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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雪低头一看,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赵弡小脸通红,双目紧闭,脸上脖子上起了不少红斑痘痘,缩在母亲怀里不停地打冷战,这症状和天花一模一样,估摸也生病有三五天了。
“天花!”葭雪惊极失声,她并不知道古时人们都忌讳直言天花,周围的丫鬟听到这两个字都吓得面如土色,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是你抱着?赵徽呢?叫他来抱孩子!”天花病毒传染十分凶猛,葭雪不知道柳瑶以前有没有得过天花,赵徽却是熬过了天花的,不惧怕这种病毒,这一世在大槐树村的时候尹绍寒给葭雪种过牛痘,她也不怕传染。
众人听到她直言赵徽名讳,个个都大吃了一惊,赵徽是和柳瑶一起过来的,他原本就要抱着孩子,柳瑶却发疯了一般不肯把儿子给他。
这几天赵徽都没过来,葭雪也没刻意去留意他的行踪,这时才知道赵弡病了好几天,赵徽一直在照顾儿子,可赵弡病得越来越厉害,宫里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柳瑶这才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求葭雪救命。
赵弡是柳瑶的命根子,如果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她也要伤心地跟着去了。
赵徽从柳瑶手里接过孩子,面向葭雪道:“小雪,快给弡哥儿看看。”
医者父母心,葭雪最初的理想就是成为济世救人的女医,赵弡才五岁,不管跟赵徽有什么恩怨纠葛,孩子毕竟无辜,她仔细地检查了赵弡的病情,向柳瑶问道:“你以前出过天花吗?”
柳瑶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葭雪皱眉道:“快去找一头得了天花的牛来,把牛痘切开挤出液体种到人身上,再晚怕就迟了!”种牛痘防治天花的法子在这个时候还未普及,尹绍寒曾经推广种痘之法却不了了之,百姓都不能理解,牛痘里不都是病么,种到人身上怎么可能会防病。
“接触过病患的人都要种痘,如果感染了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们!”葭雪来不及解释原理,紧锣密鼓地安排消毒治疗事宜,天花不是一般的病毒,王府里人员流动太多,传染给别人就危险了,最后对赵徽道:“让人收拾东西,带上你儿子去庄子,出过天花的人去,没出过的留在府里种痘。”
赵徽以前听尹绍寒说过种牛痘预防天花的事,即使他不能理解原理,也无条件地相信师父和葭雪,当即命人进宫请刘太医过来负责种痘之事,他带上赵弡去庄子治病。
“如果我救活了你儿子,就当我偿还了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咱们两清,你放我走。”出发之前,葭雪对赵徽郑重无比地说道。
赵徽霍然转身,死死地盯着葭雪,久久没有说话。
柳瑶巴不得葭雪赶紧消失,更何况现在还是赵弡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赵徽的反应让她一颗心凉了个透,自己比不上步葭雪也就算了,连他的亲生儿子他都不在乎了吗?她抓住赵徽的胳膊求道:“王爷,弡哥儿不能有事,他是你儿子,是你的血脉啊!”
赵徽望向葭雪,眼底一片晦涩不明,抱着儿子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当晚,一辆马车驶出明睿王府,出了长安城直奔京郊的庄子。
到了庄子已是午夜时分,葭雪指挥下人隔离病患消毒用具,给赵弡及时补充水分,以药物退烧止痛,提高身体抵抗力和天花病毒作斗争。即使是现代也没有消灭天花病毒的有效办法,只能以预防和支持治疗为主。
整整四天四夜,葭雪和赵徽一起守着赵弡没有合眼,赵弡终于熬过了危险期,身上的疱疹转为脓疱疹,过了几天,脓疱疹逐渐干缩结成厚痂,疱疹结痂就说明开始好转了,再过一个月痂皮脱落,遗留下瘢痕,就算是挺过来了。
一个多月后,赵弡彻底痊愈,葭雪不辞而别。
离开庄子,葭雪来到北山脚下,还没走多远,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回头望去,竟是赵徽策马而来,顷刻之间已追上了她,赵徽没有勒马停驻,倏然弯腰一揽,葭雪不及闪躲,被赵徽抓住衣服提上马背箍在了怀里。
葭雪奋力挣扎道:“你放开我!”
“别动!”赵徽置若罔闻,搂着她腰肢的那只手又紧了一些,一路飞奔至青莲峰方才停下。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苍翠群山绵延远去,青莲峰的落霞和昔日一模一样,看到熟悉的景色,葭雪呆愣了片刻,这里,不就是当年他教她骑马经常来的地方吗。
物是人非,再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赵徽抱紧了怀里的人,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还记得这里吗?”
“记不记得又能怎样,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葭雪奋力挣脱赵徽的束缚,跳下马背面向夕阳的方向,“我治好了你儿子,你就得放我走。”
赵徽跳下坐骑,抓住葭雪的胳膊让她面对自己,眼神温柔如水,说出来的话却隐隐有着不容反驳的气势:“我说过,不会再放你走。”
“你言而无信!”葭雪变色怒道。
赵徽攥着葭雪的胳膊,“什么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你知不知道你离开的这七年来我想你想得快要疯掉,只要能留下你,哪怕有一天死在你手里我也心甘情愿。你不是要杀我吗,我等着!”
回答他的却是一支倏然破空而来的箭矢,赵徽听到风声,揽住葭雪侧身一转,箭矢擦身而过,扎进了身后一棵树干里。
青莲峰上,十道人影出现,为首的女子俊眼修眉,葭雪一见之下又惊又喜,脱口唤道:“英子!”
刘英看到葭雪亦大惊失色,“你,你没死了?”看清赵徽搂着她的胳膊,眼中的喜悦立时化为冷笑,“不仅没死,还跟咱们的仇人双宿双飞,享受荣华富贵,枉我还千方百计地找人给你报仇!”
葭雪急忙用力推开赵徽,大声道:“我没有,这件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说不清楚。”
刘英举起弩/箭对准赵徽,“说不清楚,就用行动来证明,你不是武功很高么,杀了他,我就相信你。”
葭雪黯然道:“我现在经脉受损,几乎功力全失,我杀不了他。”
刘英却不信,寒声道:“是杀不了还是不想杀,你自己心里清楚!”说着扣动扳机,三支箭矢向赵徽激射而去!
刘英一出手,其他人都纷纷抽出武器围攻赵徽,这些人曾经都是跟随葭雪起义的人,刘英居然说动了他们一起上京刺杀赵徽给自己报仇,她怎么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还好,只是损失了十五年的内力,闪躲几个剑招还是没有问题的,葭雪每每在赵徽痛下杀手时挡在那人前面,生生逼得他换招攻击另外的人。
赵徽打得气闷,看到葭雪不怕死地挡在别人身前,心中有尖刀剜割一般疼痛,那些人要杀他,可他最爱的人却挡在别人身前,用自己的性命来来保护要杀他的人,“你让开,他们都是反贼,我要捉拿他们归案!”
葭雪不为所动,坚定地道:“除非你先杀了我。”
赵徽阴沉着脸,终究是下不了手,不然以他的武功,这十个人早已死于剑下,他一边对敌一边还要闪躲刘英的箭矢,打得十分憋屈困难。
葭雪苦笑,果然被爱着的那个人就是肆无忌惮,她都要杀他了,他还不愿意伤她分毫,可她宁愿他对她下杀手,身体的创伤远比被禁锢在他身边不得自由要好得太多。
刘英嘴上说着葭雪背叛她们,却从来没将弩/箭对准过她,赵徽武功太高,箭矢很快用完,她丢了弩/箭拔出大刀,加入战团砍向赵徽。
葭雪气力不济,只护住刘英一时,其他人都被赵徽不同程度地刺伤,应该还是顾忌了葭雪的面子,都没有伤在致命部位,只让他们无法继续战斗。
很快,和赵徽缠斗的只剩刘英一人,刘英毕竟习武时间太短,哪里是赵徽的对手,有葭雪相助才勉力支撑到现在,且战且退,被赵徽逼至青莲峰的断崖边上。
“你过来,那里太危险了!”赵徽停止攻击,焦急地看着葭雪。
葭雪没有动,微微喘气地道:“那你放了他们。”
赵徽急道:“好,我放了他们,你快过来!”
刘英侧身看着葭雪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葭雪握紧了刘英的手,“英子,我跟他的事几句话说不清楚,你们还是走吧,义军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大家都活了下来,还是珍惜当下好好地活着吧。”
其他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刘英反手握住葭雪,坚定地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赵徽瞥了刘英一眼,冷声插言道:“要带走她,先过我这关。”
刘英知道自己的斤两,单打独斗根本不是赵徽的对手,她想了想道:“你会保护她吗?”
赵徽的回答掷地有声:“倾我所有护她周全。”
刘英不禁动容,葭雪却不屑地嗤笑一声:“没必要。”
赵徽一直都知道葭雪想要什么,他空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也给不了她最渴望的东西,她想要的是不被任何人支配人生的自由,哪怕是明睿亲王正妃的位置,她也不屑一顾。
刘英叹道:“你也听到了,她不愿意。”
赵徽笑得冰凉,“那也不关你的事,我答应她饶你一命,还不快走,别等我改主意。”
葭雪从刘英手里抽出手来,“快走吧,他不会杀我的。”
刘英看了看葭雪,依依不舍地向前迈步,和赵徽交错的瞬间,忽然一刀砍向赵徽面门,大声叫道:“你快走!”
然而,葭雪还未跨出一步,刘英就被赵徽一掌击中了肩膀,整个人向后飞出,向青莲峰绝壁跌落而下!
“英子!”葭雪失声大叫,想也不想地向前一跳,抓住了刘英的手,两人一起掉下绝壁!
赵徽飞身一扑,却抓了个空,所幸葭雪及时抓住了一棵树干,险险挂着山壁上,摇摇欲坠。
赵徽向山崖下伸出手,急道:“快上来!”
葭雪抬头看了看,赵徽的距离完全足够救她,但她要上去就势必得松开刘英,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刘英吓得魂飞魄散,被葭雪牢牢抓住了手腕,自责地道:“是我连累了你,你放手吧。”
葭雪呼吸急促,勉力说道:“不放。”她集中精神气沉丹田,汇聚体内所剩不多的内力于左臂,拼尽全身力气抓紧刘英向上一抛,所有的力气都已耗尽,葭雪抓住树干的右手陡然一松,整个人向下急速地下坠,还好,在落下的一刻,她看到刘英成功获救了。
视线里赵徽极为惊骇的脸庞逐渐远去,葭雪只听到耳畔呼呼作响的山风里夹杂着刘英的哭声,山壁上长出来的树枝接二连三地划过身体,无数疼痛淹没在凄迷的暮色之中。
这一次,终是可以解脱了吧。