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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仆苏晓禾给万夫人请安。"
"恩,起来吧,这是在佛门重地,不必掬这个虚礼。"
万夫人声音轻柔,听起来有一种淡淡的疏离,带着一种让人远不的又近不得的书香气。万氏今年已经年近四十,可是看起来却绝对不像是过三十岁的人,身形匀称,风姿绰约,肌肤如玉,容颜如画,比晓禾两年前见到的不知年轻了多少。她低眉垂的坐在那里,手中拿了一串碧色的**珠,一脸温柔的笑着,雍容华贵却又不失清雅风姿。
"这个孩子年纪小小,相貌倒是清秀,只是怎么说是我的旧仆,我却反而没有印象。"
静慧师太清笑了一声,
"夫人可能没有见过她,这个孩子刚满十五,以前曾在元吉公子书房里当过掌灯侍女,两年前下楼梯时跌伤了脚,就到我这里休养。我因见她识文断字,颇为难得,就偶与她讲讲佛理,没想到这个孩子极有慧根,因此今日夫人说缺个抄经的丫头,我就想到了她。这个孩子性格冲虚恬淡,悟性极高,实在难得,也算是她与佛门有这一场缘分吧。"
万氏点了点头,眉宇间微微透出一丝淡淡的喜气,
"难怪我一见这个孩子就觉得喜欢,原来还有这层缘分。此次北上长安,往后再难听到师太讲经,这个孩子因为腿伤就得以留在师太身边两年,聆听师太教诲,也算是福缘深厚了。"
"哦咪陀佛"静慧师太双手合十,低低的年了一声佛号。
"李施主开朝改代,救万民于水火,做的是天大的功德,夫人前往长安,只要心中有佛,就是天下苍生的大福了。"
万夫人低笑了一声,连忙推辞一番,晓禾站在那里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说着一堆不知所云,莫名其妙的佛理。只感觉天地间很静很空旷,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很远,仿佛一只被人死死抓在手里的风筝,连根线都没有,想去哪里,都是身不由己的。
长安吗?长安
经过了一日的马车颠簸,晓禾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李府位于太原的主府,晋阳宫。
晓禾周身痛,头脑迷糊,脸色苍白,活像大病了一场,春兰见她这样,也不便带她去向万夫人请安,于是找了一个宫人,嘱咐了几句带晓禾姑娘下去休息好生照料之类的话,便匆忙而去,晓禾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是福是祸,先睡一觉再说。
晓禾随着那名宫人由后门入园,经过依屋舍而建的一道九曲回廊,沿途园林美景层出不穷,远近房屋高低有序,错落于林木之间,雅俗得体。
"姑娘请这边走。"操着一口太监特有的阴柔嗓音,宫人指引着晓禾穿过一个角门,绕过一道壁影,一座幽静的院落呈现在晓禾的面前,晓禾正暗自奇怪太原这个地方怎么会养着太监,那名宫人已经打开了其中一个屋子的门锁,走了进去。
"以后姑娘就是住着了。"
晓禾也随之走了进去,刚一进门,便是一个前厅,只见室内布置着一式红木家具,桌上放着文房四宝,靠墙壁的一侧柜架满是古玩摆设,在宫灯的映照下,金碧辉煌,分外好看,墙的一壁还挂了一副对联,
上书:立品如岩上松,必历千百载风霜,方可柱明堂而成大厦
俭身若璞中玉,经磨数十番沙石,及堪琢玉玺而宝庙廊
向里却是一间卧房,布置的也是古色古香,透出富贵与书香兼备的气派,门口处摆着的也是一套红木桌椅,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雕花大床,长长的垂下罗帐。
"姑娘先歇着吧,呆会会有人来送晚膳,迟些时候夫人可能会传你,别睡的太早了。"
晓禾心中虽有千百种疑问,却也知道无论怎样此时也不是问的时候,况且即便是问了,也不见得会得到答案,于是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却只见那太监提着灯笼的背影绕过壁影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即便是晓禾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种屋子断断不是给下人住的,这院落独立,环境清幽,房间堂皇典雅,即便是主子,若是不得势,八成也是住不进来的吧。如今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资格住到这里呢?两年前的那场风波刚刚过去,李氏王朝刚刚有了一个规模,正是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时刻,万夫人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叫来,甚至还要带往长安去,硬生生的李家兄弟之间插上一把刀呢?难道真的只是想让她来抄抄经书,可是自己什么时候在静慧师太面前表现过什么慧根了?
"算了!"晓禾一下子倒在床上,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身子,多想无益,没准只是万夫人感激自己曾经救过她儿子,不忍心她继续留在庵中过清苦的山居生活,于是寻个借口把她接回来享享清福,而静慧师太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把两年来干吃饭不干活的家伙给推了出来,再者,万夫人近两年在李家地位越来越高,弄个好房子给救命恩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样想着,晓禾心里便舒坦了很多,她站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和衣躺在床上,害怕一会万夫人召见,也不敢睡实,只是躺在那,天马行空的乱想着。
万夫人近年来在李府的地位的确是上涨了。这两年来,晓禾虽然一直在庵中,却也从上山送米送菜的杂役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李府的消息。两年前,李渊亲率甲士三万,出太原,长子建成,次子世民,五子智云等随行,留四子元吉守晋阳宫。名义上李元吉虽是太原都督,可实际上却是终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军中事务大多由司马刘德威代理。而晋阳宫里,也渐渐由李渊留在晋阳宫的姬妾中的万氏主事,李渊的原配窦氏已死,其余姬妾中便已万氏为。况且万氏之子李智云又是李渊众庶出子女中唯一一个抵掌兵权的,又颇得李渊信任,万氏母凭子贵,自然水涨船高,地位日隆。"唉"晓禾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两年来,历史仍旧以它原有的轨迹缓缓的向前运行着,区别只是李家的每一次战役,没一个转折都会加上一个李智云的名字。可是为什么后世的史书上没有提到李智云的一言片语呢?可是如果没有她的到来,李智云早就该如史书上所说的于河东前往太原的路上被长安留守阴士师所杀,或者是死在他两个哥哥为他准备的棺木中。不管怎样都不该有后来的事情。可是如果那样,历史又该怎样进行下去呢?这些过去早已生过了的事情又为何仍旧真实的存在着?历史究竟是个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是否无论怎样改变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呢?这些问题晓禾这两年来已经想了无数遍了,可是想来想去,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或者这本身就是笔糊涂账吧!即便是此时此刻爱因斯坦突然蹦到眼前,八成也是一头雾水吧!
窗外的月光皎洁如水,柔柔的透过窗纸投在晓禾的脸上,晓禾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过会,便沉重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