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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宣帝的这招误导视线很是厉害,三两下便夺回了主动权。
他也把司马洛逼上了虎背,就算司马洛在赛马场上赢了他,只要洛提的是赐婚以外的要求,甚至是与赐婚相悖逆的要求,届时不仅晋平长公主、更是整个皇家颜面尽失,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大发雷霆,继而借题发挥,再治司马洛忤逆之罪。所有的人,只会认为是司马洛不识抬举,却不会非议宣帝的言而无信。
这一点司马洛应该估计得到,他却是以不变应万变“关于臣的心愿,还是待到臣赢了陛下,再说不迟。”
汉宣帝再将一军,浅浅一笑“洛好像笃定会赢朕似的。”
司马洛依旧是雷打不动的一句“臣不敢。”
“也罢,朕便准了你的提议。”那浅笑里,闪着精光,危险的讯号“不过,既是作赌,赢了自然要赏,但输了,又该如何?”
“倘是输了,自当愿赌服输,洛听凭陛下处置。”司马洛倒答得干脆,却是听得我心下一坠。
如果宣帝又把他关进天牢,那我不是白忙了一场。这样想着,我倒情愿他放弃所有,哪怕自暴自弃,只求他安安份份娶了公主便是。
因为我只做好了他另娶他人的心理准备,却万万不能承受他再临险境的打击。
“好!”汉宣帝便像是等着他的这一句,长身而起,大笑出声“如此,才比得有意思,有劲头!来人,备马!”
他的笑过于突兀,突兀得一下子凝重了气氛,就连待嫁心切的晋平长公主亦觉不妥,不安地瞧了瞧司马洛,又瞧了瞧汉宣帝,最终将美目定在洛的脸上,惶惑无依。
我心中一动,看来司马洛魅力不小,短短几日便让又一个美人儿情根深种。说不定待会儿,一旦闹僵了,我还可以利用她,为司马洛说说情。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连情敌都要拿来利用,我疯得无可救药。现在想想,不是司马洛欠了我的,而是我欠了他。上辈子、上上辈子恐怕欠下了很多未了的债,这一辈子我要这般地来还他。
红楼梦里的林黛玉,也不过就是要还贾宝玉一生一世的眼泪,而我呢,我比她可悲,我还的岂止是眼泪?我把整个自我都搭了进去,我不知道将来我还会为他牺牲些什么,若是贫穷如我还有东西可以牺牲的话。
“子服,你希望朕,是让他赢,还是让他输?”汉宣帝临上马前,走过我身边,陡然止步,低低地问我。
我憎恶他这满满的胜券在握,虽然心知肚明,在那皇权压迫下的我们,生死都操于人手,无论做多少事用多少心机,我们都没有赢的可能。
在宣帝俯身凑近我耳边的同时,司马洛已然牵着马,步向围场中心。依着他的侧影远望,是浩渺无边,晚秋淡的云烟,铺展开来,漫延到天际。苍劲的青,寒凉的碧,是此刻的天,也是他的眼。
只是当这寒凉、苍劲转向我的时候,便像那天空被云烟遮住了一般,司马洛的眼里溢出清浅细致的温柔,抚慰着我的双眸。
他用眼神告诉我,他要我宽心,他要我相信他不会为了不娶公主,而去犯愚蠢的错误,他是有计划的,有把握的。他能够用他的计划,令宣帝不得不收回成命。
好吧,就算这抚慰是自欺欺人,我也由着他来欺,由着他来骗。他要我宽心,我就不担心;他要我相信,我就深信不疑。
没关系,即便他犯下愚蠢的错误,还有我来弥补,即便是捅出天大的窟窿,我也会逼自己变成女娲,补天的女娲。
所以,我无所畏惧,无所畏惧的我给宣帝的回答是:“当输赢当真掌握在了陛下手里的时候,子服再来答陛下的这个问题。”
汉宣帝应该非常生气,他应该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我只能说应该,因为我没有看他的脸,我看不到他的脸,我的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
“在子服心里是希望,陛下赢,还是司马大人赢?”
耳边又响起上官太后的声音,我仍是将目光锁定那个已翻身上马、金鞭高扬的身影,那般的潇洒自如,那般的卓尔不群。
“太后此言差矣,便是子服希望,这输赢就如子服所望么?太后不是一直也希望子服做不成皇后么?一连两次的精妙布局,不是也没能令太后如愿么?”
身侧再无人应答,想是我又将小太后气了个七窍生烟。
远处,宣帝和司马洛的赌约,还在继续。
嘶骑渐遥,踏出征尘不断,浮尘蔽目,我却还是认得清他远去的踪迹,便是他走得再远,我也认得清。不但认得清,我还感同身受。
我感受得到他纵马驰骋、竞逐西风的快意,还有那抬头碧落、啸入青云的酣畅。
司马洛应当如此快意,如此酣畅,头顶苍穹、天连绿草,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我也不能,更不要束缚他。束缚了他,他就不是司马洛,不是司马洛,我这苦心又是为谁?
于是,我改变了决定,既然他不想娶晋平,我何必再勉强他?如果他的计划没能成功,便是死光了我全部的脑细胞,我也会为他再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我会做到的,我不会再去考虑有没有赢的可能。便是不可能,我也要把它变成可能。我的存在,我一个现代人存在于西汉,这就是不可能变成可能,最好的证明。
便在这时,忽然,视野中,那难分难舍、不辨先后的两骑马,其中一匹,慢了下来,是司马洛的。汉宣帝很快便超越了他,一马当先。可他却似乎并没有着急追赶,反倒回过头,望向看台这边。
是直觉,是女人的第六感,我肯定他是在看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透不来气,再也按捺不住,管不了别人会有怎样的惊异,我拔腿冲出人群,朝着他的方向,我跑向他,恨不得一步奔到他的身边。
骑在马上,仍在疾驰中的司马洛看到了我,或者说是找到了我,尽管隔得还很远,可我看见了他嘴边的笑,依然是三月桃花、暖阳温煦的笑,笑出了桃花竞放、春意盎然,但眼角却是冬日雪梅的不屈不挠。
他的唇,依稀动了起来,像是要对我说话,不,他的确是说了一句话,可该死的,我们隔得实在太远,我听不见,听不见!
然后,仿佛,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子,又狠抽了一鞭。那马儿吃痛,越发玩命地撒开了四蹄。但是,但是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缰绳,他的身子,在那马背颠簸着,颠簸着。忽地!摔下了马,当然,你也可以说,他是,孤注一掷,跳下了马。
骏马悲嘶,绝尘而去。
我没有办法再往前迈上一步,眼皮好重,重得不能再睁开,睁开眼看着,看着司马洛像个,像个没有生命的,什么,什么一样,骨碌碌地滚了几滚,倒卧在了那长草凌霜处。
闭上眼睛,满脑子还是司马洛,他最后的一笑,他最后的一句话,一遍一遍地回放,便在这一遍一遍的重温里,我终于看清了他的口形,他在对我说:“子服,我,不会一错再错。”
***
三日之后,这样一个消息几乎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誉满京都的当今名士司马洛,在与陛下骑射之时,意外堕马。虽性命无忧,却碎了腿骨。
故此,丰神俊朗文采风流、当世第一美男子,往后只能拄拐而行,成了一个又可怜又可悲的瘸子。而他与晋平长公主这段即将水到渠成的姻缘,也由于那场意外,不了了之。
给读者的话:
如果,有人想骂我的话,好吧,那就骂吧。如果骂完了,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宁愿司马洛娶晋平长公主,还是像我设定的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