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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一掷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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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上甄陵青坐在马上策辔奔驰不时回过头来望望徒步跟在马后的赵子原仰观大色两人至少走了有四个时辰之久了。

    此刻已是中午时分酷热的烈日冒着火似的直照下来道中行人绝无晰蝎和虫乌在的人的阳光下也蛰伏着透不过气来。

    马蹄过处黄尘飞扬赵子原边行边举袖抹去脸上的汗珠高声道:

    “甄姑娘请将坐骑放慢一些区区徒步马后也不知吃了多少灰尘啦。”

    甄陵青哼哼道:“活该!”话虽是如此说策辔的双手却不由自主放缓马步。

    赵子原加快脚步赶上甄陵青骏骑并头前行又行了半个时辰两人已走到一条官道之上甄陵青斜脱了赵子原一眼道:

    “你还走得动么?”

    赵子原不在乎地笑笑道:

    “走不动也得走啊本来嘛我坐在残肢人那辆车头上舒舒服服的姑娘却硬要拿我回太昭堡去反正区区这条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即便跑跑步尝些苦头又有何妨?……”

    甄陵青冷冷道:

    “舒服?待得你到达水泊绿屋后就知晓是不是会有舒服的日子好过了。”

    但她瞧见赵子原仍是满肢不在乎的模样情不自禁哼了一声心中暗暗地想道:

    “这小贼不知好歹厉害犹以为水泊绿屋是个无忧乐园我也懒得和他多说了……”

    赵子原道:

    “时候不早姑娘可否大慈悲寻个酒铺歇息一下填饱肚子再行赶路?”

    甄陵青眺目四望道:

    “往年我路过此地记得附近百里完全没有镇集你要我家店铺果腹起码还得走上大半天倒是前方不远处有个石亭经常备有茶水供路人饮用咱们仍得再赶一程到那里歇息一阵子。”

    当下催马快行赵子原亦步亦趋紧跟在后不一会远远已可望见矗立道旁的一座石亭。

    那石亭占地约有十亩见方亭角高啄石柱巍簇显得十分宽敞雄伟逐渐接近石亭时两人便感到情况不妥。

    只见亭上人群毕集或坐或立少说也有十来人之多抑且个个都是江湖武人的装束。

    甄陵青微一锁眉道:

    “奇了今日石亭怎会同时到来这许多武林中人难不成此地行将有事故生?……”

    赵子原亦觉有疑但他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

    “反正事不关己我们上去喝杯水立刻走路。”

    说着无意侧目一瞥忽然见靠右石鼓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美妇心里微微一震不禁趔趄不前。

    他嗫嚅道:“甄姑娘咱们还是不要上去继续赶路的好。”

    甄陵青颇为讶异道:“怎么?你可是害怕了?”

    赵子原道:“害怕什么?”

    甄陵青道:“你莫非心有忌惮生怕惹祸上身怎会一忽儿主张上亭去喝水歇息一忽儿又改变主意欲绕道继续赶路?”

    赵子原无可奈何道:“也罢一切依姑娘的意思。”

    甄陵青勒辔下马将坐骑系在亭前树干两人举步登上石阶亭中二十余道视线齐注在他俩身上。

    赵子原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向众人作了一揖道:

    “诸位请了咱们路过于此上来喝水润润喉咙只休息一会立刻拔腿走路。”

    亭上诸人却只是报以冷眼并无任何应声连最起码的礼貌客套也没有赵子原不由觉得老大没趣。

    突闻一道粗哑的嗓子道:

    “喝水便喝水那来的许多噜嗦!”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相貌凶猛的大汉那汉子长得既高又壮坐在石鼓上生似一座铁塔似的气度倒有几分慑人。

    赵子原不愿惹是生非是以虽被对方无理抢白了一句并不动怒倒是他身后的甄陵青一向娇生惯养颐指气使那能忍得下这口气她美目连眨数眨心中已自有了算计。

    赵子原迳自步至水桶旁边取瓢舀水咕噜噜足足灌满了一肚子。

    甄陵青含怒道:“你不给我舀瓢水喝么?”

    赵子原道:“当然当然。”

    当下忙拿起水瓢舀了满满一瓢水递与甄陵青。

    甄陵青接过水瓢却未立时喝饮她靠近赵子原身侧低声道:

    “那说话的壮健大汉乃是晋南黑道总瓢把子任黑逵他适才对你粗鲁无礼待会儿我总要他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替你挣回一口气。

    赵子原双眉皱了一下未及开口甄陵青续道:

    “坐在任黑逢左侧的则是他的得力手下胡当家罗当家往后坐的有刘公岛刘岛主奇岚五义昆仲黄河竹筏帮帮主6川平还有那坐在任黑逵对面始终闭紧双目宛似老僧人定的青衫文士

    语声微顿复道:

    “那青衫文士你甭因他其貌不扬而小觑了他此人可是大江南北最负盛名的独行大盗田肖龙谅你亦会听过他的大名。”

    赵子原见她指认亭上诸人历历如数家珍不禁暗暗佩服心忖:

    “甄姑娘鲜少在江湖走动未知如何竟能认得这些人物?”

    但闻甄陵青微嚏一声道:

    “这于人在武林中都是有头有脸独霸一方的大豪不想竟会聚在一起看来咱们有得热闹瞧了。”

    赵子原默然无语不时转避开石亭右面那女人的一对眼睛。

    甄陵青手掣水瓢轻移莲步走向亭中石桌经过任黑逢身侧时忽然足步一滑整个娇躯倒向任黑逢的怀中。

    那任黑逵只觉一阵阵香风扑鼻一时为之一怔他下意识伸手欲扶住甄陵青身躯突地面上一凉甄陵青手持的一瓢满满的清水竟然因一滑之势完全泼到任黑逞脸上——

    任黑逢做梦也料不到甄陵青会来这一手乍不及防上半身业已被冷水淋湿水珠从他蓬散的头滴落下来甄陵青立稳身子道:“对不住对不住。”

    口里虽说着道歉之语可是面上却挂着开心的笑容令人一望而知她其实是毫无诚意。

    任黑逢双目露出凶光他身为晋南黑道总瓢把子居然吃一个女孩耍弄得如其狼狈当着一众高手之前这个跟斗栽得可大了。

    他暴跳如雷道:

    “臭丫头!你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持须……”

    大吼一声震得众人耳鼓呜呜作响。

    紧接着他一扬手登时一股潜力迎面涌到甄陵青早有防备对方手势才动娇躯随之一转有如风车般疾旋了一圈那任黑逢含怒所的一掌竟因她一转之势而被化解了去。

    任黑逵脾气最为粗暴一击不中第二掌随之出掌力挟着雷霆万钩之威往甄陵青当头罩落。

    倏然石亭右侧亮起一道娇脆的语声:

    “任黑逢你若伤了那个小妮子眼看晋南黑道就得冰消瓦解了!”

    任黑逵性子虽称粗暴武功却一点亦不含糊一闻此言转念间健腕一沉硬是刹住掌势。

    他侧朝那话的中年美妇道:

    “桃花娘子你最好将话解释清楚俺老任……”

    那中年美妇果然是桃花娘子她截断活头道:

    “你老任虽贵为晋南黑道领但自信能应付得了太昭堡的问罪之师么?此女便是甄定远的女儿。”

    任黑逢侧目一望甄陵青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只是一听桃花娘子的挪揄口气不信也得信了。

    他心惊忖道:

    “罢了那甄定远与武啸秋同为当今武林二大擎天巨擘桃花娘子说得不错我老任虽则霸处一方仍万万不足与其相抗否则不啻种下了灭身之祸……”

    遂干笑一声道:

    “话说重了这小姑娘一时不慎弄翻水瓢俺丝毫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不过可惜了那一瓢清水而已。”

    桃花娘子笑笑转朝甄陵青道:

    “任大侠说过并未责罪于你甄小姑娘你可以走了。”

    任黑逢在甄陵青转身时目中凶光又露但他深知个中利害是以只有哑子吃黄连硬生生隐忍下来。

    甄陵青步回赵子原身侧笑道:

    “这一手如何?前晚我在客店房外窥见你冷不防泼了那仆人天风一桶水遂也依样画葫芦泡制一番姓的任的果然着了道儿。”

    赵子原不以为然道:

    “高明固然高明但姑娘何必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甄陵青恚道:

    “我不过替你挣回一口气不想好心反倒没有好报哼没有一丁点男人气概难怪你心甘情愿为残肢人的奴仆做那等下贱的工作!”

    赵子原心子仿佛被什么狠狠敲了一记只觉难受异常脸上自然而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甄陵青见他神情突变美丽的眸子登时透出愧疚之色柔声道:

    “你甭放在心上我不是有意刺伤你的。”

    赵子原默然须臾甄陵青忽然凑近他的耳朵道:

    “那桃花娘子老是拿眼膘向你你认识她么?”

    赵子原微微一震道:

    “不久之前我在大荔镇酒楼见过她一面当时她似乎错以为我是另一个人……”

    甄陵青悻悻道:

    “五花洞出来的女人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个不是荡检逾闲声名狼藉的你遇上时顶好装作视而不见莫要理睬她们。”

    赵子原听她居然苦口婆心教训起自己只有唯唯诺诺。

    甄陵青还待数说下去突然身后一道娇脆的口音道:

    “小妹子适才我说好说歹解了你一围未几你便在背后数说起我的坏话来哎真是好人难做好人难做。”

    甄陵青究竟面嫩立时胀得通红那桃花娘子款款上前朝赵子原嫣然一笑低声道:

    “谢小兄弟……啊不你对我说过姓赵我却一逞儿以为你是姓谢说来也真可笑。”

    赵子原未及开口一旁的甄陵青已自沉下脸来抢道:

    “久闻桃花娘子乃女中中帼咱们太昭堡可不敢攀这个交情你请自便吧。”

    桃花娘子闻言并未动怒道:

    “这位赵小兄弟也是太昭堡的人?”

    赵子原摇头道:“不是。”

    甄陵青白了赵子原一眼道:

    “谁说不是?姑娘话说在前头若有何人欲谋不利于他太昭堡自不能不闻不问。”

    她语声甚高亭上诸人无不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惊异地打量着赵子原暗暗猜测他的来厉。

    而赵子原却因甄陵青突如其来的一语而为之大感讶异几番想要开口间终于又忍了下去。

    桃花娘子脸上笑容未褪脑际念头转数转移身离开步回原来座位。

    赵子原压低嗓子道:“区区并非令尊下属姑娘缘何有此一语?”

    甄陵青道:

    “看来那桃花娘子对你未尝怀有好意所以我故意虚言警告她使她不敢轻易动你的脑筋。”

    赵子原不知甄陵青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何意思正自思索间甄陵青芳容一整复行问道:

    “我还未问你日前你受武冰歆那贱人之命借故潜入本堡为的可是相机偷窃我卧房里挂着的那把金日断剑?”

    赵子原道:

    “姑娘即已知情区区若加以否认亦无法瞒得过姑娘了。”

    甄陵青道:

    “我早知你来到太昭堡必然另有目的却不忍将你揭穿赵子原你不该始终欺骗于我……”

    她幽幽叹了口气继道:

    “那天晚上我觉武冰歆那贱人潜入堡里指示你行事机宜我心知受骗急怒之下恨不得将你俩杀死当场当时我实在愤怒得什么都不能想了。”

    赵子原道:

    “区区居然未丧命在姑娘掌下实是幸运非常。”

    甄陵青道:

    “过后爹爹把你送与残肢人为仆不知如何我又开始为你耽心遂瞒着爹爹溜出堡来今日上午追上你们向残肢人撤了个弥天大谎设法使他释放了你以免终生为他人所制。”

    赵子原大感意外道:

    “然则依姑娘所称令尊欲要求残肢人释我回堡之言完全是假了?”

    甄陵青重重一点头赵子原只感啼笑皆非暗呼道:

    “你这不是帮了倒忙么?我体内毒素已解随时都可一走但我依然愿意忍受残肢人的百般折磨便是为了欲跟随他去水泊绿屋以探查昔年那一段公案目下反因阴错阳差而坏了事好在一个月后尚有到绿屋去的希望……”

    正忖间那坐在石桌左后侧的6川平启齿朝任黑逢道:

    “任大当家你获得的消息到底正确不正确?”

    任黑逢转目望了左右侧坐着的两名助手一眼那右边的劲装中年人立起身子洪声道:

    “据胡某所辖第二分舵兄弟昨日传报圣女所坐在篷车正经过安峪直往横岭关驰来此地是她必经之路午前诸位必能见到篷车出现。”言下重又落座6川平道:

    “只为了一瞻圣女风采便在此等候了足足一个上午胡当家你认为是否值得?”

    那劲装中年人胡当家道:

    “6帮主何作此语?昨夜胡某得到这个讯息转向总舵任大当家报告之时6帮主、刘岛主适为任大当家座上之客是6帮主提议先到这座石亭候待目下敢是又有变卦了么?”

    刘公岛刘岛主插言道:

    “既然来了焉能鼠两端说实话举座之人有谁不想一瞧香川圣女的庐山面目?”

    6川平道:

    “果然大伙儿都难免有这份好奇之念近日武林中绘声绘影将香川圣女渲染成美色倾城直似天仙化人般的女子此外她萍踪无定行事如神也是令人容易引起纷琢流言的原因。”他干笑一声复道:“不过待会儿圣女芳驾来到莫要竟是个奇丑无比的母夜叉那就未免太煞风景了哈!哈!”

    赵子原闻言心中已有梗略暗忖:

    “原来这些人都为了一睹圣女容貌而等候于此难道那香川圣女的名气当真大到如此地步?”

    突然左一道冷冷的声音道:

    “6帮主此言颇有亵渎圣女之嫌区区兄弟未敢苟同。”

    6川平吃人以冷言顶撞神色霍地沉了下来道:

    “竹筏帮与奇岚五义向来河并不犯6某几时开罪了韩大侠?”

    那说话者正是奇岚五义的老大韩中群他谈谈道:

    “6帮主好说了在下就事论事6帮主言语还是检点一些的好。”

    6川平怒哼一声举步朝韩中群迫至一伸掌疾往韩中群劈去。

    他出手部位奇准加之度又疾无愧为一帮之主但他掌势只施出一半立刻就停下了手因为他的衣袖被扯住了——

    6川平又急又怒脱口道:“什么人敢与6某捣鬼?”回目一瞧扯住衣袖之人竟是中原独行大盗田肖龙!

    那6川平出掌何等迅疾譬之风雷电掣亦不为过对座的田肖龙只一伸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袖虽说是在6川平猝不及防下抽冷子始能得手但其手势之诡奇已足使亭上诸人侧目相看了。

    田肖龙头也不抬道:

    “凉亭是供人歇息之所两位要打请到亭外放对儿去。”

    扯住6川平衣袖的手缓缓缩将回来眼帘一瞌闭目养起神来。

    6川平恚极道:

    “任大当家这姓田的也是贵舵的宾客么?”

    任黑逮道:

    “昨夜胡二当家到总舵通知有关圣女行踪的消息时只有6帮主与刘岛主在场今儿一早咱们赶到此亭却现田肖龙田兄奇岚五义昆仲及桃花娘子等已先咱们抵达这里任某犹未间明到底是什么缘故哩?”

    桃花娘子哂道:

    “尽管你姓任的手下耳目众多能获知圣女的行踪旁人就不得而知了么?简直废活。”

    任黑逵冷笑一哼面向闭目而坐的田肖龙道:

    “敢问田兄此来仅是为了一睹圣女风姿抑或另有其他居心所在?”

    田肖龙抬目道:“二者都有。”

    任黑逢沉声道:“田兄此言何意?”

    田肖龙淡淡地道:“田某固欲饱睹美色顺便亦想趁此机会做笔买卖。”

    说着微微一笑继道:

    “从来美女随身总带有珠宝饰物以衬托其娇艳香川圣女之美既能令天下男子一见而神驰其所带饰之多自不在话下田某饱睹美色之余顺手做它一票谅诸位不致反对吧?”亭上诸人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桃花娘子笑道:

    “有道是‘做贼的不忘本行’田官人乃是中原名气最着的独行大盗这笔买卖还不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语气讥俏刻薄田肖龙不禁含怒而视桃花娘子亦抬目对望丝毫没有示弱退让。

    那奇岚五义之韩中群正色道:

    “田当家算盘倒是打得蛮响但只怕打得未必如意!”

    田肖龙凝目盯住韩中群厉声道:

    “莫非你想挡田某的财路?”

    韩中群颔道:

    “在下兄弟五人在此若仍任由剪径之辈横行公然在官道上抢劫而袖手不管也在称侠义中人了!”

    田肖龙眼露杀机似乎有动手的迹象奇岚五义昆仲凝神以待。

    良久田肖龙冷笑道:

    “好得很田某做案之时一向俱是越货与杀人双管齐下香川圣女乃天生的美人儿田某还舍不得辣手摧花现在总算有第三者顶了她的位置让田某可以过过杀人的痛头——”

    亭上一众高手彼此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一时形势混乱成了敌友难分之局。

    甄陵青悄悄对赵子原道:

    “这里除开奇岚五义是不折不扣的正派侠士外其余均是黑道中人无怪他们说话会显得格格不入看来五义与田肖龙的一场冲突在所难免。”

    赵子原嗯了一声双目一扫脱口呼道:

    “那辆篷车来啦!”

    众人呼地立起身子运足眼力望去只见远处道上烟尘滚滚依稀一辆灰篷马车疾驰而至。

    瞬息间那辆篷车已来到近前任黑逢嘴唇一努胡二当家及罗三当家联袂奔出石亭拦住去路。

    那坐在车台上的赶车人勒僵驻马神色虽变但没有作敢情胡、罗二人都哈腰躬身执札颇为恭谨。

    罗三当家道:

    “请贵上怒过拦路停车之罪咱等闻知圣女芳驾路经安峪特在此等候瞻视圣女万望俯允……”那赶车人截过话头道:

    “鄙上有要事在身须于明夜前赶路出关尊驾之请求歉难应允。”

    亭上诸人齐然举步上前那任黑逢道:

    “然则你竟能代替贵上作主么?”

    赶车人道:“先时鄙上已有吩咐下来若遇上……”

    话未说完忽然车内传出一道银铃似的女音:

    “马铮可以将帘布掀开了他们既是乘兴远道而来岂可让人失望而返。”

    声音甚为轻脆动听一众高手不禁起了闻声如见其人的感觉尽量设想坐在车中的圣女的清丽容颜。

    而赵子原却无暇注意及此心里忖道:

    “这赶车人就叫做马铮他非特相貌酷似水泊绿屋那辆篷车的赶车人马骥抑且又与他同姓未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何关连?”赶车人马铮叹口气道:

    “鄙上坐在马车内侧列位行过车头时务请俯下头来目光不可斜视以示对圣女之敬意。”

    边说边将帘子轻轻掀起一角众人列成一行鱼贯绕经车头行过。

    赵子原低声向甄陵青道:

    “我们也过去。瞧瞧如何?”

    甄陵青点头应可两人遂跟随着一众高手之后前行赵子原凝目细望自帘角空隙透进的晕糊糊光线下依稀可见车厢布置得甚是华丽讲究隐隐浮动着一股沁人的馥郁幽香。

    坐在车厢左侧的是个婢子打扮的少女婢女的右方端然坐着一个轻纱飘拂眉目如画而又幽雅姣美有若天仙的中年女子。

    那女子乌披垂遮住半截面庞这时她微微抑起螓姿态之美无以复加赵子原视线迅从她那芙蓉般的脸上扫过。

    触目但觉熟捻异常身子不由颤一大颤!

    他情不自禁脱口呼道:

    “娘!你……”

    才低呼了这么一声连忙以手遮口那车帘马上垂放下来。

    任黑逵等人俱为香川圣女的清丽所慑非但心神俱醉简直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居然没有听见赵子原的低呼。

    6川平猛吸了两口气道:

    “名下不虚……名下不虚……圣女风华绝代果然是天下罕见的美人胚子……

    他嗓子压得很低几近于自言自语赶车人马铮望他一眼并未加以理会。

    甄陵青靠近赵子原身侧问道:

    “适才你失声呼嚷什么?”

    赵子原恍恍惚惚地道:

    “没有……没有啊……”

    他脑际思潮汹涌暗暗希望那车帘再度掀开让他瞧个仔细以释心中重重疑团忖道:

    “娘惜住在阳武白雪斋师父那里多年来始终未尝出门一步刚才十有**是我眼花认错了但那香川圣女长样委实与母亲相似已极只是年龄看起来较之母亲犹要年轻一些罢了这是怎么回事?”

    但愈想愈觉得事态复杂心里虽然疑云丛生却也整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赶车人马铮一扬马鞭方欲策马而驰那田肖龙突然伸手一拉疆辔口中沉声喝道:

    “慢着!”

    马铮呆了一呆道:

    “阁下欲待何为?”

    田肖龙打个哈哈道:

    “在下田肖龙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马铮瞠目道:

    “你——你是中原有名的独行大盗?”

    田肖龙道:

    “大盗之名倒不敢当不过田某依赖此道营生已久咱们干这一行的不出山则已一出山例不空手而返贵上……”

    马铮面寒如水打断道:

    “长话短说!你想动鄙上所带珠宝的脑筋是么?”

    田肖龙干咳道:

    “田某知晓此举对圣女多有亵渎冒犯但情非得已而且我也听过圣女未习武术对技搏之事一无所知若贵上能将身外之物的珍珠财宝赐下田某绝对不愿动武伤了和气——”

    马铮道:

    “你的胆子着实不小敢情你认定敝上不懂武功便是可欺的么?”

    田肖龙神色阴晴不定默然无语其实他对香川圣女尚有几分忌惮故不敢妄动干戈否则以他的性儿早就动手先杀它个鸡犬不留然后再饱掠财物而去了。

    那奇岚五义大步踏前韩中群道:

    “姓田的你做得太过了!”

    田肖龙冷笑道:

    “韩中群你们兄弟要上来送死也无须急于一时。”

    语声甫落双掌翻飞如电飚然疾向韩中群胸前要害。

    这下变生时腋韩中群乍见对方堂势才劲风已然袭体欲出掌相迎已然不及急切里他大叱一声左手肘部微微一曲以时代掌硬接了田肖龙一招“蓬”一响韩中群仰身倒退数步之遥。

    好容易方始拿桩站稳下意识摇动一下自己左手只觉又酸又麻他知道自己一条手臂只怕废定了。

    田肖龙指着五义其余四人道:

    “你们一齐上吧否则仅凭姓韩的一人是不行的!”

    奇岚五义明知田肖龙这是以退为进的说法但经他如是一说旁立的四个人反倒不好意思上前帮手。

    田肖龙催掌又至他一心欲战决是以一开始便展开凌厉攻势冀图在数招之内把韩中群解决。

    韩中群左臂受伤身形转动远弗如平日灵活无形中吃了大亏音掌左支右细败象渐呈。田肖龙暴声道:“碰上咱田肖龙你只好认命了!”

    他猛一欺身掌势暴吐霎时啸声大作那掌力之强顿时使得周遭的诸人骇然色变韩中群自知已临生死关头一个应付不善便得五步陈尸他右手一沉运足内力斜拍出去。

    田肖龙冷笑一声手腕一翻一转一股古怪无比的掌力顺着一翻之势缓缓击出——

    掌上毫无风声生似全无劲道可言。

    韩中群只觉对方那股掌力平淡无奇丝毫未尝感觉有任何威力遂毫不在意照旧推出一掌。

    双方掌力在半空一触奇事立刻生了韩中群倾力所出的掌力忽然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吞噬了一般落得无影无踪另一方面田肖龙的一掌则长驱直进一些儿也未有阻滞。

    韩中群大吃一惊值此情势下他欲变招换式业已不及除了束手待毙外别无他法可想。

    田肖龙一掌正欲击实倏然身后衣袂一振飚风斐然而作他头都不回便知身后有人突袭那人口中喝道:“撤掌!”

    田肖龙一招本将得手却不料有人会自后偷袭当下无奈只有撤掌让身以自保。

    他霍然回转身子厉声道:

    “小鬼头你脑袋瓜子不要了么?”

    那偷袭者正是少年赵子原他目睹韩中群身陷危境一股正义之感迫使他挺身而出解去五义老大的致命之危。

    赵子原淡淡道:

    “奇岚五义不好意思以多为胜区区可不是五义之人方才偷袭的那一掌尽管算在我的帐上。”

    田肖龙冷哼一哼左手猛然向外一弓直朝赵子原腕间脉门锁拿出来。

    甄陵青精急喝道:

    “田肖龙你若敢伤这少年一毫一毛从此便是太昭堡的不世之敌!”

    田肖龙掌势一窒道:“甄丫头你少抬太昭堡的名号唬人。”

    这会子篷车传出那女婢的声音道:

    “吵死人哪喂田肖龙家主人要传话与你你仔细听了……”

    田肖龙愕道:

    “姑娘说吧田某洗耳聆听。”

    那女婢的声音道:

    “我家女主人答应赏你一箱珠宝但要你亲自进车厢来取——”

    田肖龙迟疑道:

    “这个……这个……”

    那女婢挪揄的声音道:

    “怎么?连这等举手之劳的小事也要畏畏尾奉劝你独行大盗也甭当了我家女主人倒是错看了你。”

    田肖龙受激不过道:

    “笑话田某可是从刀尖上打滚过来的人这等阵仗焉能难得倒我?”

    身子一提落在车头上一手“刷”地掀起布帘上身微微倾伏进入车厢里头——

    片刻过去毫无动静半晌陡闻一声袭帛似惨号田肖龙双手掩面倒飞而出“砰”地落在地面!

    众人慌忙聚拢一望只见田肖龙犹自滚地惨号不止鲜血汩汩自他指缝隙沁出。

    6川平倒嘘口气道:

    “香川圣女下此辣手未免太绝了罢。”

    那女婢冷冷的声音道:

    “姓田的死不了只是他一身武功大约是废去了再不能为非作歹。”

    众人骇讶的望着地上躺着的田肖龙不知为何物所伤?那田肖龙在武林中一向独来独往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正派侠士久有除他之心却一直对他无可奈何可见他功力之高到了何等地步?眼下却莫名其妙为人伤成如此模样大伙儿不由惊得呆了。

    那女婢道:

    “我家女主人答应之事从未食言这箱珠宝算是赏与田肖龙了——”

    一口沉沉的小铁箱自车厢中破空飞出落在马前地上出铿锵一响那地面登时陷了一个大坑。

    铁箱盖子自动打了开来诸人晶瞳一花只见遍地珠宝明珠翡翠珊瑚玛瑙洒落一地端的是玲珑满目美不胜收。众人一时只瞧得眼睛直心子怦然而跳。

    那任黑逢呐呐道:

    “若任某估计不差这一小箱珠宝价值总在万两以上圣女当真要赏与田肖龙么?”

    那女婢冷冷道:

    “香川圣女出口岂有戏言?”

    那赶车人马挣一抖马鞭道:

    “借光——”

    众人心中迷乱慌忙侧身让道马挣策马驱车驰行。

    倏然后面道上传来一声高喝:“快拦住那辆篷车!”

    一众高手齐地一怔纵目望去在炎日照映下一个身着玄缎的老人风驰电掣般疾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