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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书冉没想到第一次听见何摧说“我爱你”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前提下。纵然他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不想听,也听不进去,但是收尾的这三个字,她听到了。
她表情平静地转过去看何摧。不知道想象过多少次,听见他说“我爱你”的时候,自己会心跳如狂,现在她在努力地琢磨,他读了一句诗,诗的最后三个字是“我爱你”。她想,他是说现在他爱我呢,还是说他会爱上我?
何摧也意识到他说了“我爱你”这三个字。他自己一怔,随即发觉这不算是一个正式的告白,看看叶书冉的眼神就知道,她根本不信。
他说不出来是怎样一种心情,对着叶书冉说“我爱你”应该并不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虽然从来没去刻意想过“爱”这个字眼,可是他对她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他把叶书冉的手抓在掌心里,语调温和地说:“换一种说法。叶书冉,无论你信不信我,我是爱你的。”
何摧感觉到叶书冉手指的颤动。十指连心,牵一发动全身,她虽然如此平静,心还是在为爱而动的。即使此时此刻换不来她说“爱”,他想,他的叶书冉,敏感执拗的叶书冉,纯净善良的叶书冉,是爱他的。
叶书冉觉得自己像是被何摧牵回去的,她力图挣脱,他却抓得很紧。进了门,她迅速地把包一扔,进了卫生间,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给洗了一遍,从头到脚,刷牙漱口,沐浴露都用了两遍,在护发素里多倒了好几滴的茉莉精油。洗完了,她站在卫生间才想起来连换的衣服都没拿,茫然地对着镜子站着。
好像是跟何摧在一起之后,她才开始关注自己的身体。从前总是洗完了澡,擦干完事儿,要么浴巾一裹去卧室换衣服,要么在浴室穿好了才出来。现在她会认真在浴后给自己身体涂上调制的护肤油,会在护发素里加上她喜欢精油。因为这些味道不仅是她的独爱,也会令何摧迷恋。
她尽量让自己变得比以往精致,妈妈总是说而她屡次不听的什么“你不知道下一个遇见的人是谁”,被她牢牢记了起来,因为她不止是遇见,而是不时面对的那个人就是令她迷恋的何摧。
镜子里,她的身体在光晕里是那么的美,该丰腴的丰腴、该纤细的纤细,锁骨和肩也瘦出了清晰的轮廓,浴后更是白皙粉嫩。湿哒哒的黑发随形地贴在脸上,目光灼然,唇色绯红,皮肤的触感跟何摧形容的一样,滑得好像手都停不住,腻得又根本放不开,嫩得想一口一口地吞掉。
叶书冉用挂在一旁的吹风机把头发吹得半干,转过身去拿过何摧搭在架子上的浴袍,把自己真空裹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何摧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那个姿势,让叶书冉想起英语短语in和on,同样是“坐”,而介词使用的差别。好像她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沉思。
“穿了衣服过来吃点东西。”
叶书冉看了一眼桌上那个透明的瓷碗,他冲了米粉,里面还放了些果碎。她回了自己房间,在关门前背对着何摧说:“你最好也去洗个澡,我不喜欢闻医院的味道。”
她把柜子大敞开,一件件地审视着那些衣服。这些衣服算不得奢侈,但是也很高档呢,只是可惜,她并没有给予它们特别高贵的待遇,好多都手洗了,也洗去了它们最佳的形象。最右悬挂的几件是不常穿的睡衣,她把一开始就觉得过于妖娆的莓色那件摘下来,从身上褪去浴袍,套上了睡衣。
叶书冉从书架那里找了本书,随手一翻,有一段写泰戈尔在御花园的故事。故事说,在溥仪被赶出紫禁城的最后一个春天里,他邀请泰戈尔到紫禁城作客。那时候中国正在推崇西方文化,怀疑中国古代文明,而泰戈尔呼吁中国要珍惜本民族优美而高尚的文化遗产。六十三岁的泰戈尔还见到了郑孝胥,被认为当时中国古诗做得做好的清朝遗老。叶书冉不大想得起何摧刚刚念的那句诗,除了“相信”和“我爱你”这样的,她想不起别的字眼。但是,她想她可以通过关键字搜索到。
何摧敲门,她说:“请进。”
他端着那只碗,走到桌边放下。头发是湿的,也换过了衣服。他说:“胃全是空的,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该难受了。”
“不想吃。”叶书冉说。
“那你吃什么?”
“粥,行吗?”
何摧坐在床边,叶书冉还是低头看书。崭新的一本,写紫禁城的,新到浓浓的铅墨味道有点刺鼻。她靠着床头坐着,腰后面垫着靠垫,怀里还抱着一个,修长的腿交叠着伸在床上。床单是素净的雪青色,衬着腿就更洁白。莓色的肩带卡在肩颈之间,头发服帖地垂着。她独有的体香和茉莉的香氛在鼻息间萦绕。如果,他们是退回到几个小时前那样没有芥蒂的状态,此情此景,他只想溺在她的温柔里。但是,她现在对他冷冰冰的。
何摧抬手把垂在她脸颊的那一缕头发撩起来,别到她耳后。说:“我去给你煮粥。”
直到他端着碗走到门边再回头看她,她还是刚刚的姿态。
何摧不大会煮粥,电饭锅煮他嫌慢,就自己守着锅。火急了米汤扑出来,他就打开盖子,关小火,少加些水进去。在他的想象中,米粒都煮开花了,吃的时候才能让胃舒服点。可是他每隔一会儿捞出几粒米来尝一尝,都觉得还不到时候。
他拿了电脑,站在燃气灶旁,一边盯着粥,一边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等到粥终于熬到他觉得可以了的程度,盛了一碗出来晾着,到冰箱里找了一袋榨菜丝,切了些火腿,拌在一起。
他去叶书冉的房间,想叫她出来吃东西,轻轻敲了下门,她没应。推门进去,她盖着被子,已经睡了。
何摧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叶书冉。她拥着被子的一角,即使是睡着也不开心。闭着眼睛,也能看出来哭过的痕迹,微微肿着。如果他的回忆和解读没有偏差,她每次哭之前,眼里都写着“失望”。事实证明,在感情的世界里没有“侥幸”二字。他一直都在侥幸地想:叶书冉真是个豁达善良的女孩子,即使琪琪曾经还不晓得他们俩之间关系的时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上”他了,她也能够拎清她和他、琪琪和他的关系,知道轻重。如今看来,不知轻重、拎不清的倒是自己了。
也许是她一直内心不安宁,所以睡着,忽然腿抽动了一下。
何摧抬腿上了床,怕扯动被子会弄醒她,便只把被子掖了掖,连人带被子一起搂在怀里。管她醒来会不会又冷他、闹他,这一刻,他想做的事情只有这一件,不然,他心底那一块空落落的,又丝丝拉拉疼的地方,让他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