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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摧一边和陆主任以及围上来的一班人说话，一边琢磨着她怎么转脸这么快，刚才笑得跟朵花似的，这会儿又蔫了呢？看了下时间，说：“有什么事情我们电话再联络。实在抱歉我现在要先走一步了。”和同事们握手告别。
叶书冉跟何摧走出测试中心，外面天色都已经暗了。
何摧接过她拎着的背包单肩背在身上，慢慢地朝校园外面走，他问：“刚才介绍你跟陆主任认识，怎么笑成那样儿？”
叶书冉闻言又笑起来，“你们两个大男人争先恐后管我叫‘小爷’，陆主任还说‘小爷’真年轻，陡然长辈分我能不笑吗？”
何摧明白过来，这便宜叫她占的。何摧停下。
叶书冉嘻嘻笑着走了几步，发现何摧落在后面，便转身等他。
何摧迟疑了一下，走到叶书冉跟前站定，说：“书冉，答应我两件事。”
叶书冉的笑容还没收回来，见他却已如此严肃。她以为自己的玩笑开过火了，蹭了蹭凉丝丝的鼻尖儿，说：“只要不是把我卖掉并且还要帮你数钱，我就都答应。”
“认真点儿，书冉。”
“好吧，你说吧。”叶书冉认真地看向何摧的眼睛，挨批评的时候要端正态度。
“第一件，找工作的时候，遇事要跟我商量，不要随便做决定。”他看见叶书冉歪了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第二件，毕业前不许在校园里谈恋爱。”他知道大学毕业前，总有一些情侣会因为去了不同的城市而分手，可是也有一些因为要去同一个城市而牵手。甚至还有一些人要在父母亲朋的安排下开始相亲。
叶书冉非常惊讶。找工作要和他商量，不随便做决定？那我爸妈的决策权这就被剥夺了？不许在校园里谈恋爱，本来也没的谈，也没想谈。珠玉在前，喏，就在眼前，到哪里再找个这么好男人让她能短时间动了谈恋爱的心思呢？哎，他可真是害人啊。
“要不我谈恋爱也先跟你商量，不随便做决定？”
何摧变了脸色，极严肃地说：“我说的是不许，没的商量。”
叶书冉没跟他计较，本来就是说着玩的。
“好吧，那你也答应我两件事呗。”何摧一定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好，答应你。”
“真爽快。第一件，如果我决定去北京工作，你可得尽力帮我。”
“没问题。”何摧答应得极快。
“第二件，不许告诉何韧你认识我。”
“为什么？”他想：如果对等的要求，她应该说“我毕业之前你也不许谈恋爱。”可是他们俩现在彼此的位置是不对等的。但是，为什么连他们认识也不能为人所知呢？
叶书冉也是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她日后总会见到何韧的，不想听见他问：“你认识我哥？”她想：在何韧面前提起何摧，我会感到很狼狈。就好像觊觎了属于他的什么东西一样。不对，不是觊觎了他的，是别人的。
“不为什么，随便说着玩的。”叶书冉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何摧不想问她什么了。她躲躲闪闪，一时是理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她答应他的这两件事也未必作数。
走到大街上，何摧问：“咱们吃什么？”
“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剩下的事儿就是跟你吃饭，再送你回学校。”
“吃饭、送我回学校，然后你就走吗？飞机还是火车？”
“火车。”
“那来不及了。咱们在这附近吃点儿饭，差不多也该去火车站了。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
“不行，天都黑了，你们学校那边太僻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叶书冉又雀跃、感动起来。她想和他在一起，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里。所以她飞快地转动脑筋，想把时间安排得合理一些。
“那我们在这边吃饭，然后我送你去车站。今天不回学校了，还是住在同学那儿。她妈妈早上来了，我要吃几天阿姨做的家常菜。”
何摧想问“你怎么又不回学校了”，但是这件事是他们俩之间不愉快回忆的□□，不能问。但是这件事情又是他们俩之间关系的催化剂，起码是他往前走了一大步。
走到校门口，何摧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个楼层最高、招牌最大、灯箱最亮的酒店，说：“请你去那儿吃饭。”上次来的时候他请同事们在那里吃过，淮扬菜系。
叶书冉摇了摇头，说“才不去那个地方呢，又贵又拘谨，没准还遇到刚才的那些同事。他们不是说地方已经订好了，岂有订好了还不吃的道理？这周围除了这儿，也没有能上得了商务用餐台面的了。”
“那我们吃什么？你不饿？”
“饿，所以才要吃实惠的。上车饺子下车面，我知道往前走二百米有个不错的饺子馆，手工包的，十几种馅儿，好吃着呢。就是店面不太好看，你别介意。”
其实何摧不介意店面怎么样，只是他觉得他应该跟叶书冉吃一顿正式的晚餐，他们在一起只吃过食堂、方便面。纵然她不挑剔，他也过意不去。她跟廖琪琪不一样，廖琪琪从来不肯进小馆子小店吃饭，就算是吃普通的晚饭，也得去差不离的、有精致菜色的地方，因此她错过了很多的校园美味，有人常嘲笑她有公主病。书冉她……何摧发现自己在拿书冉跟廖琪琪做着不合时宜的比较，立马把思绪停住。
到了饺子馆，何摧发现那里的人还真不少。店面虽简单，里面倒是很干净，三三两两的学生居多，单张桌子都不大，一进去蒜泥、老醋的味儿就闻得见。
招呼他俩的中年妇女迎上来，问：“就你们两位？”
叶书冉说：“嗯，就两位。阿姨，您给找个单间儿吧，他穿得少，要暖和点儿的地方。”
中年妇女看了看这两位，把他们带到最里的单间里。把正在桌子上对账的两个伙计给撵走，擦了擦桌子说：“就这儿吧。”这单间儿像火车车厢，两张长椅中间一张桌子。
书冉一看，好，旁边还带暖气呢。她跟何摧坐下，分别拿起旁边塑封的菜单。
“你都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叶书冉拿着小铅笔头儿和餐单问何摧。
何摧看了一遍，口味还挺丰富，想了想，说：“你先说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看咱俩口味一样不。”
“我嘛，最喜欢的是芹菜和韭菜三鲜的。跟你喜欢的一样吗？”
“嗯，我还喜欢酸菜馅儿的。”
“哦，那你可以点这家酸菜馅儿的饺子。我们在北京上学的同学说，最想念的好吃的就是马迭尔的冰糕、酸菜馅儿饺子、锅包肉、油豆角。”
“那咱们就点三样儿馅儿的，各三两。再来点儿……”
何摧正研究着，叶书冉说：“要不也来份儿五花肉炒油豆角吧。这家有俩大冰柜，里面冻的都是油豆角，虽然不如夏天正当季时候的好吃，可解馋也够了的。”
“好。那喝点儿什么？”
“当然是饺子汤啊。你要喝酒吗？”
“不了，中午喝过了。这儿的啤酒可不怎么样。”
叶书冉勾画完了餐单亲自给忙碌的那位阿姨送过去，然后回来的时候把勾住的帘子拉上，这个空间就独立了起来。
“你跟刚才那位阿姨很熟？”
“不熟。”
“你又叫阿姨，又打招呼，还亲自送餐单，我以为你们很熟。”
“嘿嘿，嘴不甜一点儿能有又暖又安静的位置吗？等着她来收餐单不是耽误时间嘛。”
他看着小得意的叶书冉，笑了。她那么乖巧的样子的确让人不忍心拒绝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跟你家何韧只做一年同学，却关系不错吗？”
这时恰巧那位阿姨进来送了一壶饺子汤和两副餐具。何摧把分给叶书冉一套，叶书冉拎着小壶先给他倒了一碗，然后才给自己倒。捧着热乎乎的饺子汤，喝一口一股热流从口入胃，又暖又香，不禁令人喟叹。
“说说看，怎么个原因？”何摧也喝了半碗饺子汤，放下碗继续问她刚提的那个事儿。他倒从来没想过何韧跟叶书冉是怎么个交情，也只有在她眼里，何韧的存在对他们是有意义的。她是谁的同学，谁的朋友，他从来没去想过这些个关系。她就是她，冥冥之中被命运安排与之相见的女孩儿。
“你们家何韧中学时候挺花心的，你知道吧？”
何摧笑了。“岂止中学时候呢。我告诉你，再早一点儿幼儿园的时候他就给自己找了个好几个媳妇，给他系鞋带的、把苹果分给他吃的、陪他搭积木的……。他小学就开始追女生、写情书，我妈经常因为这个被老师请到学校谈话。”
叶书冉扑哧一笑，说：“他的情史好丰富。高一的时候，他坐我后面——你知道，何韧是后长的个子，那时候没现在这么高的。他喜欢我前面的那个女生，经常让我帮他借个东西，传张纸条什么的。”
何摧想，何韧喜欢的那个女生是什么样的呢？竟然隔着一个叶书冉他会喜欢别人？他们兄弟俩审美观点其实是差不多的。不过想到这儿他倒是笑自己，书冉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女孩儿，他也的确最初对她的美貌印象深刻。但是他反复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她漂亮、年轻才动了心的？虽然不能够否认有这个因素，但是找一个漂亮、年轻的女孩谈个恋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难事，难的是有没有刹那间的怦然心动和不可抗拒的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