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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她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有人在作恶梦。原以为是小凯,但仔细一听,那呼喊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小凯。
心心蹙起眉,有些担心地,她披上薄外衣,拿起摆在床边的拐杖,挣扎着站了起来,缓缓地往那恶梦的源头走去。
是若石。
站在房门口时就听见了他无意识的呼喊。
她听不真切,只能从含糊的梦魇中捕捉到几个比较清晰的字句。
“妈妈别走,不要离开我”
困在梦中的他蹙结着眉头,眼眶溢出眼泪,表情脆弱得像是个孤苦无依的小男孩,就像是小凯每回梦见思思丢下他时的模样。
心心有些讶异。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大男人像个小男孩那样的害怕?难道若石他也有不堪的过去?
如果现在是小凯在作恶梦,她一定马上跳上床将他抱进怀里,替他赶走梦里的怪物。通常她不会大声叫醒小凯,因为那会让作恶梦的人在突然惊醒时,因为梦境中断而陷入一种无法自拔的痛苦和恍惚的状态中,久久不能平复,而那挥之不去的恶梦,更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无预警地来袭,带来更大的伤害。
而一个简单的拥抱,却能治疗梦中亟需填补的空缺。
可若石是个大男人,似乎不太适合那样做
“求求你,妈妈,我保证我会乖”若石痛苦地呻吟出声。
心心很舍不得,不再多想,她爬上床,试着将他抱进自己的怀里安慰他。
可韩若石毕竟不是个男孩,而是身材高大的男人,因此心心只能让他的头靠在自己怀中,轻声安慰:“乖,若石,别怕喔,恶梦去去,别怕喔”
当他眉头稍蹙时,她便再度轻声慰藉,还哼了以前常用来哄小凯的绿袖子那是一首有着温柔曲调的英格兰民谣,讲述一个国王爱上平民女子的凄美故事。是她的妈妈以前还在世时,经常唱给她们姐妹听的歌。
那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可心心至今依然难忘
她的手温柔地抚着若石僵硬的脸庞,试图把每一吋痛苦的记忆抚成平顺的线条。她不知道他有过什么伤痕,可是她不会让恶梦来伤害他。
她想保护他。
也许是她的柔声安慰进入了他的梦境里,使得原本辗转不安的男人逐渐静了下来,沉重呼息也渐渐稳定。
小手轻轻抚摩他紧绷的面颊,赞叹造物主对这个男人的精雕细琢。他有一张十分迷人的嘴唇以及一对覆盖在长长睫毛下的深邃眼眸。
忍不住想像起这张脸庞的童年岁月,应该是个可爱到不行的男孩吧。只是现在,那男孩长成了一个英俊的男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原本应该紧闭着的眼睛竟然睁开了。
与他四目相对之际,心心蓦然一惊,被看得心慌意乱,像做了坏事被逮到的现行犯一般,第一个念头是想赶紧逃走。
她、她绝对没有邪念。她没有一直偷看他好长好长的睫毛,也没有对他优雅的唇形产生妄想。哇,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到底在做什么呀?
慌乱中,正想溜走,然而一双长臂已牢牢圈住她的腰。
“别走”
心心屏住呼吸,看着若石的手臂紧紧地圈住她,还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在她的胸前然后便一动也不动了?!
这、这她该有什么反应?
“若石?”她轻轻唤了声。“你醒了吗?”
她等候了十秒钟,没有回应。于是试着又叫唤了声,但他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犹豫了片刻,她悄悄将环在腰间的手臂挪开。
但没一秒钟,那双手却又围了上来,甚至还圈得更紧。
这、这样会让人误会吧?她只是想安抚作恶梦的他,不是想来偷袭啊!她可是尽力地命令自己忽视他只穿着单薄的夏季棉质内衣和长裤的事实哩。
可现在情况怎么反而变成好像她才是被人抱着安慰的那一个?眼前这姿势,分明是她整个人被抱住不放啊!
“若石?”她再度试着离开,然而他依然文风不动,只是一味地像个耍赖的孩子那般赖住她,不肯放手。像孩子捉住心爱的玩具般,任谁来动都不依。
心心推他不动,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她屏住呼吸,不敢用力吐气,怕胸前的起伏挤压到他的脸颊,怕心跳跳得太过剧烈,打破此刻的魔咒。
“别离开我”他睡意浓厚地轻喃。“妈妈”
妈妈?心心怔住,没再试图推开他。
原来,他没有醒过来,而是将她当成了他的母亲了呀。虽然她不晓得若石的妈妈究竟做了什么,可当她听见他像个男孩那样无助地在找寻母亲时,她真的为他难过得不得了。
低头看着怀中的睡脸,欧阳心心叹了口气。
“睡吧,我不会走的,若石。”等过了一会儿他睡得熟了,再离开吧。
然而圈在腰际的那两条手臂却始终都没有松开。
过了好半晌,连心心也抵挡不住睡意,忍不住偎着他温暖的躯体,睡着了。
“心心?”才睁开眼睛,小凯就习惯性地寻找心心。
可房间里到处看不见心心的身影,这才想起,原来,他已经长大了。
自从进了幼稚园以后,他便坚持要自己一个人睡。因为花子说她都一个人睡,还笑他没志气,都五岁了睡觉还要人家陪。所以自那天起,他就告诉心心他也要自己一个人睡,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心心笑着说他好勇敢,替他准备一张小小床和一个房间。可是晚上房间里好黑好暗,他好几次都吓得作恶梦,让心心跑来帮他赶走床底下的怪物。他不敢跟花子说他床底下的怪物是心心赶跑的,只好告诉自己,一定要赶紧勇敢起来,以后换他自己赶怪物,保护心心。
想是这样想,可是还是习惯一睁开眼睛就想看见心心啊。
天才刚亮,小凯已经醒了过来,穿着青蛙睡衣跑进心心的房里。
可是心心不在房间里。他又跑到厨房找,可心心也不在那里。他心慌起来,开始到处找寻。
“心心,你在哪里?”小凯小小声地喊着。突然想起睡在外公房里的若石叔叔,他顿住脚步,两条短短的腿咚咚咚地跑进叔叔房间,才推开没有上锁的门,就发现他想找的人都在里面,这才收起慌张,安了心。
原来叔叔和心心睡在一起。
大枕头上,叔叔一只手抱着心心,两个人头靠着头,看起来好亲近。
突然有点后悔说要自己一个人睡的决定,他好想跟心心还有叔叔一起睡喔。
站在床边考虑了半晌,他爬上宽大的床铺,试图在不吵醒两个大人的情况下挤进相拥而眠的两人之间。他想被心心和叔叔抱着睡,因为感觉好像很安全很温暖的样子。可他才偷溜上床,叔叔就醒了。
他知道叔叔很浅眠,有人靠近就会醒,不像心心常常一睡着就睡得很沉,很像睡美人。他看着叔叔张着惺忪的眼睛看向他,又看了眼心心,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让出位置。最后,叔叔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让出中间的小小空位。
他眼神一亮,好开心地挤进两个大人之间,让叔叔拉起薄被盖住他们三个人。叔叔强壮的手臂越过他,拥住心心,也拥住他,像棵大树一样,保护着他们。
哇,好棒喔。他们一家人睡在一起耶!
真希望今天是星期日,这样就可以睡很久了。
可惜今天是星期四,离他平时起床准备上幼稚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喔。
闭上眼,小凯轻声询问:“叔叔,你帮心心赶走怪物了吗?”
若石已经醒来,轻轻拥着身边的一大一小,鼻端嗅进身旁女子的发香。看着小凯,他微笑低声道:“没,是心心帮我赶走了怪物。”
韩若石清楚记得昨夜是谁用温柔的语言与歌声替他驱走过往痛楚的回忆,也记得埋首于她柔软胸前的感受。当下,就算被当作耍赖也罢,他不想放她走,也放不开手。
小凯了解地点点头。“心心很会那个。”
“嗯,她做得很好。”
大男人与小男人,彼此心照不宣地微笑着。
“我好爱心心。”小男人幸福满满地说,期许着大男人的回答。
大男人眼神如墨,心绪流转其中。“我也是。”
小男人满意地闭上眼睛,专心再睡一小时。
大男人则睁着眼睛,舍不得放开眼前的幸福,怕一眨眼,幸福会不见。
几天后,清晨,日式老屋的外头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棒着不透光的车窗,三双眼睛瞠目瞪着老屋前的景况
韩若石牵着小凯的手正准备出门。没几秒钟,小凯转身回到屋前,让那名相貌清秀的年轻女子亲了一下脸颊,而后用力地挥挥手道了再见,又奔向韩若石,将手塞进若石的大手里。
两个人正要走向停在屋后的汽车,但没隔几秒钟,韩若石突然停住脚步,他放开牵着小凯的手,大步走回屋前,在那年轻女子错愕的面颊上印下一吻后,才猛地转身回到小凯身边。
半晌后,脸上挂着微笑的他终于开着车,带着小凯离开了
“五百块,赌小凯是他在外头偷生的儿子。”车里,率先出声的人正是蓝诺,他坐在驾驶座上,眼睛瞪得好大。
“一千块,赌那个女人就是超可爱小凯的妈。”坐在副驾驶座的林妙洁爽快地丢出一张千元大钞。
坐在后座的辛卓安则捡起那朝他的脸丢来的两张大钞,收进自己口袋里。“既然没有人要做庄家,我只好委屈收下两位的赌注了。不过我不认为若石会在外头偷生孩子,他一直都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如果有了孩子,他早已结婚了,不可能还发生过温丽薇那一段插曲,在与女性的来往方面,他一直都很谨慎。”
三人陷入沉默。
一个月前,若石临时将公司要务交代给他们几位执行主管,自己请了几天假,后来又几乎不在公司里办公,反而将工作带走,并且搬离他自己的公寓。
在这一连串不正常的举动下,他们便下定决心要找出真相。可连续观察这一阵子下来,却看见了教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他们已经知道那个年轻女人叫作欧阳心心,男孩的名字是欧阳凯,却不清楚若石跟他们的关系。当然,找征信社来调查便可以很快地厘清真相,问题是,若石不会喜欢那样。他一向很注重隐私,不会喜欢自己成为被调查的对象。
然而身为朋友,又不能放着不管,因此三人才会出此下策,自己偷偷跟踪观察若石,想了解他这阵子行为异常的原因。
很显然的,这名叫作欧阳心心的女子是个背景平凡的普通人。蓝诺有点担心地对其他两人说:“你们想,万一若石的祖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年若石的母亲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例证,而结果却是一场悲剧,如果若石又跟他父亲一样,选择了一个平凡人当伴侣,恐怕在一开始就不会被祝福。
“虽然学长搬出来自己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老太太那里其实还关切着,并没有真的像外传一样,祖孙俩到了决裂的地步。”妙皱着眉说。
卓安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继续替他瞒下去吧。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其他人暂时不会发现异状的。”
蓝诺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我想若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甚至连我们都瞒,是因为他很珍惜这对母子吧。”
妙做了个比较感性的结论。“我从来没看过学长他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刚刚有一瞬间,我真的以为他们是一家人。”
卓安微笑。“看来若石找到了他真正的向往。说实在的,我还满羡慕他的。”
蓝诺发动车子,准备驶离现场。“所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卓安点头。“除非若石自己开口要我们帮忙,否则我们最好别急着介入。”
妙仍有个疑问。“那个女人知道若石学长的背景吗?”
蓝诺与卓安异口同声道:“我想那不是最重要的事。”
妙瞪着眼。“怎么会不重要?两位都不看乡土剧的吗?平凡女子爱上隐瞒身分的富家子,身分揭穿后产生误会”
“你似乎很闲啊,妙,居然有时间看乡土剧!若石不是交代你在一周内核算出公司下一季所有海外投资的总预算?”卓安好心提醒。
妙扬唇笑道:“那种事花不了太多时间,任何人都别想剥夺我收看芭乐乡土剧的乐趣。”
蓝诺笑得眉毛发抖。“原来你夜晚这么寂寞啊,居然沦落到用芭乐剧来打发时间!或许你可以考虑把自己推销出去了,小学妹。”
蓝诺只有在开玩笑时才会叫妙洁“小学妹”因为她最不喜欢被人叫“小”感觉很幼稚。
是以她大方地赏给两个男人各一记白眼。“我以为你们知道我抱持不婚主义呢。”
卓安微微一笑。“那不是很可惜吗?”
蓝诺则道:“唔,或者这种选择其实造福了广大的男性同胞。”
“怎么说?”卓安问。
“免于被女王陛下奴役”话未说完,一记栗爆打断了蓝诺的调侃。
懊女王傲视群伦地命令:“专心开车。”
“唔”女王出马,男人噤声。暴力女啊
十一点了,快中午了。
欧阳心心自工作的书桌上抬起头,心思从西班牙的瓦伦西亚回到新店山区。手边翻译的工作正巧是西班牙文,那使她想起年少时在瓦伦西亚结识的朋友。
曾经她承诺要写信给阿丽思,可又担心会收不到回信,因此一直没有告知阿丽思她后来的下落。而经过这么多年了,她想说不定阿丽思也已经搬离当初的住处,已经再也联系不上了吧?唉
抽回心思,她看向窗外的老樱花树。
时值夏季,樱树绿叶荫地,随着微风沙沙摇曳。
当年会喜欢上这里,也是因为有这棵树的原因。
算算时间,若石也该回来了吧。过去一个多月来,他几乎都会在中午前回到这屋子里,然后他们会一起准备简单的午餐,吃完饭后,他会再度出门去送便当。
她注意到他不喜欢吃外食,每回买外带的食物,总是吃得很少。但每次他们自己做的菜,他又都捧场地吃光,不像是个挑食的人。
她不是没注意到他这个人很矛盾。
他看起来不像精于家务的男人,但却不排斥做家事。
他明明就是个高大健康的大男人,但有时又会流露出孩子般脆弱的神情。
他带来替换的衣服明明就不是什么名牌,但是每一件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型有款,合身得不得了。
他不让她洗他的衣服,只让她帮他烫衬衫和领带。大部分的衣物,他都会自己送到洗衣店里清洗,因为洗衣服实在不是他的专长。
但是心心没有那种习惯,在家里,她和小凯的衣服都是自己手洗的,所以很自然的,也想接手洗他的衣物。但是她现在无法久站,只好暂时将衣物交给洗衣机,只留贴身衣物自己清洗。
想起他第一次发现他的内裤被她拿去洗时,脸上露出的复杂表情,好像是想拒绝,可是最后又放弃了。这种矛盾,连带的使她也无法确定对于她顺手接管他的贴身衣物,他究竟作何感想。
唯一确定的是,她绝对是个很爱管家的管家婆!明知他终究会离开,可就是没办法放着他不管
低头看着自己渐渐能走动的腿,心里头倒数着时间。
再一个月或两个月?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吧。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拆掉石膏了,届时实在是没理由再留他继续住在这里。
她不是不清楚,他是在忙碌的工作里硬挤出时间来帮忙的。他比她晚睡,比她早起老天,过去她一向都起得早,可没想到前几天她竟然睡晚了,好尴尬!明明她是去赶走他的恶梦的,没想到却不小心在他身边睡着了。
醒来时,还好他已经不在房间里,厨房中传来他跟小凯说话的声音,让她有机会起床逃回自己房中,假装自己没有粗心到睡在他的房间里。真的好丢脸喔。
虽然不能否认的是,那晚她睡得很舒服很安稳,连在睡梦中都有一种踏实安全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
那让她有点不太愿意去想以后的事。
以后,万一他离开的话,会怎样?
真的可以放任自己去习惯另一个人如此短暂的陪伴吗?
“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猛地转头看去,就见他衣着整齐地站在她的窗外,像是已经看她发呆了一阵子。微风拂动他垂落额头的发丝,让她也想伸手去撩动。
回过神,想起他早上送小凯去幼稚园时那孩子气的颊吻,耳根忍不住发热起来。欧阳心心,注意你的礼貌!她训斥自己,怎么可以对家里的客人产生邪念?这种态度会令人不齿的!
“心心?”迟迟得不到回应,站在屋外的若石又问了一次。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他关切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她脸很红呢!
阳光洒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各种线条与阴影交织成神秘十足的影像。
心心别开脸,摇了摇头,但若石已经将上半身探进大矮窗里,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
一对上他的眼睛,她便心跳不已,觉得无法呼吸,偏又躲不开,只好由他将她看光。唉,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她的家庭医生啦?
“你好像有点发烧。”他拧着眉得出结论。
她脸红得更厉害。“我没事。”
但他已放开手,迈着大步绕过半圈子屋子走进她房间里,展臂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去医院检查一下好了。”一只大手摸着她有些发烫的额头,担心地说。
“不要,若石。”她捉着他的手臂,好用力的摇头。“我真的没事。”知道光这样强调无法说服他,只好又道:“可能是天气有点热的关系,洗把脸就好了,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敝啦。”她确实需要用冷水降温一下,但是像现在这样被抱在他的怀里,根本无济于事。
他盯着她看。“真的没事?”
她连忙点头,再深吸几口气,试图找回正常的自己。
“那我去拧条毛巾过来?”他将她放回椅子上。
“好。”深深吸了口气,吐出。
把这男人当成普通朋友就好,她提醒自己。可这真是一点儿也不容易。就像小凯才认识不久就爱上他一样,她觉得自己也不比小凯差多少。
无法理解的是,一向不为谁悸动的心怎会跳得这样快?一向平静的心湖,怎会如此轻易地泛起涟漪?
他也许是偶然投影的一片云,但问题是,映影的却是她的心啊。
他没一分钟便拧着冷毛巾回到她身边,眼中写满关切,让她几乎承受不住,连忙握住他就要代劳为她擦脸的手。
“若石!”没注意到自己提高了声音。
若石的动作忽地停住,目光询问地看着她。
心心一愣,他那怕被拒绝的眼神让她的心都揪紧了,她试着小心而谨慎地说:“我自己来,好吗?我的脚是受了伤没有错,可是我的手没事啊。”
他迟疑地交出手中毛巾,她得勉强自己镇定,手才不会颤抖。
他蹲在她身边,看着她擦完脸,而后沉默地重新接收毛巾,起身离开。
她吓到了。若石想。虽然很不情愿,可是他得给她呼吸的空间,他不想惊吓到她。如果让她发现,他对她也许他会被赶出去。
尽管认识心心不算久,但若石不是没有留意到,在感情的接受与付出方面,她其实处于一种失衡的状态;她不断在付出,但是却胆怯于收取回报。他好奇、也关切她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同时,也有些在意她拒绝接受他的付出。
他只是想对她好,心思剔透如她,怎会看不清呢?或者,她其实只是在委婉的对他说不?他们之间,只有他动了不单纯的念头?
若石强迫自己暂时离开,直到走到门边,他才扳住门板,回头道:“我去准备午餐。煮乌龙拌面好吗?上次你教过我,我还记得怎么做。”
他没有等心心回答就离开了,因此没听见她的道歉:“对不起”
怎么办?她好像伤害到他了。为此,她也跟着难过起来。该怎么解释她已经很久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了?
他正在宠坏她,让她依赖他。这很危险。万一情况失控,她不敢想像要有一天她的生活里没有韩若石这个男人的话,她会怎么样?还有,小凯又会怎么样?
懊下定决心了。再这样习惯下去,她会爱上他的。
吃午饭时,心心带着痛苦的眼神对若石道:“若石,我想该是你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他只是微微一怔,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食物,假装没听见她的逐客令。“你吃太少了,不好吃吗?抱歉,我拌料好像加太多水了,下次会注意一点。”
心心猛地摇头,连忙吃了好几口面条,以示捧场。“没有,你煮得很好吃。”他特别煮的面,光是那份心意,就足以为美味加分。何况她并不是挑食的人。
若石放下手中的碗,双肘支在餐桌上,微笑地看着她。“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的厨艺还称不上纯熟。”
他正在假装。她不是不明白,可难道就这样让他一直假装下去,丢下自己原有的生活来照顾她?这世上,能为另一个人付出到这种地步的,大多有血缘上的关系,比方说爸爸和女儿,比方说她和小凯,可是若石跟她,只算是朋友吧?
默默地吃完他为她盛的面条,心心这才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试图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庞。不行,她不能让他再待在她身边。
心心试着再度开口:“关于我刚刚提的事,若石,我很感谢你这阵子以来的照顾。如你所见,我复原得很快,也许再一个月甚至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真的很感激。”
若石的眼神逐渐转为幽暗,她看不出他现在的想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呃,我是想说,反正我现在已经可以拄拐杖走路了,生活大致上已经不成问题。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毕竟你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会耽误到你的工作的。”她惶恐地说,希望他能了解,她只是不想太麻烦他。
若石的唇抿成一线,很轻地开口:“那小凯呢?谁来接送他上下课?”
心心早已想好。“我可以请幼稚园的交通车特别开到山下来接小凯,早上我可以带小凯去山下等车。”山上交通不便,因此当初她才决定要自己亲自接送小凯。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稍作改变也无不可。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我留在你身边?”
心心直觉摇头。“并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因为太过喜欢,才会担心以后他的离去。“而是我担心小凯,”她说:“小凯很依赖你。”她也是。“他俨然已经把你当成他的父亲,一天没见到你,就会问个不停。”
上礼拜若石有事情外出无法回来,小凯才一天没见到他就频频追问。心心忍痛道:“小凯从小就没见过父亲,这你也知道,我担心万一他把你看成是父亲的替代品,以后你若离开了,他会比一开始就没有爸爸还要难过。”
“借口。”若石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有点生气地说:“心心,为什么不说实话?说说你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要拿小凯来当借口?”
心心脸色忽地发白。像是没预期被窥中心思的人一般,她有些慌乱地说:“那不是借口!”有些激动的,她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只靠着一只脚的支撑而有些不稳。她连忙将双手撑在桌沿,有些激动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种习惯了一个地方、一个人、一个环境之后,却又被迫远离那一切的失落!”气息不稳地,她继续说:“对不起,若石,我不能让小凯和我自己习惯有你在身边!”
无法再忍受看见他那张她好想碰触、安慰的脸,她拿起拐杖,脚步一拐一拐地走回自己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
被抛在身后的若石锁住她背影的眼神,看来既复杂又深邃。
“心心”他叹息出声。
那天稍晚,黄昏时,他去敲她上了锁的房门。
她没有回应。他站在她门外告诉她:“那我走了。秋秋答应帮忙接小凯。”
房里头的她原本正躺在床上,脸蒙在枕头里,听见他的声音后猛然一惊。隔着门板,她没清楚他的话,只听见他说他要走了。
“这么快”她难过地想道。虽说是她要他离开的,可至少该道声再见啊。
“若石!”她跳下床想追回他,可膝盖却承受不住,软倒在地上。她狼狈地打开房门,追到屋外,然而他已经离开了。
夕日照拂下,心心突然觉得好伤心她其实并不想要他离开的啊。
欧阳心心,你为什么这么胆小?你明明是这么的喜欢他
那天晚上,小凯连续问了好几次:“叔叔呢?”
秋秋接小凯回来后,与心心寒暄几句,关心她的复原情况,不久就离开了。
离开前,秋秋说:“他把你照顾得很好。”不用明说也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心心知道若石确实把他们照顾得很好。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被她赶跑了。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不敢打电话要他回来。虽然他的东西都还在爸爸房间里,可心心忍不住想:会不会其实他并不打算再回来?
打从今天中午的毛巾事件起,他们之间就好像出了一点沟通上的问题。
她其实并不是真心要拒绝他,只是有些害怕自己会陷得太深,所以才想先切断这份联系。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若石第一次没在这个家里过夜,这使她感觉、感觉很奇怪,好像这屋子里少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忍不住觉得老房子突然变得有些空旷,山区的夜晚也有些太过寂静。
而当小凯追着她问:“叔叔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时,心心发觉她好想哭。因为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也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回来。
仔细一想,除了他的电话号码以外,她对他的背景几乎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工作、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倘若有朝一日他换了电话号码,不再与她联络,她是否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之前有那么多的机会,她都不问清楚?即使只是朋友,也该知道他父母亲是否健在啊!
欧阳心心,你这个胆小表!你到底在怕什么?
其实她并不是这样胆怯的一个人。她敢摸黑睡觉,敢做很多事情,唯有遇到自己最在意的事情时,会瞬间变成一个胆小表。她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心心?”仿彿也感受到心心的迟疑,小凯有些着急。
看着小凯快哭出来的脸,心心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勉强笑道:“傻瓜,叔叔他当然会回来呀,他只是今晚刚好有事情要处理,晚一点就会回来了。”至少他会回来整理行李吧?
小凯傻傻地追着问:“真的吗?”
“真的。”安抚着小凯的同时,好似也安抚了自己。欧阳心心一再告诉自己,若石会回来,他并不是那种一声不响就突然消失的人,她还有机会跟他道歉。
为了哄小凯睡觉,心心陪在小凯身边说了几个床边故事。
从一千零一夜到安徒生童话,跨越时空后,融入了哈比人的世界与哈利波特的巫师袍。渐渐的,小凯进入了奇想的梦境,而心心则尝到了生平第一回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饼去她总是不明白,何以思思如此固守着年少时候那虚幻不切实际的际遇,宁愿丢下小凯,也要延续那份思念的深刻,在今夜,她突然有些能理解了。
她想念韩若石。才一个晚上不见,她已经懂得思念。
若石在门边站了很久,大概是在心心将故事主角从阿拉丁转移到哈比人时,他就回来了。只是他贪听那床边故事,没有出声打搅说故事的人。
一直等到故事神奇地由巫师袍收尾,又看着她细心地为小凯盖好棉被后,他才走到比较亮的玄关处,让她看见他。
她在客厅里留了一盏灯。
看见那盏柔黄的灯时,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过去从来没有人为他等门,更不用说留一盏那样温暖的灯,等他回家。
看见他的当下,欧阳心心低呼一声“若石?”像是很讶异看到他。
她以为他不会再会回来了吗?若石微微苦笑,担心自己一身酒味会熏到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特意忽略之前两人的冲突。
都快凌晨一点了。平时他已经尽量减少应酬,把这种苦差事都丢给蓝诺他们,但这场慈善拍卖会过去一向由他代表出席,因此今年也不例外。原以为会更早结束的,但会场上,他遇见了丽薇
他真的回来了回来多久了?心心站在小凯房门口,一时间没有办法移动。因为她现在只要动一下,保证马上摔倒。
仿佛看出她的疑问,他对她微笑。“我回来好一会儿了,听见你在讲故事,所以没出声”
清了清喉咙。“哦,你听到哪一段?”怎么办?要跟他说什么,请他别走吗?
“从阿拉丁带领哈比人找寻魔戒,最后来到霍格华兹学校,帮助哈利波特一起大战佛地魔这段。”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离奇的故事。
“哦,那你漏了一段更精彩的。”她脚步有点踉跄地说。一直拄着拐杖站着说话,对她来说仍有些辛苦。
见她身形摇晃了下,他马上不着痕迹地走向她。
她穿着与小凯成套的棉质青蛙睡衣,细发披肩,看起来像个清纯的小女孩。
而他非常、非常想要变成大野狼吃掉她。但还不行,他千万不能吓跑小红帽。再造次的话,他担心她今天对他下的逐客令会成真。他不想离开。
“好极了。”他接过她的拐杖,放到一旁,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身,让她能倚在自己身上。“既然你还醒着,而我今晚可能会睡不着,能请你说一段床边故事来哄我睡觉吗?”
他将她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右手绕过她腋下,支撑在她纤细的腰部,扶着她走回她的卧房,尽量不让自己的手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每次他碰触她,即使仅是友谊性质或单纯的协助,欧阳心心都会强烈地意识到他们俩在性别上的差异。因为他的气味很好,是对的味道。
她强自压下自己狂跳的心,转着脑袋试图用比较诙谐的方式道:“你想听什么?我可能要排一下我的预约表。”
他低笑出声,送她回房。“我想听你的故事。”怕她不了解似的,他强调:“我想听欧阳心心的故事。”
她屏住呼息,抬头看他。发觉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后,她回应道:“我的故事很一般,没有什么精彩的内容。若你坚持要听,当然也是可以,可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扶她坐到床边后,他蹲在她身前,与她眼睛齐高。
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抚摩着他的脸庞,并发现自己真的喜欢碰触他。他的脸颊当然不像小孩子或女人那样光滑,但也不粗糙,摸起来的触感很特别,尤其是在入夜后,早上才刮过的胡髭又开始冒出来搔弄她的手掌心。她没留意到这种碰触已经逾越朋友的界线,但她无法不碰触,担心这是最后一次。
“先告诉我,你是谁?”他回来了!而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早先那种悔恨的感觉。她怎能藏住那显而易见的事实?她早已爱上了这个男人。她必须知道他是谁。
他没有迟疑地回答“我叫韩若石,我的故事很平凡,可是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因为等你问完后,就轮到我问你了。”
在今夜,他们之间得做个了结才行。他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他想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成为她的家人。
心心忍不住为他眼中的坚定意志发抖。明白眼前这男人有着磐石般的意志,她垂着眼眸,手指指着他白色衣领上一个不完整的口红印。“那么,先告诉我这个唇印的来历,然后我要听听你的恶梦。”
闻言,若石讶异地抓起他的衣领瞥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呃,这应该是我前任未婚妻送给我的分手纪念品”
早先在慈善拍卖会的宴会上,韩若石如往常一般地尽职和与会宾客寒暄。
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他与丽薇分手的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但在这种场合仍然免不了被人当成耳语的对象。
原本他已经打定主意,尽责地标下几样拍卖品,贡献可观的慈善款项后就打道回府,但拍卖正要开始进行时,丽薇出现了,引起一阵騒动。
若石不得不在众人关注的目光前,起身应付这件事。
丽薇穿着一袭黑色合身的晚宴洋装,像是单独前来。
从众人耳语中,他这才知道,她已经和以前他曾在尴尬情况下撞见的那个男人分手。而此刻,她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
若石想起过去的那段日子,他曾经想要与她共组一个家庭。那时他认为她很适合他,因为丽薇身上有一种安定的气质,那是当时他选择她最主要的原因。
定睛看着他好一会儿,丽薇主动伸出手“好久不见了,若石,你好吗?”
若石凭着直觉回答“我很好。”特别是现在有心心与小凯的陪伴,他每天都觉得心满意足,甚至太过喜欢那种家居的生活。
“可以坐在你旁边吗?”她代表温氏前来,有自己的桌位,但仍站在他面前寻求他的同意。
他想说不,但是她的目光中带有恳求,若石心软了。“请坐。”他为她拉开椅子,邀请她与自己同坐一桌。
察觉到接下来拍卖的过程里,身旁不断传来有关于他们俩的耳语以及好奇的目光。拍卖进行到中场休息时,宾客们起身享用自助式的美食,若石不得不为身边唯一的女伴服务。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让妙陪他一起来,她很擅长应付这种情况。
他默默地拿了一盘装有鲑鱼塔、罗勒面包卷、以及几色水果切片和一杯香槟给丽薇,自己则只拿了一杯鸡尾酒应景。
现场准备的食物非常精致,可是他想念的,却是有心心调味的家常菜色。
丽薇有些讶异地看着那盘食物。“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若石愣了一下,冷静地道:“那没有什么,你吃的东西一直都不多。”为了维持好身材,丽薇总是在节食,鲑鱼塔和以罗勒调味的点心是她唯二无法抗拒的食物。他们毕竟交往了半年,还差一点走入礼堂,他曾经对她非常地用心。
耐心地等候她极有教养的吃完那盘点心后,若石本想告退,但是丽薇却挽留他。“若石,能与你谈谈吗?”
若石不想谈,他没有忘记两人分手时她所带来的伤害。虽然已经不那么痛了,可是他并不想跟她当朋友。
“拜托你。”她恳求。
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到露台上谈。”这里到处是拉长了耳朵在窥听的人,他不想明天又为了这种事上报。
虽然他注意心心家里没有订报纸,也没有水果系统的日报或衷漂,但那不代表她或其他朋友不会意外地看到他的新闻而转述给她知道。他不想让她误会。
“谢谢你。”她捉着他基于绅士风度递来的手臂,由他搀着走向露台。
在露台上,她沉默了半晌才打开话题。“我想你已经知道我跟他分手的事了。”仿佛认为他会关切她的感情状况似的。
若石想要摇头说不知道,但刚刚他已经从众人的耳语里得知,因此无法否认。
丽薇叹了口气道:“爸爸说他是个投机份子,只是想要我的钱,我不信。当我爸爸切断我的经济来源,冻结了我的银行户头后,我还天真的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努力,靠自己的力量谋得一席之地。”
若石选择静静地听着,不加以评论或回应。曾经,他的祖母也认为丽薇是个投机份子,结果她说对了。也许老人家的眼光确实有其见识。
丽薇继续说:“即使温氏因为海外投资失利,亏损了一大笔钱,但是原有的资产却还很有价值。我不相信我一心去爱的男人会那么肤浅,坚持跟他一起过平凡的生活,但才一听说我爸爸将我从他遗嘱上除名,他便马上跟我分手了,那时候我才看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若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很庆幸自己终究没有跟丽薇有着同样的结果。
“你一定觉得我很傻吧,若石?”
“不,我不觉得。”事实上,他根本很少想到丽薇的事。自从在医院遇见心心以后
“可是我终于看清了事实。身为名门子女,我们没有选择真爱的自由,唯一能走得比较长远的婚姻,大多是出于利益的结合。”
若石没有话想要回应,即便他有不同的想法
“我知道当初我们分手时,是我提出的,我没有说后悔的权利。可是若石,我忍不住回想起我们交往时,你对我的用心和呵护”她并不是完全没有留意到若石对待她的方式是非常珍惜的,只是当时她无心于他。
若石抿起唇。“那是应该的,那时候我们在交往。”
“可惜当时我并没有好好珍惜,反而还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结论是?”他主动发问,因为他发现已经快要午夜了,想要结束这段已经没有意义的谈话。他想早点回家。而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心心和小凯多是早起早睡,如果他太晚回去,可能会吵到他们。
丽薇微湿的美眸看着他。“你看起来气色很好,爸爸一定要我来问你一声,你有没有可能忘记我对你的伤害,让我们再试一次?”
“不可能。”若石没有迟疑地回答。看见丽薇受伤的眼眸,他放柔了眼神。“很抱歉,丽薇,可是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样。”
他像是终于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望,轻声道:
“尽管我渴望拥有自己的家庭,可是必须要有爱作为基础。过去我试着爱过你,但是我没有成功,那是我对你的亏欠,所以趁现在这机会,我必须告诉你,你说对了,我确实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在你面前,我一直没有真正打开心门你问我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想起心心,他露出不自觉的微笑。“因为,现在的我已经知道,我的确是可以倾尽所有付出的那种人。因此,我必须拒绝你,但是我也祝福你找寻到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丽薇讶异地看着若石神色的改变。他、他看起来真的好温柔。但那份温柔却不是针对她而生的。
尽管如此,他依然一直都很有风度。反倒是她提出了太过无理的要求了。她垂下头,在鼓足勇气后,又抬头看着他道:“其实我也不认为你会答应。”勉强挤出一笑。“因为我所认识的韩若石,除了是个信守承诺的男人之外,我想你也是一个不会回头再看自己过去错误一眼的男人。”她苦笑。
若石忍不住同情起丽薇来。她看起来真的很沮丧,而印象中,她一直都是个有自信的女人。他不由得给出一朵安慰的微笑。“你错了,丽薇,你不是我过去的一个错误,我们只是不合适,就这样而已。你并没有亏欠我。”
丽薇讶异地看着若石,半晌后,她勉强地露出一抹微笑。“谢谢你,若石,你总是这么温柔。”她微垫足尖,想在他脸颊上印上一吻。但没有吻好,唇印落在他的衣领上。
若石以为自己痹篇了她的感谢之吻,突然想到:假使过去丽薇不曾背叛过他,使他的自尊受了伤,也许这辈子他都不可能走进欧阳心心的世界,也终于懂得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份温暖的感情。
无法遇见心心的可能性使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去想,万一心心并不需要他的爱他只能想,想赶紧回到她身边。他打算当个耍赖的男孩,不准心心赶他走,就算要他坐在地上耍赖永远不起来,只要能不离开,那也无所谓。
“风有点凉,我送你回室内好吗?”他礼貌地提议。
丽薇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点点头。她捉住他弓起的手臂,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某种很重要的事物。“若石,你为什么还能坚信婚姻的先决条件是爱?”众所皆知,他的原生家庭并不是一个充满了爱的环境。
若石没有迟疑地回答:“我并不缺乏物质的享受,可是我不并快乐,这世上除了爱以外,还有什么可以温暖一个人孤单的心灵?”
他一直都渴望爱,只是过去的他像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应该前往的方向,然而如今,他再度看向手表。嗯,如果现在离开的话,再一个小时他就能回家了。
家他的眼前浮现心心与小凯的笑颜,忍不住扬起唇来。他知道心心是怎么想的,她或许想把他赶出家门,然而他早已与小凯达成共识,真到了那种时候,小凯会挺身护卫他。
他并不打算离开他们身边,只是他的女主人似乎还没有领悟到这一点。他早已决定不惜代价也要留下。
她一定得收留他。
否则他将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