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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之下,顾重楼和张怀广正在互相瞪眼,两人咂着牙帮子,支着脑袋在那儿想辙。两人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什么主意来,张怀广刚想劝劝顾重楼,可沉默了许久也没找着话来安慰。
顾容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东六所的门口,飘飘然如同幽灵一般的四处找着人,身穿着一身灰色衣裳,在夜色里这个殿里探一探,那个殿里查看一番,终于在东六所旧时重楼殿里看到了人影儿。
顾容若瞧了眼,顾重楼看起来是很平安的,而且整个大殿里的气氛看起来很和谐,按叶惊玄的说法,那就是四海升平,歌舞相和,江山无恙。
顾容若进去看了眼,倒也没打算惊扰了顾重楼他们,顾容若心说,这爹啊就是个光明正大惯了的,得,这回被个连气儿都没有的二伯给狠算计了,估计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呐。
顾容若趴窗口看了会儿,笑了笑又飘然转身,从屋檐上擦过,一路迎着黑沉沉的天向太仪殿去。那太仪殿里早已经是陷阱重重,顾容若倒没打算进去,叶惊玄说了,如果不宜强取那就强攻,实在没法就烧了省心。
顾容若喜欢烧了这主意,这。小子自打看了太仪殿的那种庄严肃穆,心里就生烦,不管做不做皇帝,这小子就跟太仪殿扛上了。
“今天刮东南风,有生发之气,看来。得从这头放火,过去就是奶奶旧时住的宫殿,还得小心不能点着了,这还是个技术活儿呢。”顾容若趴在太仪殿的顶上,琢磨了半天应该怎么放这把火,
“哥,你到底想好了没有,天都快。亮了。”顾恬然也蹲在殿顶上,这两小轻功一脉相承,只是顾恬然比较张扬些,一身白衣,也不怕教人发现了,那是因为顾恬然的轻功学得比顾容若好。
顾容若看了眼顾恬然,那丫头的白衣裳勾着纱绫。在风里飞舞,像随时要从殿顶上被刮下去似的,顾容若连忙过去按住:“行了,一把火而已,你先上东六所那儿去瞧瞧爹,我点了火就去找你们。”
白衣如玉似仙的顾恬然同学,很同情地看一眼大。殿,那大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诏匣子,要被一把大火毁于一旦了,拍拍双手溜下太仪殿,回头看着顾容若说了一句:“哥,你快点儿,我去找爹和张叔叔。”
顾容若也顺着下了大殿,支着下巴考虑这火该。怎么放,太仪殿里有奏报无数,着倒是好着,顾容若心想那儿比较好放火,弹了个火折子进去,没准掉薰炉子里了。顾容若叹气,又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心说幸好预备着了。
连着点了几个。火折子,顾容若才顺利地把奏报给点着了,奏报旁边有金臂烛,稍稍融化了一点后,火借着烛泪越来越大。顾容若拍拍手掌一笑,溜着就朝东六所去了
却没想到自个儿刚走没多久,大殿内就闪出几条黑影,一盆水下去就把火光给浇熄了,顾容若同学的火烧大殿的主意彻底失败了。说到底了这俩儿父子是一个模样儿,总把事情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去想,总是不大把意外算进去。
只是顾重楼到底年长了些,历练足,自然有后续手段,而顾容若同学,到底是太嫩了些。
辅正大人摸着胡子在太仪殿外看了一眼,老怀安慰:“皇上,老臣一定不负所托,把这江山天下交给您所希冀之人。”
且说这边,顾恬然先去了东六所,顺着门溜儿就进了重楼殿,刚冒头开窗户就被顾重楼一把捞了起来,顾恬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顾重楼和张怀广,嘿嘿地笑了一笑:“爹,张叔叔,嘿嘿我和哥哥一块儿来的,我先来的!”
“你们这俩儿小孩想干什么,大晚上的跑到宫里,这叫私闯禁宫,灭九族的罪!”顾重楼敲了小小的女儿一下,看着顾恬然吃痛的样子,模样好不娇俏,顾重楼看了摇头一笑,关上窗子让女儿坐进来。
顾恬然嘟着小嘴儿,坐在桌边上,冲递水来的张怀广说了声儿谢谢,然后又浑不乐意地道:“我不喜欢哥哥做皇帝嘛,我也不喜欢做公主,哥哥带我去仗剑行江湖,多好呀,为什么要被困在宫里,好烦人的。”
顾重楼狠狠拍了顾恬然的头,却在落到顾恬然头上时又收回了八分力道:“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懂些什么,你赶紧回去陪着你娘,尽跟着在这瞎捣什么乱,怀广,喊焕川来把这丫头带回去!”
“是,爷。”张怀广只是在门边吹了下哨声,陆焕川就如鹰一般飞了下来。
陆焕川见了顾恬然先是一惊,张怀广使了个眼色,陆焕川凑上前去:“郡主,这宫里黑漆漆的,我带你回去玩儿吧。”
顾恬然倒也不做什么,知道顾重楼和顾容若他们还有事儿做,凑到顾重楼身边娇俏的笑了满脸:“爹,我在家煮桂花甜汤等你和哥哥回来喝哟,晚回来就凉了!”
“好,赶紧回去吧。焕川,一路上多小心些,就在雁城王府里守着王妃和郡主,除了我们谁来也别开门,成败就在今晚了。”顾重楼看着女儿离去,淡淡一笑,这一切还是叶惊玄那句咕哝,让他们去桥上看风景吧,咱们在屋里看他们!
顾恬然走了不久,顾容若又溜了来,才进门就被狠狠招呼了一顿,顾重楼对女儿那是说话儿都怕大声了,对儿子的疼爱那可就不是拿mi水养了,是拿刀光剑影削:“让你在家护着娘和妹妹,你倒好,把娘一个人留在家里不说,还把妹妹带出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是梁浮山!”
顾容若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招呼,还没弄明白就被推到了顾重楼面前,几句训下来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爹,我是不放心,再说家里比什么地方都安全,我出来的时候被然然不小心瞧见了,不带她来,她就告诉娘。”
“容若,爹虽然经年不在京城,不来宫里,可这里头的事,我比你清楚。你还是早些回去,别在这里多待了。”顾重楼自然知道儿子心里的担心,当年自己也这么担心过。
顾容若叹息一声看着父亲,知道现在除了相信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但是让他回去,那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爹,你在不安”
顾重楼忽然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发现顾容若越来越有些明事儿了:“是啊,不安,我这是在拿祖宗的天下在玩。这个大殿里,曾经父皇常来,与我秉烛夜谈,这天下就是他一生的全部。容若,我有愧于父皇啊”顾容若看着父亲,一直以来他扮演着被保护被安慰的角色,可是现在看来这角色偶尔也要换一换:“爹,你希望我选什么呢?”
“爱什么选什么,那是你的人生”顾重楼忽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被儿子给安慰了一番,不由得淡淡而笑:“容若,你长大了!”
“爹喂,我早长大了,是你和娘总还把我当孩子,其实连然然都十三了。”顾容若嘟嚷着,还不忘冲着顾重楼拍了拍胸膛,以示他已经很强健了。
顾重楼咂巴嘴,身边的张怀广早已经笑得不成人形了,顾重楼哼了一声,张怀广捂着嘴,却依旧笑着:“我十五的时候,已经带兵打仗了,手下领着一万骑兵,杀到金边,把敌军主将斩于马前。你自个儿说,你这十五年都干了些什么?”
顾容若沉默,他很想例举,十二岁大闹浮梁山,十三岁时缘于叶惊玄后知后觉,把他送到浮云镇上唯一的书院去读书,结果他还没说两句话,夫子就惊为“天人”而他不过是把叶惊玄某些理论拿出来说道一番。十四岁的时候他没干什么大事,只是一人一骑去定边,一人连挑十三寨,结果被官府当山匪给灭了
十五岁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就被拉到京城来了但比起顾重楼来,他那儿实在只能算是劣迹斑斑。
“爷,那时您只是跟在后头瞧热闹功劳也是捡的”张怀广其实很想说这句话,但看着顾重楼正在教儿子,又把到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心里无比同情顾容若同学。
顾容若同学很憋屈的被劝了回去,为自己毫无建树的十五年反省去了,张怀广看着走没影儿的顾容若,报以深深的同情之后,回头看着顾重楼:“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怀广,你说容若如果坐那张椅子,会不会是个名昭青史的君王?”顾重楼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虽说舍不得儿子,但还是忍不住会这么想。
张怀广差点没被噎着,刚还说要帮顾容若圆了场,这会儿顾容若才走,竟然想起这茬儿来了:“爷,我觉得您坐那椅子,足可名昭千古了。至于王爷,我只觉得不是个昏君的料子,至于是不是明君,不好定论。”
“那算了,去放火吧,估摸着现在他们也撤了,一把火烧了太仪殿,但愿父皇和他,晚上别来找我就成。”顾重楼走的那圈已经把油洒好了,现在只差个火星子,却没料到顾容若竟然把主意打到奏折上,其实只要在屋外有点滑的地方,落个火折子,那大殿早着了
张怀广领命而去,不消片刻,巍峨了数百年的太仪殿,就在一片火光中,彻底被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