颤得几乎立不起来,吞吞吐吐道:
“没……打……没打!弟兄们正睡觉……共军进来了,谁也不知……”
“啊!”马希山一面狂叫,一面掏出手枪,就要打。侯殿坤一把拦住,走向跪着的匪徒问道:“共军哪里去了?多少人?”
“只有五十上下人,现在还在东山上。”四五个匪徒一面答,一面用手指着东山。
侯、马等匪首,一齐向东山望去,只见迎着太阳的东山顶上,小分队的露营处,一股青烟,在徐徐上升。
“好!我看你还往哪里跑?”马希山一皱脑门,一咬牙根,回转头来,喊声:“集合!”一阵哨声,所有的骑兵纷纷奔来。
马希山说了几句什么,骑兵分成三股,向东山冒烟处急驰包围上去。马希山在正中一路的最前头,身先匪卒。等到冲上围到山顶,又扑了一个空,山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两棵大朽树,像巨大的雪茄烟一样,平平稳稳静静地燃烧着,冒出两股青烟。旁边是小分队曾扎过帐篷的痕迹和烧剩的火灰。还有,顺山岗从南往北,有小分队滑行过的滑雪板的深印。
侯、马匪徒一看又扑空,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驰马回屯,群骑匪跟在后面。回来又看到那群被俘虏的匪徒,真是火上加油,掏出手枪,一连枪毙了几个,其余的为了逃命,跑散了,马希山命令追赶,侯匪急忙对他叽咕了两句,才停下来。
原来少剑波昨天半夜便率他的小分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临走时杨子荣、姜青山出了主意,弄了两棵大朽树点在那里伪装炊烟,马匪真的又上了当。
侯、马、谢匪首回到范千金的家里,看着范千金血淋淋的尸体,不觉兔死狐悲,悄悄无言,走了出来。走到邻近的一个地主家里,刚坐下,喘息未定,忽听远远地传来枪声。马匪一惊之下,想起了后面还掉下一连几昼夜没吃没睡的步兵,他真像是疯了一样。为了保全他这一小撮残余的实力,又带着他的所有骑兵,朝着北山枪声奔去。沿途迎见他的掉队步兵,被枪声吓得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在没膝深的雪地上奔命。
马匪冲上了山顶,又是什么也没扑着,只有每棵大树根下的雪地上有射击后退出的子弹壳,和小分队滑行射击的足迹。小分队射击的东面,匪徒们的行军路上,直挺挺地躺着十几个匪徒的尸体,还有扔在旁边的没有了栓的大枪。
马匪率着骑兵,顺小分队踪迹追去,到了北山峰,看见小分队新滑过的踪迹,沿着漫长的北山坡丛林中去了。在这样的坡度下,滑行像射箭一样。连绵遥远的顺坡路,茂茂丛丛的大森林,马是没法追上的。
马希山气鼓得像个皮球。群匪徒狼狈得像些落汤鸡。马匹疲惫得像些垂耳拖蹄的老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