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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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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无法控制泪水,无尽的委屈在静谧的夜里排山倒海聚拢而来。为这一刻等待成真,为这一刻他就在我面前:“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一直在那里等......他们不让我进去,我就在外面等。可是你一直没有出现......我很冷,我告诉自己不能走,再等等,你一定会见我的。可是没有......”

    喉咙胀得满满的,我哽咽低语,已经含糊不清。

    泪眼朦胧中,他的面目已然模糊。

    熟悉的好闻的气息渐渐将我笼罩,宛如绵绵细雨浸润枝头新绿。我依稀听见一抹低醇柔和的声音带着湿湿的凉意随我入梦:“广州......出差......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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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终于从黑暗中醒来。

    窗帘紧闭,不知晨昏。

    我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脑中忽然闪过几个记忆片段,刹那间意识清明。

    我慌忙从床上坐起,目光搜寻沙发上独坐的人影。

    ——水晶落地灯依旧亮着,羊皮沙发却是空荡荡一片。

    心头有莫名的伤感萦绕不去。

    我摇头,挥开不知从何而生的情绪,下床。

    羊绒地毯厚重而柔软,隐去我所有脚步声。二楼依旧安静。

    直到我缓缓下了楼梯,才隐约听见会议室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一丝期待如种子发芽破土而出,我蓦然加紧步伐。

    “相对于标普指数,纳斯达克指数近来大量转向,已经跌破新低。龙科作为指标股,连续十几个季度盈亏报表出来,盈利都比华尔街权威分析师的预测多2美分。我看这绝非巧合,你稍后联系曼哈顿分行,吩咐他们就此事召开临时会议。”

    熟悉的磁性嗓音,如轻柔的慢板,却字字有力。

    我收回欲敲门的手,透过豁开的缝隙向里望。

    深咖啡色的英式会议桌旁坐满了西装笔挺的行业精英,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长桌一头优雅端坐的男子。无可挑剔的面孔,钟鸣鼎食之家蕴育的清贵雍雅的风度,一言一语,指挥若定,卓尔不凡。

    心里莫名牵动一下,然后没出息的愣了神。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努力分辨他们谈话的内容。

    “荣先生,纽约分部徐耀文昨晚来电,通知我北美区投资副总宋家驹先生这段时间与龙科财务总监来往颇为密切,这或许与他竭力促成龙科借贷批准有关。”

    “我会斟酌将此事汇报伦敦总部,”荣致谦将目光转向下首的中年男子,淡淡吩咐,“你回复徐耀文,让他密切关注宋家驹的动向。”

    “我明白,荣先生。”

    荣致谦双手交叉,置于桌前,视线掠过众人,落于席间唯一的女士身上:“林玉瑭,新大楼选址进行得如何?”

    “是这样的荣先生,经过我和其他同仁联合调研,我们已初步将范围划定于金融街。日本伊藤家族拥有的‘丰茂大厦’是陆家嘴金融区地标,去年年底落成,比起其他大厦更符合我们公司未来业务发展需要。不过,”女子一身职业套裙,面容光鲜,只是此刻中气略有不足,“伊藤家族盖的楼从来只租不卖,我们开出的价码也远远达不到他们的标准。”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

    荣致谦沉眉,目光环视下首诸人,片刻,对身旁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路周,你有什么提议?”

    我看向那个叫路周的男子,发现眉目依稀熟悉,豁然想起是上次在医院为我解围的人。

    他面露微笑:“我听说香港的老总单士远,他的太太和伊藤家族掌门人的长媳私交颇好。我认为,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其余人纷纷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我会联系单士远来沪参与此次谈判,林玉瑭,你负责前面议价。”

    荣致谦交待完毕以后,还和他们讨论了一些内容,我有些疲倦,便没有刻意去听。

    留意到会议即将结束,未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旋身躲到楼梯背面。

    人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当前面几人向荣致谦告辞之时,回身对荣致谦道:“荣先生,日前,我按照你的吩咐致电卓在增先生,将卓小姐的情况予以告知。卓先生听后似乎不愉,他应承,过两天等卓小姐稳定下来后会派人将她接回香港。”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荣致谦已和卓家取得联系。如果真的被送回卓家,我原先的计划将难以维持下去。

    已顾不得还有多人未离开,我提着睡裙急步冲到荣致谦面前,紧张地看着他:“我不走,我不能回去!”

    我的出现似乎让在场诸人分外尴尬,更是连连皱眉。

    我无暇关注其他人,抬头倔强地盯着荣致谦。

    “荣先生,我们先告辞。”路周再次为我解围,招呼众人迅速离去。

    最后一个人将门带上后,荣致谦指着一侧的沙发,对我道:“坐下谈。”便径自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一手按额,缓缓落坐于身后沙发上。

    我注意到他眉间似有倦怠之意,脸色也没有方才好,复杂心绪翻滚之下,不由自主关切:“你没事吧?”

    他的目光似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看向我,墨色的瞳孔有抹不开的浓雾:“为什么执意留下?”

    他不答反问。

    嗓音低沉,语气平淡无波。

    我却听出里面难解的疑问——正常人都该存在的合理怀疑。

    我不知道如何巧妙应对这个问题,既能说服他让我留下,又能消除他对我的所有戒心。

    我和他非亲非故,就连唯一与他有关的雇佣合同也在前几日提前终止。

    我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留下。

    我呆愣地站在客厅里,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绞尽脑汁为自己申辩。

    他等我许久,终于耐心告罄。

    “这几天你暂且住在这里。昨晚你发烧,已吃过几片退烧药,稍后会有医生给你做一次身体检查。”他交待完便从沙发上站起,“我还有公文要看,你自便。”

    看着他目不斜视从我身旁走过,21层的高度,窗外阳光透过大片玻璃勾勒出他瘦削挺拔的身影,茶色细条纹衬衫,亚麻布裤子,让我想起方才从容自若、游刃有余主持会议的他。

    ——内敛持重,衣冠楚楚,足以让所有怀春少女深深迷醉。

    记忆往前拉伸,我似乎又看见病房里他一闪而过的笑容,清若山泉,深如幽谷。明亮秀长的眼睛尾稍轻轻挑起一抹温浅的弧度,漆黑眸色藏不尽的是优雅蛊惑。

    又或许,是那晚毫无准备的照面,深浓的夜色下那一眼的惊艳如埋下的种子,如今终于破土而出,汲取养分,疯狂滋长。

    理智似乎脱轨,我感到全身无处不在颤抖。

    在他经过的片刻,我挣脱意志樊笼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荣致谦——”

    他顿步,回头,眉间锁着浅浅忧悒。

    他的腕间戴着一块样式简约的爱彼手表,纯黑的表面,触上去冷冷的,却几乎在下一刻被我手心的热度薰暖。

    “荣致谦,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不走,是因为......”不顾一切,我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颈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因为......I`you.”

    他惊愣的片刻,我已占尽优势。

    闭上眼,唇,与他的密切相贴。

    微凉柔软的触觉、呼吸间温热清爽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带起一股奇异的酥麻,如过电般迅速席卷全身。

    风暴降临。

    我可以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下一秒,彼此分开。

    我的眼里全是他震惊的脸庞。

    “,新鲜出炉哦!”我冲他甜甜一笑,趁他神魂归位或要发作或有其他动作之前抽身逃离,飞快地躲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