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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世民下令放箭之时,叶星落猛地冲前,想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师傅和师妹挡住满天的箭枝。但他刚身形一动,绾绾就一把把他拉回来了,并顺手挥出一道气劲,将叶星落和明空都席卷在内,顿时为两人搭起一道可挡御一切的气墙。叶星落才知师傅自言可全身而退不是虚言。
与此同时,其他魔门众人却是如闻采婷提议,纵身扑往左侧的房顶,虽明知这一去是九死一生,却也没人因此而愿坐以待毙。他们拼命集起全部功力,像是想要创造奇迹,从这有如蚂蟥般密集的箭雨中成功脱逃。看似英勇,实则也只是魔门众人临死前的反扑,每个人心中都不抱任何希望,所作所为只是一种求生的**,以及想在临死前表现得不辱魔门中人形象的执著。
但魔门众人的这点打算却也难以如愿。在他们刚向前扑时,来势快极的劲箭已到眼前,那狂猛的箭雨带来的劲风使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只是这些已近在眉睫的箭枝并没有击中他们,劲箭的来势虽快,却有人来得比箭枝还要快。一道人影从刚才吴慧青以生命破开的空缺中掠过,与弓箭手们的快箭以及弩箭机的弩箭同时飞出屋顶,却赶在箭枝的前面与魔门众人打个照面。
一股强至无可抵御的劲气袭来,飞身前扑的魔门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飞跌,落地时又全回到他们原来所在的位置,仿佛他们从没离开过似的。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才知道所遭遇的劲气是多么的强劲和神鬼莫测的怪异。
万箭齐发的结果并不如李世民所料将魔门众人射成刺猬,漫天箭雨在落到魔门众人身上之前已诡异莫名地停留在空中,如一张用箭枝编成的箭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停住了。
李世民和师妃暄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诧过后,他们才发现在现场多了一个人。
一个面貌清秀的僧人,白衣如雪,如松柏般挺直地站立在魔门众人身前。他双臂张开,仰望苍穹,似在沉思,又似在感叹,配合着满天箭雨,整个形象既突兀,又让人感到莫名敬畏。
全长一时静至鸦雀无声,连房顶处的弓箭手都忘了放箭,只是傻乎乎地看着这看似从天而降的白衣僧人,浑不知整个下巴惊得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等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白衣僧人身上,这白衣僧人才倏地收回敞开的双臂,将灼灼眼神投往李世民处。不等有人说话,随着白衣僧人的这一收臂,漫天定住的箭枝蓦地动了,却不是劲如冬日寒风般射往魔门众人,而是颓然跌落,如一头野性十足的猎豹在狂猛扑击猎物的过程中突被扭断脖子一般。魔门中人的两旁顿时堆满了箭枝,像是刚完成生产的兵器场。
李世民本待喝斥此不清自来的僧人,却又被这紧随而来得景象给惊得将已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吞回肚里面去了。不过也有人反而惊得大呼出声,一个是师妃暄,另一个却是安隆。两人几乎是同时大叫一声,只不过师妃暄一脸的难以置信,喊得是“邪王石之轩”安隆却是惊喜莫名的叫了一句“石大哥”
白衣僧人当然就是当年令魔门和慈航静斋都感头疼的邪王石之轩。
四周一阵骚动之后,又陷入绝对的死寂,听过石之轩大名的人自然是心生寒意,没听过邪王名号的人也被他诡异至极点的身手惊吓,将他当天神一般看待。
叶星落满脸钦慕地看着这魔门中神话一般的人物,心下暗想:“这就是最顶级高手的风采吗?相比之下,自视甚高得所谓七大门派的人就像街头小混混一般上不了台面。”明空好像也忘了刚才所受的惊吓震动,小脸放光,紧盯着石之轩的背影,喃喃道:“真是太潇洒了!”
师妃暄震惊过后,肃容而向石之轩,沉声道:“石之轩,你忘了当年的誓言了吗?”
石之轩似这时才发现她的存在,潇洒地一耸肩:“我当年曾发过什么誓言呢?”
师妃暄冷冷道:“邪王是这么健忘的吗?你忘了你在皈依佛门之时曾立下誓言,以后决不再插手魔门事务?”
石之轩对她语气中的指责浑不在意,洒然一笑:“有这么回事吗?我都忘了。不过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即使我曾发过这种可笑的誓言,也不能阻止我做今天我要做的事。我石之轩行事,什么时候会为一个小小的誓言而束缚呢?而且即使我真的撒手不理圣门之事,那也不代表我可以坐视圣门被他人连根拔起也不闻不问。以你们今日之所作所为,我就摆明要违背誓言,你们又有何资格提出异议?”
师妃暄一声长叹:“当年你弃暗投明,修为即大有提升,又何苦为旧日同门而使十年苦修毁于一旦?难道你还不明白,求道之途苦难艰辛,最终世俗的一切都是要抛弃的?你这俗心一动,就不怕今生再无望上窥天道?”
石之轩哑然失笑,摇摇头道:“什么弃暗投明?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了。何谓暗,何谓明?你有真的那么肯定?说到道之追求,以你仅是剑心通明的境界,更是冬虫语冰,不知所云。”
师妃喧忽然沉默,良久方重又:开言:“抛开其他不说,今日之事邪王意欲何为?”
石之轩潇洒一笑:“我也不想怎么样,只要求你们现在马上回家,就当这只是一场梦,睡上一觉就全忘过。我自会带圣门同道离去,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师妃喧还没说话,李世民忍不住先自开口。他虽被石之轩石破天惊的一手弄得大失仪态,却也只是一刹那间之事,见石之轩语气轻松,浑不把他这当朝天子放在眼里,当即恢复了他的豪兄姿态。冷哼一声,李世民沉声开言:“石之轩你果然是邪性不改,打得更是如意算盘。”
石之轩微微叹息,道:“李渊仁慈柔弱,却有子如此狠辣,也算是妙绝人寰。既能杀兄弑弟,逼父退位,区区对圣门连根铲除也不算稀罕。”
李世民脸上神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不能遏制的怒火,因为石之轩这句话正戳到他唯一的痛处。当下也不急着发怒,只是淡淡回答:“魔门之人四处生事,惊扰天下不宁,我铲除魔门只是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又岂能算上狠辣?”
石之轩淡然一笑:“天下本就多事,又是多一个圣门,少一个圣门所能改变?动乱岂皆由魔门而起?安定又皆由尔等自命正义之人而生?无非势耳。尔等本是因势成事,却欲借仁义之名,行灭绝之事,还标榜是为民除害。魔由心生,非是生于圣门。尔等一意孤行,只怕天下还真的要多事了。”
李世民一声断喝:“你不用再巧言狡辩了,尔等魔门妖孽为害也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了,岂会因你几句话就改变?朕意已决,你既然来了,就和他们一起留下吧。”自忖身边高手如云,再加上两侧虎视眈眈的弓箭手,虽石之轩显露出绝世武功,李世民仍不觉惧怕,竟欲将石之轩也一举歼灭。
石之轩仰天长笑:“无知小儿,就凭你们也想留住我石之轩?既然你们执迷不悟,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圣门真正的实力。”说话间身形一晃,竟似不需要移动,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的工夫,石之轩已现身李世民身前丈许处。不象是纵身掠至,倒象是他本来就在那个地方一般。
对石之轩鬼神莫测的身法,李世民心下震骇自不必说,他身周的高手们更是大惊失色,待要先发制人,石之轩已抢先出手。
站立不动,石之轩就在距李世民一丈开外的地方突然凌空一拳击出。在场人众足有数百,能看出这一拳精妙之处的,也不过就那么三五人。
石之轩一拳挥出,丝毫不闻破空之声,但李世民丝毫不敢怀疑这一拳的威力。首当其冲的他,感觉自是尤其强烈,只觉这一拳拳劲聚而不散,竟似有形之大铁球向自己猛然撞来。
宇文伤和独孤凤虽自视甚高,却也被石之轩这一拳给震住了,大惊失色下,不假思索,宇文伤以拳对拳,独孤凤长剑飞击,都同时护在李世民身前,迎向石之轩的拳劲。如果让石之轩在他们面前一招即伤及李世民,那他们以后也无颜再在江湖上露面了。
师妃喧自然也不会闲着,甚至比宇文伤和独孤凤还快一线,她长剑出鞘,如电上击,目标却是直取石之轩。雁无影与她甚是默契,几乎与她同时出手,两人双剑合壁,分取石之轩要害处,其凌厉狠辣处连绾绾也不由叫好。
跟在李世民身后的其他高手,虽反应比这几人稍慢一线,却也只是一瞬间事,转眼他们也都拔刀掣剑,气势如虹地向前冲来。
对这看是气势十足的围攻,石之轩却神色不变,只是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看到师妃喧师姐妹的剑已至身前,石之轩忽低喝一声:“变!”
奇迹发生了,石之轩那道气势本是一往无前的气劲突然发散开来,变为四股。两股去势不减,却分向宇文伤和独孤凤攻去,迫得两人转攻为守,仓皇变招应付。另两股却是反向向后,竟如有灵性一般自后袭击师妃喧和雁无影。师妃喧师姐妹突问背后劲风袭体,顾不得再对石之轩动手,急急回剑迎击,对石之轩的攻势顿时烟消云散。
敌消我长,石之轩于此时却突然凌空跃起,人在空中,双脚连续飞踢,从李世民身后绕前攻击的高手中最前面两人已被他踢得凌空飞起,直向紧随身后的同伴身上跌去,倒把自己人的阵型给搞得一塌糊涂。
如苍隼般凌空下击,石之轩目标直取李世民。李世民本身也算一流高手,在石之轩现身之际虽已暗自戒备,却也自恃身边高手环伺,心下并无不安。却不料石之轩一招间即逼得他那方最高明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竟是直向他自己扑来。李世民身边人员虽众,他这时的感觉却象是置身于荒郊野外,要独自对付毒蛇猛兽一般。
不过李世民乃是心志坚毅之人,绝不肯轻易认输,虽明知不敌,却依然双拳猛向上击,慨然迎上了石之轩的拳劲。
被石之轩轻松戏耍了一记的师妃喧也知不妙,今日之石之轩,已非昔年的邪王可比。当日的邪王虽亦令天下震惊,却仍难如现在般玩戏法似的操控气劲,以今日石之轩之武功而论,只怕已达鬼神莫测的化境。既知事态严重,她也不敢怠慢,招呼雁无影一声,师姐妹两人又纵身从侧面合力攻向石之轩。宇文伤和独孤凤也同时赶到,四人和李世民一起沉气发力,不敢留丝毫后手,五股真气全力击向石之轩。
巨响声中,以李世民为中心,一股烟尘螺旋而起。
烟尘散尽,石之轩又悠然屹立于他刚才之处,一点不象曾出过手的样子。他衣袖轻挥,李世民等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虽极力想镇定,眼中震骇仍是显露无遗。他们五人集全力的一击,却对石之轩一点威胁都没有,反是他们自己一阵气血翻腾,武功算来稍弱一点的李世民由于首当其冲,更是差点鲜血狂喷,只是及时将已到嗓子眼的一口鲜血吞下,才避免当场出丑。
石之轩并不因他们的狼狈而有丝毫欣喜,只是淡淡道:“世民小儿,现在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来谈谈条件了吧。”语气中有说不出的落寞。
李世民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时也禁不住脸色阴沉。双目中异光连闪,他却是沉吟不语。经刚才与石之轩交手一招,他已知道石之轩不是他可以留住的,虽然他这边人多势众,却是一点用都没有。但就这么将魔门中人放过,他又心有不甘,数年苦心积虑的布置,难道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在石之轩出手对付李世民的时候,魔门众人身后的七派掌门心切李世民的安危,都抢前数丈,差不多要追上魔门众人了。魔门众人虽注意到七派中人的小动作,却是为眼前精彩的拼斗所吸引,并没有人去理会七派中人。
就在李世民沉吟不决的时候,忽然从魔门众人身后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父皇,你没事吧?”正是太子殿下李承乾。
他偷偷混在七派人众当中,本意是前来看看热闹,顺便看有没有机会收拾一下叶星落,一报遇袭的一箭之仇。因怕李世民看见他的突厥打扮,所以他一直藏身在七派弟子当中,并没有被人发现。此刻他见李世民在被石之轩一轮急攻之后突然脸色大变,不知道李世民是在思忖如何应付眼前局面,他还以为李世民已被石之轩击成重伤。他虽平素喜欢胡来,对李世民却仍有一份孝心,当下忍不住就叫了起来。邱文盛等一个不小心,李承乾已从七派人众中窜出,一个人跑到前面去了。
李世民听到这个叫声不由一愣,师妃喧却于此时注意到石之轩眼中异芒一闪,不禁心中叫糟。
石之轩为李世民半天不做决断,心下已是不耐,听到李承乾的叫声,突地向后一跃。前一刻他尚在魔门众人的前面,面对着李世民,下一刻他已经身在魔门众人的身后,凌空向李承乾冲去。
以师妃喧为首,包括宇文伤和独孤凤,李世民这边的高手们都看出石之轩的意图,在石之轩身形突动之际出手向他攻去。虽明知石之轩是向后冲李承乾而去,这边的攻击根本不能对他有任何影响,他们却也不得不出手。眼睁睁看着李承乾落到石之轩的手中,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师妃喧等的攻击,对石之轩确实是没什么影响,但却影响到了魔门众人。魔门众人苦苦捱了半宿,好不容易有石之轩如天神突降,才终扭转局势,大感扬眉吐气。这时见师妃喧等又突然出手,满腹的怨气忍不住就要发作。
绾绾和叶星落师徒,向青云,赵德言,以及白清儿和闻采婷这些尚有一战之力的魔门高手都是含恨出手,顿时与师妃喧等硬拼一记。又一股巨大的烟尘螺旋而起,等烟尘散尽,师妃喧等已被击退,且人人气血不畅,都不敢再妄动真气。魔门众人自然也不好受,但在心态上却是大占上风。既有邪王石之轩撑腰,自然个个意气风发,些许内伤,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当中。一时间形势大变,魔门众人都是斗志昂扬,李世民这边却是士气沮丧。
魔门众人与师妃喧硬拼只际,石之轩同时也与七派掌门为首的七派高手打了个照面。在李承乾一个人跑出人群时,邱文盛等也急忙跟了上去,等石之轩凌空下击,七大派主早将李承乾团团围在中央。挥刀舞剑,一众七派高手都奋不顾身地向石之轩攻去,不求伤敌,只求能保住李承乾就好。
石之轩并不因七派高手门戒备森严就放缓速度,仍是如闪电般冲下,一头就冲进七派高手合力营造的防御气网。不闻任何真气撞击之声,石之轩却突然消失在刀光剑影中。七派高手满腔困惑地停手,四处寻找石之轩的身影时,却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李世民,我没兴趣再看你玩把戏了。要么全盘接受我的要求,要么我先干掉你儿子,再来个血洗长安城,看看谁先受不了。”
七派高手们满脸的不能置信,猛然回首,才发现石之轩正大步从后面走上前来,在他手上抓着的,正是犹如小鸡一般无力的李承乾。
七派中人纷纷让路,既因为有李承乾为人质,投鼠忌器,不敢擅自动手,更因为心知肚明,即使出手也只是笑话一场,对一个可以无声无息穿越一道防御真气网的高手,谁还能伤到他呢?
石之轩如接受凯旋式的将军一般,从白道七派和魔门众人中间穿过,来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承乾无力地抬起头,哀求道:“父皇救我!”
李世民射出愤怒的火苗,旋又因李承乾可怜巴巴的表情而软化,长叹一声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石之轩冷冷道:“第一,安排一条船给我们,我们要马上离开长安。第二,你要立下重誓,一年内不得以官府的力量对付圣门。只要答应这两条,我就不再与你为难。”
李世民自是提得起,放得下,既知对付魔门的良机已逝,也就不再强撑。又听石之轩的条件毫不苛刻,当下即爽快答应,郎声说道:“即如邪王所言。”慨然发誓一年之内不对付魔门。
对着魔门众人身后的七派中人一挥手,李世民吩咐他们先自撤退。同样的命令也给了街道两侧房顶上的弓箭手。七派中人和弓箭手们默然受命,转瞬撤得一人不剩。
长街上只留下李世民的亲随们,师妃喧师姐妹和魔门的人。
石之轩见七派中人和弓箭手们如潮水般退去,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感觉就好多了。现在只剩下船的问题了,想来不用我警告你们吧?不要玩什么花样。”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一点头:“无忌,由你去办吧。”长孙无忌应一声“是”纵马驰去。
石之轩哈哈一笑,道:“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再为难你。船一离开长安,我马上就放回你的宝贝儿子。”不等李世民回话,他提着李承乾转身向长安城的东南奔去,那里是长安码头去所在。魔门众人也不多言,紧随石之轩,飞身掠走。其时天色已然泛白。
李世民心牵李承乾,自不敢怠慢,当即就拍马赶去。他带来的高手们自是以他马首为瞻,也紧随其后,纵马而去。
师妃喧发愣半晌,长叹一声,也与雁无影一起向着东南方向赶去。
码头处一艘华丽的大船已然是整装待发。长孙无忌对石之轩一拱手:“船已备好。一切依邪王意思,用具一应俱全,船夫也都是操舟老手。现在可以放了太子殿下了吧?”
石之轩并不理会长孙无忌,只是招呼魔门众人上船安坐。等所有人都上了船,石之轩才最后一个登上甲板,手中兀自提着脸青唇白的李承乾。
转身望向脸色铁青的李世民,石之轩喝道:“李世民听着,只要你不违背誓约,我自不与你为难。至于你这个宝贝太子,我到城外自会放了他。”又转向师妃喧,冷冷一笑:“慈航静斋既然先不守规矩,也就怨不得我们圣门中人倒行逆施了。师姑娘请禀上贵师,好自为之了。”
此番话说完,石之轩再不向岸上望一眼,大喝一声:“开船!”
水闸慢慢升起,大船起程离岸,缓缓向长安城外驶去。
船出长安,沿广通渠向西北而行。
船舱大厅内,石之轩独坐一角,出神地望着窗外。其他魔门中人也各自坐下,人人是满腹心事。
绾绾抱着明空而坐,怔怔地盯着明空,陷入深思。明空却是饶有兴趣地望向石之轩,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白清儿和闻采婷隔着一张小几,都是表情凝重,既为吴慧青之死感到哀伤,又为阴癸派未来如何应付李世民的围剿而头痛。
反倒是丧失功力的安隆精神亢奋,自石之轩出现,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象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眼中闪出奇光,安隆不时想张嘴说话,但看看石之轩的脸色,不敢打扰,最终把话又咽回独里。石青云陪在安隆身边,头低垂着,不仅看不到脸,连偶尔泄露其内心的眼神也看不到了。
赵德言也是一人独占一隅,神情却是落寞无比,他生平自负,即使当年“阴后”祝玉妍和“邪王”声名最盛时,他犹自心中不服。但昨晚的经历使他明白了什么叫天外之天,绾绾已是远胜他一筹,石之轩更是让他望尘摸及,思及以往,心下岂能无感?
虽然由于石之轩的突然出现,魔门众人终逃得大难,但每个人心中都难有欣慰之意,阴癸派损失一名元老级高手自不必说,连幸存的白清儿和闻采婷也是功力损耗巨大。安隆使过天莲乍放之后,短时间内已是等同废人。其他人也是功力大耗,浑身带伤。说起来李世民的计划虽功亏一篑,但魔门实力也因此大大削弱。想及日后李世民的报复不会比昨晚的行动更好应付,每个魔门中人都是心情沉重。
舱门忽然打开,叶星落轻快步入。扫了神态各异,却都在冥想的魔门众人一眼,他轻声道:“我已查探过了,船没有任何问题,船夫们也都不懂武功,只是普通船家,对我们的来历也是一点不知。李世民在这方面并没有玩什么花样。”
石之轩收回投往窗外的目光,微笑着望向叶星落,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叶星落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恭敬回答道:“晚辈叶星落见过邪王。”
石之轩凝神细细打量着叶星落,良久不语。叶星落觉得石之轩的眼神如有实质,大是骇异,又感觉石之轩似可看透他的心底,更是惊佩。石之轩却突然放声大笑,口中不住说道:“好!很好!”魔门众人一时都不解其意。
石之轩也不解释,却忽转向绾绾,皱眉问道:“绾绾,昨夜之事,其他人看不出来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没发现那是李世民的陷阱呢?”这句话表明石之轩把绾绾比其他人都看高一线,却没人对此有不服。一方面是因为石之轩的眼光没人敢置疑,另一方面更因为昨夜绾绾的表现已经折服所有人,即使不服,也只能闷在心里。
绾绾似刚从梦中惊醒,迎向石之轩疑问的目光,淡淡道:“我当然知道那是陷阱。”
石之轩也大是不解:“既知是陷阱,为何仍要跳进去?我不信光要得到道心种魔**,需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对付区区周老叹,难道还用这么大张旗鼓?”
绾绾神色不变:“因为这样其他同道才会前来,也才有现在我们的圣门之会。”
白清儿忍不住道:“师姐,我们是来了,可吴师叔也因此而丧命。说起来你这么把我们陷于危境,究竟意欲何为?”
绾绾仍是神定气闲:“不经血的教训,怎能惊醒沉睡中的圣门之人?又怎么能让你们这些糊涂虫看清形势?”说到后来,语气已趋严厉。白清儿岁被驳得哑口无言,眼中神色却仍是不服。其他魔门中人对绾绾也甚是不满。只有石之轩反好象更觉兴味。
见众人都不语,石之轩又问道:“你既知李世民的阴谋,还敢这么大胆来赴约,自是有把握全身而退,我也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其他同道呢?他们并没有你那么高的见识和武功,若一时不慎,导致圣门全军覆没,你又做何感想?”
绾绾一笑:“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圣门中人既好内斗,又不明形势变化,已是自作孽,如真全门覆灭,也是天意使然,自取灭亡。对自取灭亡的事物,我没兴趣去有什么感想。”
魔门众人终受不了绾绾的漠然,虽都没说话,但神色间都是怒意盎然。
石之轩忽开怀大笑,状极欢畅:“好一个自作孽,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绾绾了。”众人又都愕然。
绾绾却又一笑:“而且对邪王的态度我也心存疑问。如不是昨夜那种危险的境遇,又怎能试出邪王仍然心牵圣门呢?”
石之轩更觉有趣,笑问道:“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我来就能带大家逃生?”
绾绾并不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讲故事般说道:“我的天魔**已到了第十八重的境界,虽不能完全运用自如,却模模糊糊有一种感觉,那是一个我从没梦想过的境界。我拼命想让这种感觉清晰起来,却总也难如愿,邪王当会明白我的意思。”
石之轩更是开心:“你终察觉到这种可能性了?看来我道不孤,圣门中兴有望。”
重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石之轩忽梦呓般道:“自从玄武门之变,转眼十年就过去了,天下形势也已大变。圣门诸人难道浑不知今日之天下,已不同于往日?犹自你争我夺,到大难临头时方知后悔。昨夜之事,就是对你们敲响的警钟。”
安隆终找到插嘴的机会,奋然道:“石大哥,只要你登高一呼,我自当效犬马之劳。有大哥你一统圣门,还怕他什么慈航静斋和李世民?到时只怕是他们有难了。”
石之轩缓缓摇头:“安隆,你还没明白吗?今日之时势,已注定短期内事无可为。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又岂是智者所为?自东汉黄巾之乱起,到杨坚一统宇内,天下乱了足有四百年,圣门虽屡屡受挫于慈航静斋,却也算是与其平分秋色,堪称称雄一时。为何会有此结果?不外乎天下大乱,自有可利用的形势和势力,敌人的势力也因此而分散,敌不甚强,而我亦不甚弱,圣门方能香火不灭,流传至今。”
说到这儿,他忽长叹一声,这才接着道:“而现在,一切都已不同了。”
眼中射出缅怀神色,石之轩接着道:“杨坚之大隋虽因杨广而二世即亡,却有李唐继之以兴,当今大唐国运昌盛,此诚不可与其争锋也。慈航静斋也水涨船高,达于鼎盛。正由于李唐的强大,李世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他对付圣门只是早晚间事。我纵能保得圣门一时,又岂能保得圣门一世?圣门不能以一人而兴衰,能不能长就流传,还得靠圣门同道一起努力。你们当认清形势,现如今非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保存实力,韬光养晦,静待良机。我们的敌人空前强大,要生存下去比以往更难。只要能保住圣门火种不灭,诸位就是大功一件。李唐和慈航静斋目前虽强横不可一世,但凡事盛极而衰,等他们盛时一过,就是圣门因势而兴的机会。”
石之轩一番话,虽是表明形势严峻,任务艰巨,但同时也显示了未来的希望,魔门众人低头沉思,虽觉肩上大任沉重,却也精神振奋,非如方才般死气沉沉。
安隆却又忍不住开口:“石大哥,只要你肯出面,这些所谓不利形势都是不值一提,圣门中兴仍是指日可待。你就再考虑一下吧。”
石之轩一声长叹:“我知道你还念念不忘当年我欲一统圣门的事,只是良机稍纵即逝,再不可追,我几经沉浮,也早不复当年豪情,这种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我们老家伙也该让让位了。”
不等安隆接口,石之轩已转想向青云,微笑点头道:“补天阁后继有人,我也甚感欣慰。”
向青云却忽然一把扯下面罩,对石之轩当头即拜,恭敬说道:“弟子向青云叩见师尊。”这是众人首次得睹他的真面目,却是脸容瘦削,肤色苍白骇人。
石之轩一愣,安隆在旁解释:“这是小弟代大哥所收之徒,我只是负起导引之责,说起来还是你的弟子。”
石之轩点点头,笑道:“圣门的事看来你还真是上心,短时间内已有这么好的成果。”
安隆也如向青云般恭敬:“身为补天阁典籍的保管者,我自当为补天阁的传承尽一点力。”
石之轩大笑:“好,这个弟子我就收下了。以后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会去亲自指点一下他的武功,暂时你就先带着他吧。”又转向向青云:“你起来吧。”
向青云依武林规矩,连磕三个响头,行足拜师大礼,这才起身,却仍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石之轩忽转向白清儿,问道:“清儿没有收几个弟子吗?现今圣门时境艰难,自当未雨绸缪,多补充新血。”
白清儿和他虽有杀师之仇,却也知这不是算旧帐之时,加上石之轩所问也上关系到阴癸发展的问题,也就老实回答:“清儿有一个叫聂飞羽的弟子,还算不错,只是有事出行,这次没能赶上圣门大会。”
石之轩微笑点头:“那就好。不经历风雨,小树怎能苍天?年轻人自然应该多见见世面。”接着又肃容道:“刚才我对星落叫好时,大家似是不甚明白。现在加上青云,以及未见面的清儿的弟子,我还得再加上两声好。圣门近期虽会比较艰难,但只要香火不灭,星星之火终有燎原之时。而新一代的圣门弟子,正是我们的希望所在。我们的屡战屡败,或许就在他们一代变成历史。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圣门的未来。”
魔门众人群情振奋,大声应好。
等圣门众人情绪稍为平复,石之轩转向绾绾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模糊感到一个新的境界吗?现在我就将我的心得与你分享一下。其实为魔为道,都只是一种手段,最后的目的是堪破天地至秘,达到天人合一的天道。而对圣门中人最重要的,是要能以魔入道。”
“以魔入道?”这四个字声音虽轻,听入魔门众人耳中却似响起一声惊雷。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