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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正文第三一七章
荣烺抚摸着骏马柔滑黑亮的脖颈,轻轻拍了两下。宫人捧来胡萝卜,荣烺拿一根亲自喂马儿吃。
马儿温顺的去舔荣烺的手,荣烺哈哈直笑,侧过头对刘家族长说,“倒是听闻你家擅养马,不想马养的这样好。多谢你们的心意。”
鹰城刘家是世代养马的家族,刘族长谦道,“能入殿下的眼,便是草民的福分。”
“你家的马很好,更要紧的是心地也好。”荣烺道,“我听说多亏你家组织牲蓄帮忙运输粮食药材。”
“同属河南道父老,草民平时也没少来往开封做生意,既知道便没袖手的道理。”兴许是养马的缘故,刘族长说话都透出一股子豪爽,荣烺素来喜欢爽快人,问颜相方御史二人,“你们看刘族长送我的马如何?”
二人自然称好。
的确这马不论头颈、体型还是四肢都是一等一的骏马。
秦知府道,“黄河以北,民间养马,不是臣吹牛,刘家称第一。”
颜相凑趣,“殿下不妨试骑一二。”
“我正有此意。”
颜相看刘族长一眼,刘族长立刻欣喜上前,亲自为荣烺牵马。秦知府有些担忧,“这马是不是有些高了。”
“殿下骑术应没问题。”
方御史也觉着这马比公主平时骑的要略高些,有些紧张的盯着公主,心里恨不能冲上前谏两句“殿下千金之体安危为上”的话。不过,估计他说了公主也不会听,索性没扫荣烺兴致。毕竟,家中女儿也会骑马。
荣烺漂亮的上马,从刘族长手中接过缰绳,就在这小校场跑了两圈。刘族长夸张赞叹,“曾在城中听闻公主殿下文武双全,尤擅骑术,果然名不虚传。我养马多年,这样精湛骑术都很罕见。”
颜相弯起眼眸,方御史性情刚正,瞥刘族长两眼,救灾那会儿看说话还挺正常的。秦知府笑骂他,“溜须过了啊。”
刘族长哈哈大笑,“是真的很棒。就是我家中女眷,现在会骑马的都少了。有殿下重开尚骑之风,相信很快就能在开封大街上看到女眷骑马的英姿了。”
“你这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家的马匹生意啊。”
“就是不为做生意。我也愿人人骑马。马多好啊,跑的起来像风一样……”
刘族长还没念叨完自家马经,见公主殿下骑马过来,他连忙小跑上前为公主挽住马缰。荣烺轻松跳下马,说,“这马骑着也舒服。”
刘族长赞,“殿下是懂马之人。”
“是你家的马好。”秋高气爽的天气,骑马格外舒服,荣烺道,“你送我这许多,我也骑不过来。”说着看向颜方二人,“今天见者有份。颜相方御史每人两匹,秦知府你府里断少了好马,不过,这匹是我赠的,你教化一方,官民都有侠义心肠,还请你收下。”
秦知府躬身一礼,“谢殿下赐马。”
“哎呀,不用这样多礼。”荣烺平常说话一惯随意。
刘族长见公主将他献的马转赐朝中大员,心中亦是欢喜非常。
刘家献了五十匹骏马给荣烺,荣烺是个大方人,除了当时就得赏赐的颜方秦三人外,此次参与救灾的巡抚知府知州将军,都得到荣烺赏赐的骏马。
因人才有千里马之称,故而,官员对赐马一事都极欣喜。
颜姑娘几人不必提,自然人人有份。余者,如擅医术的凌松、赵族长家的千金,都得到荣烺所赐骏马。
另外还有替皇家管理皇庄的张管事,也得到一匹赐马,把张管事激动个不行。
商都城的郑家族人也来了好几个,以及洛阳城杨家族长,也都受邀前来。他们都是真正帮了忙出了力的,荣烺亦多有赞许。
正式的立碑仪式那日,是个天郎气清的好天气。
所有参与救灾、援助救灾的官员、大夫、士绅、学子、商贾、僧尼道人,以及各街各坊的代表,都到了。另外还有许多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在松柏掩映下,一个个刻满名字的石碑排列成林。
荣烺站在搭好的高台上,自河南巡抚开始,每个人在救灾过程中出了多少力做了多少事,她都一清二楚,那寥寥数语落在各人心间,他们便明白,公主殿下是真的了解他们付出了多少。
这样的天灾面前,每个当时救灾的人不会考虑到今日朝廷的表彰。但,朝廷记得他们的付出,他们便打心底觉得,心里暖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们为救乡亲父老,出了一份力。
而这一切,朝廷知道,大家知道。
从官员开始,一一表彰后是士绅、学子、商贾、僧尼道人……每个要表彰的名字,这个名字代表的人做过哪些事,荣烺连文稿都不用,便说的无一丝错漏。
她正年少,自幼爱宠长大,满心的爱多到用不完,言语间的真挚无一丝作伪。而情感是可以传递的,公主的真诚与赞赏,每个人都能收到。
因为,哪怕要留守在官衙不能来参加的官员,也都收到盖着公主印的银丝梨花签,上面写有公主的致意:
致XXX
感谢参加开封城的救险。
落款是公主的朱红印鉴。
也有不能亲来的女眷,一样可以经由官府的快马,在家收到公主的信签。
每一个光荣的名字都可以在石碑上找到,及至立碑仪式结束,荣烺带着官员们离去,碑林这里都热闹了许久。
许多人伫立于此,或是寻找自己的名字,或是与亲朋一起缅怀那些艰难与共、携手互助的岁月。而这一日,会永远留伫许多人心间,成为他们此生经久不灭的记忆。
立碑结束后,荣烺就要启程回帝都了。
她离开开封城那一日,那个热闹劲儿,荣烺还是有点小虚荣的。非但城中各官员在河南巡抚河南将军的带领下相送,本地士绅、商贾、学子、僧尼等众人,另外受邀来开封的外地士绅、商贾等听说公主殿下近日就要回帝都,他们也没急着回家,俱要送一送公主殿下,再各忙去。
还有无数开封百姓涌上街头,荣烺一看这架式,当下只恨穿着礼服,也不能出去骑马跟大家打招呼。她就从打开的车窗里,笑着朝大家挥手。
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还有人喊,“殿下以后常来啊!”
也有喊,“殿下千岁平安!”
公主殿下来开封这大半个月,足迹走遍开封城每个坊区,就连受灾严重的村县,听说公主殿下都亲去看了。
还摘了个无能县太爷的官帽子。
另外,公主殿下对咱们开封的美食、绣品、贸易等都多有欣赏。
免去咱们三年粮税,一年商税。
给咱们开封书院捐银子。
还有……
将咱们的名字镌刻于碑林之上。
许多百姓追随着公主殿下的仪驾,一直送出数里远。颜相令侍卫官过去辞了三回,百姓们方留住脚步。
此事告知荣烺,荣烺也怪感动地,“哎,看到百姓们,就更要好好的治理国家。不然,都对不住百姓的信赖。”
方御史闻此言大加赞同,“殿下此话甚是。百姓最淳朴不过。”
方御史也是神清气爽,无他,临出发前,开封城的乡绅们商量着,贷给百姓的银钱不好免,但二十万两银子的药钱算他们的心意,捐给朝廷了。
意思就是,免了二十万债务。
其实方御史原想再多免些的,他还去找荣烺嘀咕了。荣烺说他,“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立刻就还钱,开封城经一年就能缓过来的,四大银号不捐了五十万么,里外一算,剩下的债务有限。你也给乡绅留些余地。”
方御史这才没继续唧咕。
秋风拂过鬓发,颜相想到昨晚去赵珣府上拜访之事。
赵珣将颜相迎入书房,“我以为你不来了。”
颜相道,“总得先公后私。”
其实俩人在巡抚府见过不知多少次,只是像这样正经坐下来说话就有限了。老友对差使向来尽责,赵珣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取出茶具,亲自泡茶,“不要太忙,身子最重要。”
颜相接过茶,嘟囔一句,“我还以为你得笑我呢。”
“有秦先生在,你就完全不显好笑了。”赵珣笑。
早在得知公主殿下要驾临开封时他就笑过一回了,这样的意见竟然能在内阁达成一致。许多人因颜渊首辅的身份将他视作太后一党,赵珣并不这样看。
但颜渊有个坏习惯,他要给你什么却总不会轻易让你得到,他会设个小圈套或者放在你踮起脚才能够到的地方。
结果,原本为陛下或者大殿下铺就的政治舞台被公主得到。
或者更多人认为这次的舞台是给大殿下准备的,如果是颜渊的话,首选应是陛下才对,大殿下是备选。
结果,中选竟是公主!
一想到这事赵珣简直可以笑上小二年。
不过,如今有了更好笑之事,“今日殿下在碑林讲话,秦先生那满脸忧愁,我都不忍心看,万一笑出声来就不雅观了。”
颜相好笑,“那得多谢你为现场考虑。”
“不用谢。”
这种厚颜无耻的“不用谢”也只有赵珣能应答的这般流畅自然。
“你没去拜访先生?”
“我干嘛去拜访他。就一座师名分。”
颜相真想说,阖着老子的信都白写了啊!
赵珣轻轻碰他手臂,“你不喝茶么?茶快凉了诶!可惜我这好茶。”
颜相的死亡视线扫过,他现在只想把茶盏咣咣砸赵珣头上!
赵珣坏笑,“你敢动手,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消息哦。”
颜相只得端茶喝两口,长叹,“真是祸害遗千年哪。”
赵珣未令他久等,自密匣中取出一份调查文书递给老友,“没什么用的结果。是赵家一个做行商的远亲族人鼓动了赵家人,他们才会觉着公主年少好说话,去围堵公主想求得恩典。赵家经这次清理应该没人敢,也没能力再冒头了。那个行商的尸身在汴河洛阳河道发现,具体哪儿遇害,应该是出了开封的事。”
颜相接过卷宗,一目十行看过。早在赵尚书族人围堵公主时,颜相就觉着这事恐怕不简单。他在开封城不如赵珣方便,就请赵珣帮着查了查。
官场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凡处理不好,难堪都是轻的。上次百姓围堵巡抚衙门便是前车之鉴。
不过,公主处置的相当好。
朋友间不必言谢。
“我明天回帝都。”
“哦。”
天空雁鸣阵阵,前方深秋将至,颜相微微眯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