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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觉得,我和宣帝之间,便像是一场战争,攻心之战。他想攻破我心里最软弱的地方,我也想攻破他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只是,我们的目的,却有着天壤之别。
“朕从没想过要杀他。”
“陛下将他送到塞外,他迟早也是一死。与其熬死病死在异乡,倒不如给他个痛快,一刀杀了干净。”
“那你要朕如何?”
“陛下是天子,谁敢凌驾陛下的意志?自然是陛下要如何,便如何。”
“那你今夜来此作甚?”
“奏一支曲,带一句话。请陛下莫要忘了,曾经的患难相交,在陛下还不是陛下之时,那天地间的盟誓。”
“”“夜色已深,还请陛下早些回宫歇息,子服告退。”
我吩咐宫人撑船,汉宣帝陡然出声,叫住我。
“子服,朕可以不杀他,朕可以放他出天牢,朕可以将他官复原职,甚至加官进封,他依然是朕的宠臣,朕的知己,”话到此处突然转折“但是,朕有个条件。”
天牢重地,戒备森严,走进去,打开一重重的铁门,浑浊的空气,阴暗的光线,司马洛便在那牢房里,席地而坐。
宣帝倒没有过份苛待他,将他单独关在了里间,与别的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隔离开来。很安静,不受打扰。
司马洛背对着门,听到我的脚步、狱卒开牢门,他都未曾动过一动。我几乎要以为,他已然坐化,坐化成仙。
“洛。”
快要坐化了的仙人蓦然惊醒,却不能立刻从长久的僵硬麻木中摆脱,他困难地移动着他的头,一点一点向后,终于,与我,目光交汇。
那一刻,他的目光让我心疼。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慌乱地起身,他张嘴,唇瓣做出了口型,却蓦然地停滞,发不出声,眼神开始悲哀,悲哀而无力。
我读出了他的唇形,我知道他要叫我什么,我也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停滞、眼神悲哀。
“洛”莫名其妙地哽咽了,却在把那哽咽拼命地遮掩,不让它显现在声音里,因为我要给他力量,我要尽我所能减少那悲哀。“洛,你有资格,唤我子服。”
有什么冲出了司马洛的眸子,那样的猝不及防,他也在拼命地遮掩,因为他不想让我变得和他一样悲哀。
偏过视线,好一会儿,才又转回到我的脸上,他已经准备好了笑容,他笑着唤我的名字。
“子服”
司马洛的笑,从来都是桃花嫣红,现在却像那花败的残枝映在水里的影子,那样地不真切,唯一真切的,是酸楚。
那面若冠玉的精致脸颊,如今只剩下了倨傲的颧骨,倨傲而孤独。至于曾经倨傲不羁的下巴,则满是拉杂的胡碴,拉杂得潦倒。绸缎的外袍沾着草屑,大块大块的污渍,晦暗了原本的光鲜。在他的脚边远处,我看到了他今天的午餐,一只肮脏的碗,一碗馊水样的汤饭。
这所有的所有,都让我坚定了决心,这里不是司马洛应该待的地方,我要把他弄出去,只要他出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子服,是来为我送行的么?”不管如何遮掩,仍是掩不住那伤感,虽然伤感,却满足。“能在离开长安之前,再见子服一面,陛下终是厚待了洛。”
厚待这个词,绞扭着我的心脏,不过,这点痛楚,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
尽量地高兴起来“洛,我不是来为你送行,你也不会离开长安。”
司马洛却把我的话当作了安慰“子服何需瞒我,我知道陛下已打算下旨,将我充军塞外。”
很奇怪,他知道了,却还是没有怨恨。
“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已然改了心意,他答应,不日便会赦免了你,官复原职。”
“赦免?陛下赦免了我?”司马洛的声音里,有满满的不可思议“陛下怎会轻易便赦免了我?他,原谅我了?”
他的眼神,登时亮了一些,求得宣帝的原谅,应该是他现下最大的心愿。
而这个“原谅”却接着之前的“厚待”继续在我心里折腾着,折腾得我几乎没有勇气再说下去,硬生生地收回眼光,从我魂牵梦系的那张脸孔上收回,我不敢看他的眼神,看他的眼神,我说不出下面的话。
“他让我告诉你,他可以谅解你、赦免你,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
“他的条件就是,”我狠一狠心,蒙弊我自己,把那难于启齿的、不想启齿的,一鼓作气倒了出来“他要为你赐婚,为你和晋平长公主赐婚。”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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