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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的脸色铁青的看着袁尚和邓昶,心中的愤怒和委屈简直可以用无以复加四个字来形容了。
抢了我军的马匹,这才事隔几天啊?居然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军的面前?
糜竺心里很不得劲,你出现便出现吧,居然还没脸没皮的跟我装疯!瞅着我就跟不认识似的,甚至连脸色红都不红一下,这两个人的面皮,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你们.....你们.....”想到此处,糜竺气的口吃结巴,连话都说不出来,平日里充满柔善仁雅的眼睛此刻充斥着血丝,赫赫然的布满凶光,左顾右盼的,开始四下寻摸。
袁尚的心中顿时一紧。
这家伙左瞅右瞧的,找什么呢?
该不是找刀呢吧?难道他想捅死我们?
比起袁尚,邓主簿则显得更是做贼心虚,偷偷摸摸的左右来回扫视,一双隐藏在长衫低下的腿不停的抖动,一阵寒风过后,邓主簿的裤裆下明显的又有了几分湿意。
刘备心下愕然,面上却是毫无异色,只是来回扫视着糜竺与袁尚二人,心中若有所思,似有所想,但是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琢磨什么。
“主公.....”沉寂了好一会,糜竺将心一横,转过头去,张口便想向刘备做些谏言。
不想,刘备却是将手一抬,挡住了糜竺的话头。
“够了。”刘备不着痕迹的转头瞅了糜竺一眼,双眸中意味深长,硬是将糜竺接下来的话语给顶了回去。
糜竺见状心下顿时一阵清明,知道刘备不欲让他点破。随即低头不语,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也都没有说过一样。
眼见糜竺不再说话,刘备方才又露出笑容,转头对袁尚说道:“贤侄,子仲近日来筹办军械,身体过于劳累,眼花头晕,说话办事时略有些糊涂,一时间失了礼数,贤侄万莫见怪。”
虽然不清楚刘备到底清不清楚个中的情形,但看这形势,老刘同志明显就是在把这事往下压,袁尚心下略略松了一口气,展颜笑道:“玄德公说的哪里话?糜从事雍容风仪,为人敦厚,建礼于世,在下可是早有所闻,听闻当年,就连曹操也对他另眼相待,欲表其为嬴郡太守,糜从事却一心念及玄德公,决计不从,此等忠心,真是可昭日月,袁尚真的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的。”
糜竺沉着脸不说话,对于袁尚的恭维,只是默默的从心里回敬了一个字。
呸!
倒是刘备风姿依旧,闻言哈哈大笑,将手一摆,道:“贤侄真是好会说话,但这其中未免又过于夸赞了,实在是令我主从愧颜,贤侄,汝南郡内,馆驿已然安排妥当,贤侄一路风尘劳苦,且先领左右亲信去下榻休息,备以命人在太守府内布置酒席,贤侄且先去休息两个时辰,申时之末,太守府内,备与麾下文武,为贤侄等远道来的贵客把酒接风.....贤侄,请入城!”
袁尚笑着拱了拱手:“有劳玄德公如此费心了,在下实在愧疚,却之不恭了.....只是我手下这些军马?”刘备抬手一拍脑门。哈哈大笑,道:“贤侄提醒的是,你若不说,备险些忘却,翼德!领张颌,高览二位将军及其麾下兵马往你准备的营盘屯歇,予以粮秣,切记好生安顿!”
张飞爽朗一笑,道:“大哥放心,张,高二位将军辛苦,请随我往南城再走一遭。”
张颌闻言沉默了一会,对高览道:“你且随他去,我率亲兵,陪公子进城。”
高览晓得张颌心下谨慎,随即点了点头,招呼众军士,随张飞去了。
刘备赞赏的看了张颌一眼,点点头道:“张将军心思缜密,真不负河北名将之称,比之当年空有武勇的颜良文丑,却是强出甚多。”
张颌闻言淡然一笑,道:“使君过赞。”
刘备一甩袖子,豪爽道:“贤侄,请入城!”
“玄德公也请入城。”如此,一众人等便随即有说有笑的进了汝南城池。
来至吊桥边上,邓昶乘着别人不注意的当口,悄悄的闪到袁尚身后,哆哆嗦嗦的低声道:“公子,事情不妙啊!那糜竺似是把咱们认出来了!”
袁尚不着痕迹的轻轻的踩了邓昶一脚,咬着牙嘀咕道:“别胡咧咧,什么认出来了,玄德公都说了,他那是身体劳累,眼花头晕。”
邓昶闻言差点没哭出来:“三公子,你平日的机灵劲哪去了?刘备那么说明明是顾及咱们的面子,不想双方撕破脸皮闹僵,那话你也能信!”
袁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就你聪明!人家既然都装傻充愣了,你还在那较什么真,给你面子你都不要,非得拿屎盆子扣你才舒服?”
邓昶闻言眨巴眨巴眼,恍然道:“说的....也对啊....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怎么办啊?”
袁尚白眼一翻,一把拉过邓昶,低声道:“我教你一个办法,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你曾经抢过糜竺马匹的事情,要在心里时刻想着,我军所有的马匹都是从河北带来的,跟刘备没鸡毛关系,反复反复来回想,使劲想,想的久了,事就成真的了,这叫自我催眠。”
邓昶闻言不由张口结舌:“我倒是知道过年,吹年什么的,真不晓得,天下之大,竟还有这么一个说道?”
袁尚信誓旦旦的点头:“天下之大,千奇万怪之事甚多,本公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邓昶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非常不满的眼神鄙夷的瞪着袁尚。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经常骗你,但这次肯定没有,相信我,你在心里念叨一千遍,这事自然而然也就成真的了。”邓昶闻言点头,随即低头默默的念叨起来:“马都是我的,马都是我的,马都是我的......”
袁尚:“........”
少时,众人入得城池,刘备冲着袁尚一拱手,笑道:“贤侄,备府内还有要事,暂且先去料理,卓公佑领你先去馆驿歇息,日落后酒筵准本停当,备自当派人去请贤侄。”
袁尚笑了一笑:“有劳玄德公操心,暂且告辞。”
“贤侄好生歇息,便如在自家一般,无需过于拘束。”
二人又好生寒暄了一阵之后,袁尚等人方才跟着孙乾向馆驿走去,留下刘备一众人等微笑观送,直至消失在远处的青石道路之中。
袁尚方一走远,便见糜竺面色一沉,拱手拜道:“主公,为何不让我指破那小人的行径!”
一旁的关羽不知其中原委,适才便一直疑惑,闻言奇道:“子仲,你与那袁尚到底有何过节?”
糜竺面色一红,叹气道:“此事说来话长。”
刘备默默然的看着袁尚消失的背影,神情渐渐平复,淡然道:“天下之大,奇事甚多,子仲遭了此子一算,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可不说亦是一番历练.....然此时此刻,切记不可因些许小事而与袁军将面皮撕破,不然,最终吃亏之人,还是我等。”
糜竺闻言心有不甘,道:“那这口苦药,咱们便白白咽了?”
刘备微微一笑,道:“无所谓,当年吕布夺取徐州,我尚能与其以唇齿盟友相交,何况今日丢的不过是马匹而已?而且.....这小子越是如此荒谬,我便越是心安无忧。”
糜竺闻言一愣,奇道:“主公心安什么?”
刘备闻言微微一笑,道:“子仲,夫英雄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糜竺仔细想了一想,肯定道:“胸襟。”
“不错。”刘备缓缓点头:“那你觉得,袁尚这小子,一介盗马之徒,胸襟又是如何?”
糜竺闻言不由哼了一声,道:“盗马之徒,又能有何胸襟,又如何能配称之为英雄,他简直就是个无赖.......”
说到这里,却见糜竺猛然一愣,似是醒悟到刘备话中之意。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再没见到袁绍之子的时候,备心中本来尚对他存了三分畏意,但是今日知晓了此事,我这一直悬着的心却是完全放下了.......当今天下,河北袁绍与中原曹操乃为天下齐首的两大枭雄,曹操当世雄才,无论文才武略皆堪称诸侯魁首,这点自不必说!但河北门阀众多,饱学之士颇众,也有与其相争之力,怎奈袁绍好谋无断,任人唯亲,人才不能尽用,导致麾下人多才匮,如此官渡之战,方可让曹操占了大大的优势,当初我曾担心,袁绍本人虽不足多虑,但若是其后人身怀雄才,是霸主之姿,统领河北之众,逐鹿天下,只怕这汉室,又会多了几分变数,可今日见这袁尚.....呵呵,盗马小儿一个,真真可笑之极,只怕他连袁绍的一半还赶不上吧。”
关羽此刻,似是听懂了八九分,摸了摸长须道:“大哥之意,原来在此处.....恩,弟弟适才观那袁尚,虽然出身显贵,表面有礼,但却总是寻机与他身后那獐首鼠目的主簿嘀咕偷言,颇失身份,且此子适才的话语之中,表面虽然礼全,但十句之中,隐隐的却有两三句尽是粗鄙不文之语,望之不似人君啊。”
刘备闻言笑了笑,点头道:“望之不似人君.....恩,不错,说得好,此等人物,纵是再得袁绍喜爱器重,日后也是难成大器,不足为虑也,河北袁氏,唉——,只怕最多也就是传至这一辈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