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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从远远的山巅便堆积了一堆乌云大军,呼噜呼噜地刮起了声势壮大的狂风,急剧的风穿越过树林,扫落了一地的战利品,接着乌云聚生的水气,徒留下满山满谷的恐怖气氛。
这幢别墅因为陈家并不常来居住,年久失修的情况之下,电器类用品很容易在使用过度时因跳电而停电。
一到晚上,整幢别墅顿时之间失去了光明;不过没关系,停电自有停电的因应方法,那就是点蜡烛。
阴风吹起,火光摇曳,虽然不及鬼屋的恐怖,但这房子入夜过后却也有三分味道,更何况是在沈蕾看到了今天的晚餐之后。
“请问这就是我们的晚餐吗?”她错愕,洁白的桌巾配上高级英国餐具,应该是很美的才对,但这内容物却令人惨不忍睹。究竟是她的近视度数太深,还是真的就是这样子?
“你有什么意见吗?”他浓眉一紧,目光一瞪,射出的千军万马冷箭教她霎时噤口。
“不、不我没有什么意见!”
呜呜这真是悲惨世界的真实版!
难道泰国人都这么喜欢吃蛋吗?她从来没有看过一顿招待客人的晚餐会全部都是蛋料理!
葱花乱点的炒散蛋、不知道是油花还是蛋花的“蛋花”汤、平淡干涩的水煮蛋、会让人高血压的咸鸭蛋所有的束西几乎都以蛋为主题,光是看,就让沈蕾两腿发软。
而且她不吃还不行,因为坐在她对面的雷上爵,虽然嘴里吃着饭,但那炯炯有神的大眼净往自己身上飘,好像就要把她夹来配菜似地可怕!
原本在这种漂亮的洋房别墅里面吃一顿停电时的烛光晚餐,应该是极为浪漫的事情,可是却没有想到与她共进烛光晚餐的,会是这么可怕的人妖泰佣。
沈蕾食不下咽,要出这样艰难的任务已经够头痛的了,现在又对上这个女佣她其实有很多疑点想要问“她”可是又怕自己认错了人,或是“她”根本就不认帐;万一要是真的这样,那么她不就糗大了吗?
这个女的跟那个陈正豪究竟是什么关系?人家都有老婆了,她还要黏着那个猪头三不放?是因为他有钱,还是因为他有名声?
这些问题一直充斥在雷上爵的脑中,烹煮食物的时候被这些疑问给分去了心思,于是盐巴加多了,打碎的蛋壳掺入其中也不晓得,整个晚餐变得残破不堪。
雷上爵也食不下咽,不晓得该怎样启口,在那一夜之后,为什么她会跟陈正豪这么接近?她是陈正豪的什么人?
可是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问,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任务在身
是该这样算了吗?
如果就这么算了,她将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夜之后,他曾经疯狂地找过卧天饭店的每个角落
他找她,因为他心里愧疚。
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女人竟然是个处女,她的身子竟给了他,给了他这个不晓得有没有明天的人。
但,这个女人也未免太过分了,居然在酒醒之后溜之大吉?莫非是酒醒过后觉得他不对她的胃口?可是他也没长得多丑啊!还是
唉!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犯这样粗心的错误,这个小女人搞不好会怀了自己的骨肉也说不定;然而他的身体状况真能带给别人幸福吗?他不敢奢想,那时他只是想找到她,做他能做的补偿
只是连雷上爵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打情骂俏,而他的心居然会有了这么大的起伏
这一餐,两个人两样心境,各自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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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噜咕噜咕噜
摇曳的火光之下,厨房的一角,映出沈蕾娇小的身影,她猛灌开水,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下,不顾形象,企图想要把刚才吃了那份晚餐的恶心感给压下。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顿恐怖的晚餐,确定“她”进到浴室里面淋浴之后,沈蕾坐在厨房靠边的地板上,从后腰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打给远在台北市内的刘逃邬。
她清了清喉咙,秘密地说道:“报告总编,我已经混入陈正豪在新店的别墅了。他跟他老婆到日本开会七天,这一周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找到有力的证据。”
“很好!”耳畔传来了刘逃邬的激赏。“我就知道你很有潜力,可以打破陈正豪的心防进入他的别墅,你小心一点,别让别人知道你的意图。”
“这是当然。”
呜呜~~她觉得现在坐下来好像会压迫到胃,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就要从胃里面冲上来,沈蕾连忙伸直了腿儿,身体往后面的壁橱靠去。
“总编,你不是说我会有一个帮手吗?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啊~~”
说时迟,那时快,沈蕾往后面的壁橱靠,但那壁橱完全没有支撑力,这使得她整个人重心往后倒去!这意外来得实在太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只是反射性地尖叫。
有叫声?
在浴室里的雷上爵淋浴完毕,才刚穿起衣服,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沈蕾的惨叫。
“沈蕾?”
雷上爵很快地拿着蜡烛,往她喊叫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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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痛痛痛痛
沈蕾坠入了万丈深渊中,最后结束这永无止境的坠落的,是全身撞击地面的痛感,像是千百片玻璃碎片刮过自己的身上,教人难以承受。
痛楚化成千百只细细的小虫,从受伤的地方窜出了成群结队的痛,一股暖流从手脚外皮滑落,鼻间闻到的是血腥的甜味,她说不出话来,只知道自己流血了。
她在什么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顶上的入口传来微弱的烛光,想要移动却动弹不得,等沈蕾的视线慢慢能够适应这个地方时,她才发现令人震惊的一幕
这是一个幽暗的地窖,里面充斥着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一排一排整齐的木制架子上,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玻璃瓶,瓶中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不过因为视线模糊而看不清楚。
她记得她刚刚跌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其中一个木架子,因为冲击力的关系,木制的架子跟玻璃瓶应声碎裂,里面的内容物也随之滑落
一个成形的婴儿尸体与一摊福马林,和着玻璃碎片散落在她的脚边。
沈蕾想要尖叫,却喊不出声音来,她活到二十几个年头,从未曾这么近地看过尸体!
原来刘逃邬的情报真的是正确的,陈正豪真的利用这些婴儿做一些非法的勾当,这些可怜的孩子还没见过世界便被谋杀,更讽刺的是杀手是以合法掩护非法的医院
一种无力和恐惧感瞬间涌上,沈蕾受不了眼前这种残酷的景象,泪流满腮,呼吸困难。她要死了吗?就这样死在这个可怕的地窖里?
她是这么地年轻,她还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老天就在这个时刻挑她回天国报到吗?
不!她不要死,
身为记者的正义感从心底涌现,她要把这么可恶的事情报导出来,让这些可怜的小生命得到安息
“沈蕾!”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间从上方的出口传来了呼唤她的声音。
“沈蕾,你没事吧?还好吗?”微弱的火光看不清楚底下的混乱,而沈蕾却又因为疼痛而说不出一句话,得不到回音的雷上爵心里焦急如焚。“我马上来救你!”
她闭上了眼睛,又睁开,吸气后又喘气,她听到上面传来一阵撕裂布料的声音,缓缓地,有一条粗糙的绳子降了下来。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寂,她的心慢慢地恢复了冷静,沈蕾不再害怕这些可怜的小身体,她的正义感令她觉得热血沸腾。有人要救她了,她一定要活下来,把这篇报导写好!
“老天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忍住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雷上爵即使视力再怎么不好,都可以清楚地瞧见地上那满满一堆残骸以及骇人的景象,
看来,刘逃邬的情报的确是真的,这间医院果真有违法的事情发生。
然而雷上爵虽然记着自己前来的任务,但是大半的心思都已经集中在那个躺在残骸旁的小女人,地上除了福尔马林之外,还有从木板碎片里流出来的殷殷血水。
“你流血了!”
他好心疼,看到她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雷上爵马上开始脱去自己的上衣。
“沙、沙琪,你要做什么?”老天!这个泰佣想要做什么?
“我要替你包扎啊!”在烛光之下,沈蕾清楚地看到雷上爵脱下上衣之后,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肌肤,还有那凹凸有形的腹肌。等等,这是一般女人绝对不可能有的身材!
看着他的胸口,那一夜温柔缠绵的回忆宛若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
男人!这个泰佣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团又一团的迷雾,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而且很显然的,他应该也是企图接近陈正豪,他有什么意图?莫非他
“别别碰我!”她现在的身子一移动就浑身痛楚,秀丽的脸儿皱起了眉头,婉拒了雷上爵的好意。
“你就这么讨厌我?继上次一夜情逃跑之后,你现在还拒绝让我救你?”他的心因为沈蕾的反抗而有些受伤,再加上想起刚才陈正豪与她的打情骂俏,醋海一时奔腾,忍不住大吼出声“那个色老头真的这么好吗?那好!既然你不要我救,那你就在这边等七天过后,那个死胖子回来救你好了,”
“不、不是的我的脚”
被他这么用力一吼,沈蕾委屈的眼泪滚落香腮,心思紊乱了,忍着疼,沈蕾抽抽答答地说着“你这么急的冲过来,我来不及说嘛我的脚受伤了,一动就痛到受不了而且,那一天我急着要去上班,根本来不及说明谁喜欢那个大胖子啊!你以为我真的是那种攀炎附势的女人吗?老实告诉你啦!我是记者啦!来探查陈正豪的医院是不是违法贩婴,以及使用婴儿做葯物实验谁知道我会碰上这种鬼遭遇!”
“记者?”沈蕾这番语无伦次的内心话,让雷上爵想起了刘逃邬允诺给他一个搭档的事情。“你的上司该不会就是刘逃邬吧?”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含泪疑惑,不过很快地将所有事情串连在一起。“该不会你”“该死!”雷上爵低声地咒骂,有一股想将刘逃邬掐死的冲动。“我就是你的搭档!”
宾果!沈蕾猜想得没错,他果真就是那个迟迟未曾见面的“天才搭档”!
“刘逃邬也真想得出来,为了抢新闻头条,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上?太无耻了!”叫他男扮女装牺牲色相也就算了,竟然让沈蕾冒这种险?!幸好他是她的搭档,否则要是陈正豪色欲薰心,染指了沈蕾,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你不要说我们总编的坏话!”沈蕾替主子辩解“她并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想要换跑道的!”
“你以前是跑什么新闻的?”
“艺文。”
“像你这种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去跑艺文的风花雪月不是很好吗?干嘛要跟男人一样冲锋陷阵到这种地步?你瞧瞧,现在都伤成这样了!”
“难道你看人都这么肤浅吗?”沈蕾十分不服气雷上爵的说法,忍着脚上的剧痛,也要跟他力争到底。“女人比男人细心,深入敌阵这种事,女人做起来不见得会比男人差!”
“有些东西不是女人可以应付得来的!”她怎么这么固执?难道她不晓得他有多担心她吗?
她的羽睫落了几滴泪水,可是秀气的脸上写满了不服输。“哼!运气不好是每个人都会有的,但这并不能代表女人就不能跑社会新闻,也不代表男记者永远都是独占鳖头,我还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顺利来到这里了?像是贩婴这种新闻,女人一定能写得比男人更切肤入骨,更具感性!”
她的这一席话令雷上爵刮目相看,从不知道这个小女人除了哭哭啼啼地哀悼自己过往的失恋之外,还有其他这么棒的想法,那让她看起来另外有种美丽的慧黠。
“把手机给我。”他做了一个决定。
“啊?”
“我说把你的手机给我。”他再度重复一次。
“手机给你要做什么?”
“你的手机跟我的是同一款的,可以照相、通话。”
他拿起了她递过来的手机,看到上面裂痕无数,怕是不能用了,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的sim卡先套到我的手机里,我的手机可以照相,你的手机里面有刘逃邬的联络电话,这样我们既可拍到犯罪照片,又可以叫你那个主编开车上来拯救我们,岂不两全其美?”
“那真是太好了”沈蕾头晕目眩,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我相信我们会写出很好的报导”刚刚情绪太过激动,把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完了。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烛火跟雷上爵的脸孔,都在同一个时间消失
浑浑噩噩。
沈蕾全身就像是坠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坠落的恐惧感与痛楚不停地窜延肆虐着她的身子,尤其是那骇人的痛,像是有千军万马践踏过她一样,整个骨头都要散了。
血液汩汩地从自己的身上涌出,一种生命流失的恐惧感,让她开始发抖起来
“沈蕾!”
她的脸色看起来越来越苍白了,那殷红的血看得雷上爵心慌,他轻轻地拍着她的粉颊“沈蕾、沈蕾!别睡着!”
她不想睡觉啊!
只是眼皮不晓得为什么好重、好重,她想要好好休息而已。
“千万别睡!”
他将自己的衣裳盖在她不停发抖的身子上,第一次他开始畏惧上帝的力量,她是否真的会带走自己身边的这个小女人?
神啊雷上爵喃喃自语地祷告着,祈求沈蕾平安。
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病情,因为他知道人终究难逃生老病死,更何况这是他预期之中的;可是沈蕾不一样,她美丽健康,她迷人可爱,若不是因为跑这份该死的新闻,她绝对不会遭受到现在这种意外
他们还没有好好地认识彼此,还没有好好地深入交谈,他被她时而柔弱时而坚强的气质给吸引还有这么多事情没有做到,他怎能让她在他面前死去?
“你没事的,沈蕾。”他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失温的她。“我们会获救的,绝对。”
沈蕾的印象是断断续续的,不晓得这样的情况过了多久,她只记得雷上爵充满担心的脸孔,耳边响起的是警车呜呜的吼叫,她一直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他的大掌不停地抚拍着发抖的自己,直到救护车与担架将她抬走为止。
他们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