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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就是“山下面的大荒漠”的意思,沙漠里沙丘绵延,受风力影响,沙丘时常移动,即便带着向导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最要命的是,沙漠中难以设防的流沙,人和牲口若是不小心陷进去,就会被吞噬。丝路古道南道的精绝、小宛、戎卢、圩弥、渠乐、楼兰等古代城镇和许多村落都被流沙所湮没。
若非亲眼目睹钱悦儿和华清盈的能耐,艾尔肯宁可绕道也没有勇气挑战这片被他的维吾尔同胞喻为“进得去出不来”的死亡沙漠。
从表相来看这片沙漠是非常美丽的,沙山和沙垄宛若憩息在沙漠上的条条巨龙,新月形、塔型、蜂窝状、羽毛状、鱼鳞状各种形态的沙丘让沙漠看来变幻莫测。烈日炎炎下,白沙耀眼,地表下的水分蒸发,使眼前的景物飘忽不定,牛背上的艾尔肯被炙烤得汗流浃背、口焦舌燥,钱悦儿和华清盈一身轻薄劲装并肩在前引路,一行人向着正北方向进发,打算从沙漠中部横穿至库车,再由库车取道那拉提达坂前往阿力麻里。
钱悦儿不时掏出指南针确定方向防止在沙漠中迷失,老年的野牦牛在这时发挥了特异的沙漠生存本领,钱悦儿本是牵着牦牛走的,但它倔强起来无论怎样拉扯都不肯前进一步,艾尔肯警觉起来:“可能前面有流沙!”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扔出一截胡杨枯枝,只见沙堆立即活动起来,向中央下陷,很快就将那截胡杨埋葬得不见踪影。三人倒吸一口冷气,便放开缰绳任由牦牛自己寻路。
只在沙漠边缘有动物存在,沙漠中心不见各种动物的踪影,沙漠中的水贵过金子,虽然之前作了充分的准备,带了十天的干粮和饮水,但在茫茫沙漠中行走,不见其他生命痕迹,心中也是苍凉和焦灼的,充满了对绿洲和水的渴望。三人尽量节约饮水,不敢畅饮,也不洗漱。为了节省体力和体内水分的丢失,清晨卯时至巳时赶路,午时休息至申时出发,傍晚借着月光依靠北斗星的指引继续赶路,到戌时休息。为了减轻这头充满灵性的老牦牛的负担,也为了男子汉的自尊,艾尔肯也很少让它驮着,选择和二女一起走路。
沙漠上刮起大沙暴的时候,老牦牛总是会预先示警,发出猪叫般的急促吼声,野牦牛找地方蹲伏下来后,三人就披着毛毯紧靠着老牛坐下,待风过后扒开沙堆,抖落满身沙尘继续赶路。
艰苦地跋涉了四天三夜,走过了沙漠腹地的红白山,越过绿洲边茂密的胡杨林,沿着河道终于来到了库车城外,钱悦儿心中升腾起难起言表的喜悦,又看到人烟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不穿越那片浩瀚的死亡之海,不知道生命的脆弱与渺小,不管有没有绝世武功,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一样地微不足道。她对生命有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诠释与理解。
欢呼拥抱了一阵,三人用剩余的清水稍稍整理了一下颜面,痛饮了一顿,不由精神大振,也不入城沿着戈壁向那拉提达坂进发,又奔波了三天二夜,终于在天黑时分进入阿力麻里城找了客栈投宿。
阿力麻里不愧是东察合台汗国的国都,规模比且末古城大得多,人口也多了不少,贸易繁荣,居民大多是定居的农耕人口,富饶美丽,有“塞外江南”之称。秃黑鲁帖木儿汗的生辰临近,即将举行盛大的巡游庆典,街市上到处洋溢着快乐的节日气氛。
钱悦儿一行打探了一番,得知在六天前有四辆囚车进入了都城,车上都是维吾尔女人,有老有少,年老的和幼小的给蒙古王公贵族府当了奴隶,年轻貌美的送进了汗廷充当这次庆生巡游的歌舞表演。
听到这消息,三人全犯了愁,第一是要救的人都分散了,想在同一时间把人都救出来难度就大了!一批批分开营救,那先救出来的人往哪里藏?这里是东察合台汗国国都,驻扎有大量的军队,只要一搜城就会被瓮中捉鳖。第二救的都是妇孺,人数约有40余名,手无缚鸡之力,很难逃过蒙古军队的追杀。第三秃黑鲁帖木儿汗生辰将近,还准备有巡游活动,那么都城守备也会加强,想要救人难上加难。一个不慎,不但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钱悦儿陷入了沉思。艾尔肯抱着脑袋痛苦地揪着头发,他的老母亲、妹妹和未婚妻还有其他的族人都等着他去救,他近在咫尺却束手无策,让他感到无比地痛苦。华清盈用手指绞着发丝,皱着秀眉,喃喃自语:“要把人全都救出来,还要没有追兵,好难办啊!除非发生奇迹才行啊!”
钱悦儿一听,眸中光亮起来,计上心来,“好吧!我们就来给秃黑鲁帖木儿汗一个奇迹,让他在臣民面前把人全给放了。”言毕,如此这般地吩咐华清盈和艾尔肯分头去办,二人一听哈哈大笑,点头应了迅速行动起来。
三天后的清晨,秃黑鲁帖木儿汗穿上华丽的礼服,带着浩浩荡荡的王公贵族和亲随卫队“怯薛”马队,威风凛凛地巡游,当先开道的是各族乐队以及歌舞表演。臣民夹道欢呼,秃黑鲁帖木儿汗站在由24名怯薛歹抬着的木台上,向下抛洒银币,与民同乐。队伍过处,孩子们快乐地哄抢着地上的银币。
秃黑鲁帖木儿汗正在向臣民挥手致意之际,一骑快马从队伍后面快速奔来,在丞相耳边密语,丞相顿时大惊失色。队伍中王公亲贵见状顿时询问起来,丞相正是内心惊惶无主,遂与重臣们说了,俱是一片骇色。
正在此时,巡游队伍到达了终点阿力麻里大清真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让巡游队伍和观礼百姓顿时慌乱一团。清真寺前的砖地忽然裂开,从地下轰隆隆升起一块石碑。
花岗岩石碑上用阿拉伯文和维吾尔二种文字写着:“安拉不引导不义的民众,天使的审判即将来临!”整块花岗岩横卧于地,露出地面部分高一寻、宽一丈、厚三尺,字迹深达八分,金光闪闪,字体端严秀丽。
众人见了惊吓不已,惶恐跪伏于地。丞相挤到站在高台上发愣的秃黑鲁帖木儿身边,将适才飞骑来报的消息奏报给他:“汗王,埃米尔贴木儿千户来报城外牧场牛羊食草过后草原显现天书,天书的内容与眼前的异象有关。”说到这里丞相忽歹达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秃黑鲁帖木儿一皱眉,“草原天书的内容是什么?”
忽歹达表情一涩,半晌才道:“臣不敢说!”
秃黑鲁帖木儿大手一挥:“恕你无罪,痛快地说吧!”
忽歹达这才开口转述起来。原来阿力麻里城外有丰绕的果园与草场,天一亮牧民就将羊群赶到草原放牧,羊群撒着欢儿在草原上散开了,牧人用长杆驱赶着羊群向前,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来羊群并没有将草都吃完,吃完后光秃秃的草皮就象在碧绿地毯上雕刻的图案,仔细一看分明是和《古兰经》经文中一样的阿拉伯文字,他识字不多,就禀报了千户,千户不信带着随从前往一看,大吃一惊,只见绿茵茵的草原上出现了一行字:“使者昭示主降示的真理,秃黑鲁帖木儿汗将死亡!”千户一看兹事体大,是真主在示警降下天书,就赶紧派人把这一消息向汗廷奏报。
忽歹达说完,秃黑鲁帖木儿的表情就显得非常难看,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满面阴云,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飘来,一名白袍人缓缓从天而降落在石碑上,象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地停留在上面,白色斗篷将他的容颜也摭住,只有一双光彩夺目的黑眸象二潭深不见底的泉水,令人动容。阳光从他身后穿透过来,给他的身躯罩上一层金光。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住,安拉使者莫非就是这名白袍人?怀着这种猜测谁都不敢妄动,生怕触怒了圣灵。
就在这时,白袍人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整个清真寺广场都回荡着动听却有力的声音:“万物非主,唯有真主,子民们!忏悔你的罪恶吧!”
众人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虔诚地举意礼拜起来,那动听而有力的声音又回响起来:“大地上所有的一切将终朽坏。只有你的具有庄严和尊贵的主的本然长存。信道者﹑犹太教徒﹑基督教徒﹑拜火教徒﹐凡是信真主和末日﹐并且行善的﹐将来在主那里必得享受自己的报酬。真主欲使谁遵循正道,就使谁的心胸为******而敞开;真主欲使谁误入迷途,就使谁的心胸狭隘。真主没有给谁光明,谁就绝无光明。安拉教诲他的子民们,宗教无强迫,不得侵犯任何人,艾布·伯克尔·穆罕默德你知罪吗?”
秃黑鲁帖木儿听到白袍人唤他的教名,心中一凛:“伟大的真主,您虔诚的子民只是为了实现一切宗教全归安拉的使命。”
动听而有力的声音再次回响:“众人啊!如果真主意欲,他就毁灭你们这些人!行善的人将进入天堂,永享欢乐;作恶的人将被驱入地狱,永食恶果。艾布·伯克尔·穆罕默德,接受安拉对你的审判吧!”
王公亲贵们大吃一惊,几个怯薛歹忠心护主作势欲出,秃黑鲁帖木儿到底是一代草原英主,成吉思汗的血脉,沉着坦然地闭上眼睛,并无惧色。白袍人缓缓挥动袍袖,举手向天,香风一阵,秃黑鲁帖木儿和逼近白袍人的怯薛歹们只觉得胸口一窒,全身发软,不由自主五体投地般伏跪在地。白袍人朗声道:“顺从安拉和使者,诚心忏悔自身的罪恶,才能得到救赎,用优美的语言和公正宽容的美德去宣传你们的信仰吧!”
言毕,白袍人缓缓飞离石碑,向高处飞升而去。秃黑鲁帖木儿疾呼:“请使者指点您愚昧的子民吧!”
人已不见,清朗的声音仍在清真寺广场袅袅不散:“放归异教徒,礼待他们!学者的墨汁浓于烈士的鲜血,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众人诚惶诚恐地跪倒礼拜再三,当天秃黑鲁帖木儿就下令释放全部被关押和充作奴仆的异教徒,欢呼雀跃与称颂声充斥市井。秃黑鲁帖木儿这次被吓得不轻,从此落下了个心病,次年远征中亚的回师途中不幸病逝于喀什,引发国内争夺政权的****,他幸存的幼子黑的儿火者继承汗位,迁都别失八里,并于当年即洪武24年向明朝遣使纳贡称臣。这是后话,按下不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