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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思丽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睡过好觉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久到让她一躺上这张柔软舒适的床,睡意就完全控制了她,头才一沾枕,立刻睡得不省人事,嚣张地一直睡到隔日下午,把长期疲惫的精神都养足了,还似醒非醒地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要不要叫她起来吃中饭?”
“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说不定过会儿就醒了。”
她仍闭着眼睛昏睡,听觉倒是先醒一步,清楚地听见丹桂和青兰在窗外说话的声音。
冬阳透过窗纸柔柔地拂照着她的脸庞,她觉得自己此刻身心宁谧舒畅极了:心中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自从阿玛走了以后便不曾再有过了,她好怕这只是一场梦,所以一直不敢睁开眼睛,就怕甜美的梦境会忽然消失不见。
“都什么时候了,她睡得也够久了吧。”
一听见这低醇的磁嗓,瑞思丽倏地惊醒,整个人蹦弹而起。
是百猊!他来看她了吗?她惊喜万分地跳下床。
“七爷,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手忙脚乱地穿上厚重的酱色绸衣,听见丹桂问着话。
“不赶快回来把她处理掉,要是被阿玛和额娘知道了,我该如何解释?”
瑞思丽扫着背心衣扣的手蓦地顿住了,呆站着思索百猊的话。
“七爷想怎么处理掉她?”青兰的声音有些忧虑。
“我已经让福顺备好车马了,你们快去打包一些衣物和干粮,一会儿就把她送回关外老家去。”
听完百猊对丹桂和青兰俐落的交代之后,瑞思丽顷刻间从天上摔下谷底!
他要送走她!
“不要!”她失声大喊,整个人立刻箭矢一般地射了出去。“不要送走我!我不要回去!”
当她一现身,站在廊下讨论她未来命运的三个人同时错愕地怔愣住,然后个个露出见鬼了的表情。
“不要送走我,求求你!”她笔直地朝百猊冲过去,惊慌失措地抱住他的手臂恳求。
“别拉着我,你怎么一夜之间变成殭尸了!”百猊一脸活见鬼的恐怖相,一手被她死命拉住扯下开,另一手只好架在她肩上阻止她继续靠近。
“什么强尸?”她听不懂,百猊脸上骇异厌恶的反应急得她快掉泪。
“瑞思丽!你怎么没洗脸就跑出来了!”丹桂冲到他们中间,连忙用手绢替她擦脸。
“你看看你这模样有多丑,把七爷给吓到了!”青兰拿出腰间的小菱镜在瑞思丽面前照了照。
“啊!这是我的脸吗?怎么变这样了!”一看清镜中容颜,瑞思丽赫然惊叫出声。
她想起来了,昨夜丹桂为她敷的珍珠膏经过一夜在脸上龟裂成骇人的惨白碎片,连她自己看了都大受惊吓,难怪百猊见了她就像见了鬼一样。
“我立刻去洗干净!”她双手捂住脸,慌得四处找水。
“你们给她涂了什么鬼东西?”百猊看她那副活像强尸的丑怪模样就忍不住想发火。
“是珍珠膏,瑞思丽只是脸上的皮肤晒坏了,养一养就会恢复。”丹桂掩口轻笑。
“等-下就要把她送走了,用不着对她那么热心。”百猊斜睨着趴在水桶旁汲水洗脸的瑞思丽,没好气地说。
“七爷,您真的要把她送回去吗?”青兰似笑非笑地问。
“不然把她留下来当端亲王福晋好了,你觉得这样好吗?”他分外温柔地微笑垂询。
“只要七爷喜欢,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丹桂和青兰笑嘻嘻地对望一眼。
百猊蓦地沉下脸,眼角余光瞥见穿著过大棉袍的瑞思丽,一身臃肿地蹲着洗脸,不时紧张兮兮地回头看他,好像担心他会突然走掉。
“我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你们也未免太天真了,她身上哪一丁点有可能让我喜欢上的?跟了我那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我的品味吗?”他低柔地吐出不屑的字句。
“就是太清楚了,才知道七爷不可能喜欢庆阳格格呀!”丹桂委屈地嘟了嘟丰满的小嘴。
“果然。”百猊皱眉轻哼。“我喜不喜欢庆阳格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根本不喜欢她,怕她日后会成为你们非侍候不可的主子对吧?”
“害怕侍候她的可不只我们两个,上个月她来府里作客,把厨房十几个厨子搞得鸡飞狗跳,七爷只要问起这事,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埋怨上一箩筐呢,而且她不记下人的名字就罢了,还拚命指着青兰喊绿竹竿,指着我喊大馒头,真是气死人呢。”丹桂无辜地喊冤。
这事百猊也有耳闻,听说庆阳格格才到府里作客三天,下人们忙得人仰马翻,活像累了三年,人人对庆阳格格的来访都怨声载道。
“就算我不喜欢庆阳格格,也不可能去喜欢那位大姐吧。”他挑起左眉轻瞟忙着寻找手巾擦脸的狼狈身影。
“难说喔。”丹桂神秘兮兮地一笑。“瑞思丽既单纯又可爱,看起来彷佛很柔弱,可是从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找七爷的毅力,却又看得出她内心刚强的一面,虽然她现在看起来不怎么美,可是不能否认她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言下之意,是说七爷我以貌取人,所以才赶她走的喽!”他瞇眼蹙眉。
“奴才不敢这样说。”青兰和丹桂吐了吐舌尖,对看一眼。
“我看平日真把你们给惯坏了,让你们闲着没事就在背后算计我,连我将来娶的对象你们都想插手管,看来是想爬上天了。”他挑眉淡笑,把玩着玉扳指的神色渐渐冷下来。
“七爷真是冤枉好人,奴才们怎么敢算计您!”两人缩了缩肩,畏怯地低下头收敛起玩笑的表情。
“没有最好,人留不留由我决定,照我吩咐的话去做,其它别啰嗦!”百猊瞥见瑞思丽洗净脸后朝他欣喜奔来,立刻转身就走。
“欸,百猊贝勒,呃,不,七爷,等一下!”瑞思丽飞也似地追上漠然离去的背影。
“你的精神很好,看来应该休息够了。”他径自往前走,看也不看她一眼。
“是,昨天睡得不错”她要小跑步才追得上他。
“那好,我已经替你备好了马车,你随时可以上路回家。”他头也不回。
“可是”她追得好喘,却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我已经吩咐青兰和丹桂帮你准备衣物和粮食,回家的路上你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我不是”
“一路上福顺会照顾你,一直把你安全送回家为止。”他不让她说话,决定用最冷漠的态度送走她。
“你听我说嘛!”她情不自禁地攀住他的手臂急喘,终于成功地让他停下了脚步。
瑞思丽开心地仰头望着他,却看见他厌恶地斜瞟她一眼,然后用力抽回手臂。
“在这个府里请你谨记我的身分,不要随便在我身上动手动脚,否则这个府里任何一个人都能抽花你的脸。”
他侧身冷冷的一瞥,冻结了瑞思丽脸上的笑容。
“对不起。”她僵硬地垂眸呆视地面。
“很抱歉,祝你一路顺风,我不送你了。”他应酬似地微微颔首。
“等一下!”她害怕看见他的背影,更害怕回去那个不欢迎她的家。“不要送我回去,我愿意在这里为奴为仆,求求你!”
“王府里的奴仆不是随便任何人都能当的,你不适合。”他面无表情地冷睇她。
“我可以学!再粗重的工作我都可以做!我很会放牧牛羊,也很会养马,我的力气很大喔,真的!”只求不要把她送回去,就算要她当牛羊马都可以。
“王府里没有牛羊需要放牧,也没有多少马匹需要照料,很抱歉你的才干派不上用场。”
“那洗衣服、煮饭什么的我也可以!”她不屈不挠。
百猊蹙眉长叹一口气,如果她留下来为奴仆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他,那么他又何尝愿意为难她,但是若为了感情因素执意留在他身边,他就必须更斩钉截铁地下决心送她走。
“再怎么说,你也是阿宝亲王的女儿,我不可能留你在府里为奴为仆,你应该回去属于你的地方。”他不看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在意那双眼睛中一丝丝触动他心灵的奇异的东西。
瑞思丽像木头人般僵直地站着。
每个人都不要她,都想把她送走。妈妈死了以后,舅舅把她送走,阿玛死了以后,哥哥姐姐把她送走,原以为温柔待过她的百猊贝勒是可以投靠的希望,却不料他还是冷漠地要把她送走。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拋弃了,可是这一次最让她感到痛苦无助,她好像在茫茫大海中载浮载沉的将死之人,百猊是她抱在怀中的唯一浮木,她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便像是选择了必死之路。
“能不能再让我多留一天?”她硬拉开一抹笑,淡白干涩的双唇微微颤抖着。
百猊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他惊异地望着她哀愁的眼眸,竟然不忍心回绝。
“能不能?一天!再一天就好。”她以为他要拒绝,脸上铺满了泫然欲泣的失望。
看着她严重受挫的悲伤神情,百猊的不忍和心软已经泛滥成灾了。
“看在我曾经”
瑞思丽底下的话被远处赫然传来的男声打断。
“百猊!我有宝日的消息了!”
百猊一听,立刻惊喜地回身,朝喊他的男人方向奔过去。
“她在哪里?跟什么人在一起?”
瑞思丽傻傻地站着,看着百猊和那个与他一般高大的男人兴奋地低声交谈,两人越走越远,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根本被百猊遗忘时,百猊忽然回过头,指着她喊--
“我再给你一天,明天你一定得走!”
瑞思丽又惊又喜,笑容再度漾开来,她远远地目送百猊离去,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载满了欢喜的心情,朝青兰和丹桂飞奔过去。
太好了!只要百猊肯给她时间,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宝贵的机会。
如果她留下来的这一天表现得好了、讨了他的欢心了,她或许就有机会再留下一天、二天、三天
这也许是她人生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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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过来,到我跟前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靠在矮榻倚枕上细听鸟叫的东王福晋,见青兰和丹桂带着瑞思丽前来请安,惊喜地把瑞思丽召唤到身前。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对着瑞思丽左看右看,眉开眼笑。
“回大福晋的话,我叫瑞思丽。”
瑞思丽知道眼前这位美丽的贵妇人是百猊的亲额娘,她诚惶诚恐地屈膝跪着,虽然青兰和丹桂告诉她大福晋为人温和慈善,也在前来见大福晋之前替她的苹果脸扑了不少水粉,但她还是深怕自己丑怪的模样会惹她不开心。
“瑞思丽?这名字很别致,不是满人吧?”东王福晋转向青兰和丹桂问道。
“回大福晋的话,瑞思丽不是满人,她的阿玛是和硕特部的阿宝亲王。”丹桂吟吟笑答。
“阿宝亲王!”东王福晋有些吃惊。“阿宝亲王因安定北疆有功,受先帝册封为亲王,去年阿宝亲王病逝,先帝还指派百猊前往吊唁,可见阿宝亲王极受先帝礼遇,而你竟然是阿宝亲王的女儿!”
瑞思丽呆呆地点头,这还是她头一回听清楚阿玛的丰功伟业。
“可是你不像蒙古人。”东王福晋盯着瑞思丽的脸看,显然很疑惑。
“大福晋,其实我的额娘是个回人。”瑞思丽老实坦诚,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五官骗不了人。
“噢,原来你有蒙古人和回人的血统,难怪高鼻深目,看起来有点像百猊送给我的西洋钟上头彩绘的洋娃娃。”东王福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蛋,亲切地笑说。
瑞思丽听见“洋”这个字,心里就泛起一阵阵疙瘩。
“不过你这皮肤是怎么了?”大福晋直盯着她的脸瞧。“粉上得太多了是吗?像下了霜似的。”
“大福晋,瑞思丽的皮肤在家乡时就晒坏了,两边脸颊焦焦红红的,要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们想替她上些水粉遮掩一下,偏偏她的皮肤又太干了吃不住粉,粉就全都浮在脸上了。”青兰无奈地耸耸肩说。
“吃不住粉怎么成,把这么一张可爱的脸蛋弄得像个大面粉团似的,多可惜呀!”东王福晋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指尖立刻拂下一层白白的水粉。
“只能慢慢养好她的皮肤,昨晚青兰拿了自己的珍珠膏给她搽了,再搽个几日,或许皮肤就会改善了。”丹桂说。
“养皮肤是急不来的,咱们满人讲究的就是珠圆玉润,皮肤要调理得像鸡蛋清一样细致光滑,整个人看起来要由里到外滋润透亮,皮肤养得好,再丑的姑娘也觉得美了三分,而再美的脸蛋,若没有白皙柔嫩的肌肤去配,看起来也就不美了,瑞思丽,你得养好皮肤,否则就太可惜你白生了一张好脸蛋了。”
瑞思丽听得傻了,她专注地呆视福晋和煦的笑眼,到王府之后,她才发现这儿的女子对皮肤好不好这件事非常在乎,从前在家乡,她没见过几个女子会在自己脸上抹胭脂水粉,现在总算见识到豪门贵族的女人们爱美的程度实在是她们关外女子远远及不上的。
“原来关内的人觉得皮肤白皙才好看,难怪百猊这回见了我很不高兴,一定是因为他觉得我变丑了的缘故。”她喃喃地自言自语。
东王福晋把瑞思丽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更因为她提到百猊而惊讶不已。
“瑞思丽,你是百猊请到府里作客的吗?”
“不是。”瑞思丽尴尬地低下头。
“大福晋,事情是这样的--”青兰和丹桂把瑞思丽逃婚后千里迢迢赴京寻找百猊的经过一五一十说给大福晋听。“就这样,七爷看见瑞思丽为了来找他而累到不成人形的模样,心中很觉得怜惜,所以把她带回府里收留下来。”两个人顺便加点油添点醋,又很有默契地痹篇百猊只肯再收留她一天的这个点。
“可怜的孩子,你为了百猊逃婚,心中真这么喜欢百猊吗?”东王福晋满眼无奈地望着瑞思丽。
“我”瑞思丽不自觉地漾起羞怯的笑容。
“孩子,你再喜欢百猊也没有用,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人了,这件事我帮不了你的忙。”东王福晋语重心长地叹口气。
他心里已经有人了!瑞思丽呆怔地思索这句话,心口窜上一股莫名的凉意。
“而且呀,肃亲王很积极地想把四女儿庆阳格格嫁给百猊,老王爷为了拉拢肃王,好让百猊在朝堂上多个帮手,少个敌人,所以极有可能答应这件婚事。”福晋无奈深叹。“瑞思丽,从这两方面看来,你都没有机会,还是别把百猊放在心里了,大福晋这么说是为了你好,明白吗?”
瑞思丽觉得心口有着强烈的刺痛感,在她决定来找百猊时,没有想过找到他以后会怎么样?爱和婚姻大事她都不曾深思过,当东王福晋提出这两点时,她忽然有种被打醒的感觉。
百猊爱她吗?显然并不爱,因为他迫不及待想把她送走。
会娶她为妻吗?这是更不可能的事了。那么她现在到底苦苦哀求留在百猊身边做什么?对她的未来有何意义?
“那我明天还是走吧。”她浑身的血液彷佛正在凝结成冰。
“没关系,你这么大老远来一趟,别这么快走,暂且留在府里住些日子。”瑞思丽绝望的神情令福晋大为不忍。
瑞思丽两眼失神地呆视着她。
“其实我的额娘是喀尔喀蒙古公主。”大福晋温柔地笑说。“小的时候,我曾跟随阿玛和额娘在西北待过十年,对西北大漠戈壁有种特殊的感情,瑞思丽,你先留在我身边陪我聊聊西北大漠的事,多告诉我一些回族有趣的风俗民情,这些日子我的女儿刚巧不在我身边,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你就暂时留下来好吗?这阵子充当一下我的女儿吧。”
瑞思丽被福晋贴心软语感动得整个人都融化了,这辈子除了妈妈,没有一个女人曾用如此温柔和善的态度对她说过话,她想念母亲的心情顿时决堤,眼泪情不自禁地泛滥出来。
“就算我最后必须离开,但是我不会后悔来过这里,因为王府里人人都好亲切,也都待我好,青兰姐和丹桂姐把我当妹妹似的,如今大福晋又把我当女儿看待,我我”她的泪水纷纷落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现在的心情,总之,我真的好感激、好感动,我愿意留在大福晋身边侍候您,直到您嫌弃我、把我赶走为止。”
“可怜的孩子,我不知道你从前到底吃了些什么苦头,不过现在到了我身边就把那些事忘掉吧。”大福晋怜惜地轻拍她的手。“好了,别哭了,瞧瞧你的脸,花得像面糊了。”
瑞思丽噗哧一笑,青兰和丹桂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这儿有上好的珍珠膏,你以后每晚搽我给你的这罐,皮肤才会好得快些。”福晋从后方柜内取出一瓶瓷罐递给瑞思丽。“你不知道,咱们府里头多得是伶牙俐齿的少奶奶和格格们,要是让她们瞧见你这副模样,怕会取笑得令你招架不住,对了,你这身衣服太不合衬了,我叫丫头找几件宝日的衣服给你穿。”
瑞思丽抿紧小嘴感激地点头。
青兰和丹桂深深对望一眼,都很庆幸替瑞思丽找对了人,她们看准了大福晋温柔体贴的好心肠,果然用心没有白费,大福晋真的愿意把她留下来。
“刚才我说要你别把百猊放在心上是为了你好,单相思是没有葯医的,你一定要谨记我的话,知道吗?”大福晋握着瑞思丽的手,苦口婆心地劝。
“喔。”她落寞地咬了咬唇。“大福晋,您说七爷心里已经有人,我能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在百猊房里。”大福晋微微一笑。
“什么!他已经成亲了!”她瞠目大惊,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
“不是那个意思,那不是真的人。”大福晋笑着解释。
“不是真的人?”她听不懂,困惑地转头看一眼青兰和丹桂。
“没错,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绝古无伦。”丹桂耸肩轻笑。
“哇,你背起来啦!”青兰吃惊地看着丹桂。
“一天看好几回,你背不起来吗?”
“我没看词,只顾得上看画。”
“画?”瑞思丽更傻了。
“是啊,七爷把他喜欢的女子画了下来,就挂在房里。”丹桂说。
瑞思丽愕然张圆了小嘴,突然心生一股冲动,想去看看百猊心爱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女子美得一点也不像真人,我有时真怀疑是不是百猊梦里看见的,这世上说不定根本没有那个女子,想想他先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就让我实在担心得要命,幸好新帝登基之后他收敛了不少,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身分不宜再荒唐下去了。”东王福晋摇头苦笑着说。
“什么荒唐事?”瑞思丽快被好奇心淹死了。
青兰和丹桂哪里敢在东王福晋面前说她儿子干的好事,东王福晋也似乎不想去提,只淡淡地一笑带过去,转而聊起檐下挂着的一双名叫蓝靛颏的小鸟来,说那双鸟叫起来的声音有多么特别好听,接着又让人送来瓜果蜜饯给瑞思丽吃。
“七爷去年实在荒唐得很吶。”当东王福晋午睡,青兰和丹桂带着瑞思丽离开时,青兰这才又说起来。“他只要看见神似画中女子的姑娘,也不管对方的身分多么上不了台面,暗中就去跟人家幽会。”
幽会?瑞思丽瞪直了双眼。
“去年那阵子七爷胡搞了好长一段时间。”丹桂接口说道。“直到有一回惹上了一品京官的小妾,那一品京官不敢得罪七爷,居然把那个小妾打扮得漂漂亮亮,送礼似的送到府里来给七爷,老王爷得知前因后果之后简直气坏了,一怒之下把那京官和小妾统统轰了出去,从那次以后,七爷才收敛了一点。”
瑞思丽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见的,百猊不只已有心爱的女人,甚至还和“身分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幽会胡搞?
她想象不出他可以荒唐到什么地步?有种不适的刺痛感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想不想看七爷房里的画像?”青兰轻声提议。
“可以吗?”她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起来。
“反正七爷这会儿不在,让你偷偷看一下无妨。”丹桂无所谓地说。
瑞思丽提心吊胆地跟着她们走进百猊的住处。
当寝房的门缓缓推开来,房内居中悬挂的一幅画立刻映入眼帘。
那是一幅线条简单的水墨画作,除了深深浅浅的黑,没有半点颜色,画中女子未着寸缕,只肩披一袭薄薄轻纱,娇躯线条若隐若现,女子嘴角噙着微笑,顾盼嫣然,伫立在水泽旁,画像右上角题了一行字--
玉质凝肤,体轻气馥,绰约窈窕,绝古无伦
瑞思丽愣站在原地动也不动,脑中全然一片空白。
是她的幻觉吗?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为什么她觉得画中的女子像极了自己?连画中女子右肩胛上的一点痣都和她右肩胛上出生就有的痣位置一模一样!
“七爷作画的技法相当高明吧?画上的女子美得就像洛水女神。”青兰低声赞叹。
瑞思丽愈看愈觉得画中女子就是她自己,一颗心慌得不知所措,百猊心里的人会是她吗?真的会是她吗?
这个念头渐渐成形,她那不争气的心脏立刻狂跳得一塌糊涂,血气直冲脑门,陶陶然地差点飞起来。
“世上会有这样美的女子吗?如果有,我也希望能亲眼见上一见。”丹桂慨叹着。
瑞思丽不敢相信有人会把“美”这个字用在她身上,小时候外公、外婆和妈妈虽然时常抱着她猛亲,也从不曾赞美过她美,后来阿玛偶尔会叫她“小美人”但那是因为阿玛对每个女儿都昵喊小美人,所以她总认为再丑的儿女,在父母眼中都是美的,并不是因为她真的很美。
“她美吗?你们觉得她美吗?”她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自信。
“有眼睛而且看得见的人,都应该看得出这是美女无疑吧。”青兰怪异地瞅她一眼。
真的!她彷佛看见头顶上爆出一朵灿烂烟花般惊喜不已。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丑的人,你们会觉得美呢?”她心里已经认定画中女子应该是她没错,所以把一直以来人们把她贬成丑怪一族的疑惑老老实实问出来。
“是谁允许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
瑞思丽一听见这声身后传来的怒喝,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道黑影闪电般地扑袭而来,扯住她的手猛力往外一推,她没机会做好反应,连连踉跄了好几步,跌往门外摔坐在地面上。
“百猊!”见他突然出现,她欣喜过望,仍陶醉在发现自己是他心爱女人的惊喜当中,根本没察觉到他眸中冰冷的怒焰。
“滚出去!”
瑞思丽被他冷冷俯视的愠怒面容和无情的言语震慑住。
“你立刻给我滚出王府!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