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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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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和她僵持着。

    最后,他松开了扣住她手腕的手,自座位上站起,如谦谦君子般的婉拒“盈儿姑娘身体不适,我请小厮帮我更衣就好。”

    霎时,冰丽脸色变得出奇难看。难道他当真对女人没兴趣?

    兰修自座位上一站起,立刻引起众多商人的注意,尤其是陈姓富商,一眼瞥见他衣裳湿漉漉一片,忙不迭地紧张问:“王爷,是出了什么事?”

    他还没作声,冰丽便状似愧疚的低下头道:“是盈儿的错,盈儿不小心撞倒酒杯,害王爷衣服湿了盈儿想帮王爷更衣”

    陈姓富商听她惹恼兰修,惊恐的瞪大眼,叨念着她“真是的,我不是说了要小心伺候王爷吗王爷,您就让她伺候你更衣当作陪罪吧!”他陪笑地说。

    这句“陪罪”说得可暧昧了,言下之意是要盈儿用身子陪罪。陈姓富商想着,一个舞伎能伺候王爷,也是她的福气呢!

    在场的聪明人都听出此意,暗暗窃笑着,兰修自然也是听得懂的。但他沉默不语,像是在犹豫什么,反倒是从头到尾不作声的凌琼一开口了。

    “王爷,你就接受盈儿姑娘的陪罪吧。”

    厅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等待着兰修的回答--根据皇城小报的说法,凌琼一与湛王爷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可现在他神色自然地主动说服湛王爷让舞伎更衣,证明他没有龙阳之癖,那湛王爷呢,他有没有

    “王爷是嫌弃盈儿吗?”冰丽抬起眼,咬着下唇道。她是真的心慌,她不能被拒绝。

    “不。”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兰修只能这么说。

    不,那就是好了。陈姓富商放下了心。“盈儿,待会儿你可要尽心尽力把王爷伺候得欢欢喜喜,王爷若高兴,搞不好会把你收入房呢!”

    这话一脱口,其它人纷纷对兰修投以热烈的眼神。

    眉目间隐约闪过一抹不悦,他仍是微笑的嘱咐小厮“阿福,去帮盈儿姑娘腾间房。盈儿姑娘,你身体不适,请好生休息,晚点我再去看你。”

    听完后,商人们皆频频点头--湛王爷是爱女人的没错,只是生性含蓄,有些事得等到夜深的时候才能做。

    冰丽也暗自松了口气。她终于成功留宿在湛王府内了。

    倚天楼正热闹着,外头点着灯的回廊上,拖曳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琼一,你就这么怕被误会吗?”以更衣为由离席的兰修,唇边温文尔雅的微笑依旧,吐出的话却极尽嘲弄恶意,完全无法让人把此刻的他跟那个在世人眼里随和无害又文弱的湛王爷联想在一起。

    “属下不敢。”凌琼一低着头,身上原有的商人霸气,在单独面对兰修的那一刻就消弭无踪了,只有发自内心的恭敬。

    他们之间是主从关系。

    凌琼一曾是个刺客,十几年前行刺某个贪官时,受了重伤,被生性善良的湘妃也就是兰修的母妃窝藏,逃过一劫,从此,为了报恩,他改名换姓的待在湘妃身边当侍卫,在湘妃过世后,也对兰修忠心不二。

    “真是的,平白多了个女人!”兰修斜睨着他嘀咕道。

    他承认,那个叫盈儿的舞伎风韵灵秀,他被她撩动了心,才会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忍不住屏息,甚至看她看得发愣,被那滑下她唇瓣的一滴酒、那若隐若现的青光攫住目光。

    但商人会送美人来,必有所求,他不愿接受讨好,让那商人以为可以恳求他做什么事,加上他向来不耽溺美色,所以很快便清醒过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那舞伎递出手帕,还与她保持距离、保持理性。

    而在他故作不解风情的情况下,她竟沮丧得藏不住表情,还慌张得想对他投怀送抱,她那点色诱的把戏他一下就看穿了,更故意表现得不受引诱,看她多变的神情,令他觉得逗弄她还真是有趣啊,也幸好他反应快,才没让她故意翻倒的酒淋上尴尬的地方。

    然而,他同时也发觉到,她既能勾引他,连侍寝这种事都不在乎了,想来她也能对别的男人献身。

    她跟一般的舞伎并没有不同他心头浮现起淡淡的惋惜。

    “王爷真的会召那位盈儿姑娘侍寝吧?”王爷后来虽没让那舞伎更衣,但让她留宿的事倒是说定了,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听属下这么一问,兰修又嘲弄的看着他“你就那么担心我喜欢男人啊?”

    “不、不是”凌琼一脸色古怪,不敢说他不想再被当成谣言里的角儿了。说什么他是王爷的入幕之宾,与王爷关系不单纯,他本来就为王府做事,不睡王府要睡哪?

    稍早时他有事禀报王爷,只是跟王爷靠得近一点而已,就被那群商人用暧昧的眼神盯着看,让人极度不爽快!

    “我不喜欢无端承受美人恩,今晚我会找理由不去她房里,明天再送她走。”兰修满不在乎地说,唇角却勾得高高的,笑得充满恶意。

    凌琼一脸色顿时黯淡无光。明天小报会登王爷为了他,让美人独守空闺吗?他不想看到这些句子!

    真想再多欺负他这个善良的部属一下,可惜他还有正事要听琼一禀报,今天来了太多客人的关系,之前讲没几句就暂且搁下了。

    “我吩咐的事办得如何了?”兰修眼底闪着精明眸光。

    凌琼一也在最短的时间内转换心情,恭敬答道:“属下依照王爷的指示去办,已成功说服那个顽固的地主,买下土地了,最快半年后就能开店”

    从两人的对话,可明显听出他只是负责出面谈生意的人,真正的老板是兰修。

    这也是无可奈何,身为尊贵的王爷,兰修唯一的工作就是帮皇上分忧解劳、带兵打仗,即使他一样都做不到,也有自己的一块领地要治理,皇族从商在皇朝的律法上是不允许的,所以他才会让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替他出面。

    再者,退到幕后才能自保。

    从小在险恶皇宫中长大,知道对某些野心人士来说,他是亟欲铲除的对象,免得他也去竞争太子之位。母妃要他别让父皇注意到,不招人妒,才能明哲保身。

    修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母妃不要你聪明,你一定要敛尽锋芒,才能活下去。答应母妃,你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十四年前的一场大雷雨中,母妃病逝,她的遗愿便是希望他平安的活着。

    这些年来,他谨记着母妃的遗言,将自己的羽翼收起,过著庸碌无为的生活,七年前发生皇位争夺战时,更是第一个退出战局,而被异母兄弟们当成是个怕死的懦夫,如今他极尽所能的佯装是个随和、没一点威胁性,无法动摇现今皇上帝位的湛王爷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

    “王爷、王爷”

    兰修发现自己闪神了,接着对凌琼一交代其它待办的事,然后旋过了身,迈步走远,同时举高手挥着道:“你回倚天楼吧,免得那些人又误会我们一同出来做什么坏事。我去花园走走,吹点风,很快就回去。”

    他听到部属一声“是”不禁走得更快,步伐益发显得焦躁不安。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戴着假面具面对世人,过着这样平稳、安定的生活,真的好空虚也很寂寞,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就连身边最亲近、知道他真面目的琼一,也只是把他当成主子侍奉

    “怡红姐,找我有什么事?我跟湛王爷说身子不适,我可要好好在房里休息,才不会辜负湛王爷的一番好意。”

    正在兰修陷入沉思时,一道嗓音响起,他定眼一瞧,就见那位叫盈儿的舞伎自前方踏入回廊,不知在对谁说话,他不由自主地躲在粗大的梁柱后。

    他在干嘛?当贼吗?这可是他的湛王府!

    但,那个舞伎的语气太尖锐带刺,含着挑衅,跟他方才听到的柔美迥然不同,让他觉得她有些古怪,直觉告诉他,躲起来或许会看到出乎意料的事。

    兰修偷觑着梁柱前的情景,只见府里一个婢女朝她走去,以他的方向,他可以看到那女子美艳的脸蛋,虽穿着婢女的服饰,他却没有见过她的印象。

    “我是想提醒你谨慎点,湛王爷可不是一般人物,失手了没那么好收拾!”

    “谢怡红姐关心。”冰丽对她道谢,表情却冷漠得很。

    怡红看不惯她冷艳又带有讽刺的神情,忍不住地怒道:“真不懂谷爷怎么会挑上你,明明是我比较美,竟叫我当婢女,让你当舞伎!”

    冰丽没被她激怒,反倒冷静的讥刺回去“怡红姐不必担心我,我已经把王爷迷住了,今晚就会侍寝。”

    “侍寝?”怡红冷笑,眼里多了份鄙视“你说的侍寝该不会是灌醉后再下迷香吧?你以为这招永远都行得通啊!你可别以为替谷爷做事还能一直保持着冰清玉洁,为达到目的,什么都要牺牲的!”

    “怡红姐你该不会牺牲很多次了吧?”眨眨眼,装作一脸吃惊。

    “贱人!”她感到受辱气恼的骂道。

    冰丽倒心平气和,冷冷地说:“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会灌醉湛王爷,从他手里偷到画室钥匙,再把画偷给谷爷的,不劳你费心。”

    “哼!”怡红已经气到吐不出一个字了,索性走人。

    看她走远,冰丽绷紧的脸蛋才有一丝松懈。

    她跟怡红那女人八字不合,偏偏谷爷命令她们一块行动,由怡红协助她。

    协助她?那女人不要拖她后腿就好了!因嫉妒她年轻貌美又受谷爷重用,就把她当成眼中钉的找她麻烦,真是烦不胜烦!

    幸好,她已经练得金刚不坏之身,能不在意她的攻击。

    不过,怡红刚刚的那番话,倒让她很在意。

    这些年来,即使打从心底不愿意,她还是得扮演着舞伎的角色勾引男人,说来讽剌,被摸个小手、袭个胸早已不算什么,她只求能保持清白就好了,也成功靠着酒和迷香躲开了一次次被侵犯的可能。

    但,她能一直幸运下去吗?每一次的任务,她都能不牺牲清白的全身而退吗?

    今晚,她就要去服侍湛王爷了,那个文质彬彬、传有断袖之癖的湛王爷看似无害,可实际上如何,谁知道呢?他会不会是个骨子骚、男女通吃的可怕家伙,而且她曾听说过,皇亲贵族在房里的花招可不少

    啪!冰丽拍拍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低声告诉自己“别自己吓自己了,那个湛王爷敢碰我,我就踢烂他的命根子!”现在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和刚来时一样四下无人,这才安心的离开。殊不知,她和怡红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对话都被人听见了。

    兰修从梁柱后走了出来,脸上带有玩味的似笑非笑。

    原来这个盈儿不是舞伎而是个偷儿,被派来勾引他,打算灌醉他、对他下迷香后,从他身上取走画室的钥匙,再偷走画。

    那么,她要偷的是哪幅画?她口中的谷爷又是谁?

    该不会那谷爷就是陈姓富商吧?这团舞伎是他找来的,他最有嫌疑不对,那个人没那胆量,也没那脑袋算计的,恐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过那个躲在暗处操控的人,竟以为派个女人来色诱他,就能偷走他的画,真是太小看他湛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