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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封谨虽然具有夜视的能力,可是目光却是没有办法拐弯的,他也只是看到了一具尸体而已。
这具尸体乃是前来偷袭那一方的,仰面朝天,乃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汉子,身上的致命伤有两处,一处在咽喉,一处在胸口,不过导致他受伤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在脸上-------血肉狼藉的一团铁青色皮肉糊在了上面,还有汩汩的鲜血流淌了出来。
很显然这人躲闪不及,被拜魔教当中一名自爆的弟子的皮肉伤到了眼睛,然后被几刀砍死当场。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林封谨看到了这名偷袭人的衣着!!那,那,赫然是很典型的法家弟子的穿着啊!
西戎本来就是法家的老巢,林封谨自问,若自己是法家的主事人,在自家的势力范围内要伏击一群外来者,那必然是要经过了精心的谋划和准备,没有个八九成把握就绝对不会动手。
从法家目前施展出来的手段来说,在肉汤和篝火当中动手脚已经是显示出来了他们的周密策划和高明的情报能力,那也就是说,拜魔教教徒此时的反扑,可以说是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此时林封谨又想到了一件事,他早就听说法家当中出现了一位堪称是不世出的领袖人物,叫做韩子,雄才大略,居然解决了困扰法家数千年的刑派和法派的争端,十分强势的重新将法家合二为一,这几年法家没有了内耗之后,展现出来了强大的扩张力,以西戎为根基,开始朝着北齐与东夏强势扩张。
林封谨之前听到了这消息以后,也是看了就忘,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到现在才惊然觉得,很可能这一次的伏击,搞不好就是这位神秘的韩子亲自出手布局啊。在北齐双方就战得你死我活的,法家的人要拿拜魔教的人来立功,只是拜魔教早就在邺都暗中经营,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因此法家的损失也是十分惨重。
这一次拜魔教教徒倾巢而入,来到了西戎的地盘上,法家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要逮着了拜魔教的这群人来个狠的。
只是令林封谨想不明白的是,法家的人究竟是怎么准确掌握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动向的?
要知道,就连林封谨也不知道拜魔教制定的前行的路线应该是怎样的,何况自己这帮人中途还临时起意要去捕杀一名六趾组织的妖命者,因此必然又会临时改变路线。也就是说,哪怕是提前泄密的话,也是毫无用处的。
并且根据林封谨的了解,拜魔教众人也是一直都知道身在法家的地盘上,行事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天的行进路线都是会制订出几个方案,然后四大魔使外加阴法王,天圣女抽签,由抽签抽中的人任选一个行进的方案出来,并且拜魔教自身还有各种诡秘的法子来掩盖掉行走的踪迹。
在这样谨慎行事的情况下,甚至林封谨昨天都不知道今天会在这个山洞里面留宿------这样的行事够机密了吧?可是法家居然能准确掌握到了自己这帮人的行踪,然后预先布置好一切展开伏击-----那真的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了。
在林封谨看来,除非是带领队伍的四大魔使外加阴法王,天圣女当中有人被收买,并且被收买的至少也是要超过三人,这才能做到这样的准确针对性布置。然而这根本就不可能,倘若云雾山魔尊连自己嫡系手下的忠诚都没有办法确保,那还叫什么魔尊?自己去撞墙死了算了。
***
就在林封谨的脑子里面转过了这万千念头的时候,战场上的局面一下子又出现了变化,此时战场上面本来是被魔笛声覆盖住的,拜魔教徒才能稳住阵脚,然而斜刺里却是忽然传来了一缕袅袅的轻音。
这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极远,却似乎又极近,仿佛是一根丝线在人的耳边徘徊萦绕似的,看似没有半点杀伤力,甚至依稀可以辨认出来
只是吹奏魔骨笛的东魔使却是浑身上下剧烈无比的颤抖了起来,吹奏声也是变得断断续续的,他虽然想要竭力的维持,甚至从巨大的骨笛孔当中,都开始不停的涌出来了大量的鲜血来,但坚持了十来个呼吸以后,那骨笛上居然发出来了“卡勒”的一声轻响!!
然后就见到,他们日夜祭拜,供奉的圣笛表面,居然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纹!!!
这一瞬间,所有的拜魔教徒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此时的表情,简直就和自己的脑袋上被狠狠的砍了一刀没有太大的区别。
东魔使“噗”的一口喷出来了大团的血雾,顿时仰天便倒,圣笛表面的那一丝裂纹在一瞬间迅速的扩张变大,然后扩张分裂,最后彻底的将这笛子给震碎,然后片片飞扬,碎裂,变成了点点的白色尘埃。
目睹了这情形,林封谨立即就由衷的感觉到了不妙起来。
要知道,拜魔教徒拜的魔尊准确的说,也只是上古魔物的一缕魔魂而已,但是在如今天地元气都十分稀薄的时代,这魔尊论其实力来说,已经可以说是顶尖了,可以说应该与娲蛇神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魔尊和娲蛇神最大的区别,便是娲蛇神有肉身,而魔尊没有。
而魂魄都是需要肉身来滋养的,魔尊没有肉身的话,那就只能依靠祭拜供奉自己的信徒的愿力来作为替代品,滋养魂魄,与此同时,魔尊直接出手施术的话,耗费的也同样是自己信徒的愿力。
因此对于云雾山魔尊来说,相当于是施术就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因此他不到万不得已的话,那是绝对不会施展一系列的神通的。
娲蛇神则是不一样,拥有肉身滋养魂魄的它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也根本不需要发展信徒来获得愿力,不过若二者真的是抛开了一切顾忌死斗的话,云雾山魔尊未必就会被娲蛇神压倒。
正因为如此,林封谨的危机感才如此强烈,因为那碎裂掉的圣笛乃是云雾山魔尊的遗骨,与他此时的本尊魂魄都有着微妙的联系,很多用来控制妖鬼凶魂的邪术当中,最重要的就是鬼物的骨灰坛。
所以,在正常情况下,云雾山魔尊是绝对不会坐视自己遗骨制成的圣笛被毁掉的!这就和挖他的根基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这圣笛依然是被毁掉了!那就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法家当中,已经有能够稳压云雾山魔尊一头的人坐镇,所以他才敢于这么干!!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封谨马上就下令吹哨,这哨子又叫嘎拉哈哨,乃是草原上常见的联络工具,声音独特,便是要让外面的草原护卫来这里与自己等人汇合,哨子的声音短促而尖锐,乃是最紧急的集合命令,要他们马上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过来。
同时,林封谨已经是将天狼从须弥芥子戒里面放了出来,意念交流道:
“眼下山洞的出口已经是被堵住了,几乎是瓮中捉鳖的态势,我们最好想个办法来重新找一条出口,石奴你在土系神通方面极有天赋,能不能看看周围的洞壁哪里最薄弱,能开出通道来?”
林封谨既然有吩咐,石奴自然是义不容辞,很快的便是有了回应,这山洞宽度少说也是有十来米,深度五十米左右,呈现出来了“C”形,林封谨一干人跟随着天狼来到了山洞的中段处的一根大钟乳石柱子后面,下令护卫将周围的火把射熄,石奴便对林封谨交流道:
“从这里往下方挖出去不到一丈,就能进入到了一条地下水脉当中,里面的水源虽然已经干涸,但是逃走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林封谨便立即下令挖掘,有着石奴在旁边施展“腐石术”,还有野猪这种怪力无穷,堪称人型挖掘机的变态帮忙,短时间内挖掘出来一条通道是没有问题的,林封谨想了想,便很干脆的对着林黎道:
“先生,你去告诉阴法王,就说我们找到了一条逃生的通道,不过只能容纳少数人逃走。”
林封谨为什么要叫上拜魔教徒一起逃?那当然不是讲义气或者说好心之类的,而是这通道本来就不可能不被人发现,拜魔教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先讲出来反而显得光明磊落。
同时,来袭的乃是法家,只要林封谨和拜魔教徒在一起,法家肯定是首先要针对拜魔教徒的,这就意味着带上他们一旦被追上,还能分担自身的威胁。同时假若能逃出去,那么拜魔教还真的要承自己的一个人情。
所以,这等惠而不费,顺手而为的事情,精打细算的林封谨自然是会做的。
等到林黎告诉了拜魔教高层的这件事的时候,林封谨身边的死士护卫已经是下到了洞穴当中七七八八了,他们此时在这样的混战当中起不了什么作用,也是白白送死,林封谨便命令他们先走。
拜魔教中人也真是团结,在这时候几乎三言两语就定了下来,由伤势极重的东魔使留下来阻挡追兵,西魔使与东魔使关系极好,也是自愿留下来一同阻敌,随同阴法王,天圣女查夏,南北魔使一起撤走的,也不过是十二三个寥寥的心腹而已,其余的人都是慨然留下来殉教。人不要命的时候,战力提升得肯定不是一点半点的,并且这些人都是具备最后的殉爆杀招,对方更是投鼠忌器,想必能坚持很久的时间了。
一干人纷纷的撤入到了地下的干涸水脉通道以后,前方早就有林封谨身边的死士护卫去探路,当下阴法王也是沉着脸,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是她和南魔使带上一半的人朝着上游走,另外一路是天圣女察夏和北墨使带上一半的人与林封谨一起往下游的方向走。
很显然,等到了地面上之后,必然会再次分兵的,这样的话,在逃走的时候必然会令追杀的难度倍增。
林封谨见到了阴法王的安排以后,心中更是大定,大家分兵的话,很显然法家会以拜魔教的教徒来作为主要的追杀目标,他们还想在北齐立足的话,杀了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要惹上一身骚沾不掉,一旦证实的话,更是会给东林书院以口实引发两家的全面冲突,最后有很大的可能是法家的势力被全面逐出北齐,法家苦心经营了这五六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所以对于林封谨来说,阴法王他们分头逃走正合心意,便是阴法王不提,林封谨也打算提出来这么干。
顺着这地下水脉一路疾行,林封谨一干人疾奔出去了十余里,然后便听到了前面大声叫嚷了起来,原来出口就在前方,林封谨走上前去,见到出口处覆盖了大量的藤蔓之类的,当下怕留下痕迹,也不敢用刀乱斩,轻轻分开交织干枯的藤蔓,有冰雪簌簌落下,便能见到原来这出口居然是处在了一个高达几十丈的悬崖中段!
这地下水脉没有干枯的时候,多半便是从这悬崖的中段冲泄出去,直若飞瀑流泉,若白练一般的飞泻下去,冲刷出来了巨大的深潭,想一想也是格外的壮丽,不过此时水脉干涸,下方悬崖的溪流痕迹早就被积雪覆盖,消失不见。
此时一干人可以说是进退两难,这出口处的藤蔓都是十分干枯,手一捏就碎断掉了,根本承不住人,往下面爬的话,足足有三十来丈的距离,并且冰雪覆盖,若是完全依靠身上的绳索来支撑重量,极容易被锋利无比的冰缘给隔断,格外的艰难,稍微不注意就要摔死当场,往上面爬倒只有十来丈,但上方乃是“鹰嘴”地形,攀爬的难度极高,同样也是有大量的冰雪阻碍。
好在林封谨也是早就经历过类似情况,在与王猛一同前往破坏东海联军污秽龙脉的仪式上,王猛的弟子就完美的给出了解决的方案,他依靠自身出神入化的水系神通修为攀岩成功,林封谨却也有水娥这样的天生水灵辅助,再加以黑帝镜的威能,要模仿出他的能力也并不困难。
接下来林封谨便是带了一根绳子直接朝着下方攀爬了下去,给人的感觉简直就仿佛是一只大壁虎一般,爬下去的速度格外的惊人,三十来丈的高度他连溜带爬,大概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达了下方,接着林封谨将绳索栓在了旁边的一块巨石上,使绳索绷紧,大概呈七十度的倾斜状态,一干人撕掉衣角缠在手上,滑下来也是相当轻松,并不困难。
所有人都落地之后,林封谨点燃了绳索将其烧掉,然后对着主事的天圣女察夏道:
“这时候已经快要五更了,加上我们还在雪地当中,敌人追击起来格外方便,若是不能在天亮之前彻底甩开敌人,那么想必都是凶多吉少,因此要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分散逃走,才是最合理的行为。”
天圣女察夏因为火奴亚亚的关系,本来就与林封谨很不对眼,听到了他这么说,立即便高冷的昂首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
虽然察夏的态度恶劣,但是林封谨却微笑道:
“那么就此别过。”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林封谨带人转身就走,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当中。
***
与拜魔教中人分道扬镳之后,林封谨便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同时拿起来了黑帝镜,往里面注入自己的妖命之力,配合水娥来进行施法,顿时就可以见到,在他们队伍的后面,居然刮起来了一阵小小的风雪,迅速的将一行人的足迹给掩埋掉。
大概走出去了五六里,林封谨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便下令停下了脚步,然后便开始寻找雪厚的山谷处,开始掏雪洞,做冰屋,随同林封谨前来的这些死士护卫当中,也是有两三人当年去过极北之地的,有他们主持的话,做起这些事情来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大概也就是不到半个时辰,就打好了三个雪窝子。
虽然只能爬进去,但里面却是十分宽敞,能躺下五六个人,还能猫着腰走动,外面的寒风呜呜吹,里面却是半点寒气都进不来,还打了许多透气孔,不至于把人憋着,还专门在通道旁边弄了个用来大小解的单间出来。林封谨有着须弥芥子戒,给养带得足足的,进了雪窝子里面后,每个人都配上两条皮褥子,几袋烈酒,五斤牛肉干,一口酒一口肉,吃饱喝足了就安生睡觉,便是有打呼噜的,那声音也是传不出去。
弄妥当了这些以后,水娥又借助风势刮起来了暴风雪,将留下来的痕迹给覆盖掉,端的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
林封谨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这些日子长途连夜跋涉,一干人的精力可以说都是被消耗殆尽,昨天夜里更是遭受突袭,消耗的体力可以说是极为惊人,林封谨料定自己不是法家的主攻目标,干脆就扫掉了自己一干人遗留下来的踪迹,这样潜伏了下来方便自己的下属好好的休息一番,恢复元气,让追击自己的人去喝西北风去吧。
等到在这里藏匿了两三天,恢复过来缓过了劲儿之后,不消说法家搜寻的这些人也不是铁打的,必然也是松懈了下来,林封谨再带着自己的人昼伏夜出,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潜回到北齐去,这样做可以说是冒的风险最小,受的苦也是最少,并且这冰天雪地的,风大雪大,便是对方动用了善于追踪的猎犬,也是很难寻踪觅迹,可以说是计划相当完美了。
此时甩掉了追兵,林封谨做出来的布置也是相当完美的,因此一干人都放下了心事,吃饱喝足以后便裹着羊皮褥子呼呼大睡了起来,连林封谨也是不例外,这一睡便是一整天,直到天色又再次黑了下来之后,才一一的次第醒转了过来。
这夜晚却是十分晴朗,虽然不是满月,但月光也是明晃晃的照了下来,在雪地上反射着,可以说是相当清晰,林封谨在雪窝子里面憋了一天,可以说是也有些气闷,正说让手下出来透透气,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这里荒山野岭的,可以说本来就是十分寂静,因此什么声响都能传出很远,对于耳力十分灵敏的林封谨来说,哪怕是很小的声音也是若晴天霹雳一般了,他忽然脸色大变,立即就对手下道:
“传令下去,外面有情况,所有人不许说话,放轻呼吸!”
这时候,三个雪窝子之间已经被掏出来了互相连接的通道,立即便有人前去传令,林封谨此时便是来到了最适合观察的地方,抽掉了面前的树条,便出现了好几个清晰的观察孔,此时虽然天色已经是入夜了,但林封谨也是有夜视之能,将周围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的,远处就传来了“咔嚓咔擦”的声音,那是有人在迅速奔跑的时候脚下踩踏积雪发出来的响动,然后林封谨最深刻的感觉,那就是喘息声。
这喘息声剧烈,浑浊,更是粗重,带着强烈的虚弱感觉,然而因为林封谨乃是在观察孔当中偷看,碍于角度,虽然这喘息声已经是靠近到了十来丈之内,却也是根本不知道是谁,只知道他应该是又累又饿又疲惫,并且身上的强烈刺鼻血腥味道很重,应该是伤得不轻。
然后这人出现在了林封谨的视野里面,虽然只有背影,但是林封谨也是一眼认了出来,这人赫然是和阴法王同行的南魔使,他的满头白发居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血色,林封谨见到他的时候,南魔使正依靠在了一块石头上喘息着,然后回过了身来,弯腰抓起来了一团雪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面,大口大口的咀嚼吞咽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