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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了听琴斋,人前硬撑着的宁琴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趴在自己的香榻上就哭了起来。起先还是把脸藏在被子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不过一会儿就哭出了声,哭声越来越大。
这还是宁书第一次见到一向要强的宁琴哭成这样,就算是小时候她犯了错,被她父亲狠狠训斥都没有落过泪。
宁书询问地望了望初夏和卯夏两个丫头,两个丫头都是低着头说不出什么。也不清楚她俩丫头这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不过她们两个毕竟是宁琴的贴身丫头,宁书也不好多问。她无奈轻叹了一声,一下一下拍着宁琴的背,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不过一直守着。
宁老夫人和宋氏都派了人来打听消息,宁书摇了摇头,几波打听消息的丫头都回去了。
“大姐,你这样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呀,若是传到伯母那里,恐怕她要着急的。”宁书知道宁琴故意趁着卢氏不在的时候才拒婚正是极在意自己的母亲。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宁琴一直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好抬出她母亲来劝她。
宁琴听了宁书这话果然慢慢止了哭。
“姑娘一定饿了,奴婢们去给姑娘准备晚膳!”见如此,初夏和卯夏两个丫头都是一脸喜色。
宁书自然不放心宁琴没有离开,劝着她吃了些东西,最后索性在听琴斋住下。
两个丫头感激地望着宁书,若有宁书开导自家姑娘那当真是极好不过的了。这一段日子她们姑娘心里苦着呢……
望着坐在窗边一直不肯说话的宁琴,宁书拿了件大氅给她披上,说道:“虽然入夏了,可最近的天到了晚上还是凉的。”见宁琴还是没有表情也不肯说话。
宁书就说:“你就这个样子把心事闷在心里,别人怎么帮你!”
“你又帮不了我。”却不想宁琴突然说话了,“谁都帮不了我。”
宁书就试探着询问:“不仅仅是因为大伯和大伯母对不对?”
“三妹妹,我现在终于懂了你当初宁肯自伤身体自损名声都不肯嫁的心情了。”宁琴低着头,小声说着,“我也不想嫁了……”
宁书就不懂了,她当初不想嫁那是因为在她的观念里接受不了秦家那个不成体统的样子。如今仗着接二连三的变故,这婚事算是拖下来了,可是宁书心里清楚宁家不会一直这样,她和秦家的婚事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那么,宁琴为什么不想嫁呢?宁书心里不明白,也就问了,“大姐,我不懂。”
宁琴突然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猛地抓住宁书的手,说:“你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能帮的一定帮你。”宁琴抓得宁书手都疼了,这还是宁书第一次见宁琴求人,望着这一双根本不像宁琴的祈求的眼睛,宁书根本没有拒绝的想法。更何况,这个姐姐一直是对自己很好的。
“那你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宁琴怔了一下,心里犹豫,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坚定地望着宁书说:“帮我带信给一个人!”
宁书心中大骇,她这个姐姐,这个姐姐是……
天啊……
宁书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了!
宁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直接说:“我知道我这样不应该!是宁家的耻辱!可是!我一想到我不能嫁给他,这辈子要侍奉另外一个男人一辈子就觉得活着没什么念头了!”
宁琴的话狠狠撞击着宁书的心口,使得宁书半张着嘴根本说不出话来!
瞧着宁书的神情,宁琴有些绝望,她喃喃着说:“我知道连你也要瞧不起我了,可是我不敢跟别人说,两个丫头不敢帮我,也帮不了我送不了信。我原以为你也懂不想嫁的那份心思……”
宁琴说着,就又落下泪来。
宁书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握着宁琴的手,斟酌着语句劝道:“之前姐姐也说过咱们世家的女儿,就是棋子,那婚事不过是长辈们与人相处的盘算。门当户对,家世清白,人也不错,那就是极好的姻缘了。更何况咱们宁府如今的形势,这婚事就更推不得了。”
宁书说的这些道理,宁琴已经想过很多遍了,如今再听一次只觉得麻木。她望着宁书,说:“这些道理不用你教我!我就问你愿不愿意帮我!”
“大姐别说了!”宁书站起来背过身不去看宁琴那双绝望的眼睛,“这个忙我不能帮,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大姐你还是……忘了那个人吧!”
“你走吧。”宁琴闭着眼,也不看宁书了。
“大姐,你……”宁书转过来,望着宁琴。
“走!”宁琴又是喊了一声,这一声太高了音量,使得初夏和卯夏都在门外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宁书无奈,只得一咬牙走了。
宁书一走,宁琴又伏在桌子上呜呜哭起来,听见脚步声,哭着训斥:“你们两个不要再来吵我了!出去!”
“那个人到底是谁?”宁书一出了宁琴的屋子被冷风一吹,脑海中就不断浮现着宁琴绝望的样子,那绝望的样子她太眼熟了。虽然原因不懂,可是她宁书对这一种绝望的感觉感同身受。
宁琴抬头看着苦着一张笑脸的宁书,就一下子笑了出来。
门重新被掩上,初夏和卯夏两个丫鬟都是在外间守着。熄了灯,两姐妹就在一张床上躺下来。
“那个人,你也见过。”宁琴轻叹了一声,终于说了出来。
宁书心中惊讶,她见过?
宁琴黑黑的眼睛望着屋顶,继续说:“父亲被送回来的时候,我吓坏了。我好怕就这样失去父亲了,我急着想冲进去看看他。却不想被人拦着,一怒之下,我打了他一巴掌。”
宁书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的。”宁琴苦笑,“那个人啊,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哥儿,也不是什么才子文士。而是一个小小的将士。指不定家里都是粗鄙的农户,吃不饱穿不暖呢……”宁琴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宁书的手在身侧摸了摸,最后握住了宁琴冰凉的手。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给她点温暖。
“阿书你知道吗?他的样子总是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那些日子我好多次想要去看看父亲,都是被他拦下来。有一次啊,下着大雨,我撑着伞站在门口非要进去。他呢,自然是被雨淋着,他都被雨水浇透了呀!可是就那么站在门口胳膊一横不让我进去……”宁琴慢慢陷入回忆里,“我都被自己的无理取闹惊到了,到了后来我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进去见父亲,还是想见见他……”
宁书觉得有点荒唐,脱口而出:“就因为见过几次就莫名其妙动了真心,妹妹还真是不懂!”
宁琴就笑了,说:“有些人,就算是瞧见了那么一次,他也是与众不同的。”
宁书刚想说这太荒唐了,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身影,那到了嘴边儿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是大伯的手下?”宁书摇了摇头,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若是便不用求妹妹帮忙了。”宁琴苦笑,“他是和王长子的部下。”
宁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宁琴说的是匡策。宁书有些结巴:“他,他不是常来府上吗?”
“谁?”宁琴说,“后来小世子爷搬出朱律院的时候,他也跟着撤走了。”
宁书咬了咬嘴唇,幸好熄了灯,宁琴又是有心事根本看不出来她的慌张。宁琴明明说的是那个将士,她怎么就不由自主说到了匡策呢!真是的!
宁书偷偷舒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问宁琴:“他已经不在府上了,你要我怎么送信?难不成去王府吗?”
“自然不是。”宁琴反握着宁书的手:“就算是平日里你都没有缘由进王府,更何况如今宁家犹如被软禁了一般。”
“那要怎么做?”
宁琴抓着宁书的手就更紧了,说:“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士,却是世子爷非常得力的帮手,世子爷也是极看中他的!世子爷近些日子时常来府上……”
宁琴一口一个世子爷,让宁书的心都跟着乱了。
“我的大姐,你总该不会是想让我去求世子爷帮忙吧!”宁书打断宁琴的话。
半天等不来宁琴的解释,宁书心下暗道一声“糟了”,她这个大姐该不会是真的想要她去找匡策帮忙吧?这怎么可以!
宁琴坐起来,抓着宁书的两只手,说:“这事儿只有两个丫头和你知道了!初夏和卯夏虽然对我忠心耿耿可是终究是两个丫头根本没有资格跟世子爷说话!我母亲病着,我不能让她忧心。我原本想着寻宁棋帮忙,这是这段日子以来我和她的走动越来越少,姐妹情分也是越来越淡。我真是怕告诉了她她会直接告诉祖母!宁画又是个凡事不愿粘身的精明鬼!我……”
“你别说了!这个忙我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