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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见黛玉态度坚决,话语生硬,说什么亦不愿同了自己进宫瞧贤贵嫔去,不由亦动了真气儿,因不管不顾黛玉的意愿,便顾自命车夫动身进宫去。
未料到太子妃竟已明目张胆的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了,黛玉一时气急之下,连话儿都说不出半句来了,只能靠在车壁上,急促的喘着气儿。一旁青冉看得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因忙山前抚着她的胸口与她顺了好一会儿的气儿,方转头向太子妃冷冷道:“青冉的本事,娘娘亦是知道的,如今娘娘在车里的帮手,不过喜姑娘一人罢了,还请娘娘掂量掂量到底谁强谁弱才是!”
太子妃被青冉毫不掩饰杀气的目光一瞪,禁不住后退了一小步,方拿颤抖的手指头儿指着她,气急败坏的道:“青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起本宫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太子妃,还有没有太子爷,还有没有六弟!”
青冉听说,毫无惧色,仍是冷冷道:“青冉眼里自然有爷儿,且只有爷儿!至于太子爷与娘娘您,青冉先前之所以尊敬你们,拿你们当主子,皆是因为你们同样真心待爷儿,可是如今,你们待爷儿的心早已不真了,既然如此,你们自然不再是青冉的主子,青冉又何惧你们?”一面说着话儿,她一面自鬓间拔了一支银钗下来,当着太子妃的面儿,徒手将其摁进了马车厚厚的车壁中。
再看太子妃,早已是面白如纸,浑身发颤,半晌方咬着牙关哆哆嗦嗦的道:“外面儿都是我太子府的人,便是你青冉再有本事,亦不可能顺利将林姑娘及她的嬷嬷丫鬟们一块儿带得走的,本宫奉劝你们,还是乖乖儿应了本宫的要求,立时同了本宫进宫去,本宫保证既往不咎,先时如何待你们,以后仍旧如何待你……”
一语未了,便听得外面一个声音冷冷道:“青冉一个人没本事带了她们都走,再连上一个我,总该够了罢!”旋即车帘儿已被人挑起,映入车内众人眼帘的,不是别个,正是一脸冷冽的水溶。
水溶卒不及防的出现,让太子妃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再看车外众跟随之人,早被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全部定立在了原地!
半晌,太子妃方在水溶冰冷而又带着几分哀伤的目光的注视下,稍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因强自挤出一抹笑意,道:“倒不想竟会在这里遇上六弟,真真是好巧呢……”越说到后面儿,她的声音越小,直至最后全无声息,头亦随之低到了不能再低。
再看黛玉,亦是怔住了,待她好容易回过神儿来,因忙拿眼瞧青冉,就见青冉先是微微冲她点了个头,旋即便红着脸子低下头去,似是在向她认错儿。黛玉见状,不由得恍然大悟,以青冉对水溶的忠心,又岂会有事情瞒着他的?自己在她心底,终究只能是排在第二位的!但她很快又释然了,毕竟眼下她的处境,确是需要水溶的帮助,至于其他事儿,还是待今儿个安全脱身后,再作计较罢。
正暗自思忖之际,便听得地上水溶冷冷道:“嫂嫂,我敬二哥与你打小儿便待我如弟更如子,心里从来拿你们当我在这世上最最亲近之人,却不想,你们竟……”说到这里,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方睁开眼睛回复到方才冷冷的神态,继续道,“这会子我要带了林姑娘与她的嬷嬷丫头们一块儿走,还请嫂子不要再有所阻拦,以免……咱们叔嫂间最后的一丝儿感情,都随之烟消云散!”
一席话儿说得太子妃秀雅的脸庞狠狠的抽搐了几下儿,旋即更是红了眼圈儿,片刻后方叹道:“六弟,此番是嫂子不好,是嫂子太急功近利了,还请你瞧在与你哥哥多年的情分上,再原谅嫂子这一遭儿罢。至于林姑娘,你这就带了她离开罢,我再不为难你们了。”
水溶听说,并不答话儿,只是冲青冉微微颔了颔首,示意她先跳下车,罢了好扶黛玉。
青冉跟在水溶身边多年,自然对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所表达的意思都知之甚详,因忙跳下车去,方回头抬手向黛玉轻声道:“请姑娘下车。”
黛玉见状,忙几步行至车门前,就着她的手下了车,旋即她便禁不住暗自在心里感叹起来,果然还是脚踩实地的感觉比较踏实!
就见水溶指着先前那辆马车对青冉道:“扶你姑娘上车。”于是黛玉在刚尝完脚踏实地的舒心感觉的下一刻,便又被青冉再次扶上了马车,只是她的心情较之方才,早又犹如云泥之别了。
见青冉冲自己点点头,旋即放下了帘子,水溶便知车内黛玉已安顿好,因翻身跃上马背,又示意跟来的一名随从去驾马车后,方打马在前面儿引起路,同时出手如电般隔空一一解开了太子府众人被封住的穴道。
余下太子妃煞白着脸子,石像般怔了半晌,方忽然回神儿冲冬喜近乎尖叫般的急声儿道:“快打发人请爷儿立时回府去!”冬喜忙拼命点头应罢,又打发了后面儿几个年长的家人立时请太子去,方命了驾车之人打道回府,暂不多表。
如今黛玉主仆几个坐在车里,犹似不敢相信她们已真的脱身儿了一般,都是怔怔的。半日,还是青冉忽然开口发问:“爷儿让青冉回姑娘,从城里到城郊爷儿的别院,至少需大半日车程,只怕到得别院时,已是掌灯时分了,让问姑娘可要先歇息修整一会子的,如此爷儿也好立时安排去?”方让黛玉蓦地回过神儿来。
因缓缓摇头道:“我没有想过要去六皇子的别院。”时至今日,她早已不想与皇室任何一人扯上丝毫儿的关系,又岂会去住水溶别院的?又道,“这里到西门近点子还是同安里近点子?你是早已去过林文林武两兄弟那里的,这会子就告诉你家爷儿该怎么走罢。”
青冉听说,怔了一下,便欲拿话儿劝黛玉,又见黛玉早已闭上了一双美目养神,显是心意已决,不欲听她劝告,说不得将已到了嘴边的话儿强自咽回去,掀开帘子出去回水溶话儿去了。
外面水溶听罢青冉转述的黛玉的话儿,禁不住扯唇苦涩一笑,方点头向青冉道,“就按你姑娘说的去作罢。”
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脸子去向黛玉提这样儿那样儿的要求,尤其是在他亲见亲闻了他的嫂子是如何逼迫于她以后?说来也怪他,当日他在听得黛玉有心提点自己的一番话儿后,就不该只是对太子太子妃生疑,不该在心里挣扎安慰自己太子便是再怎么变,也不会变得连他这个最亲近的弟弟都舍得去伤害,而该立时去接了她出太子府的。
就是因为他的一时挣扎犹豫与矛盾痛苦,才会使得黛玉陷入今日之局面,他真真是罪不可恕。别说黛玉,便是他自己,亦没法儿原谅这样的自己!
骂完自己,他又忍不住松开缰绳,痛苦的抱住头,闭上了眼睛,二哥,原来连你待我,都不是完全真心的,你让我以后,可还要怎么面对你?面对咱们兄弟间近二十载的似海深情?!
此时此刻,水溶真是恨不能抛开一切,立时带了黛玉去过他们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闲适生活去!可是,黛玉以后都不会再原谅他了罢?又遑论跟他走呢?还有二哥,打小儿爱护他照顾他,甚至在他受到其他人欺凌责打时,以自己身体来为他遮挡的二哥,他又真能那般绝情绝义的离他而去吗?可是要让他再留下辅佐他,他又打心眼儿里觉着难以接受,在他心底,二哥已不是以前的二哥了,他也已不知道该如何去辅佐这样儿一个连自己弟弟及其心爱的人,都要欺骗利用的二哥了!
就在水溶心里如烈火烘烤般的痛苦与挣扎中,马车在一条极为僻静的小巷尽头停了下来。便见青冉跳下车,几步上前有规律的叩响了一扇不甚起眼的小门。少时,便见门开了一道缝儿,旋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如电般神速的拉了青冉进去,门亦随之阖上了。
如此神秘诡异的景象,让马上正暗自痛苦的水溶都不由看怔住了,待回过神儿来,便禁不住在心里再次佩服起如海的睿智与良苦用心来,再不想他竟为黛玉预留好了这样儿谨慎能干的忠仆、这样儿一条万无一失的后路!
正暗自感叹之际,就见方才被关上的小门又被打开了,旋即迎出来一位约莫二十四五来岁,高大英武,生着一双精明有神眼睛的男子,并一名二十来岁,俏丽直爽的年轻媳妇子。
男子并不看水溶,而是径自行至马车旁,躬下身子,抱拳沉声道:“家奴林文携妻室林宋氏,恭迎姑娘!”旋即二人便跪下了。
车帘子应声被掀起,王嬷嬷第一个探出了头来,笑道:“文小子娟丫头,姑娘让你们起来呢。”
林文听说,忙搀了妻子云娟一块儿起得身。便听那云娟唧唧咕咕笑着说道:“有年头儿不见了,嬷嬷身上一向来?姑娘身上也好?才闻得青冉妹妹说姑娘驾临了,我与文哥都喜得了不得……”
一语未了,已被林文打断:“有什么话儿屋里去说不得?况姑娘坐了半日的车,必定累了,倒是先请姑娘进屋吃钟茶,歇息歇息的好。”
云娟听说,反手一拍自己的额头,道:“瞧我这脑子,竟糊涂成这样儿了。”忙又上前扶王嬷嬷并紫鹃雪雁百灵几个下车,最后方是早已令雪雁取了一方丝巾与自己遮住脸孔的黛玉。
一行人逶迤着进得那扇小门,水溶亦要跟进去,黛玉见了,因淡淡道:“今日有劳六……无尘公子了,如今我已寻见家人,公子且请回罢。”
闻言水溶心里自是苦涩不已,却既不说话儿亦不离开,只是定定的哀伤的瞧着黛玉,以致半日后,黛玉竟被他瞧出了心慌心痛的感觉来,就好像自己能感受得到他的哀伤一般。正当黛玉在为自己莫名的情绪而蹙眉郁结之时,一旁青冉又轻轻碰了她一下,旋即拿哀求的目光定定看着她,没奈何,黛玉只得微微点了点头,默许了水溶留下。
却见水溶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唤了自己两名随从中的一个,快速掠进了马车。待他出来时,他与那名随从的衣衫,已互换过了,然后,那名随从便骑了马,与另一名随从驾着车,一块儿离开了。
这里林文见众人都进了门,又四下里扫了一遍,确认并没有人跟来后,方最后关紧了门。
云娟打头儿,领着众人穿过了一条仅能供两个人并排行走的狭窄夹道儿,又经过了一扇月洞门,方左拐右拐,拐至了一扇角门前停下。随后云娟又自袖里取出了一把钥匙将角门打开,众人的视线便随之豁然开朗起来。
但见轩阔的院子里,一条大道直通内堂,两旁则种满了各色花草树木,瞧着极为雅致。大道尽头,则是一左一右两进回廊各连着一个小院儿,当中则是一溜儿五间正房。
林文云娟夫妇领着众人到得正厅,请黛玉与水溶上首坐了,又令同样儿是林府老人儿的几个婆子媳妇倒了茶来吃毕,方回道:“已打发人去请二弟夫妇了,想来待姑娘梳洗收拾毕,也就来了。”
黛玉听说,微微点头,笑道:“辛苦林大哥与嫂子了。”
夫妇二人闻言,忙摆手笑道:“姑娘客气了,这原是咱们该的。”林文又道,“方才咱们进来那扇小门,等闲人并不知道,日常咱们要出入,都是经过前面儿一扇同样儿隐秘的临街角门,因此屋里平日里都是十分清静的。姑娘的房间,安排在了西边的跨院儿里,这就让云娟引姑娘去还是?”
王嬷嬷接收到他的眼色,情知他必定有话儿要问自己,因笑向黛玉道:“依我说,姑娘是该回房梳洗歇息一回的好,在者,娟丫头那里能尽知姑娘的喜恶?指不定屋子有什么地方布置得不如姑娘的意儿亦未知,姑娘这会子看罢觉着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好立时整改的。”
黛玉如何猜不透林文是想问一下儿自己到究发生了事,以致今日这般突然到来?罢了,横竖她自己也不好说的,倒是让王嬷嬷说比较妥帖,因点头道:“如此就先回房去罢。”遂抬手扶了紫鹃,领着雪雁百灵一块儿,同了云娟往内院儿去。惟独青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呆立在原地,最后还是见水溶冲她挥了挥手,她方拔腿儿辇黛玉一行去了。
余下林文见水溶犹稳稳坐着,丝毫儿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因忙笑道:“公子一路护送我家姑娘,想必也累了,不如在下打发人带公子厢房梳洗歇息去?”
水溶听说,缓缓摇头,道:“我并不是外人,很不必回避。”说罢又起身向王嬷嬷满脸诚恳的道,“嬷嬷,水溶先前虽做过一些错事儿,待玉儿的心,却是天地可证、日月可表的。水溶知道嬷嬷在玉儿心目中,就像自己的亲娘一样,而玉儿在嬷嬷的心目中,亦是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因此水溶在这里,以我已故母亲的名义郑重向嬷嬷发誓,余生定再不负玉儿,恳请嬷嬷相信水溶一次,让水溶留下来,以诚心与真心,再次打动玉儿!”
水溶听说,缓缓摇头,道:“我并不是外人,很不必回避。”说罢又起身向王嬷嬷满脸诚恳的道,“嬷嬷,水溶先前虽做过一些错事儿,待玉儿的心,却是天地可证、日月可表的。水溶知道嬷嬷在玉儿心目中,就像自己的亲娘一样,而玉儿在嬷嬷的心目中,亦是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因此水溶在这里,以我已故母亲的名义郑重向嬷嬷发誓,余生定再不负玉儿,恳请嬷嬷相信水溶一次,让水溶留下来,以诚心与真心,再次打动玉儿!”
说完深深躬下了身子。方才他已经想好了,太子虽对他有大恩,那份儿大恩,却是随时都可以报的,不像黛玉,天上地下仅只这一个,此番他已重重伤了她的心,若要再不竭尽全力去挽回,就此便放弃,那么今生今世,他便只能错过她了!而像黛玉这般可与而不可求的女子,是要等待多少世,才能够有幸遇得上的?因此,这一世,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他都不会再放开她!
王嬷嬷未料到水溶竟会以皇子之尊,对着自己一个说穿了只是奴才之人鞠躬,唬了一大跳,待回过神儿来,便忙忙又惊惶又无措的伸手去搀,口内犹语无伦次的说道:“六皇子折杀老奴了,折杀老奴了……”
水溶却是再四不直起身来,只是坚定的说道:“恳请嬷嬷相信水溶一次!”
此情此境,王嬷嬷自是不好拒绝,又忆起当日水溶对她们主仆几个的救命大恩,及当日如海原就说过曾许了一纸婚书与他的,说不得点头急声儿道:“老奴相信六皇子便是,还请六皇子不要再折杀老奴了。”
彼时立在一旁的林文方知道眼前的水溶,竟是当今的六皇子,却并未表现出丝毫儿的高攀与惊惶来,只是不卑不亢的向水溶行了一个礼,口称:“见过六皇子。”
水溶对他的沉稳内敛显是颇为欣赏,因虚扶了一把,便随着黛玉的称呼道:“林大哥不必多礼。”又道,“林大哥有什么话儿想问嬷嬷的,只管问便是,不必顾忌我,若是嬷嬷有什么地方知道得不如我所知道的详尽的,我还可以补充一下。”
林文听说,犹豫了一瞬,又见一旁王嬷嬷冲他点了点头,他方开口略带焦急的问道:“老爷当年安排我兄弟二人进京时,曾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最艰难时刻,姑娘一多半儿不会来咱们这里,如今姑娘却这么快便来了,敢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王嬷嬷见问,踌躇了一下,又看了水溶一眼,方道:“罢了,六皇子亦算得是当事人之一,我就当着他的面儿,细细与你说道一番罢。”
遂将当日如海过世后,黛玉如何回到贾府;如何在中元节上去城外祭奠如海夫妇;如何在回程途中遭遇不测,幸被水溶所救;如何在回至贾府后,因太子府一再打发人来探望并送东西,而被贾府众人所艳羡巴结;如何在贾府有人染上天花恶疾时,因疑似被传染,便被其所厌弃;如何被太子府遣人来接了去,并随即便传出了太子府看重黛玉的留言,旨在里间大皇子与贾府、宫里贤贵嫔与淑贵妃;又如何惹得黛玉生了气,一心想回贾府去,偏贾府众人碍于太子府的威势,不敢让黛玉回去,以致黛玉生了要彻底远离他们之心……等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细细说道了一遍。其间水溶还满含愧疚的不时补充几句。
听王嬷嬷说完,林文怔了半晌,方叹道:“再不想姑娘小小年纪儿,竟在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老爷太太若在天上知道了,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又看了水溶一眼,咬牙发狠道,“真该狠狠给点子颜色与那些个给姑娘委屈受的人好生瞧瞧的,免得让人以为咱们林府没人了!”
水溶原就悔愧理亏,听他如此说,知道他是真心关心黛玉,也不生气,只是道:“都是我不好,才会让玉儿受了那么多委屈,林大哥要打要骂,只管来罢!”
林文听说,待要刺儿他两句回去,却见王嬷嬷在一旁不住摇头,说不得强自咽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