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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贾府病急乱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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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溶与黛玉蒙天恩被分别封了北静王与潇湘公主,且被赐了婚,待黛玉及笄后再择日完婚。如此堪称是“三喜临门”之事儿,水溶与黛玉却并未因此而觉着有何值得高兴的,只因他们都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水百川此举,恰似一把双刃剑,既为他们带来了世人所羡慕不已,而他们却嗤之以鼻的权势富贵;却更可能会为他们带来有心人因妒忌或是忌惮而对他们造成的明里暗里的威胁与伤害!

    但不论二人心里是作何想,他们既已接了圣旨,就意味着他们认同了水百川的旨意,——事实上,君命亦确实不可违,意味着他们须得在近日之内,进宫去向水百川谢恩去。

    午后,黛玉正与水溶商议到底那一日进宫谢恩去,依照水溶的本心,当然是不欲进宫去的,然他终究知道这不是自己不愿意做,便能够不去做之事儿,因点头向黛玉道:“玉儿你拿主意便是。”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报:“回六爷,回姑娘,内务府来人了,说是与爷儿姑娘送礼服和皇上的赏赐来。”二人听说,不约而同蹙起了眉头儿,却亦情知推脱不得,说不得相跟着去到了前面儿。

    果见正厅内已站满了捧着各色赏赐的太监,打头儿两个大太监的手里,则分别捧着一个硕大的烫金盒子。瞧得水溶与黛玉出来,众太监忙都跪下行礼道:“见过北静王爷,见过潇湘公主!”

    水溶素来最厌恶内务府之人,小时候儿他与太子可没少吃他们的暗亏,即便待他和太子都长大成人且将当年那些人都狠狠惩罚过一番后,他心底那口气儿亦未能完全消除,仍是一见内务府的人便嫌恶,因此这会子便是瞧见众太监捧着赏赐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仍没有唤他们起来的意思。

    还是一旁黛玉瞧着后面儿小太监们憋得通红的脸子不忍,禁不住开口说道:“都起来罢。”众太监方蒙大赦,窸窸窣窣的站了起来,但仍低垂着头。

    便见打头儿的两个大太监赔笑道:“回王爷,回公主,皇上打发奴才们送了王爷与公主明儿进宫谢恩的礼服,并朝冠朝珠并各色赏赐来,请王爷公主过目。”话落,后面儿忙有两个小太监将手里捧的东西放到另两个小太监手里,低头肃手快速上前揭开了大太监手里捧着的烫金盒盖。

    在场诸人立时被盒子里那两套金碧辉煌的礼服,尤其是那套公主礼服给晃花了眼睛。

    又听大太监赔笑道:“皇上还说原本依例,王爷与公主都该有春夏秋冬四时礼服的,只是时间仓促,只来得及作出了现在时节穿的,其余三季的,可待明儿再慢慢儿制作。”又道,“皇上还说了,至于王爷与公主的封地,且待明儿进宫谢恩时,再当众宣布不迟。”

    当下大太监放下赏赐,又赔笑着寒暄了一阵儿,方领了赏,告辞去了。

    内务府的人前脚儿刚走,后脚儿太子与太子妃又亲临了,水溶与黛玉虽早已是满心不耐,说不得亦只得打点起精神将他夫妇二人迎进了屋里。

    四人按长幼顺序依次坐了,又命丫头奉了茶来退下后,太子便先笑道:“恭喜六弟,恭喜林姑娘,哦不,恭喜潇湘公主呀,此番可真真是三喜临门的大喜事儿呢!”

    太子妃亦笑道:“我早说过六弟与妹妹都是那有福之人,如今何如,可不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相较于他夫妇二人的喜气盈腮,水溶反倒更像一个局外人,“二皇兄与二皇嫂言重了,不过是皇上一时错爱罢了,不值什么的。”

    太子听说,呵呵笑道:“父皇可不是错爱,父皇是终于发现六弟你的好了!不过父皇此举,可算是与我出了一个大难题了,我原本还想着待将来咱们事成了,一定头一个封六弟你为王,却不想倒被父皇抢了个先儿,如此一来,我可就得从今儿个起,为将来赐与六弟一个什么封号而犯愁了。”

    水溶如何听不出太子这话儿是在暗示自己即便他被封了王,最该继承大统的仍是他?因淡淡说道:“二皇兄很不必为此犯愁,横竖三年期限一到,我定然是会离开的,二皇兄倒没的白为这么个莫须有的事情烦恼,还是好好儿想想如何趁眼下大皇兄被禁足这三个月,如何尽快的扩展自己的势力是正经。”

    说得太子一滞,片刻方讪讪笑道:“还是六弟虑得是。”又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方道,“如今六弟已是王爷,林姑娘亦是公主了,老住在这所小宅子里,一来亦忒不像;二来朝中各部官员要登门倒喜拜访亦是极不便宜;再者六弟与林姑娘如今既已蒙父皇赐婚,依例在大婚前都是不该再见面儿了的。因此临来时,我已吩咐你嫂子打发人过去收拾洒扫你的六皇子府了,待收拾规整妥当了,六弟便尽快搬回去罢。”

    水溶心里本已在为他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语而暗自不豫,如今又闻得他这般说,越发不喜,因冷下脸子道:“这个就不劳太子爷费心了,横竖皇上已赐了宅子,左不过三五个月,便可以搬进去了,何苦眼下又闹得不安生?”

    闻得水溶忽然唤自己作“太子爷”,太子知他已是不耐烦,但终究舍不得就此放弃让水溶回自己府邸去替他招揽势力人心,因又笑道:“话虽如此,父皇赐的府邸终究尚才开始修筑,便是再快,至少亦得一年半载之后方能搬进去,咱们这些知情的人知道你与林姑娘一直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也就罢了,落在那些个不知情之人眼里,指不定怎生乱嚼舌子呢,六弟便是不为自己,亦该为林姑娘着想不是?”

    一语未了,一旁黛玉却先接道:“太子爷这话儿固然有理,然太子爷岂不知‘清者自清’的道理?别人爱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儿,只要咱们自己问心无愧,余者又何庸虑及?六爷与黛玉还要试皇上才赐下的礼服,以便明儿好进宫向皇上谢恩去,就不多留太子爷与太子妃了!”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欠身笑道:“送太子爷与太子妃娘娘。”

    水溶亦忙站起来抱拳道:“送二皇兄二皇嫂。”

    主人家都下逐客令了,太子与太子妃自是不好再多呆,说不得随意说了几句“六弟与林姑娘留步”之类话儿,便告辞去了。

    余下水溶见他夫妇二人走远了,方略带着几分忐忑,小心翼翼的问黛玉道,“玉儿当真不介意那起子碎嘴之人可能会说的混账话儿?”他早已拿这里当自己真正的家了,一旦想着自己可能要搬出去,心下便觉着难受不已;然又恐自己执意留下来,会真如太子所说的那般,于黛玉名声有损,继而惹得她不开心,因才会待太子一走,便迫不及待的有此一问。

    黛玉如何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因忙莞尔一笑,道:“说一点儿不介意,那绝对是唬哥哥你的,但是一想到你极有可能会因搬出去而不开心,两相里一比较,我便不觉得那些人的混账话儿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况方才我不也说‘清者自清’了吗?只要咱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也就罢了,人活在这个世上,那里能那般事事都顺心的?由他们去罢。”

    一席话儿说得水溶心里感动不已,却亦知道此时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儿,都显得忒俗气忒生分了,因只能顺从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儿,紧紧将黛玉拥在了怀里,一切尽在不言中……

    翌日一早,水溶与黛玉到底穿戴好了昨儿个内务府送来的礼服,坐了车进宫去向水百川谢恩。

    彼时水百川正在奉天殿内与几个亲近的大臣议事儿,闻得人报:“北静王与潇湘公主求见。”,忙道:“传!”

    众臣下便要回避,水百川却指着其中一个大臣呵呵笑道:“不妨的,朕正想将你刑部交予六皇儿掌管呢,这会子倒是个好机会让你们先熟悉熟悉。”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动,皇上昨儿个才封了六皇子作众皇子中的第一位王爷,还特特封了一位异姓公主指与他,今儿个又要将刑部与他掌管,如此圣眷,便是当日大皇子最得宠时,亦未曾消受过;又联想到前儿个大皇子被禁足三月,太子仍是一如既往的不得圣心,众人心中不约而同都浮过了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皇上是欲将大位传与六皇子?遂各自打起了各自的小九九儿。

    正自想得出神儿,便听得人高唱:“北静王爷到,潇湘公主到——”众大臣忙回过神儿打点起精神来,一心欲在皇上的新贵心中留下好印象。

    便见被王爷朝服衬得英挺贵气非凡的水溶,与美丽高贵得不似凡人的黛玉,并排着缓缓行了进来。当下不止众大臣对二人惊为天人,便是上首水百川,亦忍不住在心里赞叹起二人果真是一对璧人来!赞叹完毕,他又忍不住怅然起来,当年贾敏若最终选择的是他,那他与她站在一块儿,只怕丝毫儿不会逊色于眼前二人各自的子女罢?

    “臣(黛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溶与黛玉忽然响起的唱诺声儿,让水百川攸地回过了神儿来,因忙抬头笑道:“平身罢!”又上下左右细细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方点头向侍立在一旁的李常禄笑道,“穿上这身儿衣衫,两个孩子都越发好看了,方才朕乍一见到,还以为是画中人儿呢!”

    李常禄忙笑道:“六王爷与潇湘公主原便生得天仙下凡一般,再穿上这身儿皇上亲自挑选的衣衫,自然越发好看,画中人儿可差得远了!”

    底下众大臣彼时皆已自惊艳中回过了神儿来,闻言忙都赔笑附和道:“李公公所言甚是,画中人儿比六王爷潇湘公主可差得远了!”当下又是好一阵儿奉承拍马、歌功颂德之语。

    水溶在一旁见了,心下不屑,又恐他们再要说下去,只怕一整日都消停不下来,因忙朗声打断道:“回皇上,臣与潇湘公主特意进宫来谢恩。”众人闻言,方讪讪的止住了,等待水百川发话儿。

    水百川呵呵一笑,道:“都是知礼守节的好孩子啊!”又道,“朕昨儿想了一夜,亦未想出该将那里赐与你们作封地,你们想要那里?来朕听听。”

    “回皇上,臣不需要封地,不劳皇上费心了。”水溶原便未想过要什么封地,如今既见水百川问,因略显生硬的回道。

    黛玉闻言,生恐水百川下不了台,忙笑接道:“回皇上,黛玉不过一介女流,要了封地亦无用,还请皇上不要再为此事儿烦心了。”

    水百川被二人尤其是水溶生硬的话儿弄得心下一阵儿黯然,却亦深知以现下水溶仍不愿意唤他一声儿“父皇”的情形来看,只怕他说了不要封地,那怕自己硬塞与他,他亦不会要,说不得点头道:“也罢,皇儿既不要封地,那明儿朕再封赏你其他亦使得。倒是林丫头你,朕打算将扬州赐予你,就当是为你将来嫁与皇儿时添妆了,你可不能再推辞。”

    黛玉被他这番话儿羞得满脸通红,待要拒绝,终究舍不得扬州这个装满着她与父亲母亲所有美好回忆的地方,想着将来到老时,自己与水溶还可以回那里定居去,因忙就地跪下,又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谢了恩:“谢主隆恩!”

    水百川见状,龙心大悦,又嘱咐了黛玉几句,方转向水溶道:“至于皇儿你,朕想将刑部交由你掌管,你意下如何?”

    说毕却见水溶仍是摇头,水百川心里攸地浮上了几丝类似于挫败与恼怒的感觉来,但很快又转怒为喜起来,只因水溶忽然说道:“臣并未有过掌管如此机要部门之经验,只怕掌管不好,反而辜负皇上美意。倒不如将刑部与太子爷掌管,臣从旁协助便好,太子爷一直掌管户部,必定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水百川高兴的是,水溶这一番话儿,虽明面儿上拒绝了他,可是京城内又有谁人不知六皇子素来最与太子交好的?给了太子掌管,不亦等于是给了他掌管?这就说明他已经在慢慢儿的试着接受他这个父皇,亦希冀着能改善修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到底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所以才会借太子的名义的,也难怪水百川要高兴了。

    如果让水百川知道水溶之所以如此,纯粹是为了能让太子势力更加强大,强大到他的储君位子稳如磐石;强大到让大皇子水澈再没有反抗的能力;强大到他水溶可以带着黛玉立时离开,去过自己逍遥自在的生活,只怕水百川一定会怒不可遏!

    对水溶力保自己掌管刑部一事,太子知情后自然是喜出望外,大加赞赏并感谢,可是水溶最想要的不是感谢,而是清净,因此在谢完恩后的第三日,他便借口身体不适,告了假在家中休养,百事不理,只日日与黛玉在一块儿耳鬓厮磨,或看书或下棋或弹琴吹箫,日子直过得神仙一般快活。

    他还有心安排人牢牢守住了所有能通往林府的路口,拦截下了一切想要来林府与他拉关系套近乎的人们。难得的是,当他去向水百川告假时,后者竟亦未对此事儿多说什么,便准了他的假,只是每日都打发人赐东西上门,直让那些个一心与接近水溶的人们越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时见到这位圣眷隆到了前所未有过的新贵王爷,再讨得他的欢心!

    这边厢水溶与黛玉日日过得神仙一般清闲快活,那边厢贾府上下几百口子,尤其是贾母贾赦贾政等当家人的日子,可就真真算得上是度日如年了。

    原来当日贾母虽亲眼目睹了自家最大的靠山元春被贬斥为奴,心里虽恐惧慌张至极,到底还存了几分希望,想着待自己出宫后,便立时命人去往平日里与贾府交好的亲戚本家们府上打点,以期能靠着他们的帮忙,让自家躲过眼前这一大劫,横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身家性命,明儿自家定然还会再有东山再起岂会的!

    却不想,当她尚在被水百川疾言厉色喝令‘滚出宫’强撑着回家的途中,贤妃被贬斥为奴的消息,竟似长了翅膀一般,已经传出了宫外去,以致当她好容易浑浑噩噩的到得家门口儿时,便见素来便门庭若市的自家门口,早已是门可罗雀,丝毫儿看不见往日的繁华景象了!煞白着脸子回至荣庆堂,贾赦贾政夫妇并其各自的子女媳妇儿们,早已满脸惊恐慌乱的侯在了那里,尤其王夫人,更是早已哭肿了眼睛。

    瞧得贾母回来,贾政率先迎上前,急声儿问道:“方才在衙门里,儿子恍惚听得人说咱们家娘娘被皇上贬斥了?老太太刚从宫里回来,必定知道这消息真是不真?”其余众人忙亦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着:“娘娘可真真被贬斥了?”、“娘娘这会子到究怎么样儿了?”……等语。

    说到底贾母终究已是个八十来岁高龄的老太太,便是人生阅历再丰富,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再多,终究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便是方才能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凭的到底不过是一股子硬气在支持着自己,让自己能至少维持住表面的云淡风轻,不让自己倒下罢了。如今既已回到自己家中,面对的又是一屋子慌乱的子孙后辈后,她心底的慌乱终于亦再压不住,似忽然间寻见了一个出口,立时遍布至了她的四肢百骸,以致她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软软便要往地上栽去。

    慌得众人忙忙伸手扶住,又搀了她至软塌上躺好,在她的额际、胸口及虎口揉搓了一阵儿,方见她长舒了一口气儿,醒转了过来。

    贾母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咬着慌乱恐惧得咯咯作响的牙关,颤抖着声音吩咐贾赦贾政,“快备了厚礼,再拿上你们各自的拜贴,立时去见其余六国公府的现任当家人,请他们明儿无论如何亦要在皇上面前儿替咱们家美言几句。”又命贾琏,“去唤了珍儿与你一块儿,立时去拜访小史侯府、神武将军府等几家与咱们家最亲近的亲朋本家,请他们在必要时,务必拉咱们家这一把!”

    贾府众人谁不是那人精儿?自然从贾母的神色言行间,已猜出元春被贬系事实了,如果说方才众人还能凭着心里最后一线希望,不至于彻底绝望,这会子却是再支撑不住,不知道是谁先哭了起来,旋即其余的人亦跟着哭将起来,很快偌大一个荣庆堂,便只听得到高低不一的哭喊啜泣声儿了,连贾赦贾政这两个真正的当家人,这会子亦只知道哭了。

    虽则早已知道自己这一群儿孙们都只会吃喝玩乐,一旦遇上什么大事儿,却什么主意亦拿不出,只知道眼巴巴的指望着自己,贾母仍亦被他们这一反应弄得满心失望悲凉起来,自己这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哦,怎么就遇上这样儿一群不省事儿的冤家了呢?!

    强压下满心的慌乱悲伤,贾母大略将元春被贬的前后过程大略说了一遍,末了又咬牙发狠正色道:“如今咱们家已是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儿了,一个个儿只知道哭有什么用?还不按我方才的吩咐去作!一定要赶在皇上的圣旨下来以前,发动平日里与咱们家交好的亲朋本家、世交好友一块儿进宫去与咱们家求情开脱,尽量争取不要让元丫头连累到咱们才是!”

    又道,“还有几个平时里交好的异姓王府,尤其是太子府,亦一定要去走动一番才是,好歹咱们家还有个二丫头在那里呢,先前咱们家又那么替太子卖命,想来太子爷当不会袖手旁观才是。切记礼物一定要厚,不要怕花银子钱,倘官中银子不够了,只管到我这里来支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