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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继长乘门主记忆恢复恼羞成怒,死不承认那些荒诞事后,断天门的剑仙又不幸遭遇了第二重低气压——他们惹毛了杜衡的剑。
打扰吃货的正事,而且还是沈冬被强迫飞升再逃回人间后正式吃的第一餐。上次回到家后吃的是什么,就拆了零食开了普锅落到地上,滚了一圈,最后一点底料顺着砸歪的锅口往外流。
沈冬心有余悸的大喘气,然后抬头看。
这间舱房里狼藉一片,壁上悬挂的一幅水墨兰花写意图,华丽沾染上了三四点汤汁,又顺着画轴淌下来,那鲜红的印记倒像是兰花长出了几条半萎的红叶。花瓶倒了,香炉翻了,地板也完蛋了,船舱里到处都是那股辣得让人吸鼻子的刺激香味。
至于剑仙们,都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或贴着舱壁站,或侧身闪到架子后躲避。衣袍须发都整洁异常,只是身前散落着浸泡着红汤的筷子、笋片,还有火锅底料的尖椒生姜枸杞…有的已经齐刷刷裂为两半,放射状飞溅到四周——开玩笑,如果连翻掉的汤汁都躲不开,剑仙们也别混了,玩偷袭的法宝比这厉害一百倍好吗!
数数,怎么少一位剑仙?
沈冬一抬头,发现秦峰剑仙跳到舱顶上去了,背靠着成三面舱壁的角,单手还撑在侧壁上,没搞清状况的往下看。
忽然舱门飞出去,狠狠砸到了那幅画上。
众仙同时一惊,僵在原地。秦峰剑仙失手掉下来,好悬没站稳。
门板碎裂,带着画轴一起落到满地红色汤汁里。一身白袍上沾染星星点点红色汤汁的长乘背光出现在门口。
“……”
糟了!门主肯定是在外面教训翎奂太投入,伤势又没恢复,结果反应慢了一步,飞出窗外,从天而降的汤汁倒是没可能把他烫到,只是那仙风飘逸的外袍还有头发遭殃了。
蜿蜒的鲜红色直接顺着衣服流淌,硬是将符箓法阵的暗纹都印了出来,远看就像衣服上开出暗红花瓣,那纹路还挺好看。
“你们在做什么?”长乘门主冷声问。
剑仙们缓慢挪移步子,然后贴舱壁站着,有的看舱顶,有的看地板,谁回答谁就是傻子。
船舱里一片安静,只有电视机还在坚持不懈播放建筑工地招人的新闻。
长乘门主疑惑的转头看电视:
“这是什么?人间最新的水镜术?”
“差不多…”沈冬原来心虚的想往后缩,随即一想,他怕什么呀!又不止是他理亏。
“这红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味道为何如此呛人?”长乘门主对电视毫无兴趣,只对造成自己狼狈模样的事十分恼怒,用手指沾了一点袖子上的汤水,抬手放到鼻尖下细闻,好没辨别出个所以然,众剑仙已经大惊失色,纷纷往前扑。
“门主不可啊!”
“千万别尝,千万不要!”
他们势头太猛,长乘被撞得后退一步,还没闪开,秦峰剑仙又扑过来拦截,手臂更是被死死拉住。那感觉就像长乘手上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门主惊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挂了一串人= =
“够了!都成何体统!”
长乘门主猛然一甩袖子,硬是用暗劲震开众仙。
“杜衡你说,这是什么?”
“…火锅底料。”
杜衡跟沈冬倒是始终站在旁边闲闲看戏,忽然被点名,杜衡也只能开口解释,只是还没说完,窗口就爬进来一个浑身湿淋淋的家伙,正是翎奂剑仙,他连用法力弄干头发衣服都来不及,赶着就扯着嗓子喊:
“师父千万别吃,那比毒药还可怕!您要是吃了…”
“就怎样?”长乘门主冷笑。
“这船就不会飘了。”翎奂剑仙脱口而出。
“……”
众剑仙表情扭曲了。
长乘门主没弄明白,下意识追问:“跟船有什么关系?”
“因为河里有水,船才能飘…”翎奂剑仙干巴巴的说,他忽然发现不妙,抱着头就往外跑,长乘门主将袖一拂,将他拖了回来,拽到自己面前。
门主一低头,乱掉的长发就散下来,衬着那冷厉得让人哆嗦的眼神,让翎奂恨不得缩成一团蹲着。
“为师没听懂,再说一遍!”
“……”能不能不说?
翎奂眼神飘移,四处求救,结果发现这么一堆人,全都像没看见自己一样。
于是他只能垂头丧气,很含蓄很委婉的解释了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用这玩意坑的阐教上仙坐骑。以及那只鹤最后喝了一肚子水,走路都必须捧着肚子的惨状。
长乘门主先是挑眉,然后死死抿着嘴角,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一掌将翎奂抽了出去:
“我是不是当年只救回了你的人,把脑子漏在锅里没带回来?你觉得这么长一条河,我能喝得完吗?”
众剑仙在旁边跟着点头附和,忽然发现不对,又赶紧摇头。
翎奂趴在地上,不服气的嘀咕:“可是前段时间,我们送山泉给你喝,你摔碗说这是什么水太脏了,我们成仙后倒是不用像修真界渡劫时忌口不食五谷,但这么多年以来都不吃东西,你又忽然说要吃东西…还说你一餐就能吃完三只豹子一头猛虎。古天神的饭量确实是这样,那么喝干一条河算什么…”
众人表情抽搐,纷纷低头装作自己不存在。
沈冬见过找死的,但真心没见过这样坚持不懈找死的!
——翎奂是怎么活到今天的?所以说长乘门主还是很克制,没有眼不见心不烦,直接砍掉徒弟。难怪每次翎奂剑仙惶急之下逃命的时候,都会改口喊门主,平常也很少称师父。想来也是,长乘门主本来就怒不可遏,如果再听到“师父”两个字,提醒他眼前这个家伙是他唯一的徒弟,保不准长乘会一时气晕头,做出啥惨绝人寰的事。
只是这次包括沈冬在内,所有人猜错了。
长乘门主是很恼,但更多的是因为又一次听到翎奂提起他们铤而走险,跑去用一碗毒药灌倒阐教上仙的坐骑,还打算设陷阱坑黄龙真人,再以此为要挟把阐教别的人都引来——这是多胡闹!
他气得从脑门都痛,加上颈后的伤,一时心力交瘁,后退几步坐倒在一张椅子上。
“门主?”几位剑仙齐齐上前一步。
长乘无力抬手,阻拦他们上前,深深吸口气,复又睁开眼:
“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离开这里…这条船一步!”
要是阐教想要跟他们过不去,长乘门主觉得自己搞不好都看不到活的翎奂他们,说不定长久以来的愿望也能实现——换个徒弟!得去找转世后的翎奂,再次从头教起了。
众剑仙还不以为然。
“也不准拆了这条船!”长乘门主当然知道他们的小算盘!
众人一滞,这才不甘愿的点头。
“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这…”如翎奂洛池,瞬间就感到压力山大。
“还有!”
长乘门主扫视周围一群,不意外的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愁苦无奈之色,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翻手一拍,那碎裂的木块硬是全部倒飞过来,在他法力凝固下重新恢复成一张桌子。然后看着散发着煞气自己却不知道的沈冬,转头问杜衡:
“这是怎么了?”
杜衡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要把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也很麻烦,只好含糊的敷衍了一句:“翎奂祖师说的那个不能吃的东西,沈冬很喜欢…”
不是很喜欢,是整个省城的人都很喜欢!!
沈冬怒视,连火锅都没吃过的神仙,挫到家了!
长乘门主听了杜衡的话后,却自动理解成沈冬在吃火锅,但是剑仙们认为这东西不能吃,就跑过来掀了锅,顿时皱眉。
虽然剑吃东西是件很奇怪的事,但杜衡的剑毕竟化形了。仙界也有化形的法宝兵器,照样可以喝仙酿吃仙果,就好比树妖化形前只能晒太阳,有了形体后也不会介意来坛美酒。
于是长乘门主冷冷横了众仙一眼:
“那个什么…火锅呢,再来一份!”
“啊?”
“这次去拿一份最大的!”长乘门主看着沈冬发愣的样子,还很和颜悦色,与刚才的恼怒的模样截然相反,“想吃多少,想在哪里吃都随便。”
“呃!”
沈冬还想说什么,结果转头发现杜衡已经不见了。
长乘门主用一种你们连晚辈都比不上的恨铁不成钢目光,从翎奂扫到泰岳。
泰岳剑仙一直在冒汗,他挣扎了半晌,才问:“门主,那个…阐教的事,是真的吗?”
“这是你该管的事吗?”长乘不悦。
泰岳还想再问,秦峰在后面踢了他一脚。
火锅来得很快,相比刚才的那个小锅,这个完全可以当洗脸盆使。
杜衡当然不会端着火锅进来,是一些哆嗦个不停的妖修,放下配菜跟火锅、加汤料的铜壶就逃命似的跑了。
沈冬看看那口红彤彤的大锅,又看堆满整张桌子的菜,还有电视机旁刚才没吃完的土豆片蘑菇牛肉卷,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角:“其实我…”
刚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再说饱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么多剑仙盯着的情况下,怎么吃得下去。
结果杜衡若无其事的坐到沈冬旁边,长乘门主也开口说: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
“啊?”
“剑都能吃,你们为什么不能吃?”长乘门主没好气的说。
“……”
剑仙们惊恐看那个大火锅。
“杜衡,你伤势是否影响修为?”长乘门主还特意多问了一句,毕竟这些人当中,唯有杜衡成仙的日子太短,后来又听说他劈了建木,伤势不轻,按照修真界在渡劫期的习惯,是不吃任何东西的。
“无妨。”杜衡淡淡说。
沈冬正硬着头皮往锅里倒豆芽,果然下一句话就惊得他手一抖,筷子落地。
“所谓道,我已得了,无需再做他想。”
“说的不错,天界已不复存在。”长乘门主怎么可能知道杜衡言外之意。
沈冬只能闷头吃,无意识冒出的煞气更浓了。
一众剑仙更心惊胆战,他们拖着步子走到桌边,表情就跟赴死差不多,偏偏门主剑意是九德之气,对煞气免疫力很高,杜衡更是完全不在乎沈冬煞气剑意什么的,也是没感觉的一个,可是其他人压力就大了,冷汗直冒。
豆芽熟得非常快,沈冬都吃了一半,杜衡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从他很慢的动作来看,其实他对辣也不在行。
“门主,你再考虑考虑…”翎奂剑仙鼓起勇气,狠狠瞪火锅。
“多言,我决定的事,就是九重天劫也改不了!”
长乘门主虽然这么说,可是他一口下去,从脖子到眼角全都红了,举筷子的手也僵在那里。众仙心惊胆战等着门主说太可怕不吃了,结果等来等去,长乘门主只长长出了口气,眼神一亮:“果然有趣。”
然后去捞第二筷,随即发现众人还傻站着,顿时问:“你们站着不动做什么?”
“……”
众剑仙齐刷刷看窗外,懂了,今天这条河就是他们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